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完年的第五天,黄崖关之前离开的百姓陆陆续续的返回了,人类的强悍和伟大就体现在这个时刻了,原本都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关隘,在人们回来的当天就肉眼可见的开始恢复了起来。
嘈杂的人声掩盖掉了战场的悲凉,才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好像淡忘了那场惨烈的战争,当劳作开始,他们再一次投入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生产生活之中。
“胡闹。”
夏林放下手中的奏报,哭笑不得的说道:“拓跋靖那个吊毛居然花了三四百万两请整个邯郸过年,这怎么行呢。”
旁边的小辰子已经习惯面前这人在皇帝的名讳之前加上吊毛两个字了,甚至觉得吊毛就应该配上拓跋靖,这样才顺口。
“为何不可?这等收买民心之事,难道不是好事么?”
夏林趴在箭垛上愣愣的看着前方,身后的狐裘斗篷随着东北的罡风来回飘动,小辰子见他不说话,于是继续问道:“我说的不对?这岂不是极好的帝王之术?”
“短视。”夏林这时转过头来看着小辰子说道:“这样能不能快速的收拢人心?能,当然能。但是他会给未来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什么隐患?”
“养懒汉。”夏林仰起头来:“你是一个地方的军阀,你觉得这些日子入不敷出了,于是就暗中煽动当地百姓起来闹事,你假装镇压不敌,通报朝廷,朝廷派下军队镇压,然后你是不是也要请当地百姓过个节?管他什么清明冬至寒食节,总归是有个名头。那这样次数多了,是不是就变成了会哭闹的孩子有奶喝?那我问你,到时你如何处置?还有一点就是你能保证这此起彼伏的闹腾之中每一次都能把控住么?若是一次失速,就如同滚雪球一般愈演愈烈,到时又该如何收场?一人十两银子人家不满足,人家要一人一百两银子,你又该如何处置?还有便是此风盛行之后,还会出现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吃绝户和空饷……”小辰子抢答道:“或者人为制造绝户……”
“所以他是胡闹。”夏林摇头道:“自作聪明啊。不过怎么办呢,谁让他是皇帝,而且你得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至少这比屠城好点吧。”
“哈哈哈哈……你可太会安慰自己了。”
夏林摊开手颇为无奈的说道:“他那小心眼子难得大方一次,就随他的心意吧。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直接给人送东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如何才能解决问题?”
“期待、信仰和希望。”夏林抿了抿嘴:“不说这个了,这个太远了,现在咱们只能把它当成目标去追,我们这辈子是看不见的。好了,我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山海关,你也要着手剿匪的事情了。”
“如果他们抵死不从呢?要知道那可是天下第一关呢。”
“由不得他们。”
夏林起身拍了拍小辰子的肩膀然后便走了出去,此刻教导团大军已经在外头等待他了。
当他出现的一瞬间,所有士兵齐刷刷的立正,这整齐划一的跺脚声竟叫地面都为之一颤。
周遭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于是连忙上前看热闹,而他们看到的便是天下最英武的一支军队,虽然人数并没有那么多,但他们只是站在那里,散发出来的雄壮和男人气息就已经足够融化积雪。
夏林这时走上前,利落的翻身上马调转缰绳:“出发。”
轻声一念,接着整个教导团再次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那架势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杀气。
此刻炮仗声在城门口响起,夏林带着人就开始撤出黄崖关,在最后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小辰子,接着便是催动缰绳让骑兵的马蹄化作了滚滚雷声,一直朝远处疾驰而去。
山海关这会儿的掌舵人其实已经不是李靖的儿子了,而是他的女婿。李靖之子前几年便卒中了,两年前撒手人寰。如今山海关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一个外姓人的手中,而这个姓裴的家伙,正是当年夏林杀的第一个世家子弟的亲叔叔。
在前往山海关的路上需要三天时间,第一天夜里大军扎营后夏林坐在营帐里正在看下头递交上来的预算表,而化妆成亲兵留在军营之中的公孙红鸢就坐在他的对面,托着腮看着夏林皱着眉头工作。
“你以前嬉皮笑脸的,可没有这般严肃。不如以前好玩了。”
“小老婆又说什么奇怪的话呢?”夏林并没有抬头只是拿着红笔将有疑问的账目圈了起来:“人是会长大的嘛,那会儿我才二十多岁,今年我都三十了。”
“对了,这次你带我出去,不怕让人发现我是岭南王的郡主吗?”
“都过去多少年了。”夏林仍是没有抬头:“现在谁还能认得出你呢。”
红鸢这次并没有笑,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道:“那年我才十五六呢。”
“今年也才二十多嘛,还很年轻。”
过了一会儿夏林忙完了,他将东西放到了一边,长出了一口气道:“就是不知道这些年你成熟一点没有。”
“还行吧,不过我现在可厉害了。”红鸢昂起下巴:“下次你再叫那罗士信来,我断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打败了。”
“他一枪爆你头。”夏林笑了起来,然后他坐直了身子:“对了,小老婆。”
“嗯?作甚?”
“要不要我介绍个青年才俊给你?你看上谁就开口,只要你别说当皇后啥的,基本上也都能给你满足。”
“才不要。”红鸢往夏林的方向凑了凑:“你舍得?”
夏林一愣,低头看着这个娘们,一时之间甚至都有些恍惚,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技能?
哦!!!!小辰子的老婆!
虽然当时给小辰子介绍的妹子是个很高级的妹子,是还没有被付款过的花魁,但花魁终究是花魁,终究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人。
这些年在这边关之地,她估计也就能与红鸢聊的来,这一来二去,这些招数自然就学会了。
至于那个花魁厉害不厉害,那不厉害小辰子能跟她生三个么?要知道小辰子这逼人大义上没啥问题,但小节上可是亏得不知道多夸张,好色又贪婪,能这么些年专注一人,可见人家花魁妹妹的能耐。
而这些能耐施展在红鸢身上,那其实也是一门绝杀,她年轻又漂亮,常年习武的身材那自然也是相当顶,个子还高,差不多能有一米七,这样来一下的杀伤力其实是很大的。
但道生终究不是畜生,毕竟红鸢按辈分得叫他一声姑父……
“什么舍不舍得。”夏林扒拉她脑袋一下:“你得叫我姑父知道么。”
“可是姑姑也不在呀,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姑父的大军之中藏着一个女子,还是随军而行贴身而侍,姑父就算是有九张嘴也说不清。”
夏林笑了起来:“没事,我说没有便是没有,有也没有。”
“没意思,我去洗漱了。”
红鸢悻悻的走了,而夏林轻轻摇头笑了起来,而后他也洗漱休息了。
而就在一个时辰之后,中军大帐外头偷偷摸摸的就钻进来一个人,门口轮值的侍卫一下就发现了来者。
“谁!?”
这会儿红鸢摘下帽子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是我。”
两个侍卫顿悟,悄悄就把已经抽出来的刀给收了回去,装作不经意的看向了远方起伏的山麓,其中一个还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这山中有没有野猪,小时候我老子就常带我进山猎山猪。”
“谁说不是呢,那山猪用盐巴腌渍之后风干起来,吃的时候用油烹着吃,满嘴的肉香……”
而这会儿红鸢已经进入了大帐之中,夏林这会儿已经睡熟,他并没有发觉周围的异样,一来是很多年过去他已经失去了当年积攒下来的机敏本能,二来这些日子也很累很累,所以他已经习惯在安全环境里倒头就睡。
此刻红鸢看到他睡得香甜,脸上做出了十分恶作剧的表情,脑子里则一直在回忆临别时凤春姐姐交代的事情。
虽然此刻真事到临头了多少还有些羞涩,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先试试看!
然后红鸢心一横就开始脱衣服了,先是外衣外裤,然后是皮衣皮裤,接着是毛衣毛裤,再后是秋衣秋裤……
等到好不容易还剩下三层的时候,夏林被她脱衣服时被领口套头发出的哼哼声给弄醒了……
夏林坐起身看着她表演,面无表情,就像达康书记关上车窗时一样心如止水。
等她好不容易拽掉了身上那紧绷绷的衣裳,这个松快感却让她不由得的呼出了一口气,甚至还叉着腰哎哟了一声。
“诶诶诶。”
这会儿夏林突然喊出了声来,到时候把红鸢给吓了一跳,等她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夏林坐在那看着她之后,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我跟你讲,学不会风情万种就不要硬学,这是什么地界?你玩这个,明天给你冻出肺炎。”
红鸢默默不语,就那么站在那,冻得直打摆子。
夏林看她这个吊样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是穿衣服回去睡觉呢还是怎样?”
“不去!没脸了,冻死算了。”
好吧,夏林以为她这些年会成长一些,但最后发现她还一如往常那样又蠢又倔。
夏林也算了解她的性子,当下这个状态她是真会把自己冻死在外头。
“哎呀……”夏林往旁边挪了一下:“先过来再说。”
红鸢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走了过去,然后钻到了夏林的睡袋里,接着居然还生气的转过身去了……
“是不是我好大儿那婆娘教你的?我跟你说不要去学这些东西,她那些个手段不适合你。”
“那什么适合我?”
“那我哪知道。”
大帐里头虽然也点了炉子,但其实温度比外头高点也有限,现在外头估摸着零下二十度左右,里头撑死也就是零下一二度的样子,夏林也撑不住一直挂在外头,于是索性也把自己塞回了睡袋。
一个人的睡袋现在两个人挤,那空间自然就非常有限了,根本做不到不触碰。
“睡觉!”夏林嘟囔了一声:“明日还要行军呢。”
他定力很足,但问题是他能睡,红鸢却睡不着,睡不着就开始在来回翻,加上空间又小,她一贯手都很欠……
“别烦了。”夏林第三次把红鸢的手扒拉开:“明日还要行军,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欠欠的。”
“人家都说新过门的娘子叫新娘,可是你一直小老婆小老婆的叫,那是不是就是老夫老妻的意思呀?怎的了?如今就在你面前了,你倒是不敢了?我听凤春姐姐说你都没有子嗣,是不是不行?”
“你他娘的!”
然后的事根本不用多说,不整得她喵喵叫那都对不起那洛水枪王的名头,不过不得不说,经常锻炼的人体能就是好,这是一般人根本比不了的。
当然了,第二日的行军还是要正常进行,夏林骑在马上几次都要睡着,弄得旁边的参将忧心忡忡的上来问道:“大帅,若是觉得身有不适可停休一阵,这几日天的确是有些冷了,南北差的太多,许多将士都说这地界太冷了。”
夏林摆了摆手:“到前方山谷之中再落营休整,此地身处隘口之间,若有大风恐避之不及。”
“得令!”
而就在此时,山海关之内,李靖的女婿裴俊正坐在府邸之中,周围的门客幕僚都陷入在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之前他们三次拒绝黄崖关的求助,本来就是不想沾染上那场因果,然而现在因果仍找上了他们,听闻夏林率人可就直奔山海关而来。
“他们应当不会攻打关隘吧,毕竟这也是自家的关口。”一个幕僚身子向前探了探,神情有几分紧张。
“那他们来此地作甚?冬捕啊?”裴俊笑了起来:“当初是你们力荐不要出兵黄崖,如今该是如何?嗯?”
“将军……还是好生与他聊聊,拖一拖时间。我听闻那夏林如今应当还是戴罪之身,却贸然出京,这便是抗旨不尊,想来裴将军应当找找。当年他可是杀了您裴家的子弟。”
裴俊垂下眼皮沉思片刻:“先是如此,试试吧。莫要与之硬拼,去写信给家中,叫他们在朝堂里参奏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