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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压低价格增加条件,大获全胜

  春季正午的阳光透过银滩招待所会议室的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一条条倾斜的光带。

  进入五月,天气越发开始炎热起来。

  正式谈判终于开始了。

  这次ICI这帮人可老实了,他们意简言赅的提出了目标:

  “我方愿意立刻启动关于百草枯制剂,以及我们集团其他几款适合华东气候特点的常规农药产品的供应工作,具体关于百草枯的原料合作工作,这方面我们持保留意见。”

  巴克利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大规模向中国销售百草枯原液,但不在中国境内设厂,更不能利用中国提供的原材料进行生产合作。

  这样好歹可以多赚点钱。

  如果中国这边有了生产线并且自己提供原材料,等于说ICI就赚个授权费,那能赚几个钱?

  这样正式开始谈判了。

  会议室内没有了双方初次见面的寒暄与礼节性的微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与会双方都在使劲翻合同,研究合同内容。

  翻译人员先讲解了ICI方的需求。

  韦斌和省农业厅派来的专家低语:

  “这个要求不过分,咱们不需要原料合成生产线,能够低价引入百草枯就行了。”

  “具体还是价格,不用说,如果能引进生产线咱们就能把价格打下来,不过他们怎么可能给咱生产线?”

  “可能上个月初国家成立了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让他们心动了?他们也想在国内搞个合资企业?”

  “就是首都航空食品有限公司那种吗?肯定不行,那事跟中粮方面有关系……”

  钱进没指望能把生产线引进国内,这也不合理。

  因为根据他展示出来的信息显示,国内已经有生产线了,现在人家ICI是来单纯低价卖货然后换取在国际上继续维持百草枯垄断市场的。

  但既然是低价卖货,价格自然得使劲往下砍!

  草拟好的价格被他又砍下去了30,克拉克这边不乐意,咳嗽一声准备唇枪舌剑。

  钱进把准备好的谈判条件抛了出去:“百草枯防中毒的三联防护技术,经过我方领导请示,可以以较低价格将专利转售给你们……”

  克拉克到了嘴边的话被憋了回去。

  他看向巴克利。

  总裁与他耳语两句,他又进行了讨价还价,但是价格放的很松。

  最终价格定在了每吨4000美元的价格上,比之前拟定的5000美元吨价又降低了1000美元,降价幅度达到了惊人的20。

  价格和专利交易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接下来的合作就很快了。

  两边的翻译们低声且快速地转换着复杂的条款。

  两方几乎都是以“奔袭”的速度推进着谈判进程。

  他们都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每一个中方提出的合同细节问题,不管是供货批次、到岸港口、检验标准、支付条款,只要没有原则性障碍,ICI都在极短时间里用“同意”、“可行”、“接受”回应。

  这样,关于百草枯制剂和几款常规农药的合同框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

  这次可是大单。

  供销总社方面和ICI进行了多项合同,目前还是一期合作项目,光是农药就要合作六款。

  当然只有百草枯是成本价往国内供应,其他农药给的是优惠客户待遇。

  作为谈判小组的负责人,钱进坐在谈判桌中位,神情自始至终保持着山一样的沉稳。

  他认真地听着翻译,翻看着面前的文本,对ICI方面表现出的极端合作效率和前所未有的让步姿态,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或欣喜。

  一切尽在掌握。

  外贸部代表、供销服务总社领导还有韦斌等人只能跟着他的表情来走。

  钱进岿然不动,他们也不动如山。

  实际上他们心里已经火山爆发了!

  最终合同细节条款全部拟定了,就在克拉克准备宣布合同核心部分基本敲定、可以进入正式文本签署环节时,钱进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凝视ICI方面。

  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巴克利和克拉克的心立刻被揪紧。

  中国人手里难道还有杀手锏?

  韦斌等人也立马凝视对面的ICI人员,他们不知道钱进要干什么,所以眼神空洞无物。

  这把对面的ICI专业的谈判小组整的头皮发麻。

  社会主义国家果然有点说道。

  他们多年工作都跟贸易谈判有关,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对手呢。

  一个人的眼神和表情让人琢磨不清就算了,这怎么一群人全一个样?

  社会主义国家团队的纪律性和团体性也太强了!

  钱进这边表情恳切,言辞也恳切:

  “总裁先生、总监先生,我方非常欣赏贵方在此次合作中展现出的诚意和效率。”

  “中英双方在农业技术领域的互利合作,符合两国人民根本利益,我方原则上同意合同核心条款的设定。”

  此言一出,ICI方面有人松了口气。

  完活了。

  然而,钱进的话语并未结束。

  他的话语出现了“但是”,作为谈判老手谁都知道,但是前面的内容屁用没有,重点都在但是后面:

  “但是基于双方建立长期互惠互信新型合作关系的共同愿景,作为此次一揽子供应协议正式签署的必要补充。”

  “我方需要贵方能提供一个额外的支持。”

  克拉克谨慎的问道:“什么支持?”

  钱进说道:“对贵集团来说很简单,我们希望能请贵集团出面沟通协调,由英伦国家气象局以其官方名义,出具一份针对1980年中国境内夏秋季极端气候灾害可能性的权威性评估报告。”

  他低下头打开笔记本说道:“据我国调查所知,英伦国家气象局于去年结合超级计算机和气象卫星制作出了一个全球数值气象预测模型。”

  “我们希望你们可以说动英伦国家气象局使用该模型做一个预测,预测中国长江中下游及以南地区在今夏发生强降水并引发大规模洪涝灾害的风险。”

  “同时还要预测,中国华北地区及东北部分地区,因高压脊长期控制导致的持续性高温干旱威胁的可能性。”

  钱进的话语落地,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笔在纸上滚动的摩擦声,以及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隐隐回音。

  韦斌和海滨市市府领导们对视一眼,都在下意识的点头。

  是呀,这可是个从外国发达气象机构口中拿到一个结果的好机会。

  同时他们心里也有担忧。

  ICI方面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吗?

  克拉克几乎是脱口而出:“钱先生,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与我们的合作完全是两回事!”

  “你们需要我们国家气象局为你们国家的极端气候提供一份的权威预测报告,这……”

  他感觉这要求简直荒唐又突兀。

  巴克利总裁抬起手,打断了克拉克的发言。

  他微笑着看向钱进的眼睛,充满睿智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钱进平静的外表,看到他那深不可测的谋划核心。

  这个年轻的中国官员,他每一步棋都精确地踩在了节拍上:

  先抛出足以震动ICI根基的技术证明,瓦解其谈判壁垒。

  紧接着利用己方急于签署商业合同保市场的心态,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引进了他们所需的昂贵农药。

  本来应该是ICI趁着中国中原地区的麦田闹虫灾的时候,要敲诈中国一笔巨额外汇,从这个国家身上啃一大块肉下来的。

  结果如今变成了人家敲诈了自己一份合同,从己方集团身上啃下了肉。

  这还不止,此次谈判之前,对方又抛出了更有竞争力的百草枯产品,证明了他们拥有规模化生产这款产品的能力。

  这点很重要。

  本来他们还在怀疑中国化工行业有没有能力生产百草枯,结果事实证明不但有能力生产,还已经给农民试用过且根据农民反馈做了相当好的产品改良。

  这让己方谈判小组失去了可以开展拉锯战的底气,只能被动接受中方的条件。

  而在最后时刻他又拿出了一个看似“非商业”的要求,要求要己方动用“公权”为他们国家的气候做预测。

  这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目的?

  他觉得钱进可能是在下一步棋。

  这步棋必然跟气候和环境有关!

  可是他琢磨不出这步棋是什么,于是他只好对克拉克耳语了两句。

  钱进提出的要求不是什么大事,他愿意接受这要求,他想看看对方下一步棋怎么走。

  克拉克便改了立场,微笑着说道:“钱先生,您提出的这项额外要求超出了单纯商业谈判的范畴,其中蕴含的意义想必贵方已有深刻考量。”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钱进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表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出于对此次合作的强烈期待,我方可以向贵方承诺。”

  “ICI将动用我们所有的影响力渠道,促成英伦国家气象局对贵国气候进行模型预测,我们会向贵方提供一份符合专业规范的气象预警分析报告。”

  钱进站起来伸出手:“感谢巴克利总裁与您的理解,我方非常期待我们后续的合作,也非常期待来自贵国气象界的顶级观测、预测能力体现。”

  可以准备签字了!

  这让克拉克又看不懂了。

  按理说,他们方面虽然承诺了会给中方提供气象大模型推演结果,可这只是承诺,即使写入合同里也不靠谱,一般来说提出了补充条件,都得在条件完成后再签订正式合同。

  也就是说,中方应该是收到英伦国家气象局给出的未来两季度南北方气候环境预测报告后,才会签字。

  结果钱进直接就愿意签字了!

  这啥意思?

  他看向巴克利。

  巴克利还在看钱进。

  面色肃穆。

  埃德加说的一点没错,这中国人中藏龙卧虎,跟巴拉特那个粪坑完全不一样。

  他完全猜不透钱进的心思!

  钱进的心思很简单。

  他只需要ICI方面给一个承诺,然后ICI这边给出英伦国家气象局的报告后,不管里面什么结果,他都要篡改内容。

  反正这年头中英沟通还很少,他不担心中方这边还有什么人或者单位去找英伦国家气象局去求证报告的真假。

  即使去求证了他也不怕。

  到时候发现钱进送上去的报告和英伦国家气象局给出的报告不一样,那他就说是ICI中间出差错了。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基本上不会发生,他只需要ICI的一个承诺,然后给自己递交的报告进行背书而已。

  双方律师核对完最后一页最终确认合同文本。

  接下来开始传给谈判组成员们进行最终检阅。

  坐在钱进斜后方的是农业顾问团成员之一,国家农业部的资深植保专家、老教授方启同,他负责看的是农药成分和运送、保存等技术性问题。

  可是出于对价格的职业敏感,他还是看了眼价格清单。

  等他快速扫过那清晰标注着百草枯原液每吨单价数字后,顿时震惊了。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要说话,又赶紧克制住了自己的师太。

  旁边是外贸部的代表,低声问:“方教授,有什么问题?”

  方启同搓了搓眼睛,也低声说道:“钱进组长刚才又谈了价格?”

  外贸部代表点头,他想起老教授是后来自学的英语,注重的是死记硬背和书面学习,也就是说,他能看懂书本上的英文却不太会说也听不太懂。

  现在农工业里很多专家都有这个情况,他们没有条件通过听读方式学英语,只能抱着一本英语词典默默苦学,导致了读写能力强而听读能力差。

  于是这位代表便耳语着把钱进跟对方的价格交锋又讲了讲。

  方启同这边都懵了:“这个钱进组长,他是、他是不是掌握了英伦人的什么把柄?还是说咱们国家又在哪里跟英伦打了一场硬仗还大获全胜了?”

  外贸部代表笑了起来。

  他自然明白老先生的震惊之处。

  实际上他也震惊!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在其他谈判场合,这些外国资本家一个个精明如鬼,要砍个价费了死活劲才行。

  结果钱进这边砍价跟玩似的,甚至最后还能增加一条与他们贸易主体无关的补充条款?

  方启同一边签字一边摇头感叹:“太厉害了,哎呀老天爷哟,要不是我在这个现场我都不信,这是个不可能的价格!都不是什么全球最低价了!这得是地心价!”

  按照他的核算,ICI这边生产成本恐怕得跟出售给他们的价格差不多了。

  考虑到ICI方面还要负责境外的运输工作,这样他都怀疑ICI是赔钱卖农药进国内地区。

  这样他看向钱进的目光,充满了迷茫和震撼。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整个中方代表团,从高层到工作人员,对价格的反应跟方启同是差不多的。

  所以他们怀疑这合同有诈,凑一起盯着合同条款是仔细的检阅,最终就是没问题。

  如此,兴奋的低语汇成一片海浪。

  克拉克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着钱进露出一个苦笑。

  有点尴尬,有点肉痛。

  巴克利这边叮嘱谈判组所有成员:“关于此次谈判工作中,任何一项农药价格都不准对外公布。”

  “如果回国后有媒体追问,把你们解释不了的事全推到他们头上!”

  他心里对此次交易还是很不满的。

  对方利用技术敲诈了ICI!

  奈何国际工作不管是贸易还是战争,都是纯粹看实力,他们被人拿捏了软肋,只能退步。

  否则中国自己生产了百草枯,那品质可不差于他们,而中国劳动力比他们控制的英伦殖民地工厂地区价格还有优势,到时候ICI可就要坐蜡了!

  还好,巴克利也安慰自己。

  这次海滨之行,好歹给自家王牌产品又增加了一条护城河专利。

  签字完成,双方握手。

  没人比克拉克更了解钱进的厉害,在这点上白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他坦然的向钱进表达了钦佩之情,赞叹他是个外贸工作的能手。

  钱进微笑回应,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出发点:“为人民服务,永远是我们的最终追求。”

  这桩震撼的合同,就此尘埃落定。

  合同签订后当即由专车送往了首都给国家高层领导过目,同时准备印发宣传资料——关于农药药效的资料,送往全国各主要城市的供销总社。

  从今年开始,他们就要大规模进口这些行之有效的农药来出售给农民使用了。

  韦斌、市里的主要领导都对钱进展示出的工作能力赞不绝口。

  次日送走ICI方面的人员后,市里便举办了一次欢庆晚宴。

  晚宴直接在银滩招待所宽敞的宴会厅里进行,这还是钱进第一次进入自己老家的宴会厅。

  真不赖啊!

  相比国营饭店那些大包间,老家的宴会厅不太大,但门窗风格别致,橡木地板被木蜡保养良好,同风格的桌椅摆放整齐。

  桌面上雪白的桌布铺展开来,上面压着印有麦穗花纹的透明大玻璃。

  今晚的菜肴说不上精致,主打一个分量十足:

  整条的油泼石斑鱼泛着光,油汪汪的红烧肉炖在搪瓷盆里,碧绿的清炒时蔬码放得整整齐齐,主桌正中还立着一排贴着大红喜字的酒水。

  天花板上悬着的几盏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此时天气倒是没那么炎热,毕竟刚进五月份,加上现在是晚上所以气温很舒适。

  宴会厅打开风扇是为了驱散浓烈的烟气。

  暖黄的灯光下,市里主要领导和参与此次农药引进战役的功臣们济济一堂。

  宴会厅的墙壁上挂着崭新的领袖画像,角落里的留声机播放着轻轻柔柔的《乡恋》。

  这可是当下的禁区,结果……

  不过也正常,饭局上播放的音乐自然是轻缓为主,总不能来一首《东方红》或者《我们走在大路上》吧?

  激昂的旋律适合表彰场合,不搭配宴会氛围。

  这是内部庆功宴,主要领导简单发言,然后提酒祝辞,大家便开始推杯换盏了。

  钱进今天可当上了主角。

  领导们带完了酒开始自由发挥,二号领导韩兆新率先冲他举杯“小钱,来,咱们再碰一杯!”

  韩兆新酒量不佳,如今半斤白酒下肚他已经醉了七八分,脸颊红红的,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干部头此刻也略显蓬松,领口的风纪扣更改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

  他此时高兴。

  一把手管人二把手管事。

  如果之前虫灾闹大了,准没他这个二把手的好果子吃。

  所以此时他对钱进相当热情:

  “小钱啊,今天这顿,早就该吃了,早在头批高效氯氰菊酯运到、虫情刚缓过劲儿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就想着给大伙儿庆功,给咱们供销社、特别是给你这个头号功臣庆功!”

  他用力晃了晃空着的那只手,似乎在驱散某种无形的阻力:“可是呢,省里有领导得知后给我们传了消息,说这样影响不好。”

  “领导说这算什么呢?这不是‘大灾刚过就大吃大喝’、‘丧事喜办’吗?所以当时不太鼓励我们搞这么热闹的场面……”

  韩兆新提高了声调,目光扫过全桌,脸色喜色更浓:“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咱们为国家节省了多少宝贵外汇?啊?引进了多少先进实用的好农药?”

  “这不光是解决了眼前二十万亩麦子的问题,这是一场漂亮的外贸战,是一场扬眉吐气的大胜利!”

  “这要是不进行庆祝,那就是埋没大家的功劳,尤其对不起钱进同志你顶住压力、为国家争来的脸面!所以这次我们几个人统一了意见,这庆功宴,必须搞!”

  周围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和掌声。

  钱进连忙站起来,双手捧着杯子用杯口跟二把手的酒杯中间碰了碰,继续保持谦逊:“领导您过誉了。”

  “这次能取得一点成绩,全靠上级领导,特别是中央安排下的几位领导同志、您、韦斌社长、王振邦主任,还有市委市政府的正确决策和果断指挥。”

  “功劳是大家的,从资料室分析数据,到田间地头试验效果,再到谈判桌上每一轮交锋,整个过程中涉及到的同志都有功劳。”

  “想想吧,下通知、寻政策、协调外贸工作等等,这么多的环节少了谁都不行,是吧?我认为是大家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才打胜这一仗的!”

  “我其实就是一个跑腿的、会嘴的,本质上还是按领导的部署,做了该做的事儿。”

  领导们对他的发言很满意。

  小伙子多会来事。

  同时他们现在也不敢妄占功劳,钱进在外贸工作上已经多次立功,有国家层级的领导都知道他的存在了。

  而这次与ICI的合作又是供销社国家层级的商业贸易活动,上头领导肯定一直盯着,谁立功了谁拖后腿了,人家早就有数了。

  他们这些级别的领导很清楚这点,所以不会乱来。

  另外他们也不愿意得罪钱进了。

  钱进还不到三十岁!

  如今又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他们都已经看到了钱进未来的大概样子。

  就像韦斌对他越来越客气一样,现在市里领导们起码不会扫他面子。

  大家都知道那句俗语,怎么交好一位将军?在他还是战士的时候便给予尊重!

  这种情况下钱进又低调会来事,他们自然就很满意了。

  王振邦对钱进现在最是看好也最是爱护,特意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

  等钱进跟韩兆新这边喝完了,他伸出手在钱进膝盖上轻轻拍了拍,看钱进的目光带着长辈看晚辈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

  “行了,钱进同志,你无需过谦。这里都是明白人,还都是自己人。”

  “此次与ICI的贸易合作,从头到尾是怎么回事,从虫灾压顶时的绝望,到使用氯菊酯实验,再到最终锁定高效氯氰菊酯,这是你的功劳。”

  “后面逼迫用爱国侨胞给的一份半成品合成资料诈ICI低头让步,怎么用市场规模换价格让步,这每一关,每一个关键节点,我们都清楚。”

  “你干的好啊!”

  他的话给钱进的功劳定了调。

  众人鼓掌,钱进便挨个找领导敬酒。

  轮到外贸部代表章如海的时候,对方扶了扶眼镜,说:“钱主任,咱们不着急喝酒,我有点疑惑想要先问一下。”

  他脸上带着困惑之色,实打实的问道:“是这样的,我是非常好奇啊,你这次跟ICI这样的国际化工巨头的谈判,过程我可是看在眼里,可以说你是异常强硬,步步紧逼。”

  其他人点头,忍不住露出笑容。

  能把洋鬼子逼得退步,这真是太叫人高兴了。

  五十年代初与洋鬼子联军的境外血战,在场的人都没有参与,一直引以为憾。

  此次谈判他们面对ICI这种层级的大集团,将之打的连连后退,虽然这跟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远远不能比拟,却也足够让他们引以为豪了。

  毕竟他们跟最可爱的人一样,也为国家争光、保护了国家利益。

  章如海继续说:“让我奇怪的是,你的态度这样、这样强硬,谈判过程竟然能如此顺利,还能如此高效地达成协议,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还取得了非常优惠的条件!”老专家方启同赞叹道。

  章如海点头:“是的,反正这次的经历让我大开眼界,因为你的操作跟我们在近期外贸谈判实践中……说实话,完全不一样。”

  王振邦感兴趣的问:“近期外贸上有引进什么项目吗?”

  章如海是个办事认真的同志,所以被外贸部派来协助并监督谈判工作。

  此时面对询问他立马摆出了汇报工作的架势,放下筷子,表情认真:

  “是这样的,我今年也参与主持了部里的几场重要对外谈判工作。”

  “就说去年冬天首都引进西德那条数控机床生产线的谈判,我们谈了半年了,反反复复,条件换了好几茬儿,现在还在扯皮!”

  “还有上个月沪都那边从扶桑要进口一批大型精密仪器,对方那个刁钻劲儿,条件苛刻得差点让我们掀桌子!都是困难重重,艰难无比啊!”

  “可是没办法,咱们的设备缺口、技术需求摆在那儿,很多时候明明知道对方拿捏着优势,咱们为了发展,有些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说到这里他再次看向前进,脸上的表现依然饱含着不可思议:

  “然而这次呢,钱主任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吧?我这么说不夸张吧?这其中的关键究竟是……”

  他试探的看向钱进。

  其他人也看。

  章如海的话引起了在座不少人的共鸣。

  一把手笑眯眯的说:“小钱,首都来的同志向你请教工作技巧了,你得好好说道说道呀。”

  钱进急忙说:“不敢不敢。”

  他先把使用半份百草枯生产技术成功诈唬克拉克的过程讲了一遍,先做了个总结:

  “之所以我敢去诈ICI这位亚太区总监,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谈判对手做了了解和研究!”

  “ICI的确是巨头,技术雄厚。但正因为它是欧洲的老牌上市公司、国际级财阀,它就存在一个核心的弱点——它极其重视它在资本市场的表现!”

  “每个季度,每年度的财务报告,盈利指标,直接关系股价波动,关系股民信心,更关系管理层的位子和年终红利!”

  “股民?”王主任下意识问道。

  钱进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开始给他们讲股市问题。

  现在国内还没有股市的,很多老领导也不了解这个汹涌澎湃的资本市场。

  简单的介绍了股市运行规则,他继续说:“英美等国的大型企业,股东压力巨大,‘股票市场就是企业的指挥棒’。”

  “根据我所得到的情报分析显示,ICI在亚太地区,特别是新兴市场的扩展面临瓶颈,业绩增长乏力,导致股价一直下行。”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急需突破点来提振年报数据,稳住股价。中国这个人口第一、农业大国的广阔市场,是他们绝不能放过的肥肉!”

  “同时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件事,他们最恐惧的是什么?是我们自己也能生产他们的王牌产品百草枯!”

  “这不仅仅是损失一个市场的问题,更是直接动摇他们在全球除草剂领域的垄断地位,打击投资者信心!”

  一行人听的连连点头。

  这可不是应付了事。

  他们确实明白了钱进做这件事的逻辑。

  “一切前提在于对敌人情况的掌控,这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韩兆新赞叹道。

  钱进点头,说:“对,我选择ICI不是随意选的,是经过了对全球主要农药巨头财务状况、技术短板、市场需求的深度梳理后,才决定主攻方向。”

  “他们迫切需要进入中国市场的‘门票’来安抚股东,我们则需要突破技术封锁、解决燃眉之急。”

  “当发现了对方的深层需求与恐惧点后,双方的契合度就显现出来了——我们有了足以撬动他们底线的砝码也就是百草枯的潜在竞争,而他们有我们急需的东西和缓解市场压力的诉求。”

  “这种战略层面的互补,‘你情我愿’的成分居多,自然就更容易一拍即合,所以推进起来反而显得相对顺利。”

  章如海终究是行家,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本质上来说,这是一次精准把握双方痛点、寻找核心利益共同点的互相交换,外国人把这叫WintoWin,双赢。”

  钱进对他赞叹不已:“精辟,不愧是首都来的同志,眼界广、水平高,这总结真是一针见血!”

  章如海哭笑不得。

  你这真是夸赞我啊?

  那我可担不得这赞誉。

  这一刻,外贸部的老谈判专家在钱进面前青涩的像一个新兵蛋子。

  围绕着国家贸易工作上的一些难点,后面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讨论。

  最终,宴会在一片欢快热烈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送走了领导们,钱进便准备撤了。

  结果刚走到宴会厅出口,章如海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还快步追上了他:“钱进同志,请留步!”

  钱进有些诧异:“章代表?还有事?”

  章同志微笑着说:“还有事,不过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钱进同志,你有几位老朋友现在在海滨市,咱们不妨去见见他们?”

  请:m.badaoge.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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