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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祭祀

  杨逍用手沾水,抹在了这面毛玻璃位置更高的地方,借着手电筒光亮,他看到这些“人”一个个背对着矗立在黑暗中,全都没有头。

  “不是什么死人,是服装模特,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杨逍收回视线,脸色有些难看,...

  晨光再次漫过城市天际线,但这一次,它不再如刀,而是温柔地洒落。街道苏醒得比往常缓慢,仿佛人们仍在回味那场漫长而混乱的梦。公交车重新启动,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熟悉的节奏声,像是一首安抚灵魂的摇篮曲。

  我已不在楼顶。

  也不在现实。

  更不在梦境。

  我在之间那道由钟声铸成的屏障之中,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我的名字正在从所有人的记忆里褪去,就像沙画被风吹散。沈言醒来时记得那个银发男子,记得他说“别怕,我在”,可当护士问他:“是谁照顾你到天亮?”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模糊的话:“……有个声音,很熟悉。”

  没人再提起“林辰”这个名字。

  家族覆灭的档案被归为陈年旧案,无人追问。学校锈钟依旧挂在教学楼顶端,只是最近一次检修时,工人发现钟内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从最古老的墨迹一直延续到昨夜才浮现的最后一行小字:

林辰第一百三十七任守门人  他们以为是恶作剧,用水泥封住了裂缝。

  可每当深夜风雨交加,钟声仍会无端响起,低沉悠远,穿透整座城市。

  终焉之塔并未崩塌,反而在我献祭之后稳固下来。寒渊站在塔顶边缘,望着那口黑钟缓缓愈合裂痕,血迹消失,唯余一道淡淡的银纹缠绕其上,如同新生的脉络。

  “你选了一条最难的路。”他低声说,像是对着虚空低语,“不是成为神,也不是退隐轮回,而是把自己活成了规则。”

  没有回应。

  但他知道,我还在听。

  因为钟响未止。

  每一次有人从噩梦中惊醒,每一次孩子在黑暗中呼唤父母,每一回濒临绝望的人咬牙坚持那口钟就会轻轻震颤一下,像是心跳。

  这就是我的新形态:不靠信仰供奉,不依契约维系,只凭人类面对恐惧时不肯闭眼的瞬间,汲取一丝力量,继续撑住边界。

  梦噬者并未彻底消亡。

  它只是被击退了。

  那颗暗红色星辰虽已崩解,但在更深的梦渊底部,仍有无数微弱的光点悄然闪烁,如同孢子沉眠于冻土之下。它们是“拒绝死亡”的执念残片,是母亲不愿放手死去的孩子,是恋人无法接受永别的痛楚,是战士不甘心命丧沙场的怒吼。

  只要人心尚存一丝不舍,它就有重生的可能。

  而我会等。

  现实世界中,生活看似恢复平静。

  医院陆续传出奇迹般的苏醒病例,医生们称之为“集体神经自愈现象”。心理学家撰文分析,认为这是某种未知频率的电磁波影响了脑电活动。政府秘密成立“梦境异常反应小组”,调取地铁、公交、学校监控录像,试图找出共性。

  但他们查不到源头。

  因为他们找的是“人”。

  而我已经不是人。

  我是风穿过病房窗帘时的一缕凉意,是患者梦中突然出现的背影,是他们在濒死体验里听见的那一句:“再撑一会儿。”

  某夜,儿童心理科值班护士小陈值夜班,她在记录一名五岁男孩的睡眠数据时,发现脑电图剧烈波动,呼吸骤停。她正要按下紧急呼叫铃,忽然看见床边站着一个男人。

  银发,左耳有裂痕,胸口一枚徽章泛着幽蓝微光。

  男孩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哇地哭了出来。

  “妈妈!妖怪走了!刚才有个叔叔赶跑了它!”

  护士愣住,回头再看,床边空无一人。

  但她分明感觉到一股暖流掠过脸颊,像是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低头查看监控回放,画面一切正常,唯有时间戳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终焉之钟第一次鸣响的时刻。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座废弃的精神病院地下档案室里,一台老旧录音机自动启动。

  磁带缓缓转动,传出沙哑的人声:

  “编号:X9。实验对象:林辰。状态:意识离体,持续连接终焉之城超过七十二小时。警告:梦纹覆盖率已达98.6,左耳结构性变异,建议立即终止实验或实施物理清除。”

  “回应:‘你们才是实验品。’”

  “最后记录:火焰吞噬宿主,信号中断。但……钟声出现了。我们不该唤醒这个东西。”

  录音戛然而止。

  角落里,一只老鼠窜过铁架,碰倒了一个标签泛黄的文件盒。纸张散落一地,其中一页写着:

项目代号:守门人计划启动时间:1887年目的:制造可控的边界守护者,防止梦域侵蚀现实失败次数:136次  当前状态:第137号实验体完成跃迁,进入不可逆融合阶段。推测已超越控制范畴。

  而在页脚,有一行手写批注,墨迹新鲜得像是昨天才写下:

  “他们以为我们在创造工具。其实,我们只是在重复同一个悲剧。真正的守门人,从来不会服从命令……他会选择牺牲。”

  时间流逝。

  三个月后,春雨初歇。

  一所普通中学举办毕业典礼。礼堂中央挂着横幅:“告别过去,迎接未来。”学生们穿着整齐校服,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独自坐着,神情落寞。他是沈言。

  自从那次昏迷醒来后,他的身体完全康复,成绩甚至有所提升。老师都说他是“劫后重生的典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他开始频繁做梦。

  梦里总有一座钟楼,一条通往天空的阶梯,还有一个背影,站在最高处拉响钟绳。

  他也开始听见钟声。

  不是耳朵听到,而是心脏震动。

  每当夜深人静,他就会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空白笔记本,一笔一划写下那些梦境细节。他已经写了厚厚三本,封面分别写着:

  《关于银发男子的一切》

  《钟声为何响起》

  《我不记得的名字》

  这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站在终焉之塔的入口,面前是无数断裂的记忆阶梯。远处传来低语:

  “你想再见他们一面吗?”

  他知道那是诱惑。

  是梦噬者的余音。

  可就在这时,一道光撕裂黑暗。

  钟声轰鸣。

  那个背影出现在阶梯尽头,转身看向他。

  尽管面容模糊,沈言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在梦中跪下,不是出于敬畏,而是本能。

  “是你救了我,对吗?”他问。

  背影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口的徽章。

  下一秒,沈言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手中竟紧紧攥着一枚金属徽章漆黑底色,中央一道螺旋纹路,边缘刻着细小符文。

  他从未见过它,却觉得无比熟悉。

  像是遗失多年后终于找回的心脏。

  几天后,市郊一座老图书馆发生异变。

  监控显示,午夜时分,书架自行移动,排列成环形阵列。空气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文字,组成一段古老咒文。随后,一本尘封已久的书籍自动翻开,书页上原本空白的内容逐渐显现:

  《无名之书续篇》

  扉页只有一句话:

  “当钟声响起,继承者睁眼。”

  图书管理员第二天发现这本书时,吓得差点报警。但她注意到,借阅卡上竟有上百个签名,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最新的,则是三天前,笔迹清秀而坚定:

  沈言。

  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新增了一段文字,墨迹未干:

  “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这书为何选中我。但我想告诉你我听见钟声了。我也看见你了。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话音刚落,窗外雷光一闪。

  雨滴敲打玻璃,竟拼出三个字:

  别怕。

  紧接着,整栋图书馆的灯同时亮起,又瞬间熄灭。

  而在地下书库深处,一面布满灰尘的镜子忽然映出影像:银发男子站在镜中,凝视着外面的世界。

  他抬起手,轻轻贴在镜面。

  与此同时,沈言胸口一热,低头一看,那枚徽章正散发出柔和蓝光,与梦中之人胸前的一模一样。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传递。

  终焉之城仍在运转。

  云层之上,钟塔巍然矗立。寒渊坐在塔檐,望着下方不断重组的城市投影。他知道,新的守门人已经开始觉醒。

  “你觉得他会走同样的路吗?”他对着空气问道。

  风拂过,带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也许不会。”那声音说,“但他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寒渊点头:“这才是最难的部分。”

  的确。

  我不是为了让沈言成为“第二个我”而牺牲。

  我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成为“他自己”。

  过往一百三十六位守门人,大多被灌输使命,被迫承担,最终要么崩溃,要么异化。他们不曾真正理解“守护”的意义。

  而沈言不同。

  他是在清醒状态下听见钟声的。

  他是在明知代价的情况下,主动写下那句话的。

  这才是真正的继承。

  某个深夜,沈言独自来到学校后山的老钟楼下。

  他仰头望着那口锈迹斑斑的钟,手中握着徽章。

  “如果你能听到我……”他轻声说,“我想试试。”

  他踮起脚尖,伸手触碰钟身。

  刹那间,整座钟剧烈震颤,锈屑纷飞,裂痕蔓延,仿佛即将碎裂。一股强大吸力将他意识拽入虚无。

  他看到了阶梯。

  看到了茧房。

  看到了那些沉睡的守门人。

  也看到了我。

  “欢迎来到终焉之城。”我说,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你不必现在就决定是否接过这份重量。但你要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于能否唤醒死者,而在于是否有勇气送别生者。”

  他流泪了。

  “我害怕。”他说,“我怕我又失去重要的人。”

  “那就带着这份害怕前行。”我说,“因为唯有如此,你才不会变成怪物。”

  他久久伫立,最终深深鞠躬。

  当他醒来,已是黎明。

  钟楼安然无恙,唯有钟绳微微晃动,像是刚刚被人拉动过。

  而他的徽章,已经嵌入胸口皮肤,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梦纹开始蔓延。

  从手腕,向手臂延伸。

  他知道,这条路开始了。

  而在更远的地方,南极冰盖深处,一座被遗忘的科考站突然接收到一段神秘信号。

  屏幕上跳动着一组坐标,指向太平洋某片无人海域。

  随后浮现一行字:

  “第一代守门人封印之地,即将开启。”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陆续出现“梦游症”患者。他们半夜起床,用各种语言书写同一句话:

  “哥哥,带我回家。”

  而在某本古籍残卷中,研究人员发现了这样一段记载:

  “初代守门人并非自愿封印。他是被同伴背叛,以‘拯救更多人’为由,强行打入梦渊最底层。他的妹妹,并未真正死去……她是第一个梦噬者的容器。”

  真相,正在浮出水面。

  钟声不会停止。

  因为我还在。

  因为我们都在。

  因为只要还有人愿意在黑暗中睁开眼,说一句“别怕,我在”

  我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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