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之牢。
被奥菲迪娅嫌弃地赶回来的赫伯特施施然地走到了水池的中央，抬头看向半空中漂浮着的水球。
“说起来，你的进阶还真是突然呢。”
就在前日，芙蕾梅在锻炼的组间休息的时候意外陷入了沉睡。
赫伯特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上一组的训练强度太大了，想着等她醒来之后调整一下训练的节奏和频率。
结果，芙蕾梅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不但如此，浑身上下还散发出强大的魔力波动。
奔腾的水元素魔力在周身萦绕，化作一个巨大的水球，将她蜷缩起的身躯容纳在内。
从外表看，就像是一颗巨蛋，像是一个孕育着生命的巨大胚胎。
赫伯特这才意识到不对，明白她已经进入到了进阶的关键节点。
并且，比起瓦伦蒂娜血脉进阶时的漫长突破，芙蕾梅的前期积累已经足够，突破只剩临门一脚，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在得知芙蕾梅的进阶在这几天就能结束后，赫伯特果断改变了自己迅速在北地登场破败砂石之神暴行的计划，转而留在了戒律所看护。
在世人面前装逼显圣是很重要，但身边人的安危则更加重要。
还有最重要的理由——如果芙蕾梅能在醒来后看到自己就陪在她身边的话，那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如果可以的话，赫伯特不想错过魔物娘们每一个人的进阶瞬间，能够分享那一刻的喜悦。
此外，他同样也处在这个微妙的节点，多亲身感受一下这份变化，也为自己的进阶多一份参考。
说实话，人鱼小姐的率先进阶其实是有些出乎赫伯特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最快进阶的会是一直偷跑，四处蹭车的伊莉莎。
在开启了多人组队刷副本的全新功能之后，吸血鬼小姐虽然嘴上一直说着这种事情太羞耻了，但每一次组队都没少了她的身影。
参与的非常积极，比身为黑暗精灵的斯凡妮都放得开，能够瓦伦蒂娜在贪吃上一较高下。
至于作为吸血鬼亲王的矜持嘛……那有什么用？好吃吗？
在一次次交流中彻底解放天性的吸血鬼小姐早已丢下了这些无用的东西，一直乐此不疲地为了美食而奔波。
在这个过程中，伊莉莎身上的进阶气息越来越浓郁，似乎随时都可能进入临界状态。
结果，真的是万万没想到，最终胜出的竟然是看似不争不抢的芙蕾梅。
如果硬要说她们两人身上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是行事的风格吧。
一个更偏被动，一个更偏主动。
伊莉莎虽然主动报名，但大多数情况都是摆出一副“我其实是被迫参与”的样子。
而芙蕾梅则是另一个极端。
报名的频率与其他人相比并不能算积极，但每次都很有奉献精神。
过程中主动配合，结束后还负责体贴细致的善后处理。
少量多次，终究还是输给了一步到位。
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实验，也得到了喜人的结果。
赫伯特在从迷雾山脉回来之后，在跟瓦伦蒂娜休息的时候趁机帮她修剪了一下头发——并且在清理时偷偷昧下了一些史诗素材。
稍微处理一下后进行品鉴，入口绵密，有烧灼感，就是稍微有点喇嗓子……咳咳。
虽然过程有些微妙，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有效的！
进阶之后的史诗魔物娘，可以被视作是新的素材，真的可以让他重新获得一次新的能力。
就是吧，赫伯特这次得到的能力，却让他稍微有些困惑。
靠着从奥菲迪娅那里“知识蛇眼”思考能力，不需要涅娜莎解释，他很快就分析出来了新获得的加护。
“龙王冠冕”！
这份能力其他的史诗能力不同，既不是强化自身，也不是某种特殊能力，而更像是一种证明。
一个……特殊的资格。
在全力催动这份能力之后，赫伯特的头顶会出现一座由荆棘与巨龙骸骨制成的苍白王冠。
如果说之前在瓦伦蒂娜传奇级别时获得的，龙王传承让他拥有了一同继承龙王的能力。
那么这一次，拥有了这个冠冕，便是让他彻底获得了“龙王”这个称号。
我，一个人类，成了龙王？
而且，实力还不到史诗？
这对吗？
在最初搞清楚这个冠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赫伯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什么意思？有了这个冠冕，就等你告诉巨龙们，我其实是龙的传人？咱们是一家人？”
“还是说，只要拿到这个能力之后，我就成为真正的龙王战神了？”
吐槽归吐槽，既然获得了能力，那他自然要搞清楚如何才能将这份效果最大化。
身为龙王，他能够听懂所有巨龙的语言，能够跟任何一头巨龙建立联系，甚至是号令它们为自己而战。
“龙语者”啊，“统御巨龙之人”啊，这份能力听着还挺好用的，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赫伯特拿瓦伦蒂娜试验过，结果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冠冕的统领效果确实是存在的，巨龙会自然而然地将赫伯特视作是上位者，甚至愿意主动臣服。
但这个效果对于史诗级别的巨龙来说却不是很大，顶多是让它们眼中的赫伯特天然地带上一层好感滤镜。
是否真的要听从命令，还是取决于它们自己的内心。
不会像是某些里番里的催眠道具一样，让它们直接翻着白眼两手比耶。
至于对传奇巨龙的效果，乃至一切拥有巨龙血脉的魔物会如何反应，那就只能在亲身试验后才能够得出结论了。
能力不错，但对于赫伯特来说，这个能力目前却没有太大的用处。
我跟巨龙王庭又没有什么联系，要这能力干什么？
巨龙，我确实有，但只有一只。
号令巨龙的能力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哇。
就算没有这份能力，我让她翻身就翻身，让她低头就低头，各种姿势都已经全部解锁了。
鸡肋！
赫伯特绕着水球转了几圈，仔细观察了一番。
“啧！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她真的没事了！”
终于，在涅娜莎的不耐烦保证下，确定芙蕾梅的进阶已经没有了任何危险，只剩下水到渠成的等待。
“该走了，你再这么磨蹭下去，就永远也走不了。”
“嗯，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这样应该就是没问题了。”
他终于是放下心来，准备去其他楼层逛逛，看看能不能给别的魔物娘灌一灌顶，再点化几个史诗战力出来。
赫师傅别的方面可能一般，但在灌顶这门技艺上，那可是绝对的超一流！
真正的匠人，传说中的灌顶大师！
“说起来，如果要有一个称号的话，操控巨龙之人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太长了，是不是可以简化一下？”
“就比如说，操……嗯？”
赫伯特转过身，刚准备推开通往别处的传送门，奇思妙想还没有结束，身后的水球中突然伸出了一双藕臂。
哗啦。
接着，他就感觉眼前一黑。
身后的人鱼小姐，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姿态亲昵地整个人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诶？”
芙蕾梅她成功了！！？
这么快！
赫伯特一喜，正要开口祝贺芙蕾梅进阶史诗，温柔中带着些许威胁的甜腻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我那负心的英雄哦，我没有要求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像你这样的英雄一定会被他人所仰慕。”
“这些我都明白的，也不觉得这是你的错。”
伴随着温柔的抱怨，搭在脖颈上的手臂缓缓用力，动作温柔却又令人没来由的微微颤栗。
“但是啊，我这才睡了一小会儿，你就准备要丢下我一个人去哪里呢？”
人鱼小姐张开嘴，幽怨地咬着负心汉的耳朵。
我才睡了这么一小会儿，你就要偷偷溜走？
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嘛！
赫伯特被这话问得一头雾水。
我怎么就变成负心汉了？
我可是没有其他人帮助，天天守在你身边的啊！
我……哦！
“芙蕾梅，先等一下，在你继续声讨我之前，我建议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呀？”
芙蕾梅还没发现问题。
看来芙蕾梅这次进阶完全是水到渠成，她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完全就只是累大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自然而然的突破了。
瓦伦蒂娜之前的突破之所以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原因在于两方面。
一方面，是因为巨龙的突破就是如此，需要积攒大量的能量，然后再花费大量的时间消化，动辄数月，甚至数年、上百年都是常态。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无意识地完善自己的血脉，让其更加贴近于所谓的始祖“龙王”。
而作为天生海妖皇族的芙蕾梅，从一降生就站在海妖这个种族进化方向的终点线上，直接省略了血脉完善的这一步。
只能说，不亏是海妖皇族的血脉，这种惊人的天赋，还真是令人羡慕不来啊！
赫伯特提醒芙蕾梅清醒过来，本意是为了让她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属于是纯纯的好心。
但他没有注意，这句话在不同语境下，表达的含义完全不同。
当在没有前情提要的情况下落到了芙蕾梅的耳中，这话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另外一重含义。
——从“宝，你睡懵了，清醒一下”变成了“你竟然抱怨我？你在教我做事？”
芙蕾梅原本只是日常撒个娇，随便嘟囔两句，并没有真的生气。
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股不满的怒火，眯起眼睛。
“……你说什么？”
你说我没睡醒？
觉得我脑子昏了？
我才说你两句，你这就不耐烦了？
嘎吱、嘎吱……
赫伯特的感觉压在脖子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也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连忙抬手轻拍锁喉的纤细玉臂。
糟了，裸绞要成型了！
投降，投降喵！
“哎哎！等，等一下，误会，是误会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赫伯特趁着芙蕾梅动作一顿的时候快速说道：“你没有感觉到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同吗？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变化吗？”
“嗯？”
芙蕾梅眨眨眼，下意识问道：“你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往我身上……呃，做什么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赫伯特身边待了太久，原本纯洁的人鱼小姐已经沾染太多的污秽。
听到这话之后，她脑子中一下子就闪过了他们两人之前在熟睡的瓦伦蒂娜旁做的事情。
人鱼小姐脸颊微红，扭捏地摇了摇尾巴，娇羞地嘟囔起来：“哎呀，做那种事情，不用偷偷做啊，在我醒着的时候做也可以的嘛……”
这位小姐，我警告你，没有驾照可不许随便乱开车嗷！
而且，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的脑回路怎么都快变得跟我一样奇怪了啊！
赫伯特少见的感到心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
累了，毁灭吧。
就这样吧，你直接把我勒死吧！
不得不说，命运这东西真的很奇怪。
当你不想死的时候，整个世界满满都是恶意，拼了命的想要弄死你。
而当你放弃抵抗，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这个世界却又变了一副嘴脸，处处对你释放善意。
赫伯特放弃抵抗了，而这个时候，芙蕾梅终于是察觉到了身上的变化。
“……诶，这，这是！！？”
羞答答的娇羞表情僵在了脸上，温柔的眼眸渐渐睁大，一脸不敢置信地感受着身体中澎湃汹涌的魔力。
这是我的身体？
不对，是谁把这些魔力放我身体里了？
她有些荒唐的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我进阶史诗了？”
“诶！”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眼睛一闭一睁，自己就从传奇进阶到史诗了。
怎么说呢？
一点进阶后的实感都没有诶！
这倒不是意味着她不为了自己的进阶而感到高兴。
开心还是开心的，谁会不喜欢自己实力强大，但实在是缺乏对于这件事情的参与感。
而在兴奋之余，芙蕾梅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意识到刚才自己是误会了赫伯特。
进阶史诗肯定不会只有半天时间，他不知道在这里守护了多久，一直等着自己醒来。
结果呢，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醒来，还被无端抱怨了一番。
“啊，呜……”
人鱼小姐尴尬地低声呜咽了一声，思考该如何补救一番，得想办法好好拯救他受伤的心灵。
另外，还有一件令芙蕾梅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既然我已经进阶史诗，那这种感觉，也就不是我的错觉了……”
她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在这个水牢之中，她竟然有一种自己好像无处不在的感觉。
只要有水的地方，自己好像就能够……
“芙蕾梅小姐——你如果不打算勒死我的话，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放开我？”
赫伯特这个时候已经满血复活，猜到人鱼小姐现在肯定很尴尬，于是愉快地调侃道：“你现在要么把我杀了灭口，要么就只能想想怎么让我满意了呢？”
“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忍心伤害我这么好的伴侣吧？肯定不……唔！！？”
他正调侃着，忽然感觉嘴唇被人用双唇封住。
赫伯特竟然被人偷袭强吻了！
在被亲吻的第一时间，赫伯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非常震惊地抖了一下。
“唔！！？”
被人亲不是问题，只要第二天刷新一下，他就还有新的初吻。
但现在的问题是——是谁在亲我？
作为第三戒律所目前权限最高的实权掌控者，赫伯特无比确定，在不久前的深水之牢中只有他和芙蕾梅两个人。
而现在，芙蕾梅还在背后搂着我啊？
是谁在强吻我！！？
但偏偏，他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这个嘴唇的形状他认识，他曾经亲吻过无数次。
绝对就是芙蕾梅的嘴唇啊。
赫伯特就这样不知所措的呆立了好一阵子，干脆放弃了抵抗，任由“芙蕾梅”亲吻。
片刻后，他的眼前终于恢复了明亮，看着眼前人默默点了点头 没错。
眼前确实是一脸不好意思的人鱼小姐，自己没认错。
然后……
心中有些忐忑地转过头，感慨点了点头。
“啊，果然。”
身后，同样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同样也是芙蕾梅。
赫伯特前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包括眼神、气息、灵魂、实力，甚至是给人的感觉，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
外人是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有同一个灵魂才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这就是你的史诗能力？分身吗？感觉和本体没有区别啊。”
在冷静下来之后，赫伯特对于芙蕾梅展示给自己的史诗能力有些感兴趣，抬手扯了扯面前分身的脸颊。
不过，要论分身能力的话，斯凡妮已经走到了凡人的极限，其他人真的很难超越。
斯凡妮在极限状态下可以操控上百个提前准备好的分身，虽然只有少数几个有本体部分战力，也不能持久，但这真的很惊人了。
结果，面前的芙蕾梅分身眨了眨眼，忽然古怪地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并不是分身，而是本体？”
“嗯？”
在赫伯特猛然回头，看向了他无比确定的本体。
然后，在他骤然收缩的目光中，身后的“芙蕾梅本体”微微一笑，下一秒轰然破碎，化作的清澈的水流落下。
哗啦。
而且，芙蕾梅真正要展示给赫伯特的，还远远没有结束。
“芙蕾梅，你这是……什么？”
下一秒，又一道身影在赫伯特的一旁出现，接着他面前的“分身一号”也随之破碎消散。
“你……全部都是分身？”
又一个芙蕾梅出现，对着赫伯特摇头，轻声道：“不，应该说，全部都是本体。”
而这一次，赫伯特终于看清了她是如何变化的——是从水滴变化而成的。
两个芙蕾梅一左一右，同时伸手，将皱着眉思考的赫伯特揽入怀中，以两面包夹之势将他挤在中间。
她们垂下眼眸，缓缓道：“至于这个能力，比起分身的话，更应该说是……化身。”
说着，两句身体完全元素化，变成了透明的流水。
赫伯特至此也终于意识到芙蕾梅觉醒的史诗能力是什么——一个拥有着本体全部实力，且可以随时与本体交换主次的元素化身。
也就是说，只要留下一滴蕴含了芙蕾梅灵魂的水元素，在她的分身毁灭后，她就可以依靠这滴水重新恢复。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算是一种滴血重生了。
有点像是巫妖们为自己准备的灵魂之匣，但更像是突破到神灵层面后获得的化身能力。
这本是该在进阶圣者的那一步后才能做到的特殊能力，与神明的神力化身有异曲同工之妙。
赫伯特正感慨着，忽然感觉到了两股危险的视线，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赫伯特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到人鱼小姐舔了舔嘴唇，眼中流露着看猎物的危险眼神。
嗯！！？
而在迎上赫伯特的视线后，芙蕾梅也不掩饰，满脸真挚地轻咳了一声。
“咳咳，赫伯特，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
“为了证明我的歉意，请务必让我好好补偿你一下！”
说着，她就要将赫伯特拽进水里，尽力竭力地用力报答。
“呃，这次先不用了，我还有事情……对，北地还在等我去拯救呢！”
意识到不对的赫伯特试图挣脱，但双拳难敌四手，被四周的压力牢牢卡在中间。
停，停一下，我要喘不上气了——
“赫伯特，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芙蕾梅温柔，但却不容拒绝的轻声道：“我现在，可并不是在跟你商量哦。”
“……嗯？”
两个芙蕾梅齐心协力，同时发力，将赫伯特直接架了起来，一把拽进了水里。
“这件事由不得你反抗，好了，让我来好好补偿你。”
肘，跟我进屋！
“等……”
扑通。
“唔！！？”
在入水之后，赫伯特清醒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件差点遗漏的细节。
不对！
“涅娜莎，你暗算我！！？”
你这该死的谐神，刚才不是说芙蕾梅还有很长时间才能进阶结束吗？
“呵。”
“所以呢，我不是让你走了吗？是你自己没走掉，这还能怪我啊！”
废物队友，带不动，真的是带不动。
谐神小姐冷笑两声，嘴里嘟囔着，嫌弃的切断了两人的感官联系。
“走了，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