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躲避开来,黑色水炮轰然命中了灾之大魔的背部。
然后,就像是水枪打在了混凝土墙壁上,猝不及防遭到直接攻击的灾之大魔居然没有出现任何损伤。反而是黑色水炮化为无数水花四散纷飞,仿佛仅仅是恶作剧一样地给灾之大魔滋了一大把水。
显而易见,在我身上大发神威的水行玄武法力,对于本应该是朱雀之火化身的灾之大魔是一点点属性克制效果都没有发挥出来。
这大概有部分原因是,灾之大魔所使用的并不是朱雀之火。
为了绕开四象五行体系的属性克制,我曾经使用过“日蚀”对付大魔玄武。从“日蚀”之中诞生的黑色火焰是偏离火焰主旨的产物,自然不符合朱雀之火的定义,也不会遭到水行玄武法力的克制。遗憾的是我在“日蚀”这条错误进化的路线上走得并不遥远,因此偏离朱雀之火定义的程度也不能说是有多么高,总体来说还是会遭到大魔玄武克制的范畴。
而灾之大魔则是象征着“日蚀”路线的究极,与原本的朱雀之火比起来,只能说是偏了十万八千里。大魔玄武要拿水之法力去克制,就好比是在剪刀石头布的对决里想要拿剪刀去克制对方的布,结果对方把自己的脚摆到了桌子上。脚不能握成一团、也不能做出剪刀形状,所以好像算是布,但那可是脚,终究不能落入对决逻辑里。
但只是这样,还是不足以完全说明眼前发生的事情。
灾之大魔好像感觉厌烦一样,转手就把手里的“日蚀”扔向了后方的大魔玄武。后者像是本能动作一样立即召唤出来铺天盖地的黑水,在身前形成了超巨大城墙一样的防御壁障。
旋即,天崩地裂的爆炸发生了,冲击波和滚滚尘埃把我和黄泉所在的区域都全部吞噬。
虽然在定义上是“末日时代的我”,但是从具体的法力波动和技能的强度来判断,灾之大魔的常态输出功率与第三形态的我差不多是在伯仲之间。其技能的余波当然也不足以真的杀伤到我和黄泉。
而正面吃下这一击的大魔玄武就不一样了。
其实我可以感觉出来,虽说大魔玄武对于灾之大魔有着明确的敌对意识,灾之大魔却是缺乏那方面的感情。这是符合道理的,大魔本质上应该都是奈落福音召唤出来杀戮人类的怪物,彼此之间还要互相残杀的话,那就是纯粹的自我拉扯、浪费力气。大魔玄武的做法还可以解释为“继承了水师玄武的性情”,而灾之大魔就没有那种多余的设定了。
此刻对于大魔玄武的攻击,好像也不过是不堪其扰。灾之大魔的反击仿佛在说“不要烦我”一样,其中并不蕴含多少认真的毁灭意志。
饶是如此,在那压倒性的一击之下,大魔玄武构筑的防御也统统被摧枯拉朽地毁灭,连带着自己躯体的质量都蒸发了超过七成,眼看着就落入了重伤濒死的状态。
灾之大魔这哪里还是“没有受到属性克制”而已,怎么看都是它在克制大魔玄武!
它的注意力又来到了我的身上,而黄泉似乎也做好了准备,要和对方配合同时攻击我。
不过,大魔玄武还没有结束自己的攻势。
换成是正常的人神,被重伤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说也要静养好一段时间才可以恢复;而大魔玄武作为一种怪异,似乎也是超出了那种道理的范畴。
它表现得就像是能量的纯粹聚合体,又或者是具有自我意志的自然灾害。在残躯摔落在地之后,又凭空召唤出来无数的黑水,化为身体灵魂的素材。转眼间,它的身体就恢复了大半,并且都没有等待完全修复,它就再次咆哮着扑咬向了灾之大魔。
据说大魔都有着不死不灭的性质,不过这种超速再生的能力应该是大魔玄武自身所拥有的。或许如果做不到在很短的时间内对其施加无数次的毁灭,或者是一口气将构成它身躯的部分全部破坏,它是不会死去的。
灾之大魔毫无疑问就是拥有着那样的能力。之前我还在心里祈祷灾之大魔要在大魔玄武的攻势之下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现在我却是反过来要为大魔玄武祈祷了。
趁着那两头怪物还在纠缠,我继续朝着黄泉发起攻势,而他则只能再次进入被动躲避的状态。
“灾之大魔的出现是在你的预料之中?”他吃力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和你的做法一样。”我说。
黄泉眼神微变。
“你其实并没有真正掌握操纵大魔的技术,仅仅是能够利用大魔的行动规律而已……对吧。”我说,“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让大魔无视自己的,但那估计与你们福音院和奈落福音之间的沟通有关系。至于要怎么让大魔玄武按照自己的安排活动,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既然大魔玄武有着对于火焰能力者的天然敌视情绪,那么只需要牺牲几个、十几个具有相关能力的人员,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其进行诱导、改变其行动的路线。
“反正擅长使用火焰力量的人才从来都不是稀缺资源,考虑到你身为人神的力量,甚至可以临时赋予某个对象以火焰力量,被赋予的对象也未必要从自己的手下和信徒群体里面挑选,完全可以随便抓一些外边的生存者,再用言灵之力加以支配就是了。
“你应该是在忌惮太岁是否在临死前给自己的亲信留下了什么难以想象的遗产吧。所以宁可多花一些力气诱导大魔玄武去覆灭太岁军,也要贯彻隔岸观火的方针。即使太岁军落魄至此,你也没有彻底放松警惕,都不知道应该嘲笑你胆小、还是表扬你谨慎了。”
过去好像有一个科幻作家这么写过,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一个胆小多疑的敌人或许难以令人生出钦佩的情绪,但绝对是非常棘手难搞的。
黄泉这种可以假借他人之手就不会亲自出手、可以围殴就不会单挑、遭到敌人的嘲讽也丝毫不会自尊受伤、甚至还有着不死身能力的老牌人神,说不定是最令我头疼的类型。
相较之下,命浊居然都显得有那么几分气节了。至少命浊好像还在谋划要等到清除体内宣明之火以后亲自向宣明报仇雪恨,换成是黄泉的话怕是根本不会产生那种念头。我甚至有种预感,黄泉遇到那种事情可能都未必会在心里记仇。从这个角度出发,或许也可以说是命浊没有完全把黄泉为人处世的精髓给学到手。
“居然连奈落福音和太岁的事情都知晓了吗……”黄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看来虹草告诉了你不少事情。那么,你应该也知晓了福音院的计划了吧。
“明知道我们福音院是真正计划拯救人类和世界的势力,你却还是要阻拦在我们的前方吗?”
“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要说这个吗?”我说,“且不论我是否要阻拦你们,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招揽我吧。这是为什么?命浊和转轮王都招揽了,却惟独对我采取了其他的标准吗?”
见我故意说出来命浊的名字,黄泉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说:“想要从我这里额外钓出情报来吗?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只是与这方面的滴水不漏不同,就这么短短一小会儿功夫,他躲避的余地在变得越来越小,已经快要被我命中了。
现在的我,凌驾于黄泉之上。
“……在暗中帮助你的,就是阎摩正在通缉的那个神性之子吧。”
黄泉显然知道是谁在暗中给我施加祝福,然而疲于奔命的他无法腾出手来攻击被七号带着隐藏起来的小碗。
而且,从大魔玄武遭到压制的那一刻起,潜伏在时空极深处的七号和小碗就从其意识锁定之中解放了出去。再加上现在的黄泉也无法再分配精力去检索她们,针对她们的“包围网”已经彻底不复存在。
她们的气息从战场上消失了——七号终于带着小碗逃离了这片极度危险的区域。
我仍然可以凭借热能记号和“萤火虫”锁定到小碗的位置,而黄泉却是不可能做到。
他只能叹息一声说:“没有办法……只能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居然果断转过身去,不假思索地逃跑了。
就连背对着远比自己年轻的大无常落荒而逃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是一点点多余的自尊心都没有。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对其做过预期,见状,我毫不迟疑地抛下了灾之大魔和大魔玄武那两头还在“龙争虎斗”的怪物,朝着黄泉急速追杀过去。
“一旦落入只能一对一的局面,就连战斗的底气都丢光了吗?”我故意用语言攻击他。
“和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后辈不一样,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冒险。”黄泉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打必胜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