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复兴率兵抵达明光西岸,667团仅剩下最后500人苦苦支撑。
他没有二话,直接带着徐彬与白远樵冲入111师指挥部,逼着缪澂流亲自率三个营士兵渡河支援万yi的667团。
不是沈复兴舍不得自身安危渡江,他是真怕自己前脚渡江,后脚对方跑了。
现在,池河两岸有近5000人,小鬼子一时半会儿绝对打不进来。
而他又在这西岸将他的国难时刻见忠诚大旗竖起,告诉日寇,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过来。
也给了城内守军极大的信心,沈复兴就在你们身后。
不退!
在明光外围,对第26旅团的围攻已经从最初的歼灭计划变成了消耗,固守待援的小鬼子不是两个不满编师一口气能吞下的。
唯一的方法只能是等小鬼子物资耗尽,撤退的时候从后掩杀。
台儿庄战役,光是汤恩伯的兵力多达8万人!
武汉、长沙皆是数倍于敌,而且都未尽全功。
也只有后期的上高会战与万家岭会战,才大获成功。
此次明光围歼战,第五战区起初也认为只有一个联队,23000人左右规模,没想到钻进来一个旅团!
一场围歼战,只能打成消耗战。
而老嘉山那边时不时有小股日寇被放过来,填补到包围圈里。
杀至明光的7500头鬼子,如今还有近4000头。
双方在明光打出了1比1.5的战损比,这已经足够让他们骄傲了。
可就是这4000头鬼子的吃喝拉撒成为了大问题,从西向东进攻的第38师与从东向西进攻的第112师补给充沛,哪怕弹药不足,至少还没饿着。
但包围圈里的第26旅团,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断粮了。
日寇的飞机时不时会来空投物资,而空军的小伙伴几乎每隔一天都会来支援池淮战场。
这一场本该是小小的,不起眼的战役,却最终成为了徐州大会战的前兆。
2月4日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巢湖、池河、明光、六合、天长与老嘉山全线开战。
双方投入的兵力相加超过了10万之众!
对于受阻于老嘉山的第13师团,畑俊六很是不满,他又调集2个大队的补充兵与一个炮兵联队支援。
几乎将金陵的可战之兵抽调一空!
老嘉山的莫德宏迎来了最终考验,6个大队的小鬼子一线排开,配合两个联队的炮兵。
只要打通老嘉山,上万小鬼子就会直扑进攻明光的第38师与112师。
就在这个时候,从开战以来,就一直在全椒等待时机的张自忠等来了机会。
骑兵第8师,说好听一点是师,但严格算起来,只能算作一个旅的部队。
真正的骑兵第8师,目前只能说是三马的骑兵师。
人数多达万人,拥有马匹数量超过7000匹,以回民、汉、藏等多民族的构成。
而张自忠的骑兵师,编制仅有2500人,拥有战马1700匹,武器也基本以轻武器为主,只有连迫击炮都仅仅只有4门。
轻机枪12挺,重机枪更是没有!
这样的部队,是无法担任攻坚任务的。
这也是战争后期,骑兵逐渐淘汰的原因,穿插速度不如机动步兵,进攻力度不如纯步兵,与装甲部队更不能比。
但偏偏,这里是丘陵地形!
2月4日下午 武汉的电话忍不住打到了徐州,李宗仁所在的第五战区司令部。
熟悉的灵桥牌普通话在电话那头响起:“德邻啊,荩忱那边怎么样?听说池淮防线,兵力不足?”
“回委座,明光尚在我手,维安也已经亲自率兵驰援了,请您放心。”正常的问候,李宗仁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说听不清。
“哦?那荩忱呢?”
李宗仁似乎听出了对方的不满,但张自忠在哪他也说不上来啊。
不光是他,现在没有人能联络的上张自忠。
只有全椒的百姓知道,这一日清晨,那支身披白袍的骑兵就这么消失在晨雾之中,往西而去。
第五战区与日寇得到的最后消息,便是如此了。
2月4日入夜 老山山脉,山脚下就是长江,对岸便是金陵城。
寒风吹拂山岭,延绵的山脉万籁俱寂。
前几日便过了除夕,只是军中无节日,他们这支各地北方人组成的骑兵没有饺子,没有馒头,没有面条,没有肉,就只是啃着面饼,将最后的豆子与盐,分了一份给自己的马儿。
武汉有没有歌舞升平,张自忠并不关心,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老山山脉。
他们已经在山里潜伏许久,早上那支部队便是最后的障眼法,入夜时分也赶到了这里。
“老姚(姚景川)啊,你说这一别,什么时候还能见到金陵的城墙?”
姚景川蹲在山岭上,点起一支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我也不知道,张司令,要不等下还是我去吧?太危险了。”
“滚蛋!”张自忠笑骂道:“千夫所指啊,我张自忠再躲着,可就真无颜回山东了。”
“诶!这帮老百姓懂什么,当时这情况,打,29军就没了。”姚景川嘟嘟囔囔。
听到这话,张自忠也只能掏出一支烟:“谁叫我们自己贪心呢,五省自治?要是多一个29军,把北平打烂了,我都要把小鬼子脑浆敲出来。”
“嘿嘿,那也是,那些年,河北还是我们的地盘,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全赖宋长官与您照顾。”
“少废话,要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张自忠一看时间,觉得差不多该行动了。
姚景川闻言灭了烟,小心放回布袋,准备回来接着抽:“敢死队都准备好了,爆破组也准备好了。”
但他停顿了一下,皱眉抬头看天:“就是这天.小雪不断,我担心效果不好。”
张自忠踹了他一脚:“这么多废话,去,整队,轮到我们了!”
很快,2000多骑兵集结完毕,没什么大声宣誓.因为听不到。
所有连以上军官都在张自忠面前集合,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张自忠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看着远处的浦口火车站:
“这次,我们就两个任务,很简单,也很困难,我要你们与我一起,趟出一条血路,炸了这浦口火车站。”
“还有一个任务。”张自忠看向3营的骑兵:“他沈复兴在高家圩东侧藏了几艘船,我要你们渡过长江去,烧了南板桥渡口与剩余的船只,然后兵分两路,替29军,替我赎罪”
张自忠很想亲自渡河,不过他也知道,如此寻死.并不值当。
两句话,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
“是!”
军官们沉默着回身打马,所有人做着最后的准备。
在马蹄上包裹好棉布,那是他们自己衣衫上的,嘴里咬着细细的木棍。
人衔枚马裹蹄!
张自忠也将一根木棍塞入嘴里,然后高举那面张字大旗。
一骑当先!
风雪、战马、白袍。
从北平到金陵,再从金陵到汉口,最后从汉口回到这里。
张自忠的心头,有一把火在燃烧。
如今,他要将这把火,烧向浦口火车站。
是夜,金陵城城对岸浦口火车站起火,存储仓库起火。
而在金陵城内 被紧急叫醒的畑俊六皱眉不解:“八嘎!浦口设伏,浦口设伏,为什么还让支那部队成功了?”
“对方全是骑兵,从山上直扑火车站而来,太多,太快,十几挺重机枪都没能拦住。”参谋低着头,小声说道:“支那大将张自忠亲自冲锋,几百匹战马硬生生撞开了埋伏圈”
“那张自忠死了?”
“没有,对方烧完火车站,炸了铁轨后,带着不足千人向北而去,已经通知第13师团拦截了。”
畑俊六长叹一口气:“诶,这不怪你们,是我的疏忽,想到了支那会偷袭浦口火车站,但没想到竟然是骑兵,看来,情报科的,需要好好反省反省了。”
“嗨!”参谋立马鞠躬。
“对了,既然全椒的支那部队撤了,派第6师团过去,这里损失的军粮,就从全椒补回来吧。”
畑俊六面无表情地下令,似乎在安排明天的早饭一般。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披着大衣的畑俊六出门就看到一队队士兵紧张地跑向城门。
“快!支那部队来了,快点!”
“西水门也要去人,别往一个门跑!”
一向心态平和的畑俊六怒了,对方居然敢直奔金陵城?
真要玩什么还于旧都吗?
这里可是还有近两个师团的兵力驻守,他们怎么敢的。
“随我上城墙看看!”
说着,畑俊六就带着侍卫们登上中华门,恰好,远处有一骑疾驰而来。
黑夜中,那件白色的披风格外显眼。
但城门的守军却没有那么紧张,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可你要说有支那人敢单骑闯关?
别开玩笑了!
就连畑俊六也不认为对方是敌军,可能是来报信的。
可下一秒 所有人瞳孔骤缩,脸色瞬间一变。
哗啦——!
中华门外下起了另外一场雪,那一骑一边疾驰,一边挥洒。
那是纸钱!
春节祭祀!
在光华门、通济门、中华门、水西门、汉西门、清凉门、定淮门、兴中门、钟阜门、金川门、和平门、太平门、中山门,这十三道城门外,各有一骑死士打马撒纸钱。
金陵城十三道城门,便有十三名骑兵踏雪而来。
那一日,血染的纸钱围着金陵撒了一地。
早上有幸存的百姓出门,看着城外那满地的纸钱,顿时涕流满面。
他们也记住了那倒在血泊中的金陵十三骑。
至此,金陵每年大年初四,除了要敲平安鼓,还要祭祀先祖。
这一日之后 1938年,立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