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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8 始末由来

  裴元原本打算用来冲击这个时间窗口的人选,是自己人的王敞,以及中立偏友好的毛纪。

  王敞就不必说了,向来对裴元言听计从,哪怕让他当大学士呢,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至于毛纪,那个时间窗口打开的时候,他正刚好结束守孝。

  裴元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用这两年多的时间把毛纪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毕竟士大夫代表的是乡党的利益,未来的两三年,裴元足以全取山东。

  裴元现在唯一犹豫的就是,焦芳的入局,是能保一手,让王敞和毛纪的入阁更容易。还是作为不确定的因素,出现难以控制的变化。

  离开了后院,裴元在前堂见到了一脸忐忑的云唯霖。

  云唯霖有些惶恐的请罪道,“千户,卑职可能办错了事情。”

  接着不等裴元询问,就连忙交代。

  “早上的时候,卑职看到韩千户来了千户所。也怪卑职眼皮子浅,想要抢着报这个喜讯,讨个好彩头,就对韩千户提到了陛下赐婚的事情……”

  裴元闻言,神色没什么变化。

  让云唯霖这些能和韩千户说得上话的人提前挑破此事,本就是裴元自己的主意,就算事情不顺,也断然没有迁怒的道理。

  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裴元更在意的,倒是韩千户的反应。

  他忍不住问道,“那,韩千户是如何答你的?”

  云唯霖的脸上都是油汗,偷看了裴元一眼。

  裴元道,“如实说。”

  云唯霖这才答道,“韩千户当时大怒,让人把卑职拖出去打了几棍,又召见了一些在千户所里当值的大小武官。”

  裴元倒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继续认真的追问道,“然后呢?”

  云唯霖道,“然后,过了一阵子,卑职又被人拖回了镇抚厅里。”

  “韩千户对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转而向我询问了许多弥勒教的事情,也索要了不少与之相关的卷宗。”

  裴元自言自语道,“弥勒教前几个月已经因为聚兵攻打潼关被重创了,她问弥勒教的事情做什么?”

  云唯霖想了想,补充了个最新的情报。

  “对了。卑职从韩千户那里出来后,询问了下把守智化寺的锦衣卫。他们说,韩千户这次来,带了不少人手进寺,其中还有小半是有伤的。”

  “哦?”裴元一睡醒,就匆匆去见韩千户了,倒是没来得及询问这些。

  他对韩千户带的人手大致有数,“应该是崔伯侯的那支精骑,可能是千户北上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怪不得耽搁了那么多时间。”

  “这么说,韩千户当时对上的是弥勒教的人?”

  云唯霖摇头,欲言又止的说道,“不清楚。卑职让那些侍奉食水的僧人暗自留心了,好像听到那些伤员在小声说话的时候,提到了一句大同游兵。”

  “什么?!”裴元立刻坐直了身子。

  云唯霖有些心虚的说道,“是、是大同游兵。”

  他的儿子云不闲跑去山西黑吃黑,结果激怒了当地的势力,他们派来追杀云不闲的那支兵马就是游击将军潘浩率领的大同游兵。

  可是,韩千户的兵马怎么会和大同游兵对上了?

  莫非是韩千户已经知道他们惹出的那些烂事?

  不可能!

  云不闲黑吃黑的事情,一直很保密,不然的话,山西都司那边早就找裴元要人了。

  裴元想着韩千户一来就翻弥勒教档案的事情,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能想到的弥勒教的人物,又能和山西那边扯上边的,毫无疑问的就是弥勒教教主李福达了。

  原本的时候,裴元一直觉得,是李福达这个弥勒教教主,走通了武定侯郭勋的门路,花钱搞到了太原卫指挥使的职司。

  可裴元现在不是官场小白了,已经深知职缺比官位宝贵的道理。

  李福达想要买个指挥使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是买个实职指挥使,那可就不是钱的事情了。

  以裴元和江彬之间的金兰之交,尚且只能搞到一个守御千户所千户,实缺指挥使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武定侯郭勋家的影响力是在京营,和山西那边基本说不上话。

  李福达能拿到太原卫指挥使,只能是山西都司有人点头了。

  可是这李福达,早些年的时候,还和王良、李钺这些妖僧想要煽动弥勒教徒做内应打开边塞,让达虏小王子入寇。

  这才多长时间,双方就亲如一家了?

  裴元想不明白李福达和山西都司的关系,但是对韩千户会命人追查李福达的事情,倒也并不意外啊。

  这和李福达是不是弥勒教教主没有关系,主要是李福达前些日子太膨胀了,竟然嘴贱的说出了“我有大分,宜掌教天下”这样的话。

  现在这个大明,有资格喊“掌教天下”这句话的,也只有执掌天下宗教的裴、韩这两公母了。

  李福达装逼装到专门追踪邪教的人头上,自然就不死不休了。

  不然的话,李福达哪怕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韩千户都未必会那么上心。

  裴元想着这其中的关系,暗自揣度道,莫非是韩千户找到了这个还未来得及上任的李福达,然后李福达在危机关头,选择向大同游兵求救。

  之后崔伯侯的精骑就和大同游兵真刀真枪的打了一场?

  裴元对此有些关心,也不太关心。

  韩千户背后有郧阳府,有一整个湖广行都司,只要她没上头的带兵去打大同,这种小规模的兵乱,大明什么时候较真过?

  现在的大明可是文官督军,你较真你上啊!

  裴元又问了几句,云唯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了。

  他有些忐忑的说道,“千户,卑职当时真不是想要惹恼韩千户。”

  裴元打断道,“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云唯霖总算松了口气。

  云家父子好不容易才取得了裴元的信任,仕途也慢慢有了起色,他可不希望这会儿出什么波折。

  打发走了云唯霖,裴元回了焦妍儿那里。

  焦妍儿正在催促着侍女们整理带来的东西,裴元看了一会儿,索性也上手相助。

  焦妍儿脸生红晕,从裴元手中夺过一件衣物,自己塞进箱子之中。

  等到将东西收拾好,锦衣卫们也准备好了马车。

  焦妍儿则是坐了轿子,在裴元的骑马护送下,一同回了灯市口老宅。

  程知虎见自家千户和小夫人回来了,连忙带着一众轮值的锦衣卫出来相迎。

  裴元随口向他问道,“这几日宅里可还安稳?”

  程知虎夸耀道,“千户的宅子,哪个宵小胆敢窥探?让我老程瞧见,打出他的屎来。”

  裴元现在结仇渐多,对京中的斗争形势,也不是太乐观。

  上次的事情出了之后,外四家军都敢在御前闹了,裴元的老窝真要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裴元想着,心理天平上,对促使焦芳还朝的事情,又多了些分量。

  以后再有什么麻烦,至少焦妍儿还有娘家可以托庇。

  那些外四家军的人,敢来开盒他裴元,却一定不敢招惹焦芳。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焦芳的刘瑾余孽色彩太过浓厚,还朝之后直接入阁是不可能了,最大的可能是从一个有些权力,但并不在权力中心的职务开始。

  比如说,九常中的下两常,大理寺卿和通政使。

  通政使系是朱厚照早就布局的地盘,裴元不能胡乱伸手。

  但是另外一个下两常的大理寺卿,却可以尝试一下。

  只有设法空出大理寺卿的位置,才能给“焦芳还朝”创造一个最基本的条件。

  不然的话,焦芳就算想回来,那让谁让出位置呢?

  以焦芳的资历,就算不进内阁,在九常里拿一票也是应有之义。

  上七常又叫大七卿,哪个是好惹的?

  真要不切实际的动这个歪念头,那焦芳就永远回不来了。

  焦妍儿回到了她的后院,像个女主人一样,心满意足的使唤着婢女们洒扫着宅子。

  清歌和晩月两位歌姬听说主人回来,也都前来拜见。

  裴元这些日子忙着几件大事,压力一直不小,便都宿在智化寺中。

  他想着想着早间的悸动,一时色欲薰心起来,目光侵略的在三女身上打量。

  裴元正待要赶走那些侍女,先快活一番,却听有不识趣的下人回报,“千户,智化寺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裴元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什么事情?”

  那下人答道,“好像是和韩千户有关。”

  裴元顿了下,目光瞥了焦妍儿一眼,不急不缓的问道,“人在哪里?”

  那下人答道,“在前堂候着,萧总旗正在询问。”

  裴元转向焦妍儿,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随后道,“可能是公务,我先去瞧瞧。”

  说完,便起身到了前院。

  裴元刚一到前院,萧通就连忙迎了上来,直接道,“千户,问明白了。”

  裴元“嗯”了一声,一边往前院的正堂中走,一边听萧通说着。

  “那些新科进士刚参加完朝廷的鸿胪宴,又齐聚着去智化寺拜见千户。当时千户不在,把守寺门的换上了一半韩千户那边的人。”

  “听说是来求见千户的,那些人就带他们去见了韩千户。”

  裴元愣了一下,停住脚步问道,“然后呢?”

  萧通答道,“韩千户听说有新科进士求见,去正堂见了他们。双方一见,就知道是有什么误会,很快就说开了。”

  裴元这才继续往前走。

  萧通又道,“韩千户应对了一番,倒也没有冷落。只是,最后的时候,韩千户随口向他们问了一句,说不知道唐皋、黄初、蔡昂这三人考的怎样。”

  裴元的脚步再次顿住。

  他这会儿想起来了,韩千户虽然对他手下的这些进士不熟悉,但是对唐皋等三人还是有印象的。

  当初在崇武水驿相遇后,裴元还曾对韩千户夸口这就是本科的一甲。

  而且当时为了给唐皋三人一点小小的震撼,裴元还装神弄鬼的用手中竹伞上拆下来的青竹签,预言他们的名次。

  当时裴元为了准确把对应的竹签送入他们手中,还找韩千户帮着作弊来着。

  真要说起来,这事儿韩千户可是同谋啊。

  裴元脸色有些古怪的对萧通问道,“后来呢?”

  萧通答道,“那些新科进士如实说道,唐皋乃是本次恩科的状元,黄初乃是本次恩科的榜眼,蔡昂乃是本次恩科的探花。”

  “韩千户听到后,颇有些不可思议之态。”

  “其后,韩千户问起那三人为何没来?”

  “进士们开始没敢多言,还是田赋对韩千户说,那三人因为事涉青签案,外间传言,乃是裴千户一手将他们送上一甲。这三人怕引来更多非议,不敢来智化寺。”

  裴元脸上的神色更古怪了,“再然后呢?”

  “再然后,韩千户向田赋询问了青签案的始末,随后就让人退下了。”

  裴元停在原地,目光动了一会儿,随后向萧通问道,“对了,之前我让唐皋他们三个写奏疏自辩,这件事如何了?”

  萧通道,“这、却不曾打听过。”

  裴元立刻拿定了主意,“霍韬他们在鸿胪宴之后立刻就去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事,你去让人把他们叫来这里。”

  “正好,我也要详细问问鸿胪宴的事情。”

  说完,又补充道,“再把通政司左参政魏讷叫来,我也一并有事情要问他。”

  萧通闻言,立刻让人去办。

  裴元到了堂中,又向前来传信的锦衣卫仔细询问了一遍。

  等到听完之后,摆摆手让人退下。

  裴元本来对围绕“青签案”的政治争夺没多大兴趣,毕竟那些嗅着血腥赶来的群狼,要围剿的猛虎是杨廷和。

  裴元现在的主要目标,还是稳稳的吃下山东,对太早和杨廷和决战没有太大的兴趣。

  而且再有两年多,杨廷和就该回家丁忧了。

  裴元等他走了之后,再从容布置,然后堵住这头老虎回来的路,这可比硬上容易多了。

  以大学士谢迁的声望,上次廷推礼部尚书的时候,不也没回来吗?

  但是这会儿,裴元心中却凭空生出一念。

  纵我不是周幽王,若能以杨廷和的轰然倒地,让韩千户因我动容,又何尝不是一桩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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