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谷的夜静悄悄。
篝火懒倦,宪兵们三五成组地巡逻,却是不敢懈怠。
刚刚经历过莱亚骑士对影鸦军的夜袭,这个方面,他们是实在不敢乱来了。
在寂静昏暗的营寨左近,却是有一个小村庄,内里却是哀嚎与走动声不断。
哪怕是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逼人的血腥味与草药味。
探视完伤兵,霍恩站在村庄门口,等待着佩蒂埃过来。
踏着夜色,收集好数据的佩蒂埃匆匆来迟。
“这个伤兵营好像把所有房舍都占了吧?”第一句话,霍恩却不是问莱亚人,而是问起了眼前的村庄,“村民呢?”
佩蒂埃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刚刚从战俘的口中得知了相关的消息。
眼前的村庄其实距离战场不远,在先前阿拉里克等人的突袭战时,拉夫尔默许骑士们把周围几个村子都屠了。
虽然他们是莱亚人,但毕竟是千河谷叛军治下,到底有叛军探子的可能。
当然,拉夫尔本不想如此的,因为那会影响到他高尚的品德与好听的名声。
但为了胜利没办法,只能图一图平民,骂名他来背了。
霍恩知道佩蒂埃的意思,低叹一声,没有追问,只是朝着主管伤兵营的医师耶林问道:“死伤人数大概在多少?”
“具体的伤情判定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我们可以确定估算的数据,轻伤员大约在4000人左右,重伤与死亡约在700人上下。”
霍恩微微点头,毕竟都已经普遍装备了发条炮等发条铳械,要是再出现奶酪湾之战中快一千五的重伤和死亡,那驱魔庭真要严查了。
其实这个数字只是灰袍谷之战的伤亡,并没算影鸦战团前期的伤亡。
否则重伤员与死亡还能再加一两百。
圣联采用的前左右中这种阵形,就是方便兵团调换接力。
但凡是致命伤,都会被送到后方紧急治疗,轻伤包扎后便继续上场,不至于发展成重伤。
说来可笑,那些莱亚军队一副为王血战,热血忠心的汹汹气势,但几乎都倒在了大炮与圣铳前。
三土坡前的作战,只有骑士们能对战团修士们形成少量伤害,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真正造成了造成了大量伤亡的,还是血骑士与敕令骑士们。
帕维亚之战,奶酪湾之战,灰袍谷之战,大炮与圣铳的比例越来越高,而伤亡占总兵力的比例却是越来越小。
“具体的死亡人数呢?”
“大概在200人左右,重伤员差不多500上下。”
“今晚过后,死亡的人数会上升到300以上吗?”
耶林露出了苦笑:“我们的医师与僧侣们已经尽全力了,保证不会超过400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神术在这种伤情方面有着极大的优势。
神术虽然对治本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但它治标相当厉害,可以吊命啊。
本来死亡人数还要再翻个倍都不为过,就是靠着崇信战团和俘虏的僧侣们将重伤员的命硬生生吊住了。
“还好给列装了矮人打造的新式秘银板甲,否则这轻伤员中一半都要变成重伤员。”尽管仗早已打完,可佩蒂埃还是感觉到阵阵后怕。
由于教会与帝国对大骑士情报的刻意封锁,圣联内部始终对其实力没有清晰的认知。
随军牧师的宣传更是出了不小的问题,一方面他们夸大了发条铳械的实力,一方面又不断贬低大骑士。
以至于战团修士们始终把拉夫尔当成劣化版孔岱亲王看待,甚至是瞧不起的态度。
当拉夫尔冲锋,黑冠军与近卫军还好,剩余几个战团都是立刻速胜转速败。
铳炮与电浆弹都不起作用,甚至连霍恩战旗都折断了,明明没到崩溃的程度,结果还是崩溃了。
在他们眼里,这些铳械就是无敌的精神图腾。
他们看铳械,并不把它当成武器工具,而是和莱亚人看大骑士是一样的,都是迷信与盲信。
想到这,霍恩都忍不住苦笑,他当初靠迷信聚拢人心,到现在还在用迷信打仗。
还是扩军扩太猛了,像近卫军与黑冠军等老战团就表现不错。
回去以后,首先回炉重造的,就是这群随军牧师。
好在断旗之后,近卫军硬抗住了大骑士与敕令骑士冲锋,用圣铳、发条炮等铳械杀伤了大量敕令骑士。
达斯又将功补过,收拢了大批溃军重整旗鼓。
外加一批战团修士强行扶起了圣联大旗,让迷信的士兵们重新鼓起了勇气。
那旗帜霍恩下午刚去看过。
因为反复被箭矢和流弹破坏,甚至沾上了污泥,早就看不出是教皇圣旗了。
其实霍恩清楚,哪怕旗杆上没旗都无所谓。
甚至竖根木棍都无所谓,因为他们真正竖起的是他们心中的旗。
战争是增强民族性格的最好工具,在此一役后,像十八日政变那种降临派和投降派估计会少很多。
“至少在此战后,对于铳械、我本人、圣女们和弥赛拉教的迷信,可以减少很多了。”
在这一点上,霍恩还颇为欣慰的。
如此圣联国内已经有趋势,对霍恩和圣女搞偶像崇拜了。
偶像崇拜倒是好说,要是有人借偶像崇拜偷偷搞邪教、诈骗,甚至是“政治武器”那就真要出事情了。
扭过头,霍恩低声问耶林,“让娜怎么样了?”
“差点瘫痪,要不是现场紧急做了手术,让娜殿下以后就要坐轮椅了。”耶林将一份病例递给霍恩。
“太好了。”听到让娜没生命危险,霍恩松了一大口气,“那这段时间,让她去贞德堡女子学校上学去。”
佩蒂埃倒是一惊:“让娜殿下也需要改造?”
霍恩古怪地打量了佩蒂埃一眼:“她改造什么?她就是不想上学,老是找借口说工作忙。
我是叫她先将文化和初中生同步再说,不然后面有重要部门交给她怎么办?
不仅仅是他,我们政府里军队中,许多人都得回学校上学。”
“您的意思是,驱魔长要换位了?”
“是啊,让娜总不能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吧?”霍恩找到一个树桩坐下,“我准备让哈库托担任驱魔长。”
“哈库托阁下性情坚忍果敢,而且熟稔于军务,一定会是一个好驱魔长。”
“不提这个了。”霍恩神色严厉起来,“莱亚军与我军的动向如何?”
“莱亚军大部溃逃,少部投降,前后约有万人被俘虏,民夫更多,只是没法统计。”似乎是早有准备,佩蒂埃从怀中掏出一叠战报,一份接一份地递给霍恩。
“……黑冠战团与野狼战团包围了昂克村,莱亚国王吉尼吉斯正在昂克村中。
守军不到一千,但还包含大骑士博德曼和不少敕令骑士,所以我们没有贸然继续进攻。
不过根据杰什卡阁下反馈,吉尼吉斯似乎被博德曼架空。
博德曼试图与我军谈和,用吉尼吉斯换取他本人的安全,并带着剩下的敕令骑士退出千河谷。”
“他觉得他还有谈判的筹码?”霍恩忍不住好笑。
佩蒂埃却是严肃的俯身,在霍恩耳边低语一阵。
半晌,霍恩才重新开口:“那就谈,尽量抓一个活的吉尼吉斯,但那些制作血骑士的僧侣,以及滥杀平民的骑士必须留下。”
“是。”佩蒂埃立刻在随身小本子里记述起来。
霍恩则低头继续翻着战报。
“……缪拉率领的圣联骑兵已连夜赶往肯克镇收复失地,准备堵住夏绿城的援军。
鲁迪洛认为此刻阿丹堡不再有被偷袭的风险,他‘泣血’恳请您让他出战。”
“这个鲁迪洛,平时最爱鲁莽出战,待在阿丹堡,算是把他憋坏了。”霍恩笑着摇头,“他想战,就让他战,留一部留守阿丹堡,剩余进军夏绿城。”
“那咱们这些近卫军和黑冠军?”
“咬牙继续打,打完追敌要快。”霍恩从战报中抬起脑袋,“全军进军夏绿城,活捉非法教皇普利亚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