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疯魔,夏林恐怕前三甲都排不上,不管是搁外头当海盗李世民还是在这玩摇滚的拓跋靖,那都是疯魔界的翘楚之人,夏林跟他们比起来宛如萤火与皓月争辉。
谁说古人不疯的?他们可太疯了,疯到夏林都不知道该怎么束缚住这些脱缰的野马。
更关键的是什么呢,就是诸如拓跋靖之流的他们在见多识广之后对那些低级的趣味几乎已经没有了念想,什么漂亮女人金银财宝那对这样的人来说都没意思了。
这BYD现在就在追求极致,他本来就是个整诗词歌赋的选手,现在倒是好了,浮梁从根源上都飘着一股反叛和愤怒的味道在里头,加上这地界书院大且多,这就代表学生多,学生多就是年轻人多。
十几万年轻人在这里求学求真,他们很多从小就接受的是数理化教育而非之乎者也,这帮人心中可是有火的。
这不就是俏寡妇遇到了砍柴郎,那当然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景泰帝写词一般,但作曲一流,然而好巧不巧夏林留下的词多到让人用都用不完,他只要把里头杀气满满的词给摘出来,然后再配上合适的曲,那就是一个大爆款。
但他浑然忘了一件事,如果他真的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在这里掀起一股反帝反封建的浪潮,到时候他怎么办,皇家十几万人怎么办?
夏林不是不想革命而是现在显然还没到革命的时候,需要一个平滑的过渡期,毕竟他跟曾经的前辈不同,人家是要卯足了劲来冲破黑暗,所以经常会出现用力过猛的问题,但在夏林这里他是有把握平滑过渡的。
毕竟现在贵族阶级已经被他办掉了超过一半,还剩下三四成的在那瑟瑟发抖,假以时日他就能把这个巨大毒瘤的养分切断,让它慢慢枯萎,极端的手法都已经施展过了,他也早已满身杀孽,如今已经可以更温和一些来防止得利者鱼死网破。
讲完路易十六的故事,景泰帝显得有些沉默,而两位三皇子也都没有说话,夏林坐在那打量了一圈他们的表情后开口说道:“你们觉得掀起浪潮是一件很炫的事情,就像是你们的演出一样,但其实你们是真的想革命吗?还是说你们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帅一些。你们把他们当成武器用来刺向你们制定的目标,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恰好就是靶子?我好不容易让上层贵族的恐惧和普通人的怒气暂时达到了一个平衡,你们是不是想它突然以一种无法收场的方式爆发出来?”
夏林说话自然是很有水平的,旁边被景泰帝他们拉壮丁的学生在听完这些话之后才真正感受到被千万人奉为偶像的夏道生的水平到底有多高,虽然现在他心中还是有些慌张,但他知道他后半辈子跟人吹牛逼的资本是有了。
跟皇帝组乐队,被夏道生按着脑袋教训。
哪一样都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但运气好就好在他不是主要承担火力的人物,所谓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这里景泰帝自然就是挨炮最多的人。
“你早日回金陵吧。”
夏林直接给景泰帝下了逐客令:“回去当你的皇帝,站在皇城上眺望你的国泰民安。”
“这个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景泰帝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龙袍哪里有他闪闪发亮的衣服好看,龙椅哪里有他的架子鼓带劲,大臣上朝时的奏折哪里有鼓锤有劲儿。
他离开京城这么久了,这天下不但没乱反而更加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众生有度,他回去干什么呢?
“不能。”夏林也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再留在这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也不是不行。”这会儿景泰帝突然眼珠子一转,然后拍了拍小陈,也就是那个被抓壮丁的小子:“你可愿意随我去京城发展?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夏林斜着眼睛看着景泰帝,而他却毫无顾忌的说:“等回了京城,没人管了。到时朕想法子在皇宫大殿之外的广场上弄一场,你们要知道金陵那些土人可没见识过这些,咱们回去给他们开开眼。”
除了景泰帝之外其他所有人都频繁看向景泰帝,这两位的冲突随便溅一点火星子到他们山上那可都是要化作火焰山的。
景泰帝说话时倒也是不断的观察夏林,期待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叫停他的谋划,然后无奈的让他继续留在这。
倒不是京城不好而是京城没有他们这种演绎形式的土壤,那边的氛围更加严肃一些,平日的娱乐更多的也是偏向传统,而且一大堆老学究蹲在那里,年轻人其实也过得并不自由。
反倒是浮梁,新的城市新的风气新的氛围,一切都是崭新的,他们这种全新的演绎形式简直就是完美契合。
但很可惜,夏林坐在那半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就下了狠心一般。
见到他这样坚决,拓跋靖眼睛来回转动,他其实也是知道自己这次是弄得有点太过了,这样明着鼓吹造反很可能会导致夏林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稳定平衡被打破,刺激到了那些所剩无几的贵族老爷,他们铤而走险的话是会造成大规模伤亡的。
但他真的不想走……
“行吧,皇兄你也是时候回去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身为国君总是不在宫内,着实也是有些过分。”
“老三你……”
景泰帝刚要说话,就感觉他的腿被掐了一下,他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轻轻点头,叹气道:“那容朕回去筹备筹备吧。”
这四个人很快做了鸟兽散,一直等到他们离开夏林很远之后,景泰帝这才压低声音问了起来:“老三,你方才掐我作甚?”
“皇兄,你说这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呢。”
景泰帝翻了个白眼:“你若是过来刺挠我,那我可对你不客气了。有屁你就放,有招你就使。”
三皇子叹气道:“当下他可是在气头上,你看他脸色都气得发黑了。不过倒也是不怪他,若是别人他不管是训诫还是整治都可以,但若是事关皇兄的话,他是真的没法子,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会儿景泰帝胳膊一甩,怒气冲冲的说:“我让你分析这前因后果了?我问你的是如何办。”
“还能如何……避其锋芒啊。”这会儿李元吉叹气道:“这些日子陛下不要在他面前晃就是了,他只是让陛下您回京,但却不能将您驱赶,只要您就在这不走,过些日子风头败了一些便没事了。”
“这皇帝当的是真窝囊啊……”
“皇兄,不窝囊了……爹年轻时可都没敢当众唱反调,您这样的拉去宗正寺祖宗牌位面前吃鞭子,打死都不亏的。”
“真不窝囊?”
景泰帝看向四周围,两个三皇子都纷纷点头表示当皇帝当成这样是真不窝囊,夏林高低也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上打昏君下斩佞臣,一国皇帝在这种时局之下公然挑唆造反,无异于是在祖宗坟头跳上一曲钢管舞还边跳边脱衣服。
通常出现这种情况时,宗正寺会联合各级文臣武将以皇帝身体原因把他软禁在宫中,如果三年内他还不好就得驾崩了,有儿子的儿子上没儿子的是侄子上没侄子的女儿上,若是连女儿都没有,那就只能在民间认一个流落在外的子孙了……
现在景泰帝的基本状态就已经可以被认定为失心疯,自动丧失了皇位权,按照正常来讲夏林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而且手中是握有兵权的,那么这个时候他最正常的操作就是开始联络宗正寺,让景泰帝的嫡长子准备继位,而景泰帝最好的结果嘛……
大概就是在医学院精神科里扒拉着铁栏杆在那唱“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了。
所以这会儿景泰帝说窝囊那是真算不上,他超纲多少年了他也不想想,毕竟这是公元七世纪……
之后的几日,景泰帝的确是消停了,听说是跟两位弟弟跑去乡下追求灵感去了,但夏林听到的却是这几个逼人去山里荒野求生自己盖房子去了。
要知道,荒野求生是他最爱的项目,但人家不带他玩。
但是他懒得追究,毕竟他的年假还没休完,正经的假期是要持续到阴历十月份。
这些日子张柬之小朋友还是会总来找他,跟他聊聊每日外头的传闻,学校里的新消息。知道这几日夏林才知道,张柬之的父亲常年在徽州和浮梁两地跑,一年有半年不在家,母亲偶尔会去照顾父亲的生活,家中只有一个姐姐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而他姐姐也不过十六七岁,他其实在夏林这里谋求的更多是一种来自于父亲的安全感。
“叔,我跟你讲啊。”
今日一放学,张柬之小朋友就冲到了夏林的屋子外头,扒拉在墙头上急匆匆的说道:“今日我们书院来了一个顶顶顶顶级好看的女子,好像是十四岁了,比我大一岁。那真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初见一次心中便是怦然。”
“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怦然,进来洗手吃枣糕。”
夏林从屋里拿出了一盘点心放在小石桌上后说道:“而且你移情别恋速度还真快,前几日还因为你招惹人家独孤小妹妹害得我也被骂了一通,现在倒是好了,又看上别人了。”
“叔,你是不知道。”张柬之小朋友洗了手之后在身上擦了擦手坐在了石凳上:“今日好多高年级的都过来瞧她了,真的是太好看了。”
“能有多好看。”夏林撇了撇嘴:“行了,快吃吧。别吃太多啊,晚上你不吃饭你姐要训你的,你带回去当零嘴。”
“能有多好看?这么与你说吧,她比婶婶不差半分但却更青春一些。”
“不可能!”
夏林第一时间便表达出了质疑,抛开身高的原因,独孤寒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最好看的人,若说女娲造人是用泥,那独孤寒就是那精心雕琢的泥塑,而其他人便是随手甩出的泥点子。
想要能比得上她,最少是得有几代甚至十几代不断的基因优化组合,贸然一个跑出来就说跟豆芽子一样好看?
独孤家可是专门做帝王投资的,那不是侮辱他们独孤家了?
“不信算了,反正若是我没见着我也不信。不过明日休沐,我带叔去看一眼便是了。”
“你知道人家住哪?”
“知道啊,她家不是此地的,就住在学校的宿舍之中,还是我帮她去领的床铺褥子呢。这样,明日叔给我些钱,我去把她约出来。”
夏林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已经过了看漂亮小妹妹的年纪了。你明日好好在家帮你姐干点家务吧。”
“那明日我把她喊到这里来!”
“柬之啊,你能不能别死吹了,你连毛都没长出来,如果她真有你说的那般,你等着吧,明日休沐约她的人能排队到乐平乡去。”
“叔你少瞧不起人,若是我邀出来了,你请我吃烧羊。”
“整头羊都给你吃!”
“一言为定!”
夏林其实也没把一个每天过来陪他解闷的孩子的话放在心上,等张柬之走后这会儿春桃姐姐抱着盆走了出来,笑盈盈的说道:“老爷,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
“当然,能没意思么。能终结一个朝代的人呢。”夏林小声嘀咕了起来,然后回头道:“春桃姐,明日多准备一些小零食,他身边没个大人,平日生活也挺苦的。”
而第二日,夏林还沉浸在春桃和水仙二人久违的温柔乡里时,外头的门就被敲响了,他连忙起身穿好衣裳,喊了一声稍等便一边刷牙一边去开了门。
门外是张柬之,他眉飞色舞的笑,夏林这会儿一嘴沫子,歪着脑袋看着他:“大清早的你过来折腾我是吧?”
“看看这是谁!”
他把身子往旁边一闪,让出了一个空位,接着一只手迎了一下,然后就见一个小小的女孩被他给迎了出来。
这小女孩轻轻朝夏林一拜,低头呼了一声。
“民女武华……是张同学说您今日请吃烧羊我才来的。”
夏林看到她的样子之后明显一愣,脑子里啪嗒一下蹦出一首诗来“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接着人生的幻灯片开始快速闪回。
“你父亲是武士镬?”
听到这个名字,面前的小妹儿脸色陡然变化:“先生如何知道?”
“我与他共事过几年。”夏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可还好?”
“父亲两年前便去世了……家中将我与娘亲赶了出来后,娘亲便带我来了这里,她当下为人缝补浣洗为生。”
夏林看了看张柬之又看了看旁边的这个自称武华的女孩,他挠了挠头,让出了一步叫他们二人走了进来。
这俩死对头的羁绊居然在这里便开始了吗?而至于这个武华是谁,如果正常情况下,她今年应当被李世民赐名媚娘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