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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进又把黄老铁叫到一边,拿出张纸来给他看:“你带同志们再给我们单位弄两套炉子,你看看这个造型,越快越好。”
黄老铁凑上去看。
四条腿撑着个不封盖的长条铁盒子,他说道:“这个简单,两天三天的事!”
钱进说道:“用多少铁合计多少钱……”
“你这不是打我脸吗!”黄老铁打断他的话,“这么两个铁架子能用几个铁?领导你放心的拿去用,我们铺子里有耗损指标。”
“每年我们都攒下了,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有点家底的人。”
钱进笑道:“那感情好,还是那句话,正月里领你们去城里逛逛。”
“就等着这句话。”几个铁匠纷纷喊起来。
周围的社员们眼馋的不行,有的直接问:“领导,到时候能不能搭你个便车?”
钱进把火烧给黄老铁:“你们问他吧,这次我出车,他来组织人手。”
待在这里的社员们呼啦一下子把他给围起来了。
老狗哈哈大笑,用豁口的搪瓷缸给钱进沏茶。
茶水是拿炒糊的麦粒兑的,浮着层铁匠铺特有的铁锈色和一些干草。
钱进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中,确实喝不了这东西。
老狗笑道:“不好喝吧?”
钱进说道:“老狗师傅,我可没有瞧不起你们的地方,可是喝这东西还不如直接喝水呢。”
老狗说道:“你先喝着试试,等你回去搂着小魏老师的时候再想想自己这句话说的对不对。”
钱进乐呵:“哟,你怎么知道我俩结婚了?”
老狗拍拍他的腰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吧,骨头都被榨干了!”
“别瞧不起这东西,里面那个干草叫仙茅,传说以前天兵天将下来剿灭妖怪,武器没了,他们就将自己的血抹在这种茅草上,茅草你肯定知道,叶子跟长矛似的。”
“天兵天将给茅草叶子抹了仙血就成了兵器用来降妖伏魔,后来这种茅草就得了个名字叫仙茅草。”
“它们有个用处,干啥呢?男人喝了也跟装了根长矛似的!”
钱进乐呵:“嗨哟,还有这说法呢?”
一仰头,吨吨吨吨吨!
老狗说道:“这个比什么黄精黄芪好使,不信你喝两天试试吧。”
“我说过你结婚了教你我们祖传的老狗功,走,我进屋教你几手。”
起先钱进觉得老狗他们说的所谓‘老狗功’都是胡扯开玩笑的东西。
如今老狗真要教他了他才意识到,可能老狗真有点东西。
所谓老狗功就是若干锻炼动作,他看过后感觉有些动作颇为眼熟,前世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过,好些叫什么运动,专门锻炼男性能力的。
可惜那会他没有对象又约不着姑娘,觉得这辈子用不上,所以没学习。
如今老狗指导,他学的比谁都认真。
老狗跟他说:“每天早晚都要练,嗯,从一开始练几分钟开始,后面慢慢的锻炼到半小时。”
“你就练吧,几天可不管用,可你练上几个月,小魏老师在你面前绝对不敢大声说话。”
钱进如获至宝。
这趟铁匠铺之行,可谓是收获颇丰。
他要走人,社员们非常热忱的将小车送上车斗,压根用不着他动手。
钱进不吝啬,拿出一塑料袋的瓜子花生递给他们:“光烤火有什么意思?吃着瓜子花生喝着茶水才是生活。”
在社员们热情摆手中,他一脚油门开车去往红星刘家生产队。
这次生产队的孩童们有经验了。
虽然钱进换了车,他们也知道是谁开车来了,跟在后面又要爬车。
钱进呵斥他们,狗仗人势,黄锤从车窗探头出去汪汪汪的乱叫。
一群母狗闻声而来。
黄锤情不自禁的开始晃腿摇尾巴。
钱进瞥了一眼,老狗家传绝学不会还真从公狗身上学的吧?
这算什么事?
仿生功夫?
嘎斯69声音大,引来老人出门看热闹。
刘有余从办公室出来,手里土黄色的棉布袖子摇晃的跟一面黄色旗帜似的。
“钱领导又来了?你是真费心了。”刘有余不知道哪天掉了个门牙,豁牙漏着风,钱进好悬没听清他说什么。
刘旺财闻声而来。
他的烟袋锅在车身上磕出火星子:“昨天才叫人给你捎了些鲜货过去,你今天就来了,咋了,心里过意不去?”
钱进说道:“今天是星期天,我只有星期天才休息。”
“上次送的鱼虾蛤蜊可还鲜?”王秀兰笑着问。
钱进竖起大拇指:“鲜得掉眉毛!”
孩童们已经爬上车去玩起来,有人打开了麻袋看,叫道:“都是大黄豆!”
钱进说道:“这次我给你们送黄豆,应该够你们用上一段时间的。”
豆腐生意做起来了,刘家生产队跟人民流动食堂之间的买卖就开始了。
钱进把集体采购证交给了朱韬,他们买大豆送给刘家生产队。
但大豆历来是紧俏农产品,海滨地区又不产大豆,所以不太好买,特别是大宗采购更不好买。
这事朱韬跟钱进说过,还说到了腊月会更不好买,因为家家户户腊月里要做咸酱豆,都要买黄豆。
当地做咸酱豆是一年两做,三伏天可以做,冬腊月也能做,中间的时间却不好做。
于是钱进这次直接干了半车黄豆过来,以刘家豆腐坊的效率,这够用到正月以后了。
黄豆这种粮食分外漂亮。
钱进买的又是27年的改良品种,黄豆颜色黄,个头大,一把抓在手里沉甸甸的,让刘旺财欢喜的合不拢嘴:
“这次的黄豆好,又多又好!”
钱进解释说:“这是正经的东北大豆,前两天有一船货送到我们港口装卸,我就用集体采购证从他们手里买了点,人家按照成本价卖给咱的。”
“真好,你在港口当领导真好。”几个干部闻言赞叹。
刘有余问道:“队长,这怎么着?今天晚上不得招待领导再吃个猪?”
钱进说道:“你们杀猪没问题,不过今晚我不在这里吃了,时间来不及。”
“现在这天太短了,路况又差,我是新手不敢走夜路。”
“另外,今天咱们事可不少呢!”
刘旺财却不听他的话,笑道:“冬天里头自家领导上门,俺队里没有别的款待法子,咱就知道一个杀猪。”
“领导我知道你是好心有好意,怕吃了俺队里年底给社员的东西,没事,爱国猪已经全交上去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咱自己吃的猪。”
“往年队里杀猪卖肉换钱给社员发工分,今年不用了,今年有了豆腐坊能赚到钱,另外你又给送来了粮食,这更不愁过年了。”
刘有余帮腔说道:“年关年关,今年有了领导你,只有年没有关了!”
刘旺财一挥手:“不管领导的安排,给我杀猪!”
顿时,杀猪号子响彻了打谷场。
杀猪匠杆子指挥几个汉子把一头二百斤的黑毛猪捆绑出来,挥手说:“按在门板上,今天弄它。”
“按老规矩,七成归集体,三成招待客人。”刘旺财说道。
杆子酣畅淋漓的杀猪,案板上肥膘最厚的后臀尖用麻绳系好,那是要悄悄塞进货车驾驶室的。
喝的茶也跟猪有关。
钱进从未接触过的猪油茶。
他抿了口混着猪油油腻感的茶水,忍不住怀念银滩公园招待所的那套骨瓷茶具。
喝过茶水暖了身子,钱进就要去看一看刘家的豆腐坊了。
这产业的成立跟他有关,这产业的应用更是跟他的企业有关,他必须得检查。
豆腐坊用了一座老仓库改造而成,外面有好几个多层木架,上面的盖垫摆满了冻成金黄色的冻豆腐。
这是好东西,它能吃进麻辣烫汤水,然后又有嚼头,所以备受欢迎,供不应求。
刘旺财推开门,蒸腾的水汽蔓延,钱进抬脚迈过门槛,水汽混着豆腥味往他鼻子里钻。
两个豆腐师傅在忙活,刘旺财一声‘领导来看望大家’,两人赶紧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使劲擦,板板正正贴墙站好。
钱进无语:“得了,大队长,你可别叫我坐蜡。”
刘旺财还推搡他:“你就是我们豆腐坊的领导嘛,去,跟同志们握握手。”
两位豆腐师傅已经主动伸出双手了。
钱进无奈的跟他们握手,说:“师傅们辛苦了,我们人民流动食堂很感谢你们的付出,特意给你们带来了一点慰问品,等下工后去你们生产队办公室领取。”
豆腐师傅们跟他握手的力度顿时大了好几分,点头哈腰连说‘感谢领导栽培’。
钱进苦笑:“别闹都别闹了,咱就是普通老百姓,我是过来看看你们豆腐的生产流程而已。”
刘旺财抄起葫芦瓢敲响泡豆的木桶,二十斤大豆在碱水里涨成漂亮柔和的黄白色。
一头捂着眼的骡子带动磨盘转起来,吱呀声吸引了一只狸花猫好奇的观看。
“这是老石磨,光绪年间的物件了。”刘有余不无自豪的介绍说,“它有老豆腐味,磨出来的豆腐好吃着呢。”
一个师傅解开麻绳,粗布滤袋在木架上抖出片雪一般的瀑布。
随着石磨转动,豆糊顺着青石凹槽淌进铁锅,混着井水让屋子里的豆腥气更浓郁。
灶膛里的劈柴烧的噼里啪啦,刘旺财笑着说:“还是上次你们突击队来砍的柞木呢。”
他又问:“这批豆腐还得过段时间点卤,要留下看点卤吗?”
钱进说道:“不用了,我大概看看没问题就行。”
“那个,大豆注意保存别被耗子咬了,做豆腐可得注意卫生。”
刘旺财叼起烟袋锅痛快的说:“这个必须注意上,存黄豆的仓库都被检查过了,老鼠洞用石头塞的结结实实了。”
刘有余献宝似的捧来方还冒热气的豆腐:“领导你尝尝,这是鲜豆腐,香甜可口,可好吃了。”
刚出锅的东西都好吃,豆腐自然不例外。
钱进咬破焦黄的豆皮,舌尖触到内里凝脂般的嫩豆腐,确实不错。
豆腐坊不大,他看过没什么问题带刘旺财往外走。
刘旺财颇为期待:“不管豆腐豆干豆皮冻豆腐都能卖好价钱,这下子可好了,领导,你给我们队里是送来一个会下金蛋的凤凰鸟啊。”
“你不知道,”刘有余得意的说,“我们公社的生产队知道这事后都来参观。”
“他们也能磨豆腐,可他们买不着大豆,磨出来的豆腐只能在乡下便宜卖,可不像我们这样能卖进城里去。”
钱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问道:“你们有船,公社有码头,那么你们这边渔获多吗?”
刘旺财说道:“我们队里的渔获不行,公社码头上可不少,我们公社实际上全靠这个海给撑着呢。”
钱进问道:“捕捞上来的碎鱼小鱼多不多?”
刘旺财立马说:“那可不少,就像前天刮十级北风,拖网船捞的全是断头货。”
有今天去过公社的社员笑道:“今天也不少,在码头上堆着呢。”
钱进一听精神抖擞:“走,去看看。”
刘旺财纳闷了:“去看那干啥呢?一堆破肚子断头的死鱼而已。”
钱进说道:“看看你们能不能收购,要是能买到,我给你们介绍个新买卖。”
“比做豆腐赚钱多很多的买卖!”
刘旺财、刘有余坐上卡车,钱进一脚油门下去,两人颠的东倒西歪。
明明不舒服,心里头却感觉得劲的很。
汽车开到码头前空地停下,一下车海风带着咸腥味将人扑的晕头转向。
碎鱼堆在下午的阳光里泛着残光,鱼鳃渗出的黏液冻成冰碴,像给死鱼戴上了水晶面具。
钱进弯腰拾起半截黄花鱼,鱼尾冻的硬邦邦,从断面来看鱼肉很新鲜。
旁边小木屋里走出个老汉:“干什么的?”
“打小鬼子的。”刘旺财冲他开玩笑。
老汉看清他样子后也笑起来,又转身回到小木屋里避寒。
“老叔,以你的经验来看,这些碎鱼能出多少肉?”钱进一张开口,海风顿时给他一个口爆。
刘旺财的烟袋锅在冻鱼堆里挑了挑,有些拿捏不定:“六成,不,五成吧,鱼头不少,估计只能出五成的肉。”
他拿起个大鱼头给钱进看。
是一条鲅鱼的鱼头,跟个成年田园犬的狗头那么大,估计这条鱼得有一米二的长度。
钱进问道:“你们队里能买这些碎鱼吗?”
“买了干什么?”刘旺财纳闷,“它没什么用,一般都是趁着冬天天冷好保存,便宜卖去内地的农村里。”
钱进说道:“你们要是能买就买到手,我教你们做鱼丸!”
刘旺财问道:“鱼肉丸子?这个谁不会做?把鱼剃肉剁碎了混上葱姜水和韭菜末,掐丸子下锅就行了。”
“这东西想当费劲不说,用碎鱼肉做鱼丸子有个问题,它们死了不知道几天了,鱼肉不行了,不新鲜,做出的鱼肉丸子不好吃。”
“别说这些碎鱼了,你在城里应该知道,鲅鱼呀鲳鱼呀黄花鱼呀,只要破了肚子,那它们就得便宜卖,为什么?味道不鲜美了不好吃。”
钱进说道:“这个我有办法,不鲜美不怕,加点东西就鲜美了,只要鱼肉别腐烂变质就行,我有办法让它们鲜美起来。”
他得给1977年的老百姓,增加点科技与狠活的震撼了。
不过他不是黑心商人,只在合理范围内使用食品添加剂,不至于影响食客健康。
另外他要做的鱼丸跟刘旺财以为的鱼丸还不一样。
渔民说的鱼丸那是纯鱼肉捏成丸,不好成型就罢了,实际上味道也没有多好。
他买过食谱看过讲解,好吃的鱼丸需要不少食材进行配比的。
这需要试试看,钱进也不是很有底气。
刘旺财便找看守碎鱼的老头要了个竹筐,捡好的碎鱼装了一筐回去。
温水泡开,王秀兰挽起袖子取鱼肉。
她是行家,握刀的手腕轻轻抖动,一条鲅鱼主骨便被剃下来,只留下灰白的鱼肉落在搪瓷盆里。
又是一条大黄鱼放上去,刀刃在鱼身上游走,鱼肉再次落下。
钱进招呼刘有余找了个小石磨,将鱼肉放上去捻了起来。
刘旺财亲自上阵,老头的胳膊上肌肉鼓起来,一点不比年轻人差。
粉白的鱼糜顺着青石磨槽淌下,混着冰碴的黏液竟泛着珍珠光泽。
有社员看了后疑惑的说:“这不糟践功夫吗?弄这个干啥呢?”
钱进假装上拿东西,进驾驶室后拿出金箱子采购了一包包红薯淀粉和味精出来。
今天只是试一试,不着急用正式配方来做鱼丸,所以用不着其他食品添加剂,味精已经够用。
淀粉全部倒入个瓮里,他将包装袋塞进炖猪肉的锅里头,把看火的妇女心疼的眉头直颤:“塑料袋,全是塑料袋子呀……”
钱进笑道:“这些塑料袋都有问题。”
他搪塞一句后,带上淀粉又让刘有余去找来鸡蛋取蛋清,按照记忆开始进行配比。
称重的鱼糜摔进木桶里。
粗盐、蛋清、味精和红薯淀粉按比例进去。
葱姜水搅动,里面的鱼糜可以捏出鱼丸了。
鱼丸清水下锅,一会的功夫水面上飘起油花,热气蒸腾,鲜腥味很足。
钱进招呼说:“来,队长、会计,你们尝尝我调制出来的鱼丸。”
一人一个粗瓷碗,连鱼丸汤水加白花花的鱼丸被勺子舀进碗里。
刘旺财用残缺的牙齿咬破弹滑的表皮,鱼糜在舌面化开的鲜甜让他忍不住点头:“嗯,用了鸡蛋清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比咱自己捏的鱼丸更香。”
其他人也点头。
钱进吃了个鱼丸,比他前世买的冷冻鱼丸可好吃多了。
这生意准能做!
他跟老队长说:“今天来的着急,没给你们带上调料,其实做鱼丸还需要调料呢。”
“以后你们队里采购碎鱼,然后加一个鱼丸生产作坊,生产的鱼丸我们的企业全要。”
“价格的话,碎鱼我们企业买,鸡蛋、淀粉、调味料我们企业提供,你们出人工收拾碎鱼做鱼丸。”
“鸡蛋黄给你们,另外人工费用按十倍来出,让你们一个社员的劳动力可以赚十倍的工分,用这个价钱来结算,行不行?”
刘旺财脱口而出:“肯定行,那我们可占便宜了。”
生产资料不需要生产队提供,只需要提供场地和劳动力,然后就能十倍赚取工分,还能得到鸡蛋黄——
鸡蛋黄可是好东西。
一天下来积攒的鸡蛋黄价值,可比十倍工分还大。
商定了新生意,刘旺财热情招待钱进上热炕头吃炖猪肉。
钱进还需要一批海带萝卜,这个生产队内部就能够解决。
大豆被倒出来,麻袋里塞了海带和萝卜,又装了半车厢。
最后钱进要上车离开,拉开驾驶室门,里面又有一扇猪肉!
他想拖下来,说道:“你们不是要七成归功吗?怎么七成给我了。”
“带回去、带回去给你企业的同志分一分,这是咱老乡的心意,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猪肉能拿出手。”老队长给他把猪肉又塞回去。
钱进便没客气,回头送一批粮食过来还人情便是了。
反正他之前就有计划,过年之前送一批粮食给生产队过大年。
如今有了生产队的社队企业和小集体企业业务交易掩护,他送东西更光明正大了。
这次从刘家生产队带回去的东西可不少,不光猪肉、海带、白萝卜,他还从商城又买了一批关东煮调料,准备以刘家生产队的名义带回去。
人民流动食堂,该开展新业务了。
是时候给海滨市的人民加一点强度了,他们的钱包需要进一步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