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科?”三人吓一跳。
“对,他以前就在外面找过野女人!被我给抓到过!”张桂芬一脸认真地说。
“有案底吗?”
张桂芬反问道:“案底是啥?”
张凯说:“姐,就是问姐夫进没进去过。”
张桂芬摇了摇头:“咱家不就你进去过吗?你姐夫可没啊。”
张凯瞬间尴尬得无地自容:“不是……你说我干啥,说我姐夫呢。”
杨川盯着他问道:“因为什么被抓的啊?判了多久?”
张凯赶紧尬笑着赶紧解释:“没有……没蹲大牢,就是拘留,那会儿年轻不懂事,打架斗殴。”
杨川一瞪眼道:“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长进啊。”
张凯指了指张桂芬:“领导,这不是……说我姐的事嘛。”
李凌龙淡定地伸手:“继续。”
张桂芬所谓的前科,和警察理解的前科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她说在搞这个采石场之前,马伟昌做过不少生意,有赔钱的,也有赚钱的。
之前做酒水生意赚了不少钱,就开始飘了,还跟一个卖酒的小娘们搞到了一起,出双入对的。
叫她给抓奸了,也是她弟张凯带着人帮着她去抓奸的,还说把那个小娘们头发给剪了。
当时马伟昌自知理亏,还给她道歉。
她说本来想着离婚的,但那时候儿子还小,想着为了儿子就没离。
后面马伟昌不知道哪儿认识的狐朋狗友,说有门路弄到比市场上便宜三成的货,马伟昌就信了。
然后就着了道,从外省市进了好多货,想着大赚一笔。
结果转头就发现,这批货除了最开始自己验过的那批外,后面送来的都是假酒。
而那个给他牵线的哥们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一下子就让马伟昌傻眼了。
但他又不甘心血本无归,于是干了一件蠢事,就是把这批假酒混在真酒里一起卖给客户。
有些客户发现了,就把酒都退了回来,卖假酒在这行是大忌,于是马伟昌就混不下去了,生意也黄了。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总有一些客户没看出来的,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假酒当真酒卖了,结果差点喝死了人,赔了不少钱。
而这个被他坑了的老板背后有点人脉,于是扬言,马伟昌如果再敢在市里做生意,他见一次就砸一次。
吓得马伟昌跑到原北县的朋友这里躲了一个多月,就是这一个多月期间,他得知了西坪沟有个废弃的采石场,据说之前生意还挺好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老板突然跑路了。
后面就荒废了。
由于采石场的性质是向地方政府承包租赁的,所以人跑了以后,地方上收不到钱了,就把采石场的开采权给收了回来。
但一直没有人接盘。
马伟昌一想到自己在城里恐怕是做不成生意了,就对这个采石场产生了兴趣,于是去考察过好几次。
他一算账,发现只要有合适的下家,以当地开采资源的丰富,这买卖绝对能干。
于是又找朋友找销路,很快就都解决了。
为了筹措资金,不仅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两边老人的棺材本都掏出来。
马伟昌也很积极,到处找朋友通关系,最后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下来。
就在一切就绪,准备开工的时候,新的麻烦来了。
“他本来答应了西坪沟的村民,说正式开工的话,会用他们。因为他们说以前那个老板还拖欠他们的工钱,他想着都是熟练工,自然就再好不过了。”
“可真等开工那天,西坪沟那个村长,叫苗什么来着,带着一大帮人找到了马伟昌,然后这个村长就拿出了一张字据,说要马伟昌兑现。”
“字据?什么字据?”李凌龙问,“马伟昌答应了他们什么?”
张桂芬说:“不是马伟昌答应的,是之前跑路的那个老板,姓黄,叫什么我不知道。”
“之前的老板?”周奕也纳闷了,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字据写的什么?”
张桂芬摇摇头:“写的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马伟昌跟我说过,好像是之前那个黄老板答应把采石场一半的所有权转让给村里面。那个村长带人来,就是要马伟昌兑现这个承诺的。”
“什么?”周奕他们三人惊了。
这叫什么事?拿着上一任跑路了的老板立的字据,要现在的老板兑现承诺。
这不就是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吗?
而且还有一点,好端端地之前的黄老板为什么要把采石场一半的所有权转让给村民呢?
再说了,所有权转让本身就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情,需要去有关部门办手续的。
可看张桂芬说的,明显马伟昌在此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也就是说,这张转让所有权的字据,不具备完全的法律效力。
“马伟昌是怎么应对的?”李凌龙问。
一旁的张凯举了举手开口道:“领导……这个我有发言权,我姐夫当时就给我打电话摇人了,说那些村民把他堵在车里了,不让他走,他让我赶紧带人过去。”
“你去了吗?”
“去了啊,我当时就带着好几十号人去的,我把我那些兄弟哥们都喊上了。”张凯有些洋洋得意的说,但马上又回过味来了,想起了这是在什么地方,于是又收敛起了表情。
他说自己带人赶过去之后,马伟昌就有了底气,和村民们叫板,说绝对不会认这张字据的,这张字据谁写的让他们找谁去。
后面两边就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
张凯说还是那个村长拼命拦着,才没真的打起来。
村长把马伟昌拉到了一边,说这件事他来想想办法,还说这里人都没什么文化,一个个轴得很。
这些话都是事后马伟昌告诉张凯的。
张桂芬说,马伟昌回来后,嘴上骂这群村民都是无赖流氓,自己就算是跟他们拼了也绝不会妥协的。
可他其实心急如焚,因为前期把钱都砸进去了,他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些话,和马伟昌亲口描述的基本接近,除了他没有向周奕他们提及这个字据的事情。
周奕不确定,是因为觉得说这事儿太麻烦简略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再后面,就和马伟昌说的差不多了。
甚至还没有马伟昌说的那么详细,因为她说采石场的生意开始之后,马伟昌回家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
“采石场的收益情况,你了解吗?”李凌龙问。
张桂芬摇了摇头:“他一直跟我说挣得不多,但我知道,肯定挣得不少。”
“为什么?”
“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了,他啥样我能不知道啊,他这人只要兜里钱一多,人就开始飘,说话那腔调都会变得不一样。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张桂芬绞尽脑汁地想,可就是想不出来,“要换我儿子,他就知道了,我们家阳阳学习成绩可好了。”
一提到儿子,张桂芬脸上先是骄傲,但马上就变成了落寞。
也只有这一刻,她才不是那个泼辣彪悍的妇女,而是一个无助的母亲。
所以周向东说得没错,自己真的被马伟昌老实的外表给蒙骗了。
这家伙当时编造自己和苗根花勾搭上的过程,简直堪比一出伦理电视剧了,塑造得自己有多身不由己。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向印证了马伟昌不可能是自杀的,因为要死的人了,不会费尽心思塑造自己伟光正的形象。
随后李凌龙又问了一些其他信息,不过周奕听下来,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张桂芬对采石场的财务情况,对马伟昌现在的个人情况,基本上知之甚少了。
但她却哭诉,自己不光要在上班的同时管儿子的吃喝拉撒,还要照顾两边的老人,因为马伟昌生意忙。
而马伟昌给她的家用也越来越少,上个月的时候,居然只往家里拿了一百块钱。
这个数字,是之前他和苗根花假结婚时约定的一个月的酬劳。
足见马伟昌内心的天平,早就已经倾斜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的含金量,总是被一次又一次的印证。
张桂芬一直追问马伟昌是怎么死的,李凌龙回答她案件还在调查中,目前只能说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一听这话,张桂芬顿时咬牙切齿地说:“那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肯定是苗根花这个贱人害死了他,领导,你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说着又是哇哇好一通哭。
李凌龙用相当官方的口吻安慰了几句之后,话锋一转略带严肃地说:“但我丑话得说在前面,你们要是再带着这么多人来闹事的话,我们可就要依法处理了。”
张凯赶紧点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冲动了,以后不敢了,以后不敢了。”
“杨川,送一下。”
“好的,两位,这边请。”
张桂芬和张凯跟着杨川往外走,一直没说话的周奕突然喊道:“张凯。”
“哎。”张凯吓一跳,赶紧站住了回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警察。
“娱乐城生意怎么样?”周奕笑着问。
张凯一愣,然后回答道:“还……还行,就是带着兄弟们混口饭吃。”
“没涉足什么非法生意吧?”
张凯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没有,我发誓,都是正经买卖。”
“你姐夫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踏踏实实做生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知道不?”
张凯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谢谢领导提醒。”
周奕摆摆手:“去吧。”
张凯跟在自己姐姐后面往外走,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嘿,自己居然被个年轻人给训了。
这两人刚走,李凌龙就忍不住笑道:“周奕,你刚才这股子劲啊,可比我都老气横秋。”
周奕赶紧笑着说:“哪有,我都是跟我们吴队学的,我这就是东施效颦。”
“这个张凯,是开娱乐城的?”
“没有,狐假虎威而已,其实就是个有点规模的游戏厅。我估计可能会偷偷干一些赌博机的生意,所以敲打敲打他。”
李凌龙点点头:“嗯,你敲打得对,这个马伟昌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李局,我把早饭拿过来,先吃点吧。”周奕说。
“行啊,就在这儿吃吧。”
周奕一路小跑把打包的早饭拿了过来,李凌龙一看他放在桌上的,问道:“你怎么没吃啊?”
“您当领导的都没吃,我先吃了这像什么话啊。”周奕笑着打开袋子,“尚有余温,正好。”
两人刚坐下,杨川就进来了。
“川哥,来点不?我这还没动筷子呢。”周奕赶紧说。
“不用不用,你们吃,我一会儿去拐角那儿买煎饼,我喜欢吃他们家那个酱。”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李凌龙问道:“你们俩,有什么想法吗?”
杨川倒也不客气,直接一指周奕说:“问他,我没这个脑子。”
周奕笑了下说:“其实张桂芬知道的事情真的太少了,前期还能知道一些,越到后面她就越像一个局外人。”
“张桂芬和马伟昌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是女强男弱,实际上主动权其实完全在马伟昌手里,张桂芬的彪悍只是她没有安全感的掩盖。我当初就是因为意外听到马伟昌和张桂芬打电话的状态,而被迷惑了,产生了先入为主的看法。”
这点确实提醒了周奕,很多时候,在刑事案件中,老刑警本能地会对问询对象抱有怀疑,因为在这种状态下人是有心理准备的,就有可能会说谎或隐瞒。
所以有些无意中得知的信息,准确度会更高。
但这次让他知道了,即便是无意间知道的信息,也有可能是虚假的。
因为有些人,时时刻刻都在伪装。
“不过从张桂芬的话里,还有可以抓取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我对这个东叔的怀疑,加剧了。不管是转让权的事情,还是和苗根花结婚,应该都是他搞出来的。”
李凌龙点点头:“这个苗东方,确实不对劲。”
“杨川,他的口供有问题吗?案发时间段,他在哪儿?有不在场证明吗?”
杨川摇摇头说:“李局,马伟昌是晚上死的,那个点都在睡觉,很难提供有效的不在场证明。这个苗东方他说是在家睡觉,可他是一个人住的,说了那也不没用啊。”
周奕看过苗东方的笔录,他确实是一个人住。
他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他老婆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之后一直单身,没有再婚。
有个女儿,今年三十一岁,据他自己说是嫁得有点远,因此很少回来。
所以就像杨川说的那样,他自称是在家睡觉,没有人可以证明。
“第二点呢?”李凌龙问。
“第二点就是得把之前那个姓黄的老板给找出来,问一问,我感觉这个黄老板跑路这件事,可能有隐情。”
“好,杨川,这个你看看谁有空,去斜对面的县政府问问。这个黄老板的信息不难查,就怕这个人不好找,毕竟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明白,我这就去。”
杨川转身离开,李凌龙拿起一块饼随口问道:“我听杨川说,昨晚你见过我们这位周队了?”
“嗯,昨晚审完苗根花之后,周队来过一趟。”周奕笑着说,“不过没多久,就被他女儿给扯着耳朵拖回去了。”
李凌龙很惊讶:“是嘛?这个杨川可没提到啊。没想到了,周队这么怕女儿。”
“正常,这叫一物降一物,再厉害的人都有怕的人。”
“你觉得我们这位周队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周奕微微一愣,不知道李凌龙是什么意思,按理来说他貌似也不像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不过毕竟这是人家单位的事,自己这个临时客串的怎么有资格去评说人家家里的事情呢。
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周队给我看了他胳膊上的伤疤,跟我说了他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获得了个人二等功。我很佩服,他大无畏的精神值得我学习。”
李凌龙嘴角微微笑了下,他从毕业回乡分配开始,就是储备干部,也是现在全市最年轻的县分局局长。
就像周奕猜测的那样,他是走干部培养路线的,周奕这官方口吻的回答他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了。
不过他并没有周奕想的这个意思,于是同样话锋一转问道:“你之前说,你女朋友是咱们原北县的人是吧?”
“嗯,她父母是知青,在杨家屯插队落户的。”
“那她大学毕业之后,有没有回乡建设的打算啊?我们县领导是非常开明的,尤其是大学生这种高端人才,是求贤若渴的,本地大学生回乡参加工作的话,我们有优待政策的。如果今后她有回来的打算,我可以帮忙推荐。”李凌龙诚恳地说。
这话出口,周奕就知道自己刚才想错了,但也知道李凌龙这是醉翁之意在哪里了。
他无奈地笑道:“这个我不能替她做主,何况她才要上大二,还早呢。不过我先替她谢谢李局,要是她有这个打算的话,等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再来麻烦您。”
“哦,才大二啊,那是还早。”李凌龙点点头,“没问题,以后你们再回来看望长辈,随时来我这儿坐坐。”
“谢谢李局,那肯定得来啊。”
李凌龙有些不甘心地又嘀咕了一句:“哎呀,周队这回受伤,我估计挺麻烦,毕竟上年纪了。再过几年他就要退休了,加上这一身的伤,上面领导可能会体谅他,让他退居二线养老。我这上哪儿找人接他的班啊。”
周奕憋着笑,随口说道:“我看杨警官就挺好的,沉稳,干练,经验丰富,最主要是跟着周队这么多年了,对本地的方方面面都足够了解。”
“李局,我觉得其实就原北县的情况而言,像周队那样能压得住地面上那些牛鬼蛇神更重要,毕竟咱这儿这么多年了,大案命案也凤毛麟角。”
周奕这番话让李凌龙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周奕心说,你想挖我,你得先跟吴永成打一架,就算你侥幸打趴了吴队,后面还有个梁支队呢。
两人吃差不多了,把东西收拾完往外走,杨川带着民警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李局,小海刚从安桐赶回来。”杨川说,“小海,你快跟局长汇报下。”
小海点点头说:“局长,我去安桐找库房的管理员确认过了,苗壮没撒谎,七月二十二号那天,确实是苗壮一个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