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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人都笑话我,偏偏我最好笑

  “啊——!!”

  一道急促而凄厉的尖叫声,杜康嫔踉跄着撞翻案几,绣墩上的炉子都被带倒,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你……你!!”

  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精神上的不可置信,她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的作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只靠着些阴谋诡计,就想窃夺皇权,执掌天下?”

  王佐的出拳又狠又绝,显然是防备了对方的武功。

  毕竟那一招“皇殁”虽然已经被破解,却不代表“渊天子”自身没有实力。

  然而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是,杜康嫔真的不懂武功。

  一拳就被撂倒。

  王佐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

  而他全力一击的成果,就是温热的液体顺着杜康嫔腿间汩汩流下,在裙上洇开刺目的猩红。

  她的十指抠进地砖缝,抬头死死瞪着王佐:“你不要命了?我腹中的……可是龙种!”

  “龙种?”

  王佐甩了甩拳头,嘴角扯出森然冷笑:“一个反贼的孽障,也配称龙种?”

  “疯子!疯子!”

  杜康嫔本以为海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直到此时方知,真正的威胁,竟然是这个原本瞧不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而对方出手的狠绝果断,更是直攻她最大的护身符。

  孩子……

  孩子要保不住了!

  “噗!”

  杜康嫔急怒攻心,呕出一口鲜血,染血的指尖徒劳地抓了抓,喉间挤出破碎的诅咒:“天子……不会放过你……”

  “方才是什么响动?”

  恰好就在这时,门口处探来一颗脑袋。

  那是唐王朱宇温。

  “来人!来人啊!”

  当目睹房间内的惨状,朱宇温先是震惊,然后反应极快地跑了出去,凄厉的喊声很快传开:“出事了!出大事了!康嫔遇袭——”

  听到求救声,最先赶至的是刚刚被支开的陆炳。

  他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令他浑身血液凝固——

  杜康嫔瘫倒在地,裙裾被鲜血浸透,面色惨白如纸,十指死死扣着地面,指甲几乎折断。

  关键是身下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

  “御医!快传御医!”

  陆炳先是朝外大吼,声音几乎撕裂。

  然后看向静立不动的王佐,颤声道:“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王……’

  王佐皱了皱眉头。

  朱宇温的立场,他一直难以确定。

  到底是被黎渊社的贼人所利用,蒙在鼓里?

  还是早早知晓黎渊社的阴谋,默默配合?

  可无论如何,此次唐王出现的都太早了。

  早到他来不及布置现场,将这起妃嫔流产的罪名转嫁到其他地方,只承担一个护卫不力的罪责。

  而继陆炳闯入,又有多人出现,众人乱作一团。

  宫女们尖叫着四散奔走,内侍跌跌撞撞地去寻太医,唐王朱宇温更是面无人色,指着王佐道:“是不是你?你竟敢对康嫔不利?”

  王佐神色冷硬如铁,一动不动。

  杜康嫔伏于地上,低低呻吟。

  没有人敢直接搀扶,都在等待御医。

  结果老御医来了,也不敢上前,颤颤巍巍的模样,时刻准备一同躺下。

  终于。

  殿外传来厉喝——

  “怎么回事?”

  朱厚熜大步踏入,龙袍翻飞。

  他的目光,从杜康嫔惨白的面容扫到地上的血泊,瞳孔骤然紧缩。

  “陛下!”

  朱宇温声音紧绷:“王佐他——“

  陆炳打断:“陛下!先以康嫔的安危为重!”

  朱厚熜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快为爱妃诊断!”

  老御医这才停止打摆子,慢吞吞地上前,同时几名宫婢小心翼翼地将杜康嫔扶回床上。

  诊断片刻后,老御医颤声道:“陛下恕罪,胎象已现离决之兆,恐难以保全……”

  无人诧异。

  腹下流了这么多血,若是胎儿还能保住,那才叫稀奇。

  但即便如此,屋内也陷入死寂。

  杜康嫔瞪大眼睛,嘴唇颤抖。

  突然身子一僵,随即剧烈抽搐起来。

  “不好!”

  老御医按住她的人中,肌肤湿冷,脉象已乱如麻,赶忙施针,但还是避免不了下身的血越涌越多,顷刻间便浸透了整床锦褥。

  由于孕期尚短,这样的出血量,就已经结束了。

  “皇儿……我的皇儿!”

  在闻者悲伤,见者陨泪的凄厉声音下,朱厚熜目光如刀锋般刺向王佐:“王佐!你做了什么!”

  殿内瞬间死寂。

  人群的外围,海玥三人也在列。

  就在方才,他们去了画舫,查看了郑嬷嬷的尸体。

  严世蕃和陶典真还有些犹疑,海玥则清楚,这是王佐动手了。

  只不过就连海玥都以为,王佐只会对杜康嫔的身边人下手。

  先剪除对方的羽翼,再想方设法让正主暴露。

  结果。

  这位的行动太果断了,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那边郑嬷嬷的尸体都还没变硬呢,这里杜康嫔腹中的胎儿已是没了。

  不得不说。

  这一记杀招确实干脆利落,却也险之又险。

  想要天衣无缝地隐瞒过去,几乎不现实。

  事已至此。

  王佐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臣,诛杀逆贼!”

  “逆贼?你是指朕的嫔妃?还是朕未出世的皇儿?”

  “陛下,此女并非杜康嫔,而是黎渊社贼首‘渊天子’!她假孕欺君,意图祸乱国本!”

  “荒谬!荒谬!陛下,王佐疯魔了!竟敢如此污蔑后宫妃嫔!”

  “王佐,你可有证据?”

  脑海中浮现出了可能的对峙,王佐深吸一口气,拜倒下去,直接道:“臣有罪!”

  “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审问!”

  眼见陛下震怒,先生也没有任何为自己辩驳的意思,陆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时候,等查清楚情况再言其他。

  众人纷纷退下,很快屋内只剩下两人。

  “陛下!”

  杜康嫔蜷缩在床上,纤白的手指死死攥住裙角,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她仰起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眼中噙着泪,朱唇轻颤。

  原以为这个时候,会看到朱厚熜眼中的怜惜,亦或是对凶手的震怒——

  毕竟那是龙种。

  是这个男人的骨血。

  然而当她抬眸的刹那,却对上了一双比寒潭更冷的眼睛。

  朱厚熜负手而立,龙袍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的面容平静得可怕,连眉梢都未动分毫,唯有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里,翻涌着寒意。

  “你……”

  杜康嫔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

  因为那双眼中的寒意,不是因丧子之痛,而是洞悉一切后的残酷。

  她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皇帝,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可怕:“王佐……是陛下指使的?”

  “爱妃这话,朕可就听不明白了!”

  朱厚熜缓缓俯身,龙袍下摆沾到了床单的鲜血,也浑不在意,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王佐是朕的臣子,是我大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谈何指使?”

  “你!你!虎毒尚且不食子……”

  杜康嫔浑身战栗。

  她原以为,王佐是不甘屈服,不愿意从此听命于黎渊社,这才在最后时刻,以同归于尽的手段伤害她。

  但她此时此刻才突然明白,从一开始起,王佐的投降根本就是假的,是那位都指挥使和当今天子布的局。

  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早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反过来被利用。

  更狠绝的是,对方连孩子都不要。

  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决绝,冰冷,没有一丝留恋。

  曾对她温言软语的帝王,瞬间陌生得令人绝望。

  ‘黎渊社完了!’

  朱厚熜审视着这个贼首,却有些如释重负。

  黎渊社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

  因为相比起白莲教在地方作乱,举起造反的大旗,黎渊社的目标从一开始就瞄准了紫禁城内的天子。

  平叛是封建王朝的家常便饭,单单是洪武朝,就有大小叛乱近两百起,平均每年六起,统治者是早就麻木的,对白莲教固然痛恨,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刺王杀驾,则是直接针对天子的谋害,稍有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一个针对王朝,一个针对个人。

  威胁性不言而喻。

  现在好了。

  渊天子落网,可高枕无忧矣!

  然而或许是看到了这份释然,或许是终究不甘的怨念,杜康嫔突然开口:“臣妾不是真正的‘渊天子’!”

  朱厚熜瞳孔骤缩,语气变得森然起来:“你说什么?”

  杜康嫔自顾自地道:“是有人不要这个位置了,我才继承了此位,正因为这样,太微垣与天市垣不服我,趁势宣扬我是建文后人,脱离了紫微垣的管辖!”

  “我入宫正是为了证明,我不比旁人弱,我要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后,以女子之身执掌这个天下!”

  “我要做到曾经的‘渊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总算没妄想成为武则天。

  但成为权势最强时期的张太后,也是完全可以预期的。

  可现在……

  王佐一拳干碎了这个天子梦。

  说到这里,腹中的剧痛感仿佛更上一层。

  比起身体上的痛楚,这种打击更让杜康嫔难受。

  人人都笑话我,偏偏我最好笑!

  可恰恰是这样的绝境,让杜康嫔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歇斯底里的笑容,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陛下,你想要黎渊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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