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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公寓楼

  霍恩回程的路上并没有坐车,而是选择了骑马。

  端坐在马鞍上,马蹄踏过结了薄冰的路面,发出“哒哒”的清脆踏击声。

  他解开了衣服倒数第三个纽扣,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从伸入衣服,放在腹部位置。

  这不是霍恩大姨夫来了,也不是像拿皇那样胃痛,而是在抚摸蛛丝布的内衣。

  他的思绪还没从施林曼的蛛丝布上移开,仍旧在走神。

  这蛛丝布,他越咂摸,越觉得有味,而且味还越来越足。

  根据施林曼给出的数据,一个孩子照料2架发条织机,就能织出3匹半蛛布。

  而同样时间内,1个熟练工人用飞梭都只能织出1匹。

  这种效率的对比,实在是无法让人移开思绪。

  在织机之外,更要紧的是蛛丝的染色性能。

  这种蛛丝的染色性能不仅极佳,施林曼甚至说他正在培育一种银腺蛛,能直接吐出带颜色的丝。

  这种彩腺蛛,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想起库房里那些染坏的羊毛布,再想想蛛丝布染上鲜亮颜色的模样,霍恩摩擦肚子的频率更快了。

  要不说工业革命有三宝,棉花、煤炭和股票呢。

  煤炭是能源,股票是金融,而棉花则代表着工业。

  羊毛需要梳理,需要强力去油,质地较软,而这种蛛丝更有韧性,不易扯断,适合机械加工。

  目前的纺织机械中,飞梭和卷轴纺纱机霍恩都有了。

  现在只要在卷轴纺纱机的基础上结合珍妮纺纱机,就有了纺织工业的机械化量产神器——骡机。

  就这么说吧,卷轴纺纱机有500800个纱锭,而骡机有2000个。

  当年靠着这个骡机,带英30年给80万人提供了就业岗位,使人工成本下降了九成。

  一个纺织工人的产出等同于几十年前一个百人工坊,生产力在不到一百年间增长了一百倍!

  1780年的带英出口棉布只有36万英镑,1800年就达到了可怕的780万英镑,增长了二十倍以上。

  霍恩故乡的带英,能够用36万英镑棉布出口增长到780万英镑,我圣联从10万增长到200万金镑,不是问题。

  正在喜滋滋地琢磨着,霍恩突然感觉到眼角残影闪过,似乎是一颗蹦起的碎石。

  下一秒,他便听到座下马匹“唏律律”嘶鸣,随即猛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夏尔,安静!安静!”

  霍恩迅速收住缰绳,膝盖夹紧马腹,另一只手抽出,轻抚马颈,低声安抚了几句。

  马匹的躁动渐渐平息,只是鼻翼还在急促地翕动。

  “冕下,没事吧?”

  身旁的几个随从军官与僧侣都是又惊又怒。

  “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霍恩压手示意安静,自个朝着眼前看去。

  这条路他去年走了好几遍,没出过什么事,这是怎么了?

  可霍恩一看,却发现这片荒地已然大变样。

  荒地上的枯蒿被铲除,一道木栅栏圈出了好大一块地,里面黑压压地有上百号人在活动。

  暴躁的呵斥声、叮叮当当的锤击声、机器的咔嗒声搅成一团,沸水般咕嘟在耳畔。

  最惹眼的是场地中央的发条起重机。

  铁制但用钢件加固的支架架得老高,顶端的滑轮随着发条转动吱呀作响。

  吊臂下的缆绳吊着一筐砖石,晃晃悠悠地升到半空,只有一半多一点落在脚手架上。

  看得霍恩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脚手架是用粗木搭的,密密麻麻的横杆纵杆织成一张大网。

  那些工人像猴子似的在上面攀爬,脚下的木板时不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霍恩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不顾众人的劝阻,夹了夹马腹:“靠近点看看。”

  周围的一群近臣对视一眼,都是在额头画了个屮字,估计又有人要倒霉了。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追了上去。

  “喂,这位小哥。”霍恩下了马,朝着坐在草地上休息的矮个子工人喊道。

  那矮个子工人一转头,却不是小哥,而是一位看起来不足15岁的少年。

  霍恩面色更沉了。

  那少年看了看霍恩朴素的打扮,拘谨地站起:“主教大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大人?主教?这种词汇不是被废止了吗?

  都七八年了,怎么还在说?

  霍恩知道民俗一时难改,没有追究,只是和颜悦色地问道:“这房子是谁造的?”

  “圣械廷土木修道院……”少年嗫喏。

  “给谁造的?”

  “新来的移民。”

  见少年紧张的模样,霍恩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丢给他一个第纳尔:“去,把你们头叫来。”

  “头很忙,可能没空搭理你。”

  “你叫他来就是,就说我的马被他的碎石打伤了。”

  那少年裹着粗劣的呢绒夹克跑了,霍恩则背着手,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近处的地基已经砌起一人多高的墙,青灰色的砖石交迭码放,整整齐齐。

  缝隙里嵌着灰白色的混凝土,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几处墙角立着钢件,似乎是用来加固房梁的。

  从二楼的半成品窗户中,还能看到几个工人正抡着木槌敲打钢件上的螺栓。

  霍恩这时才算看清了这片工地的轮廓。

  这是一栋正在建造的公寓楼,已经起了三层骨架。

  裸露的钢条从地基里伸出来,像肋骨一样支撑着墙面。

  砖石就砌在钢条之间,严丝合缝。

  每层都留出了方形的窗口,几个工人正蹲在窗口边缘,往墙里埋铜管。

  那是发条机自来水系统的黄铜管道,一头连着楼顶的木质蓄水桶,另一头要通到每家每户。

  楼体的样式很规整,方方正正,棱角却圆润。

  只是这工地的景象,让霍恩皱起了眉。

  工人们大多穿着单薄的衣服,不做任何安全措施,光脚踩草鞋,在脚手架上跑来跑去。

  有扛着砖筐在狭窄的跳板上行走的,有单脚弯腰立在墙顶砌砖的。

  场地边缘只插了块木牌,用炭笔写着“绕行”两个字。

  别说防护网,连顶安全帽都看不到一顶。

  不对,霍恩看到了。

  那个大摇大摆走来的包工头,他的脑袋上就严严实实扣着一顶安全帽。

  他五大三粗,那副高壮模样与胸口齿轮吊坠,居然是个退役老兵。

  他嘴里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标牌吗?惊了马……”

  他一边骂,一边抬头往这走,看清眼前人的样貌时,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那包工头脸上的横肉瞬间垮下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霍恩眉头皱得更紧了:“站起来,不许跪。”

  可那包工头却是哆哆嗦嗦了半天这才勉强站起。

  “这是你承包的公寓楼?”

  “回答我!”

  “是。”

  “你识字吗?”

  “识字。”

  “那你看得懂《圣联建筑安全保障条例》吗?”

  高壮的男人险些又跪下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哪个战团的?”

  那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憋的通红,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你不说,我把几个战团长都叫来,叫他们一个个认!”

  “我是,我是野狼战团,退役军士,皮洛特。”包工头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冕下,是我错了,我利欲熏心,我混蛋,您别找野狼战团的人来。”

  “你还挺知道给战团留脸面,之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包工头不说话了。

  霍恩却是叹息一声,失望地对着佩蒂埃开口:“记录在案,工程停止,明天对全圣械廷的在建工地进行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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