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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骑来去几番,苏武便也知道,此地距离燕京大城,其实不远,不过二十里左右,这个距离已然极近。
宋军慢慢到场,已然有五万之多,便是有两万来人留在了良乡城外,其实也近在咫尺。
苏武依旧站在大军最头前,远远看着对面辽军安营扎寨。
杨可世来了,就跪在当面,低头不言,垂头丧气,许多军将已然都在左右。
这事吧……
苏武一时也没有说话,远处有游骑在拢杨可世的溃兵,三五结队,四面八方慢慢而回,一会儿回来十几个,一会儿回来几十个……
苏武不言,众人自都不言,皆是皱眉看着杨可世,心中大概也多是复杂。
时间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杨可世来说:“苏帅容禀,此战,非是末将不勇,实在是突遭敌袭,一时不备……”
苏武便才说话:“自打大军到得雄州,你便频频请战,全军上下,便也就属你最是毛躁,倒也想过,你若遇敌,兴许要败,便也是兵法有云,骄兵必败,但没想过你会败得如此快,败得如此不堪,如此一败涂地。”
杨可世立马回话:“苏帅,也是此番敌人骑兵太多,末将所部,拢共不过五千来人,实在难胜……”
“所以你就败得这么快?”苏武目光微微俯下。
“换得哪一部来,便也都是如此!”杨可世又道。
“当真?”苏武转头去看众多军将,众人也多不说话。
苏武自己来说:“若是你不轻敌冒进,只管步骑都在一处,即便遇敌,步阵在前,骑兵在后,敌人冲阵岂能无有忌惮?敌军若冲步阵,你八百骑自可侧翼去击,敌军若绕场来奔,你也可以依托步阵防守,岂会如此轻易被各个击破?若是你再能有些许地形之利,使得敌军难以绕场来奔,且不说如何胜,便是守到我来,许也不难……你麾下士卒,多有精锐,善战堪战者众,不是不能败,如此轻易而溃,不知多少精锐军汉枉死可惜……”
苏武慢慢来说,其实他知道杨可世十有八九会败,但他与种师道谈此事的时候,也说过,杨可世麾下并非庸碌之辈,是有一战之力的,杨可世何以还会如此轻易大溃?
原因其实不难想,打懵了。
昔日他与党项摩擦,胜败也多,但那场面不比这般,即便是败,也不是这般场景……
乃至在江南剿贼,更不用说……
换句话说,杨可世其实没有打过真正的硬仗,真碰上一场硬仗,一下子折损太多,立马失胆,懵了。
苏武还有话语:“哪怕是你步骑脱节,一阵之下知晓了敌骑之强,你也不该飞快往步阵而回,而是该派人先去知会步阵选那地利之处,你再打马引敌骑拖沓一二,如此才是从容,如此,步阵不至于如此暴露在旷野之下,任由敌骑冲杀!乃至,你也可直接换个路线,带骑兵往良乡这边而来,便是万万不该在已然一败的情况之下,还引敌骑往自己步阵而去……”
但凡步阵稍稍多点时间反应,有个地利,不说多大地利,寻个河湾河滩之处,或者寻个小小山岗土包,寻个小片林子,寻个满地草窠或者荆棘之处,乃至寻个村落,哪怕就寻几座屋舍之处,结局许也不同。
若是杨可世不把敌骑往自家步阵去引,那更是不知救得多少人命去。
但凡杨可世当时有一点冷静,其中哪一条,他都想得到,但他当时,就是没想到……
只待苏武话语停住,杨可世喉咙动了动,似也还想辩解,却终究不知如何去说……
苏武再看左右,又道:“你已然看到我大军列阵,仓惶之下,却还引着麾下余骑,往自家军阵冲来,如此冲击自己军阵,又是不知冲撞几番,死伤几人,这且不说,你就没想过,如此会把自家军阵冲乱冲散?你怕去绕?你怕停马?你怕死?你怕死,便让同袍来死?”
苏武说完,不再俯视,而是抬头去看远方,那辽人营寨,慢慢有了轮廓。
苏武其实是在教,当然,也算不得教,在场众多军将,其实都懂,苏武是在提醒,提醒诸将,来日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冷静,面对大股骑兵,只要应对从容,办法很多很多。
来日还要面对女真骑,这般情况定然不会少,来日打仗的也是眼前这些军将,当面杨可世,就是一个最坏的典型。
苏武也不要求一定要如何步卒大破敌骑,但一定不可如此仓惶失措,但凡冷静从容努力应对了,胜也好,败也罢,都不是什么罪过。
苏武心中要杀人,要杀鸡儆猴,但道理一定要讲清楚,苏武不是杀败军之将,苏武是杀仓皇失措之人,一个军将,败战之罪,可大可小,但应对失措,就是罪无可恕。
只看满场军将,特别是西军之将,便是叹息无数,苏帅所言之理,自是一句不差,特别是那句话“你怕死,便让同袍来死”,最是让人难受不已。
这般的同僚,如何去说?
苏武还来开口:“你走之前,军帐之中,诸多同僚当面,你亲口而言,立过令状……”
只待苏武这一语说完,杨可世立马磕头就下:“苏帅,饶命啊!末将来日,定然不会如此番这般惊慌失措,末将见识这一番之后,来日定不再犯!”
苏武抬手往前方指了指:“你转头看看,先看看你麾下那些三五而回的垂头丧气之人,来日他们再上阵,可还有士气可言?”
杨可世此时当真听话,立马转头去看,转头来说:“末将自百死,末将来日带他们再上阵,自当身先士卒,百死在前,如此鼓舞军心!”
苏武再指:“你看那战场之上,多少同袍尸骨,那马蹄之下,血肉如泥,便且问问你,其中有几人死于你手?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
“末将来日戴罪立功,杀敌赎罪,留得末将戴罪之身,自去杀敌抚慰同袍在天之灵!”杨可世话语激动,涕泪更下,更还转头去磕,对着那血肉战场连连去磕。
左右军将无数,竟是大多转头而去,许是不愿多看,许是不忍多看……
苏武也不多言了,稍稍抬手:“来啊……”
自有甲士往前去架。
杨可世转头来,便是大喊:“老刘总管,小刘总管,辛将军,姚将军,你们说句话啊!”
众人却都不言,唯有那刘延庆上前两步,好似真要开口,却看苏武微微抬手,他话在口边,又是一时噎住。
那甲士已然去押,杨可世更是急呼:“老种相公,老种相公在何处啊?老种相公救我命啊!”
种师道自是不在,他七十岁的人了,跟不住这般急行军,被苏武留在了良乡城下。
却是苏武一言来:“别喊了,败战之罪,许罪不至此,惊慌失措之罪,罪无可恕,再来多人,绑缚来斩!”
自就是当面两个甲士,竟是一时押不住人,那杨可世挣扎之激烈,自不用说。
却还有语:“快请老种相公来,放开我,放开我……”
只管是甲士又来数人,上前去押,才把杨可世押在地上动弹不得,绳绑就来,一时间,场面也着实难看……
那杨可世,是一点从容赴死之心都不曾有过,若杨可世心中真有那反思,真的对麾下士卒与同袍之命愧疚不已,当也不该是如此模样……
苏武转了头去,不去多看了,那杨可世被绑缚当场,连嘴巴都堵住了,却是依旧呜呜而鸣,身形左右扭动……
只听得甲士在喊:“押住,押住!”
抽刀之声与劈砍之声,衔接极快,便是那杨可世挣扎激烈,一时押得住便也怕一时又押不住了,唯有寻个暂时押住的时机,操刀就斩!
一颗人头自也落了地去,双眼还在圆瞪,死不瞑目自不用说。
苏武叹息一语:“好好收殓,只待此战罢了,用石灰腌好,寻个上好的棺木,派人安安稳稳送到家乡去葬。”
刘延庆来答话:“这事,我来办吧……”
“也好!”苏武点着头。
刘延庆稍稍抬手去招,招来几个麾下亲兵,便去收殓尸首。
苏武有话语来:“入了燕京城,严苛管束麾下军汉,万万不可上街劫掠,便是连欺压百姓之事也不可有,千里而来,虽然战事许暂时罢了,但诸军定不白来。”
至于弄钱的事,自有的是手段,那些达官显贵,那些高门大户,只看手段慢慢来弄,百姓之间,一定要做到秋毫无犯。
真要说与金人开战,自也还要仰赖燕云之民同心同德,是修路也好,运粮也罢,乃至赋税之事,甚至真也要燕云之民入伍为军,驻防城池,或者为向导之类。
游骑又带人回,这回不是杨可世溃兵,而是那怨军郭药师,他自也是兵败在走,与游骑碰上了,自第一时间来拜见苏帅请罪。
那郭药师也打了马,在百十步外便已然下马,脚步飞奔往前,奔到苏武面前,跪地就拜:“死罪死罪,末将死罪!”
许也是郭药师看到一旁正在收敛那砍头的尸首……
“起来吧……”苏武大手一挥,郭药师不算败,他只是没攻陷城池,谈不上什么大罪。
郭药师却还不起,只管来说:“是末将一时贪心,是末将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回报,是末将没有稳住阵脚,末将大罪!”
郭药师这心态立马就不同了,他此时也知道了苏武骑兵大胜耶律大石,更把萧干之兵围困当场。
反复之人,自有他生存的手段与方式,如今更是刚刚归附大宋,头前夸下海口又做不到,且不论罪责大小,只管态度端正,连连请罪就是。
苏武只管再抬手:“起来说话!”
那郭药师还不起来,只管再磕头:“末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贻误战机,罪不容恕!”
苏武竟是当真上前几步,把郭药师扶了一扶:“奋战而功不成,说不上多大罪责,贻误战机,那战机也是你搏命而来,是你搏出来的意外所获,本也不在计划之中,至于你罪责大小,容后再议。”
苏武还是要做个姿态,此时此刻,燕云东南北三面,还有州县许多,这个姿态不是郭药师多么堪用,而是那些州府还待归降……
苏武早已不是一个简单军将,而今政治手段也该是信手拈来了,礼贤下士,善待降将,都要做个姿态。
郭药师被苏武扶了扶,还要磕几下,才来起身,这便是他自己的生存之道,如此再来说:“拜谢苏帅大恩,我郭药师从今往后,定为苏帅牵马坠蹬,百死无悔!”
苏武点点头:“你我皆是汉人,而今同属大宋,定还要忠君爱民!”
郭药师岂能不喊:“天子仁德,加之我身,无以为报,唯有一死!一死以报天子之恩!”
上道,极为上道!
苏武点头:“郭渠帅拢了人马,速速扎营,且吃罢饭食,早早休息吧!”
“再拜苏帅!”郭药师这一套来,那是态度端正得无以复加。
“且去就是,不必再多礼了……”苏武还有笑脸。
郭药师又岂能不再拜?拜了几番,再慢慢退去。
苏武身后大军,已然依次在扎营,有散的,有还在军阵排列的……
吃饱了再排队列的,又有散了再去吃饭的……
只管是辅兵忙碌不停……
苏武在等……
燕京城内,耶律大石与奚王萧干,已然见到了李处温。
先说的战事情况,李处温听得是眉头紧蹙,头前去雄州,耶律大石就说苏武麾下好军伍,而今真战一场,着实就是明证,宋军当真不可小觑。
这个事情,在李处温心中,自也很重要,这对南附之事意义不小。
李处温一时复杂得紧,既不知是该喜呢,也不知道是忧。
只待战事情况说罢,耶律大石与萧干便是对视一眼,稍稍有些犹豫。
但在李处温听来,这战事还没说完,这不正是萧干步卒赶到,对峙而起吗?便问来:“嗯?正是大战呢,后面呢?”
耶律大石答一语来:“还没打……”
“此言何意?”李处温有些没听懂。
耶律大石不犹豫了,说道:“对峙之间,那宋人主帅苏武,忽然请我一叙……”
李处温心中更是复杂,战事没打,见了一面,然后两个领兵之人出现在他面前了,他自也聪慧,无数猜测就起……
耶律大石又叹息一番,再到:“许相公此时也猜到了许多……”
李处温当真点头,就问:“是个什么条件?”
耶律大石慢慢来说,时不时也看看李处温的反应,也与萧干对视一二。
说来说去,算是说完了,耶律大石来之前就想定了一个话术,便道:“我二人商议了一番,便是想着先来与李相公商议一二,若是此事可应,那我再去回复,若是此事不可应,我二人便回军中,此时军中已然扎了营寨,虽然深陷重围之中,脱困已然不可,但我等只管死战不退守住营寨,为城防之事多争取一些时间,也好让李相公在城内从容应对!且看李相公之意……”
萧干便也点头:“相公,我二人正是此意。”
李处温眉头深深皱去,一时无语,他想许多事……
便是李处温此时心思已定了,也知道两人既然如此而回,那这两人定然已经就有了一个主意,这主意自不难猜。
那么,接下来要想的就是……身前事,身后名。
也想那史书来载,南附之事,若是大笔一挥,李处温不免就是那史书里的叛贼之辈。
若是想要一个公正之名,让人能共情的定论,那就还得有一番操作。
李处温慢慢来说:“二位既如此来,便也心中有了一些念想,不外乎也是为了大辽国祚,为了燕云百姓,我知此事难定,那苏武之言,自也有其道理,死战,是千古流芳,不战,是家国无奈……我心中一时也难……这般吧,便把京中各衙署里的主官次官都寻来……”
耶律大石一时心中又忧:“也怕来人太多,人多口杂,难以商定……”
李处温摆摆手:“非也,其实许也不那么难,若是真论定要带军民西去,不免也是当场问得留去之事,如今还能留在京中的,多是忠义之辈,愿走愿留,只管当面论定,皆为家国,你二人与我,都也不曾做错什么,想来众人都是知晓其中道理的……”
只管这一语说来,耶律大石与萧干二人也是何等聪明之辈?岂能不知李处温意思如何?
李处温的话术,又岂能不高明?已然说出了心中的意思,却又是滴水不漏。
也无妨,耶律大石与萧干二人,自是心中大定,既然李处温的意思已然明显了,耶律大石便道:“那就请相公派人速速去知会诸位相公,速来商议。”
李处温自也起身,出门去派人。
一来一去,飞奔打马,也是许久。
众多官员才快速聚来,自也是知道有大事商议,而今之局,什么大事,那都是生死存亡,无有一人会去拖沓。
只待众人到得差不多了,耶律大石又是一番言说。
只待耶律大石说完,场中早已是嗡嗡一片,交头接耳。
自也有人来问:“相公何意?”
问的是李处温,而今,李处温当真是这些人中的代表人物,天子远遁,他不走,岌岌可危,他一心力挽狂澜,重新理顺朝廷各部,立新军,稳民心,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众人心中,此时李处温,岂能不是那国之栋梁?
李处温自要来说:“不论最后定论如何,这燕京城呐……”
说到这里,李处温当真有几滴热泪在脸,便是摇头摆手来:“这燕京城呐,我是不走了,我生死都在此处了……新君是我带着大家立的,短短时日,要有背弃而去,我不去也,我就随着天子了……只管你们寻到西京去,若是有罪责啊,只管都往我身上推来,便是我裹挟你们,非要立这新天子就是,你们是不得不从啊……”
李处温这热泪,说他有假,许也有假,说他真心,更也真心,复杂之中,热泪盈眶,话语之中,自还有几分话术其中。
便是连耶律大石,一时也有动容,他若去西京,许也有罪,毕竟立新君,也有他一份,他也算领头人之一,便是李处温这一语说来,好似也给他留了一条退路去。
不免有人来说:“那就不走,死战就死,城中上下,军民一心,出战虽然不成,守城,却也还有一战之力!那反复之贼郭药师便是偷入城来又如何,不是也被打退了去?”
萧干来言:“此言不假,此言不假啊,只管是都战死了去,只要上下一心,军民勠力,那宋军想要破城,也不是一时半刻之事,只是……这么守下去,守的是个什么呢?是守个援军来救?还是守个幽而复明?是守我等还能击退宋军?还是守得哪日城内易子而食,一个不剩?”
此言一出,众人自是垂头而去。
萧干再说:“亦或者,是军民同心一处,往西京去,外有草原诸部还可倚仗一二,内有西京大城,军民奋战,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金人与宋再打起来,那许还真有喘息,来日还无定论……”
耶律大石此时才来说:“宋人想让咱们与金人一直打下去,便会真与我等兵刃甲胄粮草,咱们若真喘息过来,让那宋人与金人也打……许多事,还真有变数,这燕京之地,毫无转圜之处,那西边,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面色当真也就复杂起来。
李处温不免也来言:“故土难离,我自不去,但家国之事,二位所想,自也有道理。诸位来说吧,诸位自言……无论如何,此般之事,是我众人决断……”
李处温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身前事,身后名,此时此刻,就都保住了,岂能不高明?
说着,李处温还起了身:“愿我大辽,国祚还有,国祚不亡啊……”
这话说出,是那唏嘘不已……
这话说出,是在给耶律大石递送一个话头去。
耶律大石便也该当机立断了,起身一语:“诸位,若我这就去回那苏武,诸位可愿同去西京?”
唉……满场一片,都是叹息,不知多少人,泪水纵横在脸……
却就是没人答话……
耶律大石便是再说:“那若是要走,城内之军民,诸位之眷属,多去一个,便是多一份力,便是来日多一分复国之望,诸位……诸位啊,决断之时到了,若是决断下来了,诸位就该速速去各处组织人手,拢那粮草……”
众人慢慢抬头……
耶律大石满目扫去,最后决断了:“那就如此了,我二人再出城去,诸位速速忙碌起来,时不我待,军民之言,粮草之物,拜托诸位了!”
只是有人来问一语:“天子如何?”
耶律大石无奈一语:“天子先不知会!派人守住各皇城之门,只说城内还留有零星入城敌军在窜,所以加强皇城守卫,皇城之内,只准出不准进!”
担忧什么?担忧刚刚登基的天子若是提前知晓,一道圣谕出来,不免计划大乱。毕竟这天子,也是正儿八经登基天子。
“唉……”这是李处温的叹息,他便来说:“我去寻天子,我去陪着天子……最后之语,也由我来言,天子若怒,是自当死!我死在大殿之中就是……”
众人又岂能不动容?
动容之景,一时无以复加,竟真有人恸哭而起,连连出声……
一时间,便是一个人哭来,连锁连哭……
李处温在叹,耶律大石在叹……
便是耶律大石一语来:“休要如此,大辽还在,大辽还在!”
说着,耶律大石心烦意乱之间,出门就走,萧干自也随去 李处温左右看看,抹了抹泪水,慢慢起身也出,他自去皇城之内,陪着新天子耶律淳去。
那耶律淳,岂不也是可悲可叹?
皇城之中,耶律淳正在夸萧普贤女,夸得是激动不已:“爱妃当真巾帼不让须眉,远胜无数须眉之辈,竟是如此悍勇无当!”
萧普贤女子也来答:“臣妾只念,无愧陛下,无愧父兄,无愧祖宗!”
耶律淳激动之下,拉着爱妃之手,更是来说:“好好好,如此危急之时,我大辽如此上下一心,岂能亡国?大辽国祚,定然永续!亦如西汉之亡,光武再起!定是如此!”
萧普贤女只看得左右还有跟着她一起浴血而回的军汉,便是来说:“陛下有知,真说浴血奋战,臣妾自不算什么,还是诸位之功,他们悍勇无当,奋勇敢死!”
“赏,定当重赏,只待记了军功,定有重赏!”耶律淳激动着,便真是一时雄心万丈而起。
“臣妾此番,也拢了不少敢死之人,只待记了名册,报到枢密院去,自成一军,还望陛下应允!”
萧普贤女,真也是打起了信心来。
“岂能不允,好得紧,到时候,朕亲自赐名,不知人数有多少?”天子来问。
“两千四五百人之多,往后还可再招。”萧普贤女自也是英姿飒爽模样。
却见外间,李处温走了进来,天子也激动:“李相来得正好,快请快请,正有一事要劳烦李相!”
李处温自也加快脚步进殿,问得一问,前后一说,是要为贵妃成一军。
李处温心中不知多少复杂,却也来点头:“此事好说,只管让他们都往枢密院去,登记造册,选一处营寨,只等枢密院之军令就是。”
萧普贤女高兴不已,只管回头与刚才随着来的一些浴血军汉说去:“甚好甚好,你们听令就是,快去枢密院……”
众人刚刚得胜,又随着贵妃来见天子,岂能不是个激动欢喜?只管大礼之后,都退去。
大殿之中,除了十几个亲随之人,便只剩下天子与贵妃,还有李处温了。
天子就问:“李相何事?”
李处温答:“便是来看看贵妃的,着实没有想到,贵妃竟是这般女中豪杰,岂能不来嘉奖庆贺一二?”
天子满脸宠溺看向贵妃,与有荣焉。
贵妃自来谢:“多谢相公,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有报国之心,相公莫要见笑才是!”
“哪里哪里,正是激励军心,军中也在多说此事,一说贵妃,无人不是敬佩有加。”李处温再道。
“是吗?当真如此?好得紧!哈哈……”耶律淳连连大笑,更是宠溺去看爱妃。
那爱妃自也还有几分羞怯,毕竟旁人许多……
李处温点着头,左右看了看,问去:“陛下,老臣有些疲累,不知可否在此歇息一二,讨杯茶水,吃顿饭食?”
“这有何不可?李相如此鞠躬尽瘁,想来真是操劳过度,快快,请座来,上茶水饭食,快些!”
天子其实真是个好天子,贵妃也是个好贵妃,奈何也是生不逢时!便是历史上,他也不过登基三个月就病亡了。
李处温安坐,吃茶,茶饭,与天子贵妃,闲谈来去。
那城内城外,自也都在忙碌。
城外,耶律大石与萧干打马飞奔回去,就见了苏武。
事成,只管议定细节,自也还是信任问题,所以细节很重要。
比如,城内之军民在出之时,苏武的骑兵,就要入城去,不可留在此处。
又比如,城内军民出了多少,此处宋军,就当入城多少。
还比如,到了什么时候,此处的辽军就可有多少先行往西……
诸如此类,说来说去,就是耶律大石在防备苏武,不免是苏武强,耶律大石弱,若是苏武陡然反悔了,骑兵也追,步卒也掩杀,着实应对不得……
如此,不免也是先后拉开距离,慢慢减少对峙之兵马……
耶律大石也知道,苏武应当不会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对苏武没有一点好处,这么将辽人来杀,一来是让女真得利,二来,出尔反尔,杀孽无数,燕云人心,苏武也就再难收拢,还何以取信于人?
但耶律大石还是要防备,苏武自也配合,只要让苏武第一部骑兵当真入了城去,一切也就无妨了……
细节谈罢,自也各处说动就动。
城内在动,不知多少痛哭流涕……愿走的不愿走的……
城外在动,游骑在等,只看那城门打开,真有络绎不绝之人在出城来。
这边对峙之处,苏武步卒先围,骑兵再走。
耶律大石亲自在城门之处,萧干留在对峙之处。
似也有一种诡异在其中,刚才还尸山血海在搏杀,此时,竟真是互相秋毫无犯在等……
苏武第一个先入城,打马入城池,两侧是那辽人军民在出,苏武左右去看,那些辽人脚步在走,也来看他……
有那辽人官员军将,左右呼喊不停,那耶律大石,就站在城门之处,他麾下之兵,也在此处维持秩序,他看到苏武,因为无话语,只是稍稍点了点头……
也有人还聚在一处等着枢密院的军令,等着成军之事。
也还有人在皇城之内,与天子慢慢闲谈。
苏武第一时间要去哪里?
自就去那皇城之处,去见那大辽天子。
铁蹄踩在大街青石板上,哒哒而鸣,清脆非常,快马入城,直去皇宫,一路上秋毫无犯,连话语都无。
很多燕京百姓,消息不灵通的,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甚至还以为入城之骑,是辽国人马……
苏武一路而去,大辽燕京之皇城也就出现在了眼前……
(兄弟们,八千五,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