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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全民抗旱,全城开动

  国家机器开动了。

  海滨市如此大张旗鼓的抗旱救灾还有个原因,国家层级组织专家进行了论述,结合来自海外的信息,最终认为南北方今年都会遭遇较大天灾。

  南方防洪,北方抗旱。

  这是大旗。

  有了大旗的指挥,很多政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执行了。

  海滨地区是最先进行旱情告警的地区,所以在这方面干的也好,各地区各部门各单位都开始加入抗旱工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年天气格外残忍,刚进入五月中旬,天上那轮白炽的太阳就开始散发六月中旬的热量。

  钱进跟随指挥部下乡去查看情况,旱情初现端倪。

  往年该是绿浪翻滚的田野,此刻绿色不多,黄色不少。

  黄是枯黄的黄。

  蔫头耷脑的麦子长势很不好,叶片打着卷儿,边缘焦枯,风一吹,簌簌作响。

  韩兆新领着钱进下去掐了几个麦穗一看,小小的麦穗干瘪瘪的,一看就知道发育不好。

  有农民看到他们下入自家麦地,扛着铁锨喊着叫着冲过来:“干啥呢!干啥呢!”

  随行的秘书急忙解释:“老同志,我们是市里抗旱指挥部的同志,我们来查看咱农村的旱情。”

  老汉一看钱进一行人的打扮,再看不远处的吉普车,赶紧把铁锨扔进了地里去。

  他儿子愁眉苦脸的解释:“对不住,各位领导,我们还以为你们是在糟践这地里的麦子呢。”

  “别怪俺爹着急,这农民谁不着急?本来眼瞅着快要收麦子了,可是你们瞅瞅,现在就这麦子的情况,咋收?”

  韩兆新算算时间:“距离收麦子还有一个月了?咱们这边临海还不太缺水,就是这个情况,你们说中原地区和西北地区得是啥情况?”

  “那边收麦子可是更早啊。”有老干部沉甸甸的说道。

  年轻的农民听到他们的话着急的说:“咱这里怎么不缺水?领导你们去瞅瞅俺大队的水塘河沟吧,都干了!要不然这麦子能长这个逼样吗?”

  一行人跟随农民领导去大队周围转了转。

  本该泛着粼粼波光的水塘、小河沟,只剩下一片片浑浊的河床底泥,可以预料,如果再不下雨或者再不能引水到来,河床就要从浑浊变成干枯乃至龟裂了!

  正午的空气滚烫,每一次呼吸都灼着肺管子。

  得知市里领导来了,生产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也来了,指挥部的领导们与他们交谈,能听出一股子恐慌感。

  大队干部要求指挥部允许他们往小河沟里引水:“俺南边有一条清水河,那河里水不少,可那边大李庄小李庄拦着不叫俺大队引水啊……”

  涉及到生产大队引水这种工程性工作,领导们不能一拍屁股就表决,他们不了解当地水情。

  于是韩兆新先安慰干部们不要着急,同时承诺回去就责令有关领导来视察并酌情往周边生产队乃至公社引水。

  得到领导的承诺,社员们算是松了半口气。

  钱进没有参与讨论,他蹲在地头凝视土地,然后抓一把干土在手里,闻不见尘土味,能闻见绝望味。

  回到市里,指挥部开会。

  韩兆新有些着急了:

  “形势比预想的还要糟,我看了基层的统计,现在还是五月份,就有生产大队出现了人畜饮水告急的情况,要是进入六月七月八月会是什么情况?”

  秘书补充说:“今天刚接到的汇报,青西公社红星红大队那边,几个孤寡老人要到五里外其他大队挑水吃了!”

  “还有个叫马山子的生产队,三百多口子人,只靠村口一口快见底的老井吃水……”

  他把汇报报告分发给众人,钱进一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情况。

  头皮发麻。

  领导这个位置不好坐的!

  韩兆新说道:

  “现在大家应该能直观意识到了,旱情现在是压在我们每一个人肩上的山,处理不好它,它能压倒我们农村地区。”

  “现在不再是动员大会或者某个会议上的号召了,我就下命令了,各单位、各部门,现在都要无条件服从指挥部统一调度进行抗旱工作。”

  “任何工作,都必须给抗旱让路!这不是喊口号,是军令状!”

  “军令状”三个字,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还好。

  现在这年头虽然改革开放、开始讲究个人的力量,但集体依然是社会最主流团体。

  市府下达死命令,整个市民集体都要开始执行。

  抗旱工作成了一张无所不在的网,它在哗然中壮大、悄然中延伸,伸展到了各单位各工厂乃至各家各户,包括钱家。

  晚饭时间,一群孩童疯玩以后跑回来准备往浴室钻:“大伯娘,把浴缸放满水啊……”

  马红霞没好气的吼道:“从今天开始浴缸停用了,要节省用水,你们想玩水去海边。”

  钱夕赶紧说:“都消停的啊,以后不准那么闹腾那么洗澡了,每天顶多可以冲个凉,冲凉的水还得收集起来去浇花。”

  “另外没大人带着不准去海边,昨天我听我同事说,海水浴场淹死了两个上小学的孩子……”

  马红霞闻言觉得有道理,让孩子们去浴缸里站着,冲洗之后把水又给舀了出来,准备拿去浇花浇菜。

  钱进给她在楼顶放了一批泡沫箱、铁皮箱之类的东西,放上土后种了蔬菜。

  饭菜上桌,格外简单。

  以前是两道肉菜配四五道蔬菜然后还有个汤,慢慢的菜量开始减少。

  今晚饭桌上加上了咸菜。

  钱进笑着调侃,说迟早有一天桌子上只剩下一盘咸菜。

  但这咸菜很好吃。

  毕竟是他从商城买出来的东西,他用供销社来路进行解释,一行人吃的开开心心。

  钱程有些疲惫,一边扒拉着碗里稀疏的菜叶,一边说话:“老四、媳妇,下个礼拜我应该就不在家吃饭了。”

  “单位下了动员令,各科室组织志愿支援小队,轮流去近郊的刘家庄大队挑水运水,下班过去,晚上住那边。”

  “我们科里城里人多,老同志多,我报名参加第一组进行支援,一去一个礼拜。”

  钱进点头:“好,大哥,在单位里这是好事,你放心的去,咱家里有大嫂坐镇呢。”

  马红霞帮自家男人整了整衣领,有些心疼:“近郊的地方还缺水啊?有那么缺水吗?”

  钱夕解释说:“那地方我知道,缺水是不怎么缺,但老弱多点儿,壮劳力太少了。”

  “对,以前他们喝水是用自来水,现在自来水厂把郊区线已经停了。”钱程补充,“特殊时期,大家先挑水吃,壮劳力不够的地方,城里的工厂单位组织积极分子去帮忙。”

  马红霞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反对的话,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这该死的老天爷,孩子他爹你下去可得当心点,挑担子别硬逞强,你那腰……”

  “没事,放心,我心里有数。”钱程打断妻子的话,声音放柔了些,“挑水的都是精壮小伙和我这样的好劳力,活儿分着干,不累。”

  马红霞便说:“那行,你忙你那边,就像四兄弟说的那样,家里你不用担心。”

  “我这边还有建国妈她们帮忙呢……”

  钱夕放下手里的碗乐了:“大嫂,你指望不上我了,我大哥那里忙?我这边也不轻省。”

  “昨天我们单位的的李书记找我谈过了,市里想组织一支‘抗旱知青助农大队’,男同志下乡干活,女同志前方宣传、后勤支援。”

  “你也知道,我现在认识不少还闲在家的待业知青姐妹,李书记的意思,让我出面帮着把她们组织起来,宣传男同志下乡支援,也给下乡的男同志们提供后勤支援。”

  马红霞呆了:“啊?你也去啊?”

  “我觉得晓红也得去。”钱夕看向钱烈的妻子赵晓红。

  赵晓红:“啊?我?”

  她自从回城一直没工作,但她不是闲着。

  钱进得知她在公社当过会计后,就找了师傅带她,也给她从商城买了好些财会书籍让她学习。

  钱进以后肯定要搞企业。

  他其实不喜欢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往企业里安插,以后也不准备这么干。

  可财会工作不一样。

  如果赵晓红有天赋,他希望这方面由自己人负责,起码初期企业架构不那么严谨齐全的时候,才会让自己人掌控更安全。

  钱夕冲她点头:“对,晓红,我觉得这事能干。”

  “咱不能总在家干耗着,心都慌了。抗旱是大事,咱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至少能帮农民一点忙,咱都是下乡回来的人,都知道农民可不容易。”

  赵晓红苦笑:“我其实一点都不慌,我现在忙的还挺充实的。”

  她看向钱进。

  钱进点点头:“三嫂,这确实是好事。”

  赵晓红点点头:“行吧,二姐,那你带着我干吧。”

  钱夕有着东北妇女的虎性,痛快的说:“行,你麻溜跟着我就得了,看我领着你怎么去整吧。”

  “哎哟我娘来……”马红霞眼前一黑,“你说你这带着一群姑娘家去干工作,那也……也自己当心吧。”

  她终究不是长辈,没法劝阻平辈人的工作。

  钱夕这边大大咧咧的,说:

  “大嫂,瞧你说的。我们不去抢险挑担子,就是在城里头转悠,做做宣传,帮指挥部统计统计情况,分发点小东西,安全的很。”

  马红霞最后胆战心惊的看向魏清欢:“小魏老师,你、你不会也得去参加抗旱工作吧?”

  魏清欢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嫂放心吧,我帮你看孩子!”

  马红霞松了口气,讪笑起来,然后她又左右张望着问:“诶,建国妈,你男人呢?”

  陈寿江今晚没回家吃饭。

  运输公司现在更忙,此次抗旱工作,他们运输队全是主力。

  只见停车大院里,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汽油味、铁锈味混杂着男人们的汗臭味焦臭味四处弥漫,而喇叭声、电焊声混着一群男人高亢的吆喝声响成一片。

  几辆解放牌CA10B卡车被围在中央,车头灯雪亮地照着。

  陈寿江正和他的师傅、同行围着其中一辆忙碌着。

  院里的全是大老爷们,大家伙赤着膊,黝黑的脊梁在灯光下闪着油亮的汗水。

  司机们正在往车斗里焊接一个巨大且结实的铁架子,此时他们在调整焊接到架子底部的粗大圆环。

  “这边这边,老四,角钢焊牢靠了!这可是要装几吨水罐的!”陈寿江叮嘱。

  他从下午就忙活,如今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在沾满油污和灰尘的脸上冲出几道浅痕。

  “王师傅,我看咱底盘那几个承重箍最好再多加一道保险链子,路上颠出个好歹,咱可赔不起!”

  一个老师傅拿着扳手,仔细检查着焊好的承重环。

  他用力晃动了两下焊点,才点点头闷声道:“嗯,行了。陈儿,这真行吗?厂里技术科说咱们这么瞎改,属于违章改装……”

  “呸,什么违章不违章!”陈寿江吐了口唾沫,指着院子里几辆已经“改装”完毕的卡车。

  那几辆车的车斗里都牢牢固定着巨大的银白色圆柱形储水罐,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你看二队赵强他们改的!咱这算啥?”

  “你们都知道,我孩子他四舅是这次抗旱救灾指挥部的副指挥……”

  “钱进嘛,谁不知道?我们要是不知道你这层关系,能听你个外来胡子的指挥?”有个汉子莽撞的说。

  这话说的可不客气。

  但他们交情很好,陈寿江又有着传统东北汉子的豪爽,只在乎事实,从来不纠结细节和礼节。

  他嘿嘿笑道:“是、是,一直以来我跟着我那个小舅子沾光,这次怎么也得给他帮上忙,同时我跟你们说,这对咱自己也是个机会。”

  “咱有我小舅子这关系,是吧,只要咱这次下苦功敢拼命,到时候表彰大会上怎么也得给咱戴大红花、发大奖状,万一能弄个抗旱赈灾先进个人什么的……”

  “哈哈哈哈!”一群人大笑起来。

  “隔着他妈老远就听到你们鸭子一样的嘎嘎叫,弄啥咧?”已经荣升第五运输公司中队长职务的乔进步拎了二十斤散啤酒进门。

  陈寿江等人急忙去接散啤解渴消热。

  美滋滋的喝着凉爽啤酒,他们把刚才的话题说了出来。

  乔进步听后跟陈寿江一个态度:“屁,技术科那些书呆子坐办公室里懂个屁!”

  “我都打听过了,这次抗旱是全市的大工作,后面各地区马上就要水,尤其是农村老乡更等着救命水!”

  “这水哪里来怎么去?靠技术科那些书呆子写写画画就有了、就去乡下了?还不都他妈靠咱这些大老粗?”

  他学着领导们的架势一手掐腰一手挥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各位你们就信我这个中队长的,咱这招儿土是土,可绝对管用!”

  “跑长途拉货不也这么绑大件儿吗?咱这‘卡车船’直接绑上水罐子去运水,专门给最干巴的地界送水!”

  陈寿江一拍车厢叫道:“乔老大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

  他正吆喝着,一扭头:“嘿,四兄弟你怎么来了?”

  钱进骑着摩托车进院子,说道:“你大嫂和你媳妇看你不回家,打电话又没人接,担心你临时出什么任务了,叫我来看看情况。”

  他跟其他人打招呼:“乔哥、王哥,嘿,哥几个都喝着呢?”

  乔进步看到是钱进来了,大喜:“瞧瞧、瞧瞧,来大官了!”

  钱进摆手:“少寒碜我,乔哥你们这忙什么?”

  一行人顿时簇拥上来,扯着钱进开始介绍。

  钱进得知情况后冲他们连连作揖:“那我替指挥部、替老乡们谢谢各位大哥了……”

  对于此次突如其来的旱情,他终于开始感到乐观起来。

  大自然的力量是极其恐怖的。

  人定胜天更多的是一句口号。

  可是人心齐,确实能对抗天灾取得一些成效。

  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豹。

  钱进看看自家情况就知道,这次全市抗灾行动肯定轰轰烈烈,肯定能大有成效。

  旱情影响下,农田减产恐怕已成定局。

  但应该不会出现前世那样的大面积减产、部分地区绝产的情况。

  更不会出现有些旱情严重生产队人都吃不上水,乃至渴死家禽家畜的的情况!

  抗旱倡导书贴到了城区各单元楼门口,机关单位工厂学校在宣传,居委会这边也在宣传。

  各个劳动突击队再次派上用场,根据指挥部的调遣安排进各个生产队。

  泰山路劳动突击队自然不例外。

  这可是如今海滨市各劳动突击队的王牌队伍,经过几年扩展如今已经有了五百人规模。

  指挥部开会研究的时候,钱进挥手签名:泰山路劳动突击队全体成员暂时搁置手中既定工作,全体下乡抗旱!

  而且他要求自家突击队去最艰难的地方,去海滨市西北山区地带!

  经过三天动员、两天准备,礼拜天,指挥部特意给钱进这位副指挥放了个短假,让他去主持泰山路劳动突击队下乡动员会。

  五月十八日上午,泰山路小学的旧操场成了临时战场。

  操场上尘土弥漫,五百条精壮的青年男女列成了庞大的方阵入场。

  解放鞋踩在泥土地上,脚印实实在在,尘土四处震荡。

  钱进站在操场入口处先行检阅自己手下这支队伍。

  不管男女,个个斗志昂扬、身板结实。

  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全是人民服装厂自己生产,用的是一直流行的的确良布,很适合天热时候劳动穿着。

  钱进给他们配备了藤条安全帽,因为他们要去的是西北山区,可能要参与探寻溶洞以及开山取水的工程。

  现在水利部已经安排勘探队去找溶洞和地下水源了,他估计快有结果了。

  有钱好办事。

  泰山路劳动突击队的打扮跟其他突击队就不一样,除了穿戴整体花艺,他们还背着统一的绿帆布背包,打好的行李卷结实得像个炸药包斜背在身后。

  另外自备了工具,铁锹、大镐、十字镐,甚至还有手摇钻机。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去打水或者运水的,这是要去干工程的。

  队伍入场开始升旗。

  所有的劳动突击队都改了名字,改成了抗旱支援突击队。

  “泰山路抗旱支援突击队”一行金色大字绣在了一面红旗上,鲜艳夺目。

  海风吹过,升起来的红旗在燥热的风中猎猎飘荡,上面的金字有着燃烧般耀眼感觉。

  操场外围挤满了来送行的街道居民和突击队员的家属,一张张脸上都是担忧和期望交织的复杂神情。

  报社更是派了精明悍将来准备宣传材料。

  钱进回到主席台。

  这台子是临时搭起的,几张课桌拼凑,蒙了一块褪了色的红布,能站住人就行。

  王东带着几个人把突击队的音箱放好,他们插入学校提供的电插座上试了试音,随着‘嘭嘭’响声入耳,几个人点头入队。

  钱进将话筒交给魏香米。

  他虽然职级比魏香米高的多,也是劳动突击队的直属领导,可劳动突击队毕竟是街道性质的队伍,而街道的主管领导是居委会主任。

  所以,魏香米第一个讲话: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我们光荣的泰山路劳动突击队脱胎于刚建国时期,工农入城后在泰山路这条街道上为社区群众服务的草莽英雄团队,五十年代我们靠着铁肩膀硬脊梁在街道上闯出了名号……”

  “如今我们泰山路劳动突击队的威名,是靠一铁锨一锄头,在为人民服务工作中硬干出来的!你们是泰山路上响当当的‘硬骨头’!”

  “今天,旱魔横行,乡亲们在田地里等着救命水,等着引水的渠!那么党和人民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拿出你们在城里头为社区群众服务的热忱来!”

  “哪里旱情最重,就给我钉在哪里!修好水渠,清通河道,打出水来!让老百姓看看,啥叫泰山路的顶梁柱!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台下五百条嗓子吼出的回应声震得操场地皮发颤。

  那巨大的声浪撞击着四周陈旧的教室门窗玻璃都在摇晃。

  几百支扛在肩头的铁锹镐头瞬间举了起来,寒光闪闪,汇成一片冰冷的铁森林。

  灼热的空气也被这钢铁的意志劈开了一道口子。

  摄影师赶紧拍照片。

  一片山呼海啸过后,魏香米将话筒给了钱进。

  钱进的表情在如今自然要比平时凝重的多。

  他对着话筒说道:

  “各位同志,大家背井离乡去支援抗旱不容易!魏主任已经把工作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讲清楚了,我最后啰嗦几句,说几句咱们的口碑……”

  这方面可不是来虚的。

  泰山路劳动突击队是他手中的王牌,他需要这支队伍在各个方面都要做出成绩来,做出口碑来。

  等到突击队转为企业,那么他们的企业天然就带有好口碑。

  正所谓金杯银杯不如人民的口碑,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等到动员大会结束后,他特意把王东、周山湖和平日里爱惹事的刺头叫到了一起。

  一群人聚集在角落里,钱进没说话,先用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的面庞,一个劲盯着他们看。

  看的一行人心里发毛。

  最后是王东忍不住开口了:“钱总队有啥事你就说啊,你别总看我们。”

  “看的我们感觉自己是加入敢死队了,你这是抓紧时间看我们最后一眼似的。”

  这话让几个人嘿嘿笑了起来。

  钱进没笑。

  这把他们弄懵逼了:“不、不是吧?王队说的不是真的吧?”

  抗旱支援突击队要下乡常驻,这样需要有人能镇住所有人,能带好队伍。

  现在队里的不管是朱韬还是石振涛等人都不合适,没这个威信也缺乏领导力。

  正好国棉六厂那边也在组织工人们积极去开展抗旱支援工作,王东就请了假回突击队干活,钱进让他来带队,当了抗旱支援突击队的队长。

  钱进开口,先说了这件事:“王队你回来,我很感谢你,这个关键时候有你来带队,我放心很多。”

  “因为你们此行任务很重!”

  “你们任务是什么?不只是去干活,也是去宣传咱突击队的好口碑。所以到了地方上你们得记住八个字:理解、协商、克制、不争!”

  “一口水一口粮,老乡有他们的难处,有他们的急,咱们要是觉得他们对待咱不那么地道,别去放在心里,一定记住了,咱是去出力的,不是去争去抢去起哄的!”

  一行人赶紧点头。

  钱进又把这番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还再次把王东给叫了出来:

  “你这个队长,要把好关!队伍要是跟当地乡亲起了冲突,我第一个拿你是问!任何时刻、随时随地,都要管好自己的火气,听明白了吗?!”

  王东明白钱进的担忧,脸膛涨得通红:“钱总队你放心,放一万个心,这次我王东绝对跟往日不一样了。”

  “我要是管不住自个儿的脾气,要是带着弟兄们跟乡亲们去红脸去吵闹,我……我把自己这根搅屎棍撅折了塞灶坑里!绝不给咱泰山路丢人!!”

  这粗野的誓言引起队员一片哄笑,却也透着一股直戳人心的狠劲。

  王东来真的了。

  钱进信他的承诺,却不信他的本性。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想办法找了个保险:他刚进劳动突击队那会给他当队长的周耀祖被他托关系从七胶厂给暂时要了回来。

  周耀祖也参加了七胶厂的抗旱志愿队。

  正好钱进是指挥部的副指挥,有还直接管辖权,就利用这个便利把他调到了泰山路这边来。

  周耀祖是指导员,起到一个政委作用。

  干活带队靠王东的威信,管辖王东脾气就得靠周耀祖了。

  除了他俩还有几个副队长,便是朱韬、赵波、石振涛、周山湖一行人。

  副队长们斗志昂扬,就周山湖一个劲摇头。

  钱进问他:“怎么了,舍不得城里的生活啊?”

  周山湖苦笑一声:“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你是怕去乡下吃苦受累?”钱进故意激他。

  周山湖更苦笑:“去乡下那点苦算个屁,钱总队你知道我的,我坐牢那会,那干活才是真的苦真的累……”

  他搓搓手,露出一脸的惋惜:“我是感到可惜,奶奶的,这旱情来的不是时候。”

  “你不是想给咱人民流动食堂开店面吗?铺面都谈妥在泰祥农贸市场边上了,桌椅板凳、锅碗瓢勺快凑齐了,眼瞅着能赶紧开张了,结果……”

  他摊了摊手,望着操场上整装待发的队伍,剩下的话全化在了无尽的苦水里。

  钱进没想到周山湖还挺仔细,至今还挂念着这瓶瓶罐罐呢。

  人民流动食堂不可能一直摆摊,肯定得转向实体方向,而且以后实体才是重点。

  这种情况下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度化,他计划今年就要开饭店。

  其实年后他就开始忙活这事了,奈何一直有本职工作上的要事耽搁。

  加上当下不比未来,现在海滨市还不能办个体户的营业牌照呢,所以断断续续的,饭店准备的差不多了却一直没能够开起来。

  钱进不担心耽误事,他笑道:“不就是个饭馆子吗?旱情再大,它也有退下去的那一天,到时候耽误不了咱们开饭店。”

  “这叫什么?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现在,稳住心气,把你的副队长干好!”

  周山湖看看操场上那一片肃杀待发的工装身影,满肚子的愁苦最终被压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要走。

  钱进指了指他的脸,笑道:“把你脸上的苦相给我退下去,你可是副队长,必须得干出威信来!”

  周山湖改了态度,低吼道:“明白!干它娘的!”

  当天,泰山路抗旱支援突击队乘坐卡车出发去往自店公社的西北山区。

  礼拜一钱进上班,他去了指挥部大办公室,发现张成南已经来了。

  两人之前起过小冲突,钱进不想搭理他。

  结果张成南看到他后很激动,立马小跑上来递给他一份报告:

  “钱副指挥,你可真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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