楚天舒的印法，倒也不是非要轰敌人胸膛。
只不过之前，太虚天眼位于张通玄的头部，使整个头颈，带有一股极强的干扰力。
若攻向那些位置，印法力量反而更难以贯彻。
此时，天眼突然移位扩张。
楚天舒一掌变化不及，索性把全部心意，转变成了九字真言中，意境最为连绵浩大的“皆”字印。
一令既出，万军皆动，竞渡大江，计不旋踵。
万军同道，但毕竟是不同个体，所以，在大势上同样向前，真正落点却颇有不同。
这看似是一掌死死按在天眼上面，掌力的集中点，却在不断闪烁变化。
食指尖端，中指尖端，第二指节，掌心，拇指，小指，掌根……
亮红光点的每次闪烁，都代表攻击重心的一次移位。
一瞬百次，闪烁极快，攻击频率之高，可想而知。
可是，所有的掌力，居然都像是被一层薄膜，牢牢的抗拒在外，渗透不进去。
这层薄膜，不仅位于天眼表面，更是将张通玄全身，都好像保护了起来。
然而，张通玄脸上却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情。
开战到现在，即使被楚天舒打伤的时候，他的痛苦，也没有现在更明显。
“念、通、太、虚！”
张通玄意念爆发的同时，楚天舒已经从他面前消失，只剩下爆碎翻卷的旧身影！
破碎禅身，再度施展，楚天舒的真身，拔升了二十多丈。
太虚天眼，就算向前爆发什么强势攻击，也轰不到楚天舒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
张通玄意念爆发之后，太虚天眼并没有直接向外，发射攻击性的神光之流。
而是向外，喷吐出大量天眼影像。
数十上百个太虚天眼的影像，在空气中乱飞。
倏忽之间，就已经包抄到楚天舒周围。
这些玩意儿，飞得比楚天舒最快的身法，还要快上一线，论灵活方面，也不逊色。
楚天舒眼神微变，悍然出拳。
比身法快，不代表能够比他的拳速快。
所有靠近他的天眼虚影，都在一瞬间被打爆。
放在别人眼里，就好像是数十个天眼虚影约好了，同步引爆。
溃散混乱的绿色波纹，霎时之间，遍布在附近百余丈的立体空间里面。
因为是被楚天舒拳头轰散后的残余产物，这些交错荡漾的绿色波纹，都很纤细。
但也都很密，很灵动，处在极速的延展扩张中，彼此碰撞之后，又诞生新的涟漪。
张通玄在这混乱的领域里，如鱼得水，身影脱离崖壁，拧腰旋身的同时，向上闪掠。
楚天舒只觉后颈汗毛倒竖，知道对方已经出现在自己背后，同等高度。
甚至，还比自己略高一点。
如此，张通玄才好让胸口“太虚天眼”的轮廓，把楚天舒的上半身，全囊括进去。
太虚天眼的翡翠瞳孔，扩散出无数蚊蝇般大小的细微波动，所有波动，撞到眼眸的边界时，又反折回来。
瞳孔本身，在一瞬间变得更加炽亮发绿，而瞳孔周边，那一片本该幽邃宁静的黑暗，也在这些波动的影响下，显得蠢蠢欲动。
张通玄引发了超过自身承载限度的太虚无形煞火。
这种直接作用在他心神魂魄上的负担，让他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厚重书籍上的字迹，正在不断被蒸发。
好在他这本书，还算是够厚，这种蒸发，还没至于让他忘记自己的目标。
一念之间，太虚天眼的黑暗就簇拥着绿芒，向前夺眶而出，极速喷发。
楚天舒的右手，也是在这一念之间，豁然向后拍了过来。
人未及转身，只是一条手臂向后挥出。
张通玄恍然中，仿佛看见，那只手掌内有七十多种人形剪影，已合成一体。
没有多余的念头，没有刻意的维持，一念方萌，全貌已成。
最后迭出来的那个影像，说人形也可以，但更像是上古文字中的一个“火”字！
楚天舒的手，跟太虚天眼的攻击碰在一起。
天地间忽然亮了一亮。
有四条闪电，亮在东南西北，一闪即灭。
轰隆隆！！！
巨响传开的时候，楚天舒已经被轰飞出去，落在山头丛林之间，滚了十几圈。
大树被撞断，巨石被撞碎崩飞。
他在烟尘之中，腰背发力，猛然一翻身，双足半蹲在地，在惯性作用下，脚掌仍然向后滑出深沟。
但他的头已抬起，看向山崖外、半空中的张通玄。
张通玄只向后飘然退去了一小段距离。
太虚天眼在不断调节周边气机，支撑这个道士的身形。
可见刚才的一拼之中，太虚天眼的攻击力，仍然占据了上风。
“噗！！”
楚天舒没绷住，喷出一口鲜血来，抹了把嘴，缓缓站起身。
他衣袖破烂，裤腿褴褛，鞋子尽毁，但因本就穿的是袍子，衣衫宽松，此时仍然有破损的长袍下摆，向后飘动。
“呵，看起来我现在比你凄惨一点。”
楚天舒抬起左手，勾了勾手指。
“再来呀。”
他左手心里，还有真气凝成的太极图，未曾完全消散。
刚才那一拼，他右手用了三昧力手印的绝式，左手还用了四季同震。
一念之间，爆发两种绝式，几乎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精神分裂。
不过，四季同震，本就是极度平和淡泊的招法，纵有一瞬的心湖开裂，当浪头回流，便又弥合了。
张通玄盯着对方，口中呼出浓浓的浊意，恍如黑烟。
仅需一刹调息，通玄道人便要再度冲击过去。
可是，黑烟中亮起了点点红烬。
张通玄神色一变。
整股黑烟，已经被引燃，火光延烧，倒灌入他口鼻之间，七窍全都开始发亮。
“这是……是你的掌法？！”
张通玄双手齐动，食指点在额头，两拇指按向耳后，连封头颅数大要穴。
饶是他应变神速，却发现自己双手，也开始燃烧起来。
这火光，最初看似出现在他呼出的浊气中。
实则，仿佛是从他神魂、经脉，每一点念头真气内发热。
一经引燃，已经是燎原大火，无可挽回的境地。
刚才那一拼之下，楚天舒虽然毁不了太虚天眼，部分掌力，却渗入张通玄的四肢经脉中。
纵横两仪，动静之机。
能静则如冰，一动则为火。
被那一招渗入身心者，若不动气血内功，澄神静念，枯坐数日夜，等这股力量散去还好。
但若稍一动了激烈念头，或要催运功力，立刻等于是自己拾起了火折子，在生命根基中，点了一把烈火。
此招，就是《三昧力手印》的绝式——
源动三昧神火！
“意火，心火，炁火……”
张通玄此刻，全身都已经燃烧起来，火光熊熊，只能隐见一条人形站在那里，心知无法挽回，语气倒变得沉静。
“道门上清派，推想说，以人身之宝，人生之悟，原可炼就三昧真火，是炼魔护道之至宝，愈练愈纯，永无止境。”
“三昧这个词，还是从秃驴们那里抢来的，我原以为，他们只是为了方便跟秃驴辩论，胡吹大气。”
“如今想来，虽然名词是秃驴的，其中内涵，倒真有些门道。”
楚天舒闻言一笑。
“管他和尚道士，都是人的一分子，他们的智慧，也只是人智中的一环，我既为人，自然可以随手取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楚天舒看向手掌，说道，“这一掌，也算是道佛合流。”
细究起来，闯少林的源头，是兵家与禅门相合，纵横印的源头，则是道门六甲秘祝，被提倡三教合一，开创心学的王阳明做了翻修。
楚天舒还往里面，填充了上古时代，与西王母国有关的《飘蓬追日真功》的奥妙。
何止道佛合流，也说不清是合流几家了。
“呵，照你所说，魔道也是人智之一，而且，以这天下大势，魔道当兴，必是杀不绝的，就算你能横压一世，也会有无数后来者，秘谋挑战你、挑战你的传承！”
“哈哈哈哈，我今一死，倒是无拘无束，再也无忧。”
张通玄大笑之后，长吟一声，周身火光猛一膨胀，化作满天飞灰。
“非汝焚我，是我自燔！”
两尺多高的太虚天眼，也被崩飞出来，当空翻转，坠落到山崖草地间，逐渐缩小，一动不动。
啧，要不是被三昧神火打中，难道你还会无缘无故烧起来吗？
楚天舒挑了挑眉，唤出令牌屏幕看了一眼。
对手嘴硬没用，反正令牌是认这个战绩的。
太虚鬼师：承袭前智，师法太虚。
造器妙法哺身心，无形煞火淬魂灵，明见魔道势当起，借风欲摘天外星。
特性：穹华转太虚。
能以苍穹之下，气之英华，化为太虚无形煞火，爆裂辐射，役鬼役虫役魔，催化心魂异变，势无可挡。
楚天舒心头颇喜，凌空一招手，三七神剑远远飞来，落入他手中。
他再抬头看去，花了一会儿时间，寻找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太虚宝塔。
可还没等他上去帮忙。
那小小的太虚塔，忽然一歪，变成蚕虫般大小。
不对，不是大小变化，是原本在竖着上升，现在歪倒横压。
蓝色火光，也变得断断续续。
塔底冒出看着非常不妙的大团黑烟。
“靠了，这火箭要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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