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裴初韵多抓狂,国师的身份地位摆着,传召陆行舟去见,她也没法拦。
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行舟跟着道士走了,她气得不行还得赶着去给陆行舟挑佣仆。
不然给盛小瓜那边抢先挑了,啥都没了。
护院都已经内定是盛元瑶的使节团成员了,如果其他人也是盛家挑的,那这陆府后院谁说了算?只手遮天,只手遮天啊!
被人严防死守的盛元瑶自己压根就没那意识,一路风尘仆仆回来连口茶都没喝就被喊去上朝,这回家直接就趴窝不动了。反倒是盛青峰在她身边踱过来又踱过去,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不是,老盛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盛元瑶被晃得不行,很是无奈地叫停。
盛青峰气得胡子直翘:“当将军了就可以喊我老盛了是吧?”
“爹味迟点发,先说正事哈,你家小棉袄真的快累趴了。”
“反正也是漏风的。”盛青峰嘀咕了一句,很快又叹了口气:“你跟老子说实话,妖域内乱,你们是不是深度参与,站在龙皇那边打叛逆来着?”
盛元瑶愣了愣:“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抄的家也不止是叛逆的家啊,龙皇的忠实舔狗龙烈家也被我抄了的,没表现出啥站队偏向吧。”
敢情当初抄龙烈家主要为的是这层目的,现在情书传遍妖域的龙烈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抽根龙筋去上吊。
“你这个只能骗骗别人,包括陛下……但老子是你爹,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盛青峰压低了声音:“你看似胡作非为,一脸纨绔样,实则做事有自己的分寸。连夏州东江那种你极为反感的局面都能妥协下来,又怎么可能带着几百兵将,贸然在妖都这样的地方去抄妖域重臣的家?就算自己纨绔,使节团那么多人的命你也不管?那不是你。”
盛元瑶抽抽嘴角:“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懂事哈。”
毕竟龙皇内宫我都闯了,虽然代价有点惨痛。
盛青峰不理她,自顾道:“除非你知道不会被惩处,才会这么干。什么情况才能笃定不会被惩处?只可能你是在帮其中一方,并且认定其为胜利者。事实证明你确实没有受到任何惩处,还让你们带回了陈羽……那你站的是哪方就不用说了。”
盛元瑶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老儿要是有你老盛三分破案功夫,我头没了。”
“你老子我干哪行的?”盛青峰无奈道:“换了是别人,这分析我就呈陛下案头了。当皇帝的人,不要自己会破案,他只要会用能破案的人就行,别小看谁。这次是我在徇私,你以为次次有人给你徇私?更何况陛下也只是因为不了解你,毕竟你纨绔名声还是挺传得广的,像是干得出来这种事的货色。”
盛元瑶乐了:“看来我明天要继续去赌场玩玩哈。”
盛青峰左右看了一眼,抄起了一根皮带:“别以为做了将军,老子就不能抽你!”
盛元瑶忙赔笑:“别别别……嗯,爹说这些,是想告诫什么?”
盛青峰犹豫片刻,低声道:“其实就算被人弹劾站在龙皇一边,本身也不算太大的事,毕竟在人篱下,人为刀俎,被迫站队是能够取得广泛理解的,并不代表投靠了龙皇。”
盛元瑶拍桌:“老娘当然不可能投靠她,老娘和敌酋势不两立!”
盛青峰欣慰地点了点头:“但这里还有个关键问题,你对付的人,其实是陛下的人,这么一整,陛下妖域十年布局尽付流水。”
盛元瑶脸颊抽了抽,她亲眼看着密信的,当然知道这问题,倒是没想到父亲知道,不但知道,还敢直接说了。
“你终究是将军了,不是个孩子了。”盛青峰神色很严峻:“这事陛下不会宣之于口,朝野也只会当你们是有功之臣。实际上陛下心中必有芥蒂,不会表现出来而已。今天当廷没有直接给你实职,我一开始也没回过味,现在回家仔细一琢磨,这态度可能是有点问题的。”
盛元瑶心里也有了几分凝重:“我又不是什么主力,不过敲边鼓的。有我没我,都改变不了这事的结局,他至于这么小气?”
“不好说……天心难测。”
“事情做都做了,我要怎么继续把这戏唱好?”
盛青峰又犹豫了一下:“明天看谁不顺眼,当街打人去。最好能获罪,让他把你实职夺了,反倒让他把气出了,是好事来着。”
盛元瑶大乐。
刚才说去赌场还要抽我,这不是一样嘛?
“还搁这傻乐。”盛青峰气道:“陆行舟有府邸了你知道吗?”
“那又怎么?”盛元瑶很无所谓地道:“路上他还跟我商量过,说使节团有想退伍的,到时候弄几个做护卫。那时候我甩他脸子呢,都没理他。”
“这么好的在他身边安自己人的机会,你就甩脸子不理他?你是不是还很得……”盛青峰憋了一下,反倒吁了口气:“嗯,不理他就好,看来你没宅斗准备,不是我想的那样。”
盛元瑶愣了一下,忽然一骨碌跳了起来,直接冲出了门:“娘,给我推荐几个人选……”
盛青峰:“……”
还以为你是不想,原来是因为瓜。
国观,观星台。
夜听澜恢复了一身做国师时的道袍,轻纱蒙面,独坐高台,盘膝卜算。
被道士带到台下的陆行舟抬头看着那美丽的身影,总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这看上去实在太脱俗了,真如夜空之下的仙神,遗世而独立。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都是一个任何世人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甚至和情爱这个词都毫无关联的女人,不知怎么的就和自己越走越近……不得不说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一定天缘的。
缘法主要在于……她借了无数个马甲去挣脱那个身份,生生地把仙人化凡。
以至于现在陆行舟见到她,居然要在脑子里转很久,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喊她。
先生?理论上她只有丹学院叶捉鱼的身份才是先生,陆行舟在天瑶圣地的身份其实是风自流的不记名弟子,不是她夜听澜的。
陆行舟拾阶而上,站在夜听澜前方不远处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见过国师。”
夜听澜睁开了眼睛。
不知是否错觉……第一眼的感觉很淡漠,就像此刻天上的星,看似闪烁有活力,实则有无尽光年的遥远。
下一刻那眼眸露出了一缕笑意,才让星星显得俏皮,重新有了人的滋味。
“怎么,去了龙崖回来,镀过金了,看不上先生了,先生就变国师了是吧?”
国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台下的道士们打了个寒噤,互相看看,索性跑了。
这地方不能呆,呆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陆行舟叹了口气:“马甲乱套,套到现在我都搞乱了,在外人面前不知道怎么喊。”
其实两人心里也清楚,至少在天瑶圣地的人面前遮掩都已经属于自欺欺人,谁能看不懂你们那点猫腻啊……甚至有时候夜听澜自己也在想,之前那些自欺欺人到底有什么意义。
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和良师。
当一切冷却回首,会觉得当时身在局中的很多想法都很可笑。
要么就承认,要么就拒绝,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但在当时,给自己一个台阶却又必不可少。
“国师除非在朝廷正式场合,否则不要你喊。”夜听澜终于道:“叫先生还是叫夫人,随便你。”
这话就开始有点撩,终于让陆行舟找到了几分和自己煲电话粥时的女友感,刚才那一刹那差点以为换人了呢。
便也松了口气,笑道:“在他们面前,也可以叫夫人?”
“当然。”夜听澜面无表情:“我还是叶夫人嘛,别人都可以叫夫人,你为什么不能叫。”
“那别人不许叫。”陆行舟踏前一步。
夜听澜眼里又有了笑意:“胆肥了?看你刚才还瑟缩。”
“那是瑟缩吗?”陆行舟终于挨到她身边,陪着坐在边上,顺手就揽着她的肩膀:“那是觉得我夫人如同谪仙人,下一刻就要御风而去,有种不敢亵渎的感觉。”
“最亵渎我的就是你了,说这话也不知羞。”
其实久别重逢,夜听澜也难免有那么一点点陌生的不习惯,随着这几句话又慢慢找回了亲昵感,便顺着他手的力气轻轻靠在他肩头:“行舟……以前我觉得时间很快,十年不过弹指。现在才知道,时间很慢,区区两个月竟然这么长,长到我再见你恍如隔世,长到能让你我都觉得陌生。”
陆行舟有同感,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达同感,反倒附耳轻笑:“那还不是因为有人又戴上了面纱。”
这话有点双关……夜听澜便也双关:“这面纱,不就是为了给你摘的么……”
当妈系女友撩起人来,真没有别人什么事了。陆行舟被撩得心痒难搔,那附耳的嘴轻轻挪动,叼在了她的面纱上。
继而也不是往下扯,而是顺着她的唇一路扯过去,揭面的同时便吻过了唇。
夜听澜的呼吸急促起来。
那天上星,只在刹那间便落入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