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乱世。
这是几乎注定的事情。
邓肯要突破此方世界的上限，必定会导致空间震荡，然后此方天地便宛若一个即将撑破的气泡，只要出现一丝一缕的裂痕，那些虎视眈眈的域外天魔便会蜂拥而入。
哪怕是平时没有人拔高此方世界的上限，域外天魔也会趁虚而入，只不过那种情况多是一只一只的偷渡进来，造成不了太大的破坏。
而这一次邓肯以三尸为鱼饵，却是一口气涌入了上千只的域外天魔。
虽然其中一大部分的域外天魔被邓肯所斩杀，可是依旧有一些趁乱而逃，它们甚至直接舍弃了夺舍的肉身，以肉眼不可见的魔影遁去。
“不对！”
“为何天道法则没有清算大自在天魔主？”张道人掐指一算，神色惊讶。
天魔降世，生灵涂炭。
按理来说，大自在天魔主应该会被此方天地的法则清算，毕竟这个大祸是他闯出来的。别看张道人自南北朝时期便一直驻世，曾经多次以道门高人的身份历劫轮回，但他实则一直小心地不去触碰那条红线。
而如今按理来说，他的布局已经进入了收网的阶段，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条大鱼竟然没有落入网中。
张道人甚至设想了很多个预案。
比如说大自在天魔主破碎虚空后，懒得留下来收拾残局，祂直接飞升而去，那么他便出山清理天魔乱世，然后重整人间道门，将诸多的天庭神仙也册封出来。
就比如说灵官之位，在张道人推衍的未来中，有一人姓王，当为王灵官，五百灵官之首，正是北宋时期应世封神之人。
最坏的预案就是大自在天魔主非但不离去，还强行驻留此方世界与他相争，那么张道人便免不了与其一战，对方闯下大祸，让天魔乱世，而他又有天机气数，肯定是占据上风的，兴许有机会斩了大自在天魔主的化身。
可现在的问题是，天魔乱世的征兆确实有了，但大自在天魔主身上却并没有太大的业障。
祂确实是闯祸了。
但这个祸不知道为什么，比张道人预料中的小太多了。
原因也很简单。
邓肯以域外魔神的骨柱炼化为南天门，堵住了此方世界的裂痕缺口，然后又以魔神之皮化作人皇幡，炼魂炼魄，收北宋的军队魂魄化作天庭道兵，镇守南天门阻止了更多的域外天魔降临人间。
此方世界的武道高手不少，军中更是有不少的悍将，他们的魂魄炼化一番，又得天道法则加持，那些天庭道兵对付寻常的域外天魔并不是很难。
这就好像是一个水龙头被堵住了，没有更多的域外天魔降临人间。
邓肯真正的祸患，也就是逃走的几百只域外天魔。
不好！
大事去矣。
张道人运转天机，刹那间看到了一座耸立于云南的大门，仿佛此方世界的一座门户，这一幕看得他一口老血喷出。这原本是他登上天帝之位后，准备谋划的一切，将未来数百年的人间气数汇聚，接着分封道门诸神，立下天庭秩序打算做的事情。
可现在邓肯已经做完了。
哪怕是如今暂时还未有天庭，可是南天门立下，邓肯不惜祭献自身的道行，劈开一方空间，造了洞天福地，这未来就是天庭的雏形。
这一步先机被夺。
不管他将来怎么努力，这南天门都是邓肯立下的，除非说他敢冒风险推倒南天门重立，但那样天知道要涌入多少的域外天魔。
“不好！”
“他还要敕封雷公、电母、灵官！……”
张道人的双眸跨越空间，看到了那以域外魔神腿骨人皮炼制的人皇幡，此物乃是天道法器，得了此方世界的老天爷承认，邓肯又借了人间气数炼化，虽然本质跟招魂幡差不多，可是有人皇的位格加持，已经不弱于低配版本的封神榜了。
邓肯要设天道法器约束诸神。
可以说除了极少数肉身成神的存在，其他的神灵如果想要得到天道的承认，那么就必须将一缕魂魄送入人皇幡中。
“如此神器，怎么能落入他人之手！”
邓肯手持人皇幡，不但收了死去北宋兵将的魂魄，还将两广巴蜀地界的凡间之神，诸多的城隍土地山神的一缕魂魄也收入其中，里面的封神位阶越是完整，这件天道法器的威力便越是惊人。
到时候道门花几百年时间将他推起来的位格，都被这封神榜所压制，三清四御之下，一切诸神皆在榜上。
大自在天魔主怎么突然就掀桌子了？
张道人掐指一算，忍不住气急败坏道：“竖子坏我大事！”
如今的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掌控了。
邓肯这一步棋几乎将他逼到了绝境，若是无法破坏对方的布局，将来天道气数反噬，恐怕他也免不了身死道消。
江北大营。
三尸手中提着一个昏迷的男子，恭恭敬敬地扔在了邓肯的面前。
这下子他是真不敢跳了。
邓肯的身影手持人皇幡从天而降，没过多久，天边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墨蛟的身影浮现，掌中捏着几具尸体，跪地匍匐道：“陛下。”
“属下无能。”
“走脱了不少域外天魔。”
邓肯对此并不意外，神色波澜无惊道：“无妨。”
“你此番治江有功。”
“可愿入天庭任职？”
墨蛟激动得浑身颤抖，匍匐于地道：“愿供陛下驱使。”
邓肯淡淡摇头道：“非我所驱使，乃是供此方天道驱使。”
“取一缕神魂来。”
墨蛟的身上浮现一抹元神虚影，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人皇幡内，邓肯将其名讳列于南海龙王之属，司掌行云布雨之能，虽然是龙王之下的位格，但其实如今尚未定下四海龙王，所以墨蛟上面是没有龙属上司的。
整个人皇幡摊开来看，上面空空如也，只有寥寥数十个名字，还差了一大截。
天道就是一个运转程序，上面的神位皆受制于法则。
邓肯神念一动。
刹那间一缕道人魂魄浮现，却是楼观道的传人，那个入道境的老道，邓肯将他的名字往上移动了一下，位列数百仙官灵官之中，那老道的神魂立刻便好似恢复了几分神志，天道铭刻也解开一缕禁制，予以他几分自由。
“谢陛下。”那楼观道的老道感激流涕，跪拜行礼。
这时远方传来一声虎啸。
却是这边的战斗引来了荆南的高手，其中一人缩地成寸，正是路山君。
邓肯手持人皇幡一照，路山君的身上立刻便有一抹倒影映入其中，正是寅虎之相，十二生肖所属，邓肯沉吟片刻，尝试性将路山君的位格移动到四象白虎的位置。
可是他手中的人皇幡猝然产生一股排斥力，路山君的名字纹丝不动，应当是功绩实力都不足以司掌白虎杀伐之神的位置。
这东西被他炼制成了天道法器，却是连他自己都不能随意更改了。
“这么多神位空缺！”
“除了过往已经存在的神灵，必须想办法一点一点补上。”
邓肯至少要将手中的人皇幡补到三分之一，这才可以维持三界六道的正常运转，并且防备世界升格后域外生物的入侵。
“斗部、雷部是必须尽快补完的。”
天庭容许的神位是非常庞大的，斗部雷部是应对外敌的优先选择，而邓肯毕竟不是真正历劫封神，没有那么多的神仙给他驱使，此方世界也没有那么多的得道高人能够入封神榜。
所以很大概率需要从历史人物中挑选一些有功绩的，直接加封天庭的神位。
火部、瘟部、财部、水部、太岁部等等，暂且都可以放一放。
不过也因为天庭的神位空缺太多，便给了后世之人擢升为神灵的机会，甚至是修道之人也能想办法谋一个神位。
上面的位置空了这么多，自然是有能力有德行的人居之。
“五斗星君。”
“六丁六甲。”
“十二元辰。”
“这些都可以按照原定的不变，重新纳入封神榜呢。”
邓肯要拙落一切的道门野神，从今往后不在封神榜里面的，便不属于道门的正统神灵。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何在？”
随着邓肯的话音落下，言出法随，一道道的虚影渐渐浮现，正好一百零八位，但却并无姓名，也无具体的人形，乃是天上星宿映照所化，他手持天道法器，将一抹道韵注入天罡地煞体内，很快他们便好似有了几分神志。
“速去捉拿逃散的域外天魔。”邓肯沉声道。
这一百零八道虚影单膝跪下道：“谨遵法旨！”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尽皆得了阴神之位，直接化作虚影飞遁而去。
一声虎啸。
路山君的身影落地，看着此地宛若大地裂变般的景象，惊骇得无法言喻，再望向远处手持人皇幡的邓肯，更是莫名有一种想要下跪般的冲动。
“路山君接旨！”
邓肯手持人皇幡，此言一出，路山君忍不住单膝跪下，惊愕地抬头望向眼前之人。
只感觉现在的邓肯是如此陌生，双眸之中几乎看不到什么凡人的情感，仅剩超脱一切的淡然，好似与此方世界的天道融合了一部分。
诸欲褪去。
三尸这会儿连抬头都不敢抬头看邓肯一眼。
“天魔降世。”
“世间必有大难，汝有神通，速去除魔卫道！”
路山君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显露出寅虎之相，起身抱拳道：“谨遵法旨。”
某家的兄弟似乎开始合道了。
从今往后，他便少了一个至交好友，想到此处，路山君也不由面露悲色。
此时邓肯的眼中似乎没有丝毫凡人的欲望，他想要借天道法则之力，重塑三界六道的秩序，那么便要以天心替代人心。
平乱要快。
这些逃散的域外天魔若是不尽快诛灭，只会留下莫大的祸患。
邓肯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尸，以及他放在地上昏迷之人，神色淡淡道：“带上他，跟我走吧。”
三尸抬头，小心翼翼道：“去哪？”
邓肯平静道：“泰山。”
“去取回被窃走的气数。”
如今的他正是最强的时候，随着合道的进度不断增加，邓肯整个人也会慢慢的被法则同化，虽然影响不到他在维度之上的本体意识，可是这幅人间体却会逐渐转化为天道法则的化身。
对邓肯来说，本尊意识载入这幅人间体，不亚于意识上传到一副毫无感情的钢铁之躯里面，很多作为凡人的特性都消失了。
现在的他还是邓肯。
可是这幅人间体却在一点一点转化为天帝少昊。
在他跟天道达成协议，共用一副人间体之前，这个人间体的所有权正在慢慢地转移，直到彻底法则化。
咫尺天涯。
邓肯轻轻一挥手，昏迷中的赵匡悬浮而起，下一秒他一步跨出，仿佛是穿越空间一般，直接带着三尸与此人来到了泰山之巅。
此方世界的空间法则已经在重塑了。
因为位面屏障膨胀的缘故，未来应该会出现传送法术，这是修仙高魔位面的特点，空间的根源法则扩展，允许了传送的可能性。
“你来了。”
张道人似乎对邓肯的到来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尸，以及昏迷的赵匡，轻轻一抬手，天地异变，此方世界好似跟洞天福地重迭般，邓肯一行人竟然进入了一座恢弘无比的碧玉宫殿内。
——玉皇道君（八星金色）。
如果他证得帝位，便是将来的玉皇大帝了。
可是邓肯的出现却破坏了一切，如今他的位格止步于玉皇道君，这宛若洞天福地般的宫殿，便是玉皇道君的道场。
“警报！警报！”
“侦测到地上神国！……”
邓肯根本无视了这一切变化，他既然敢来，那便有足够的把握。
他轻轻一挥手，赵匡的身影落地，而三尸也化作一缕青烟，直接进入了他的识海中。
邓肯凝视着眼前身披九龙暗袍，脚穿蚕丝所制的青月靴，头带紫晶冠的玉皇道君，他的模样渐渐跟后世西游记里面的玉皇大帝重迭，只不过气度上还是差了一点，毕竟道君的位格可比玉帝差太多了。
“我以为你会主动来见我。”邓肯神色淡淡道。
张道人轻叹一声道：“我以为大自在天魔主在人间游历一番便会自行离去。”
邓肯缓缓摇头，指了指天道：“老天爷请我来的。”
张道人目光幽幽，叹息道：“若是陛下晚来百年，说不定今日你我之势，便攻守易型了。”
邓肯轻笑道：“百年之后。”
“等你借宋朝的气数泰山封禅成为玉皇大帝时？”
那个时候，确实眼前的玉皇道君更强，邓肯甚至都未必有机会合道，因为人心已经取代了天心。
老天爷被人格化取代后，便是西游记里面的玉皇大帝。
张道人此刻依旧气度不凡，凝视着眼前的人间体，缓缓道：“我没料到大自在天魔主居然也能跟此方天地合道。”
“难道你便没有私心吗？”
邓肯笑了笑道：“私心自然是有的，但这一世却没有。”
一副人间体罢了。
舍了便舍了。
这一世，他当个圣人又如何？
又不是没有下一世。
张道人依旧在负隅顽抗，声音幽幽道：“你我若相斗，怕是此方天地会虚空破碎。”
“不如，你我二人划天而治，如何？”
邓肯神色嘲弄，坚定摇头道：“不如我们换个方式决一胜负。”
两人若是全力施为，恐怕又得打得破碎虚空。
但邓肯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眼前张道人的提议，几百年连黄河以北都丢完了，要是连天庭都分了南北，华夏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邓肯只要大统一。
张道人眸光幽幽，缓缓道：“如何一决胜负？”
邓肯指了指一旁昏迷中的赵匡，淡淡道：“我知晓你擅长大衍之数，恰好我也对因果律颇有研究。”
“不如你我二人，以元神推衍天机演化。”
“以此人为棋子，以赵宋为棋盘。”
“一分胜负如何？”
邓肯强行斩了眼前的张道人，只会打得虚空破碎，他要让眼前之人遭到气数反噬，以因果律对阵大衍之数。
两人都对自己看到的未来充满信心！
张道人只是迟疑片刻，刹那间宫殿内星宿斗转，流光飞逝，大衍之数推衍天地变化，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好似漫天星宿映照人间，仿若是清明上河图般，倒影出一副人间繁华至极的景象。
这便是他以大衍之数推衍的未来，他倒要看看邓肯如何破之，大自在天魔主的因果律又有何等神妙！
邓肯神色悲悯，庞大元神倒映因果律之法则。
一刹那间。
那宛若清明上河图般的人间太平景象破碎，金戈铁马，刀兵起杀劫，邓肯运转因果律，直接将一道‘靖康之耻’的因果演化注入了玉皇道君的大衍之数中。
噗嗤！
一口鲜血喷出。
玉皇道君神色大变，满脸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大衍之数推衍的绝对不是此番景象！”
邓肯面无表情地一挥手，靖康之耻的画面再度变化，支离破碎的山河中，神州蒙难，苍生屠戮，因果律演化的投影中，浮现了大海的波涛，以及一座高崖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鬼神悲泣，十万军民跃入海中，浮尸无数。
“这定是大自在天魔主的邪术！”
张道人依旧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须发狂舞，双目充血，死死地盯着因果律演化的一切，喃喃道：“我以漫天星宿映照人间，此后百年，中原当有无数人杰降世，怎么可能败得如此一败涂地？”
最多也就是五胡乱华的局面，中原气数不绝，自会有人力挽狂澜。
亡天下？
这怎么可能？
邓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神魂重创的玉皇道君，淡淡道：“是不是真的。”
“你我说了都不算。”
“此方世界的天道承认才算，你的大衍之数和我的因果律，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未来演化，问一问天道不就知道了？”
这一刻仿佛原定历史中未来数百年的气数反噬，神州陆沉，苍生蒙难，一切因果律降下，玉皇道君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面若金纸，一身的道行尽皆被反噬殆尽。
邓肯仗剑而起，一剑斩下眼前之人的头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