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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徐柳的供养者

  五月十二日,大雨倾盆。

  这是宏城久违的降雨,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今天一大早,梁卫和倪建荣就回到专案组主持工作了,因为案件有了一些进展。

  首先是当年替肖冰装修房子的施工队老板找到了,早已改行的老板实在想不起肖冰这个人,直到专案组的警察说挖了个地下室,对方才恍然大悟,说想起来了。

  因为他干装修那么多年,只遇到过一次要求挖地下室的。

  他记得是大观街附近的一片老城区,找他的是个小伙子,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当他上对方家里看了之后,觉得是个很简单的活,就报了价。

  没想到对方提出要在里屋的地下挖个地下室,还给了一个手绘的地下室尺寸要求图,上面甚至还标注了通电和通风要求。

  包工头当时就很为难,说这事儿不好办。

  一来是私挖地下室不合法,万一被周围邻居举报的话,得罚款和整改,他怕出事儿了对方会跟他扯皮。

  二是对方的房子是那种老房子,地基浅,挖地下室的话风险会很大,恐怕还得给墙体做加固,工程会很复杂。

  他说自己当时其实是不想接这单生意的,但雇主直接表示,可以付双倍的价钱,但是有两个条件。

  第一,严格保密,整个过程不能让外人知道。

  第二,地下室要绝对的安全,不能有坍塌的危险。

  看在钱的份上,包工头接下了这单奇怪的生意,并且严格按照雇主的要求执行。

  装修的整个过程中,门窗一直是关着的,不让外人看到。

  挖出来的那些土,也趁着晚上天黑,人工用推车推到附近河岸边倒掉。

  不仅挖出了地下室,还顺便加固了墙面和地基。

  原本的工程量其实顶多半个月就能搞定了,毕竟就这么点面积,除了水电线路,就是贴瓷砖地砖。

  但为了达到雇主的要求,当然也存在赚人工费的嫌疑,这个装修整整搞了三个月。

  最后雇主验收后,爽快的把剩下的尾款都给付了。

  他也识趣的没问。

  不过当警察找到他了解情况的时候,他用一种早知如此的口气说:“这人是个变态吧,我早就知道了,就他那样,贼眉鼠眼的,还戴个眼镜装文化人。”

  找到这个包工头,除了确认当初肖冰装修的意图外,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确认装修的时间。

  目前可以基本确认的时间线是。

  一九八八年六月十六号,开平三中校长辛云飞强奸董露,被捕。

  董露也因此没能入职开平三中,后续下落不明。

  但推测下来,大概是和肖冰在一起。

  因为当年的六月底董露就毕业了,在此之前她一直是住在开平三中校内的教职工宿舍。

  无家可归的她根本没地方去,除了肖冰这个依靠。

  董露最后一次出现,是一年多之后了。

  八九年的十月份,恰逢她的生日,带男友肖冰回福利院过生日。

  周奕认为,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恐怕董露一直在克服心理障碍,从强奸案的阴影里走出来。

  八九年的生日,大概率是状态调整过来后,肖冰希望她能回归到正常生活,于是借着生日的机会和她回福利院。

  可奇怪的是,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福利院,自此之后便再无音讯。

  包工头说肖冰找到他要求装修时间,是九零年的三月初,一直到五月底才全部搞完。

  所以肖冰三月初决定挖地下室,至少说明董露那时候命已经保住了,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种程度的烧伤,从事发送医到完全脱离生命危险,至少得一个月。

  所以从这些信息来看,基本可以把董露烧伤这件事的发生时间,缩小到一九八九年的十月到一九九零年的二月之间。

  这三四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董露被严重烧伤。

  乔家丽在翻遍民事案件记录无果后,只能继续去翻出警记录了。

  董露的照片,通过邮件发给了大洋彼岸的肖冰大学好友吴忠华辨认,他很快就回了邮件,确认董露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等肖冰的女孩儿。

  也就是说,董露和肖冰之间的关系,可能要比想象的更早一些。

  但是找不出烧伤的线索,调查就接不上。

  肖冰和董露这么久了也没找到人,尤其是董露,她的样貌应该是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而且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稳定。

  肖冰怎么就能带着她在警方的搜捕中消失不见呢。

  有什么人帮了他们吗?

  可到目前为止的调查里,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和他们两人的关系如此密切啊。

  这条线,只能暂缓,等待乔家丽那边的出警记录查到一些线索。

  另一条线,就是被派去徐柳老家淮兴的人,传来的消息,他们找到包养徐柳的那个男人了!

  被派去淮兴的专案组成员有两位,其中一人是石涛手下的得力干将何彬。

  何彬到了淮兴后,先是去了徐柳就读的高中进行走访调查,了解徐柳在高中时期的人际关系。

  尤其是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男性,不限于同学、老师或者家长。

  班主任在提到徐柳的时候,还是用非常惋惜的语气说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对于班主任而言,如果自己教的学生里能出一个清北的,那于她而言就是莫大的荣耀,毕竟这年头不光名师出高徒,高徒也能成就名师。

  但显然,何彬发现班主任对徐柳的家庭情况其实并不了解,她最在意的,还是徐柳的“落榜”。

  这难免让人有些唏嘘,老师的眼里只有成绩,仿佛那才是一切。

  至于徐柳和哪些男性走得比较近,这位班主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何彬主动问了一个信息,就是徐柳念高中时的同桌,以及同一个宿舍的室友名单和资料。

  拿着这些资料,何彬开始一个个联系。

  虽说徐柳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去淮兴市里打工了,可淮兴这么大,又过去快一年了,总不能两个人拿着徐柳的照片挨家挨户的问,还是得有技巧的去找线索。

  好在,通过一个个联系询问,终于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徐柳有个室友,叫黄莺,上高中的时候和徐柳关系不错。

  根据黄莺自己说,徐柳因为成绩好,又是班长,所以平时骨子里还是有些骄傲的。

  不过她人其实不坏,两人的关系也是从有一回徐柳主动给她讲了一道她怎么解都解不开的题目开始的,后面她就经常请教徐柳学习上的问题,徐柳也从没拒绝过。

  正是因为徐柳的帮助,她的学习成绩才有了明显的进步,虽然最后只是考了个普通的二本,但对她和家人而言,都挺满意的。

  当何彬在电话里问正在外地就读的黄莺,关于徐柳在高中时的人际关系时。

  黄莺说:“没……有吧,她学习太好了,老师都很看得起她,加上她性格有些高傲,所以男生都不太敢靠近她。高二的时候隔壁班有个男生给她写过情书,她连看都没看就当众撕了,从那以后就没人向她示好了。”

  所以可见徐柳的高傲其实从高中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毕竟在学校这种唯分数论的地方,确实学习好就代表了一切。

  徐柳就是那种从小学习好的优等生学霸。

  不过比起班主任,黄莺倒是察觉到了高考前夕那几个月徐柳的异常,她说徐柳当时的状态就让人觉得不太对。有一次晚自习徐柳没去,她以为徐柳身体不舒服,就趁上厕所的时候跑回宿舍去看看。

  结果还没开门,就听到屋里传出了一阵小声的哭泣声。

  她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走了。

  等他们上完晚自习回去,发现徐柳已经面朝墙壁已经睡了,她问了一句是不是不舒服,徐柳回答说月经来了,有点肚子痛。

  后来,高考结束,他们就离开学校了。

  再然后就听说徐柳高考失利了。

  当然,徐柳即便失利的分数,也是他们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成绩。

  就在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三天,也就是九六年的七月二十九号,黄莺接到了徐柳的电话。

  徐柳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问她,自己能不能在她家住几天。

  黄莺当时很惊讶,因为她没想到徐柳会主动联系她。

  恰巧那阵子她父母出差去了,家里就她和奶奶,正好闲得慌,就欣然同意了,然后给了徐柳地址。

  讽刺的事情恐怕便在于此。

  出了校门后,离开那个唯成绩论的环境后,每个人又回归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徐柳家在淮兴著名贫困县的一个镇上。

  而黄莺家则在淮兴市里面,她父母是自己做生意的,家里条件在当地算很好的那种。

  至于为什么她一个市里的会跑到贫困县去上高中,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的中考成绩不理想,离市里的高中最低录取分数线还差了几分,所以父母花钱找人托关系,最后以溢价生的身份进了徐柳就读的那所县高中。

  所以她最后高考将将考了个普通二本,她和家人就都很满足了。

  黄莺说当天傍晚徐柳就来了,还穿着高中的校服,背着书包。

  当她热情地拉她进屋,给她拿拖鞋换鞋的时候,那个原本心高气傲的优等生却站在门口看着黄莺家豪华的装修,有些手足无措。

  或许在那一刻,现实给她的冲击,比她父母千方百计不让她上学要更大。

  黄莺在电话里说自己当时也没觉得徐柳不对劲,因为她本身性格就比较大大咧咧,给徐柳切西瓜,看她珍藏的各种明星海报和磁带等等,而徐柳则一改往日在学校里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坐在那里频频点头。

  一直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才想起问徐柳怎么来市里了,是不是过来玩儿的,她开始掰着手指说市里哪里哪里好玩。

  而徐柳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白饭,没有接话。

  等到了晚上,在黄莺的房间里,黄莺说她发现徐柳愣愣地抬头看着吹凉风的空调,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天晚自习的事情,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徐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着空调呆呆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吹空调,真的好舒服。

  黄莺心大,随口回了一句,空调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就是我们这破学校太抠,空调都不给装,热死了。

  当天半夜,黄莺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似乎听到旁边打地铺的徐柳在小声的抽泣。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当何彬在讲述这些细节的时候,听得专案组众人心里五味杂陈。

  这种自尊被现实无情踩踏的无奈和酸楚,让人唏嘘。

  这或许,就是徐柳走上后来道路的转折点。

  尤其是周奕,心情异常沉重,因为他不知道,徐柳究竟是不是因自己而死。

  毕竟这一世,徐柳替代了陆小霜,成为了宏大案的死者。

  但问题在于,自己的出现究竟改变了什么细节,导致徐柳成了替死鬼?

  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为什么上一世徐柳安然无恙没有死呢?

  何彬继续在电话里讲述调查的过程。

  黄莺告诉他,徐柳到她家的第二天早上,在自己本来兴致勃勃规划好要去哪儿玩的时候,徐柳才对她说了实话。

  徐柳说自己是来城里想找个兼职打工的,想趁着这一个月的空档赚点钱来减轻家里的负担。

  还说自己不会打扰太久,今天就出去找工作,找那种能包吃包住的,找到了她就走。

  黄莺说自己当时就愣住了,因为不愁吃喝的她压根想不到还要去打工赚钱这种事。

  但回过神来的她大方地问徐柳,要不自己给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帮徐柳找个工作。

  但徐柳马上婉言拒绝了,而且支支吾吾地说希望这件事她可以保密,不要对同学和老师说。

  黄莺说自己虽然学习不算好,但不傻,当时就明白徐柳的意思了,便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

  当天下午,浑身大汗淋漓的徐柳回来了,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包吃包住,刚好可以干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就去宏城上大学了。

  黄莺本来还想挽留她,但她急急忙忙地说自己就是回来拿东西的,晚上就要上班了,因为是一家火锅店。

  幸好黄莺留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火锅店的名字,才让何彬后续有了明确的调查目标。

  黄莺说,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徐柳了,也没和徐柳联系过。

  不过关于徐柳的事,她信守了承诺,没对任何人说过。

  何彬根据黄莺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家火锅店。

  老板在看过徐柳照片后,一眼就认了出来,说他记得这个女孩子。

  老板下一句话把何彬吓了一跳。

  老板说:就是偷客人东西那个女孩子嘛。

  何彬赶紧问是怎么回事。

  火锅店老板说,徐柳是去年七月底来的火锅店,当时是下午,不在饭点所以不忙。

  她进来后指着门口贴的招聘启事问这里还招不招兼职,然后前台就把她带去见老板了。

  她说自己已经考上大学了,想趁着开学报道前的一个月打工赚点钱,家里条件比较困难。

  老板说本来不想要她的,因为太年轻了,一看就没什么经验,而且他要招的是长期工,就干一个月回头还要再招人,太麻烦。

  本来都拒绝了,但是老板看她一个小姑娘也挺可怜的,就问她考了多少分,上了哪所大学。

  没想到徐柳从书包的夹层里把高考成绩单和宏大的录取通知书拿了出来,老板一看成绩和学校,还真是个好学生,就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留下了。

  而且工资也是按照正式工给的,然后徐柳问店里包不包吃住,老板说吃的话简单,住的话倒是也有宿舍,就是条件差一点。

  徐柳连连摆手说没关系的,只要有住的地方就可以。

  然后老板就带她去看了下员工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间在火锅店后面巷子里的老房子,墙砖都是裸露的,连墙面都没粉刷过,屋里密密麻麻摆了五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不开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何彬让老板带自己去看了下这个宿舍,一进去,屋里一股奇怪沉闷的味道让人窒息,仿佛空气都变成了黏腻的流体。

  老板说徐柳看了这个条件后,立刻就说自己可以的,然后老板就带她返回火锅店,登记了她的身份证信息后,让她今天晚上就开始上班。

  他说这小姑娘虽然手生,但干活挺勤快的,也不偷懒。

  干了大概半个月左右,有天晚上,有个包厢里的几名客人吃完饭之后就走了,其中一人喝得醉醺醺的还是被人架着出去的。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这几人又回来了,说刚才喝醉的那哥们儿把一个信封忘在坐的椅子上了,这个信封里有两千块钱。

  此时包厢里已经有了新的客人,老板委婉地进去问了一下,有没有人在椅子上或者地上捡到一个信封,但新来的客人都说没有。

  老板只能问领导上一桌客人走后是谁负责收拾那个包厢的人?

  领班说是徐柳。

  老板当即叫来徐柳,问她有没有在收拾东西时捡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千块。

  徐柳马上摇头说没有。

  但那几个客人不干了,尤其是那个喝醉的客人,说自己出门就吐了,然后就上了车,就没去过别的地方,指着徐柳说肯定是这小娘们偷的。

  几个客人顿时嚷嚷着要搜徐柳的身,徐柳吓得大哭,一下子场面就乱作一团。

  老板怕闹大了影响自己生意,就让人赶紧报了警。

  在警察来之前,那个喝醉酒的客人污言秽语的开始辱骂徐柳,动手动脚要扒她衣服,徐柳则是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关键时刻,那个包厢里后面那拨客人里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出手相救,不仅挡在了徐柳前面,还警告这几个人别闹事,私自搜人小姑娘的身是违法的,小心警察来了把你们抓去坐牢。

  喝醉酒的人,除非是已经趴下不省人事了,要不然大多数都是借着醉酒耍酒疯而已。

  所以对方说违法,把人给镇住了。

  很快警察就来了,这个过程中中年眼镜男一直护着徐柳,不让那拨人靠近她。

  警察来了后,问清楚了情况,给出了解决方案,所有人跟他们回派出所,做笔录,慢慢调查。回派出所后让女警来搜徐柳的身,确认有没有偷这笔钱。

  如果偷了,那就按盗窃处理。

  如果没偷,那就是你们几个诬陷了人家,到时候再调解协商怎么处理。

  火锅店老板自然是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别耽误自己做生意。

  这时那个中年眼镜男站了出来,说他可以为这个小姑娘作证,因为小姑娘在收拾包厢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他今天约了朋友吃饭,这个包厢是他定的,所以他是最早到的。

  民警看看他,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自己是淮兴中学的老师。

  火锅店老板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只记得是淮兴中学的老师,这个淮兴中学是本地最有名的一所市重点,毕竟能以城市冠名,自然不简单。

  然后警察就把几人带走了,包括徐柳和那个男老师。

  当天晚上火锅店关门的时候,徐柳都没有回来,老板还以为真的是徐柳偷了那笔钱被警察拘留了。

  第二天上午到店里,发现徐柳已经到了,一问才知道,到了派出所之后,先是有女警搜了身,没有任何发现后,又补了笔录,协商对方诬陷的调解问题。

  最后对方赔了她三百块钱。

  然后是那个老师开车送她回来的,回来时店已经打烊了,她就直接回了宿舍。

  老板见她安然无恙,知道她这是被冤枉了。

  跟她说今天给她放一天假,休息休息,工资照发。

  没想到徐柳却说,自己今天是来辞职的,不想干了,怕自己还在店里,到时候那些人又来找麻烦。

  老板表示理解,于是当场就给她结了工资,还多给了她三天的钱。

  然后徐柳就走了。

  果不其然,后面那几个客人又来闹过两次,最后确认徐柳已经走人了才作罢。

  从此以后老板就没再见过这姑娘。

  但店里的其他服务员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就是徐柳辞职结算工资后,回宿舍里收拾东西,走的时候在巷子口上了一辆白色的小汽车。

  虽然那个服务员不记得小汽车的车牌号,也认不出小汽车是什么牌子的。

  但何彬敏锐的联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替徐柳作证,事后又送徐柳回来的中年男老师。

  何彬立刻去了附近的辖区派出所,出示证件后,请派出所民警调取了当时的案情记录,查到了这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的信息。

  淮兴中学高级教师,张文华。

  这个张文华今年四十一岁,淮兴本地人,在淮兴中学教语文,有老婆有女儿,女儿今年十六岁。

  他本人还是一个业余作家和诗人,经常在一些地方报纸和杂志上发表一些文章和诗歌,也算是小有名气。

  何彬直接去了淮兴中学,先从学校这边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个张文华的情况和为人。

  学校对张老师还是很肯定的,毕竟是有高级教师职称的,在教学水平方面也很不错,前几年还带出过语文高考高分的学生,那个学生的语文高考成绩在当年全省排第三。

  也算是学校在语文方面的一块金字招牌,而且年富力强,正是稳步上升的时期。

  同时也确认了,张文华确实开一辆白色的小汽车,前年刚买的。

  随后在校领导的帮助下,何彬与同事在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张文华,并进行了单独的问询。

  何彬说,张文华被校领导带进来后,校领导介绍他们身份时,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

  因为他明显有了紧张的反应,不过何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先从一些小问题开始入手。

  问了几个关于他个人情况的问题后,突然话锋一转问他认不认识徐柳。

  张文华一下子就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好像没有哪个学生叫徐柳的。

  何彬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说:我也没说徐柳是学生啊。

  张文华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很显然,这位高级教师的心理素质,其实并不怎么好。

  何彬多精明,立刻乘胜追击,和同事开始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码。

  同事负责吓唬他,警告他现在问题很严重,如果他不老实交代,我们每天都会来找你问话,不光上学校找你,还会上家里去找你,包括你的老婆和女儿,我们都要谈话调查。

  这么一吓唬,张文华基本上就已经傻眼了。

  因为像这种声名在外的老师,还喜欢舞文弄墨的,都是非常在乎自己的公众形象的,最怕的就是自己名誉扫地。

  何彬就立刻好言相劝,说我们只是例行调查了解情况,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张文华眼泪汪汪的说是自己糊涂,是自己鬼迷了心窍才做出那种事的,对不起老婆孩子,对不起学校和领导,对不起他读的那些四书五经。

  何彬赶紧拦住了他这没完没了的忏悔,让他说正事儿,他们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现在是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然后还提醒他,就从去年八月份火锅店那件事开始说起。

  张文华连连点头,承认了自己确实认识徐柳,而且还和徐柳长期保持了不正当男女关系。

  去年八月中旬,他约了几个老同学吃饭,就提前打电话给那家火锅店订了个包间。

  确实是他先到的火锅店,到了之后前台引路带他去了包厢。

  他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刚好看见里面一个服务员背对着门站着,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

  他的突然出现,把这个服务员给吓了一跳,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衣服里,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残羹剩饭。

  他没在意,就说了句不着急,你慢慢收拾。

  可这个年轻服务员却显得十分紧张,一直低着头拼命收拾东西,把桌子擦干净后就端着东西走了。

  然后他约的同学陆陆续续就到了,他们就开始点菜吃饭。

  刚吃没多久,老板就进来了,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椅子上有个信封。

  几人面面相觑都说没看见,老板就出去了。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争吵辱骂声,几人也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情出去看了看,就看见几个大男人围着刚才收拾东西的那个服务员,小姑娘吓得直哭。

  听了几句后张文华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包厢上一桌的客人掉了个信封,里面有两千块钱,这群人现在嚷嚷着要搜女服务员的身,认定了是她偷的。

  这时,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前面进包厢时,那个女服务员的奇怪反应。

  他就明白了,这钱肯定是那个小姑娘拿的。

  他本来想给几个客人作证,但是当目光落在那个女服务员脸上的时候,他说自己心头猛地一颤。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又楚楚可怜,当时他就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上前挡在了小姑娘面前。

  而被他保护起来的小姑娘,躲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

  这也激起了他的保护欲,厉声呵斥,震慑住了对面几个想要动手动脚的男客人。

  然后在警察来的时候,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短暂空档,立刻在小姑娘耳边说:“我知道是你拿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告发你,你现在赶紧把东西给我,要不然一会儿被搜到就完了。”

  他说对方浑身一颤,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了那个信封塞进了他手里。

  当掉钱的几人向警察讲述情况,并伸手指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徐柳时,那个信封早已到了张文华的手里。

  他不动声色地把信封偷偷塞进自己内裤里之后,就跳出来替徐柳作证,并向警察表明了身份,说自己愿意去派出所做笔录。

  到了派出所之后,徐柳被带到一间房间去搜身,那自然是搜不到任何东西了。

  于是局势逆转,徐柳从嫌疑人变成了被冤枉的受害者。

  这种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丢钱的几个人不仅没有任何证据,还喝了不少酒,民警也说八成是自己在什么地方掉了都不知道。

  最后协商调解下来,民警让那几人赔了三百块钱。

  然后让张文华和徐柳先走,让这几个人过会儿再走。

  目的自然是防止几人心怀不满伺机报复,再搞出点事情来。

  去的时候,徐柳作为嫌疑人,上的是警车。

  他和丢钱的几个人都是各自开了自己的车。

  所以从派出所出来,张文华就让徐柳上了自己的车,说送她回去。

  徐柳有把柄在他手里,自然不敢不听,便乖乖上了车。

  往回开的路上,张文华开始用关心的口吻询问她的个人情况,因为觉得她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早就出来打工了。

  当时的徐柳显然没什么社会经验,张文华问什么,她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当得知徐柳是马上要上大学的学生后,他很惊讶,于是问了她在哪个学校读书,考了多少分,考的哪所大学。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徐柳在回答的时候情绪突然失控,开始失声痛哭。

  张文华马上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轻声安慰她。

  但在安慰的同时,他的手却慢慢地摸到了徐柳的背上。

  当他的手搂住徐柳的肩膀时,徐柳吓得浑身一抖,一把推开了他。

  徐柳的反应,让张文华很不开心,因为他觉得这个女生有点“不识好歹”。

  于是,他开始对徐柳进行“敲打”。

  义正严词地教育她,说她今天的行为性质非常严重非常恶劣,是犯罪,如果被警察知道的话是要坐牢的。

  而一旦她坐了牢,大学肯定就没法上了,哪怕以后出来了,也要背着犯罪记录,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包庇她这种犯罪行为,还是说回头什么时候向警察检举揭发。

  果然,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徐柳被他这一番话吓得瑟瑟发抖。

  实际上哪有这么容易,说检举揭发就检举揭发,徐柳也不是公务人员,没有任何证据的举报对她毫无意义。

  何况张文华还涉嫌包庇和妨碍执法,真举报他自己也得搭进去。

  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女生,哪里懂这些道理,被张文华三言两语就吓坏了。

  张文华见状,话锋一转开始安慰她,说自己体谅她的难处,为了挣点钱也不容易,肯定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这个社会应该给年轻人更多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然整个问询的过程没有这么直接,张文华绞尽脑汁地想说谎,想蒙混过关。

  何彬说奈何这人的心理素质还是不行,只要一说谎不是额头冒冷汗就是浑身发抖,特别好分辨。

  所以每次张文华说谎,何彬立刻就洞悉,并拆穿他。

  张文华交代,他趁着安慰徐柳的机会,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慢慢摸上了徐柳纤细的腰肢。

  而这一次,徐柳的身体虽然依旧颤抖,却没有把他推开。

  他见徐柳不反抗,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嘴里说着头头是道教人学好的大道理,手却在对方年轻柔软的身体上肆意游走,一路向上,最后一把抓住开始肆意揉捏。

  何彬听到这里气得是怒不可遏,厉声质问张文华是不是当晚就对徐柳实施了胁迫和强奸。

  张文华吓得连连摆手,说自己从来没有强奸过徐柳,两人之间的交往都是你情我愿的。

  何彬顺势让他把问题全都交代清楚,不准隐瞒,否则就以涉嫌强奸拘捕他。

  张文华吓得都快尿了,连连说保证不说谎,求求你们别抓我,我真的没有强奸她。

  根据他的交代,当天晚上,他确实没有对她强迫实施侵犯。

  而是给她开了个条件。

  他可以把那个信封给她,不光那里面的两千块钱她可以拿走,自己还可以承担她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报了个数字,说离她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只要她愿意陪自己半个月,这两千块钱和他说的那笔钱就都是徐柳的了。

  他以后可以每个月都去宏城看她,定期给她生活费,她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辛苦地去打工赚钱了。

  如果徐柳不接受,那么他现在就把车开回派出所,让警察处理。

  所以说是开了条件,实则还是威逼利诱,让徐柳没得选。

  张文华说自己说完后,徐柳没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他就知道她这是心动了,就差临门一脚。

  于是,他抓起徐柳的手,挪到了自己皮带的位置。

  然后告诉她,那个信封他藏在了内裤里,如果想要的话,她就自己伸手去拿。

  那天夜里,在一辆白色的小汽车上,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姑娘,死了。

  第二天,徐柳去火锅店辞职后,背上自己的旧书包,在巷子口坐上了张文华的车。

  在车上,张文华信守承诺,扔给徐柳一个信封,里面有前一天晚上他承诺的那笔钱。

  徐柳面无表情地拉开书包拉链,把这个信封塞进了书包的夹层里,和昨晚的两千块钱放在了一起。

  张文华直接开车把她带去了一家酒店,大手一挥付了整整两周的房费。

  只不过,在接过前台递来的钥匙时,他顺便把徐柳的身份证揣进了自己兜里。

  上电梯的时候,张文华还是那个斯文儒雅的模样。

  但是进了房间,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便不再伪装,彻底撕下了人的皮囊,变成了一头丑陋的野兽,扑向了徐柳。

  当她被扒光扔在床上时。

  当这头野兽散发出肮脏的臭气趴在她身上疯狂的发泄时。

  当床单上留下一片片红色血迹时。

  她的脑袋倒垂在床位,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到地毯上。

  她感觉自己麻木了,像一个死人,甚至感受不到下身传来的剧痛。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墙上的空调,空调的出风口正冒出一丝丝白气,一股冰冷的空气从里面吹出来。

  吹到她脸上。

  她突然有点想哭。

  因为空调的风真的好冷啊,冷得她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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