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泽的警惕下,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个被捞上来的家伙当成工藤新一,可毕竟现在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更不可能看着一个丧失记忆的大活人就这么裸奔。
所以最终,这个顶着又一张工藤脸的家伙还是被他们带回了奥穗旅店。
有服部平次和唐泽这两个身量差不多的高中生在,给他攒一套衣服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
“平次的衣服给你穿很合身呢……”远山和叶看着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进来的人,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想要让毛利兰也来看看的时候,却发现毛利兰根本没在这里候着,而是拿着手机,凑到了唐泽和服部的边上嘀咕着什么。
“唐泽你会认为他并不是新一,肯定是有原因的吧?”紧紧捏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她的表情十分担忧,“那你觉得新一在哪里,还在外面吗?”
唐泽快速向着那边瞥了一眼,小幅度颔首:“嗯,我的确觉得他不是工藤。服部,你看了这一路下来,你觉得呢?”
比起他这种外挂党,服部平次的直觉和观察力是更能说明的问题的。
果然,服部平次面色凝重地轻轻摇头:“越看越不对劲。脸确实是那家伙的样子,可我总觉得他的身材步态,各方面都不太一样……嘛,虽然我的确是没见过几次正常的工藤就是了……”
没有了默认他身份的先入为主,屋田诚人那点功力,想要欺骗过服部平次的眼睛还是太看得起他了。
服部平次虽然未必多熟悉大号工藤,可对工藤本人的性格和气质那是领教多时,总能观察出些许违和感。
“嗯,我也直觉很奇怪。”想到落在他手里的柯南的手机,毛利兰表情忧虑地叹了口气,“的确不能否认新一真的失忆的可能性,但是……”
但是越是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她越是难以生出正常的关切情绪,仿佛她的潜意识正在警告她远离这个家伙一样。
若真的是工藤新一本人,经历了坠湖失忆这么重大的磨难,她怎么也不至于关心都得自己说服自己才能产生……
“他不是工藤的话,那说明工藤现在搞不好在他手里。”唐泽摇了摇头,“先不要轻举妄动,保持距离,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几个聚在这里议论什么呢?”从外头走进来的毛利小五郎看他们这个样子,翻了下眼皮,“这个掉水里的小子到底是谁,得等回东京去才有办法求证了,讨论也没用。该去吃饭了。”
毛利小五郎嘴上是这么说,从他的表情和站位来看,唐泽那番质疑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的,很明显他也不想太靠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
站在走廊上等待的越水七槻看着房间里诡异的场面,嘴角勾了起来。
“捞上来了一个工藤新一,又不能肯定他到底是不是工藤新一……真是有意思。看来真正的谜题,并不是什么一年前的案件啊。”她用胳膊肘顶了边上的星川辉一下,“这就是你非要跟过来的原因?”
“大概吧。”星川辉观察了一会儿唐泽的表情,确定唐泽实际上相当胸有成竹以后,收回了目光,“你觉得,‘失忆’可以算作一种精神损伤吗?”
“你这倒是个有趣的观点。退行性失忆,绝大部分都是病理性的吧?”越水七槻打量着那个呆呆站在那,似乎十分不知所措的年轻人,“怎么,你打算‘治好’他?”
侦探们讨论人家失忆好不好的问题多少奇怪了点,只是她默认明智向自己提起这个观点,是打算用心之怪盗的办法试试看了。
严格来说,心之怪盗的确可以被视作剑走偏锋的心理医生,只是治疗方法是物理治疗,有些粗暴罢了。
当然,真正病理性导致的各类精神疾病,已经出现器质性病变的那类,他们是做不了什么的,但抑郁症之类的情况他们修正的还真不少。
别的不说,光越水七槻自己,小薰那次的情况就可以视作是一次对抑郁症状的急性治疗,将已经走上绝路的她挽救了下来。
不过,一个人失忆了,会不会因为他忘记过去,连同心理的问题和扭曲一并消失,还真是个值得讨论的课题来着……
“那是当然。”星川辉扯动了一下嘴角,“他要是真的失忆了,说不定可以治疗一下,他要是怀有其他目的,那就更要治疗一下了。”
“你这话听着真是阴森森的……”越水七槻夸张地做了个搓动胳膊的动作。
“那真是抱歉了。我刚刚试过了,‘工藤新一’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星川辉所说的,当然是在异世界导航里测试,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哦?”越水七槻扬起眉毛,“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不存在阴影,又或者是失忆导致他连对名字的认同都消失了……”
“或者,他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星川辉睨视着那个跟在唐泽等人身后走出来的人,语气十分不客气。
关于唐泽能感应到一些人这件事,唐泽没挑明和任何人说过,但星川辉是知道他这种能力的存在的。
在过去的很多时候,比如跑去诺亚方舟殿堂的那次,唐泽都表现出过虽然不在他们跟前,却能精准感知到他们的状态,超远程给予了能力上的支援。
所以星川辉有理由相信,唐泽会那么质疑,肯定是有准确的判断依据的,只是这个依据以唐泽的身份无法说出来而已。
这个人并不是工藤新一,那么用工藤新一去测试,当然得不到结果。
“你这么一形容,就像个恐怖故事了。”越水七槻摸着下巴,脸上的表情却是与说话内容截然相反的兴致盎然,“那等会儿我去试探试探他看看。”
走在队伍末尾,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毛利小五郎和远山和叶的屋田诚人突然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寒凉,忍不住抬起手环抱住自己,试图抵御这种冷意。
“怎么了工藤?”还是暂且把他当成工藤新一的远山和叶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是还觉得冷吗?”
“……嗯,是挺冷的。可能是在水里泡太久了。”
“那你晚一点要找个地方买点感冒药哦,听你这个嗓子,你也确实像是已经感冒了。”
“好,谢谢你。”
话是这么讲,屋田诚人依旧感觉冷气在从四面八方钻进来,这感觉不像是感冒发热,更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以至于全身上下都在因为惊悸而恐惧着。
只能说,倘若屋田诚人真的足够了解侦探,尤其是围绕着毛利小五郎的那些都市传说,他就真的不应该如此冒进地做出袭击工藤新一的决定。
毕竟盯上他的人,可远的不止是越水七槻。
经过与唐泽和毛利兰的短暂讨论后,服部平次的怀疑也抵达了巅峰。
更别提早就对事态有所预料,还把他当作这次怪盗团的团建底菜的唐泽。
阴谋家?心机算计?伪装者?
不,侦探的玩具罢了。
“直接去案发现场,试试看能不能刺激他的记忆?”听见这个提议,毛利小五郎的表情古怪极了,“命案现场,不适合让失忆的患者看吧……”
按照先前警察的形容,那个地方不说是鲜血淋漓,也是相当惨烈的。
一年前的工藤新一给出的判断是,两位死者中,妻子是被丈夫先用利器杀死的,随后丈夫登上了高处坠崖而亡。二人在死前曾经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发生过打斗和纠缠,搞得好几个房间都是一片凌乱,还充满了血迹。
这个失忆了的侦探小鬼连名字都忘记了,更不可能记得自己曾经的辉煌战绩,让他直面凶案现场,感觉只会刺激出毛病来。
“这不是上次兰小姐出情况的时候试过的疗法吗?”做出提议的服部平次倒很坚持,“去看看可能有深刻印象的地方,就有可能逐渐唤醒记忆。既然是这么可怕的案子,想必工藤会有印象的吧?”
“的确呢。”将寿司咽下去的越水七槻附和道,“要问许多过去的细节我可能记不清,但我接触过的案子,每一个我都记忆犹新。我想作为名侦探的工藤,这方面肯定也是这样吧?”
“是啊,越水小姐说得对,你看我们之前那个节目,就算是时津润哉那种货色,他都记得自己办过的案子呢。”服部平次接着帮腔,被越水七槻幽幽看了一眼。
“咳。”在越水七槻发作之前,唐泽咳嗽了一声,把笑意咽下去,“说的不无道理。工藤是个杰出的侦探,失忆应该不至于影响他聪明的脑子。反正也要重新调查的,让他从头梳理一遍案情,也有帮助。”
“今天就去看吗?”毛利小五郎面露抗拒,“我还想一会儿泡泡温泉呢……”
“案发现场离的又不远,村长家就在村子中心那边对吧?去看一圈再去放松也来记得。”
“就是啊,爸爸你到底是来调查案子,还是跑来休闲的哦……”
“不会花多久时间的,人家警察说不定还在等我们呢。起码让人家带着我们去转一圈介绍一下。”
在周围一群高中生的强烈要求和推搡中,毛利小五郎就这样被推着再次去了警局,跟着那个名为城山数马的警察,来到了这栋村长的旧宅。
按照城山数马的说法,从一年前的命案后,这个房屋就荒废了下来,家里的两个孩子都换了地方居住,已经许久没人来这个地方了。
“比想象的还要更夸张呢……”
看着乱成一片,几乎所有摆件都被砸了一地,几乎都要无从下脚的房间,毛利小五郎总算明白了城山数马先前提到的现场很乱是怎么一个程度了。
这都不是简单的乱字能概括的,简直是台风过境一般。
“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大树,当天去亲戚家玩,借住在那边没有回家,侥幸躲过一劫。”城山数马指了指边上全家福里的一个孩子,“将这里基本恢复到事件发生时的样子,是他的要求。我专门找了当时取证的现场照片,也花费了一些功夫。”
按照正常的案件处理流程,警方肯定是要来先搜证,也肯定是要从现场带走许多证物的。
这必然会改变现场的状态,所以城山数马说的花费功夫还真不是虚话。
“哦,这是早上在役所遇到过的那个小孩子。”看着照片里的小孩,服部平次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说工藤是骗子那个。”
“他就是家里幸存下来的孩子啊,怪不得,他对工藤新一意见这么大呢。”越水七槻也凑过去观察,然后指向照片里的另外几人,“这就是日原村长夫妇吗?那这个,就是屋田诚人咯?”
照片里笑容灿烂温暖的四个人抱作一团,站在一片春和景明的景色当中,看得出来感情不错,氛围很好。
“嗯,日原村长是个开朗的人,很有威望,已经当了20多年村长了。这桩惨案发生,村民们都很心痛。”城山数马点头,“诚人和大树,我们也都有帮忙照看。好端端的一家人最后竟如此收场,真是一出悲剧。”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了。现场变成这样子,如果不存在入侵者的话,那就代表是日原村长极其暴戾地摔打家里的东西,然后将自己的妻子捅死在了家中。这与他的形象截然相反,村民们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环顾着现场的越水七槻如此判断着,然后一转头,视线就投向了木愣愣站在门口的人。
“嗯哼,是时候来看看你当初的调查情况了。工藤,你现在和我们一样,是第一次踏入案发现场的,想起来了什么吗?或者,让你重新调查一回,你会怎么做?”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好不容易从痛苦的回忆里挣脱,一抬头就被一屋子人上压力的屋田诚人:“……”
明明是让你们来重新调查,结果怎么一个个的默认失忆了的工藤新一也能给出答案?
工藤新一,果然是个可恨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