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灵蝶踏出马车,却见家中长辈尽皆迎接在大门外,不由得就是微微一愣,低声说道:“如何如此隆重?”
孙云鹤好歹是亲爷爷,笑了一声,说道:“前几日朝廷给你的诰命下来,按照规矩须得全家出来。”
“虽然咱们武林世家也不讲究这个,总归热闹不是!”
孙灵蝶呆了一呆,问道:“诰命?是孙燕晚又有功劳?”
这一次却轮到了孙家家主说话了,他语气古怪的说道:“比什么功劳可厉害多了。”
“他写了一十六卷《六经章句集注》,被天下读书人追捧,三十八位四品以上大员联名奏本,陛下已经答允列入太学,诸子必读,三科之后,以此经为考本。”
孙灵蝶望向自家的人,只见每个的脸上都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兴奋,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梦家,大祠堂。
几个长老恭恭敬敬的捧着族谱,让南梦家主挥笔写下了南梦宫的名字。
南梦宫的名字后头,还写了大琅某某年状元孙燕晚之妻字样。
女子之名入族谱,为南梦家开天辟地头一次。
此等“大逆不道,悖逆人伦”的事儿,换做任何其他一种情况,这些族中长老哪怕是祠堂上吊都得阻止,但这一次偏偏就是南梦家几个长老主动倡议,逼着南梦家主把自己女儿的名字写上族谱。
看着南梦宫的名字列在家主之下,以及后面那一句注释,几个族老脸如菊花,万般绽开,每个人的脸上都如有写上“与有荣焉,光宗耀祖”八个大字。
也只有师家淡然一些。
师家的当代家主师昭质亲自主持,选了最好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师姒故居”,把上次孙燕晚来的时候,用过的每一件器物都摆放了进去,还在这栋三层精舍的中央竖起两块三四丈的石碑,把半截洛神赋和天王楼序给刻了上去。
半截洛神赋是顾大家的赝笔,天王楼序是师姒的亲笔。
嗯,天王楼早被师家重金购入!
孙燕晚一大早,出了太学书院,大摇大摆的到了张清溪府上,也不须通传,径自登堂入室。
他还是入太学之后,头一次出门。
昨日接到了大师兄请柬,今日登门拜访,孙燕晚还有些小小开心,他知道,从今以后,跟大师兄无须避嫌了。
张清溪得知他到了,也快步迎了出来。
如今的张清溪,已经年过二十,不算是少年,而是青年了,气质渊深如海,见到自家二师弟,忍不笑了一声,说道:“二师弟,如何这么早来?不是定在午时,此刻茶饭都还未准备。”
孙燕晚答道:“在太学书院十分气闷,整日价看书,十分无聊,故而早些来寻大师兄,总还是在大师兄身边舒服些。”
张清溪放声长笑,亦是开心不已。
稍迟片刻,韩氏王妃亦盛装而来,孙燕晚忙叫了一声:“嫂嫂!”韩氏抿嘴微笑,说道:“二师弟风采如昔!”
“我听说,师姒弟妹教你——诗做的甚好,但以后不许做了。”
“可是真的?”
孙燕晚讪讪说道:“确有此事!”
“若非如此,怎会穷极无聊,编注六经!”
张清溪摇了摇头,当着自家师弟,倒也没必要遮掩,说了一句:“你这句话若是传出去,可以名垂青史。”
韩氏一面吩咐人,快些给孙燕晚备茶,一面去厨下叮嘱,赶紧准备酒宴。
张清溪陪着孙燕晚闲聊,话题信马由缰,有时候说起当年,有时候天南地北,无所顾忌。
孙燕晚虽然在太学院,也常跟学子们胡聊,但总要顾着身份,不能肆意,跟自家师兄,可就放松许多。
他忍不住问起一件最关心的事儿:“大师兄,你们张家的天武幻世法究竟是什么东西?”
张清溪笑道:“师弟,你也知道,各派都有专修精神的奇功,我们嵩阳派的招妖幡以霸道著称,专攻杀伐,号称降服万妖,掌控乾坤。”
“张家的天武幻世法却以缥缈高妙为宗旨,跟人比武的时候,常常会让人以为,身在别世,分不清真实虚假,有三分诡气,六分妖异,还有一分的不可名状。”
“据说修炼到最高深处,把自己的精神意识,记忆武功,全数转给另外一人,借助另外一人的躯体,重新活出第二世。”
孙燕晚顿时骇然,惊道:“果然有如此神奇武功?”
张清溪摇了摇头,说道:“此术非绝顶不可施展,我们张家共有七位先祖修炼到绝顶之境,这七位先祖都施展过此术,有四位接受此术者当场就疯癫了,不久之后,便即暴毙。”
“活下来的三人,一个武功倒是大进,但神智浑噩,终其一生,没有半分清醒时刻,宛如行尸走肉。”
“第二人,倒是似乎记得上一世的事情,武功也有进益,平日毫无异样,言谈举止,一如常人,但每过数月就会发疯,非要杀了数十人,不能恢复过来,我们张家不得已,数位先人联手生擒了此人,关押到老死。”
“第三人,就是我二哥了。”
“他倒是晋升到了宗师,如今人也没疯,也不曾听说爱杀人,但究竟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连我也不知道。”
张清溪叹息一声,脸色甚是恻然。
孙燕晚想了一想,问道:“魔教的天魔化胎法是否也是同样功法?”
张清溪说道:“究其本质,应该一般,但魔教之人不相信,人能活出第二世,故而天魔化胎法,只是转嫁魔胎,让受此术之人,天孕魔胎,武功突飞猛进。”
“只是魔教的天魔化胎法,虽然只是想把一身功力转嫁,但对受术者的影响却半点不小,比我们张家的天武幻世法还要邪门。”
“施展天魔化胎法要求要低很多,只需要大宗师便可,受术者只是性情大变,也不会疯癫,看起来比我们张家的天武幻世法要好太多,只不过从无一人能够活过三年。”
“我们张家的天武幻世法,好歹有人能活到寿终正寝,虽然那两位前人活着未必比死了好。”
孙燕晚沉默良久,只觉的两门武功,一般的邪门,顿时都失去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