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
山外忽起一阵风雨,淅淅沥沥,重云隐没。
太虚骤然破开,自其中走出一位着碧翠法衣的少女。
此女容貌灵秀,眉心点了一点太阴玄明之光,更显出尘,似是新近突破而成,尚还不好收伏神通,云气流转,感应天象。
“这便是那位剑仙的道统.”
这女子灵识稍稍有感,见山中并无神通气机,看来那位辟劫剑仙恐怕不在山中,让她叹了一声。
山中大阵陡然而起,光焰汹涌,一座神祠中雷霆凝聚,隐有所动,便见一青衣男子御风而起,佩着银剑,立于山门之上,朗声道:
“拜见神通,下修柳行芳,不知真人来我山有何事?”
“我号朝雨,出身清徐始一妙道,今日奉了长辈之命,特来见辟劫剑仙。”
这位朝雨真人稍稍打量一番眼前男子,只觉对方姿容不错。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其修为,似乎是北海上洊山的路子,社雷仙基,已然圆满。
“掌门出海访友,归来还需等上一阵,真人”
柳行芳有些疑虑,既然是始一仙道的真人,理应请入山门以礼相待,可如今他又无法确定对方身份真假和意图。
门中可是有人正在突破,必须慎重才是。
朝雨明白对方意思,她出身仙宗,又是洞天中第一等的嫡系,体察人心的本事却不差,便淡然一笑:
“我在山外等上少时就是。”
“这谢过真人体谅。”
柳行芳恭敬行礼,他身后不远的彩云峰上也有一阵青云飘来,目光一转,却见温思安已然出关。
见着这位长辈出来,柳行芳心中稍定,悄然用心声告之。
温思安一身素裙,立在山门之上,架起一阵青云,稍稍感知,便恭声行礼:
“下修温思安,拜见真人。我观仰慕始一仙风已久,本应恭迎真人法驾,只是门中尚有弟子在突破紫府,不得大意。”
“掌门未至,我等凡胎难辨神通,故而不敢轻启大阵,还望真人海涵。”
温思安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倒是让上方的朝雨稍稍点头,笑道:
“无妨,等一等也好。水火相冲,我还怕贸然入了山中,恶了灵机,不好同许剑仙交代。”
她看向温思安,见对方也是癸水修士,不由多留了几分心,可见到仙基是最为平庸的那一档,又失了兴趣。
‘外道法门。’
只是再看去之时,她目光却有几分凝重。
灵识之下,眼前这女子的法躯下半赫然如龙蛇一般,白鳞密布,道气弥散,共有九道玄妙贯穿太虚,挂在对方性命之上。
‘伏易玄血,甚至是最纯净的一档,足以和昔日的炎朝帝族比一比了。’
朝雨心中震惊,她听闻那位许剑仙修行社雷,已出乎众修意料,可眼前这女子的血脉也是一等一的玄妙。
天下也有少许伏皇血脉流传,大都驳杂,纯血近乎绝迹,仅有一二位存世,剩下的就只能去那太史纪形白纸福地去寻了。
温思安眼见这位真人目光沉凝,盯着自己看,心中也有几分古怪,可却不好表露,只得保持神色不变。
“不知,你的双——”
朝雨刚想开口,性灵就一阵动摇,宗中授下的秘法开始示警,使得她瞬间不言。
‘古怪.这是用了金丹一级的法门遮掩,她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这位始一道的真人心中升起些好奇,略有思索,看向温思安,笑道:
“我听闻辟劫剑仙之师也是剑仙,为温姓,可是你长辈?”
“正是先父。”
温思安谈起此事,神色如常,未有变化,只是心绪有些动荡,被上方的朝雨敏锐捕捉到。
‘温应当是静江温氏,炎朝时的世家受那位恒光真君庇护,皆是凡血才对,不过.当初似乎有位大赤的紫府,也是伏易玄血。’
朝雨心思敏锐,来此之前,已经将关于这一观的记载看了个遍,如今大致有了推断。
‘辽地也有位伏易玄血,修行太古血炁的根本法门,在帝族手下听令,不想.在这小观内也有这样一位玄血。’
她并非是无来由地关注此事,毕竟丙火将归的事情,她宗中也有流传,应当是一位炎朝中的大人物重证。
炎朝风氏,号称玄血,乃是伏皇的直系血裔,血统之中的神妙可与诸多大圣之后相比,更为恐怖的是.这玄血对于繁衍子嗣无什么遏制,和其余修士一般。
龙乌高贵,可往往数百年才能得来一道血脉,成年更慢,人属能发家,也是占了个修行快,繁衍多的优势。
而风氏玄血,却能兼有不同血脉的妙处,古代甚至直接号称是上仙玄血.只是如今炎朝都让白纸福地收走。
等了许久,远处忽有雷声激荡,却见太虚破开,一身玄黑道袍的紫府行出,身后还领着一名筑基。
“师父。”
柳行芳先行行礼,语气大定,以心声将事情告知。
许玄先让张仪婉随着几人归入山门,这才看向那位朝雨真人,只道:
“我出海一趟,不在山门,倒是让道友久等了。”
他略略一观,这位真人似是新近突破,修成的神通倒是和东方光虚类似,为重云隐。
“还请入山一叙。”
“好。”
朝雨轻轻颔首,随着许玄往天殛山上的大殿御风而去,眼神中颇有几分好奇。
毕竟这位剑仙身上的事迹太过离奇,不论剑意,还是社雷,都是天下罕有之物,而对方还从乐欲魔相手中脱身,后来又自妖邪口中归来。
如今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这位是个有气数的,只是不知来自何处。
入了大殿,许玄便请朝雨入座,心中已有猜测,便不多言,只待对方开口。
朝雨轻抬素手,一枚麟像雷印便落在上方,有敕令雷火之妙,威能鼓动,让许玄体内神通便有所感。
“如今昆巍天也落了,许剑仙手中的问古稷书.可能换出了?”
她语气柔和,目光明莹,颇显善意,倒是未有几分以势压人的意思。
“稷书.”
许玄心中隐动,他入了洞天一趟,所获甚多,一半的功劳都要归于这一页稷书,可如今洞天都崩解了,始一道还是要求此物。
“渌羽前辈说过,这一页稷书,配合秘法就可问古人秘密,我观过此书,内里所记,也仅有蜀王钧峰,以及一位清源庙的谒清真人。”
“不知,始一道要用此物作何?”
许玄发问,他和天陀钻研这一页稷书许久,并无所获,这东西也不可拿来修行、炼器,真正的用途,就是问一问古人。
“自然是有事欲问一问前人。”
朝雨神色如常,淡然回道:
“此物对应己土神通问古今,若是配合秘法,可将其中记载的人物拘出一位,显化一炷香的时间。”
“我清徐始一妙道上承古代空雨宫,那位钧峰王当年和宫中有些联系,我道自然有事欲问。”
许玄思虑少时,便取出那一页素白纸笺,此物落在他手中并无配套秘法,如今洞天也坠落,算是无什么用处了。
而这一道普化敕雷印他却是眼馋许久,作为雷宫玉始一府所出,昔日又是灵宝一级,所含的玄妙必定更多,当可用来参悟。
“既然如此,我便同道友换了就是。”
听闻此言,朝雨面上一喜,当即应了。
二人交换,许玄便得了那枚雷印,一经入手,体内神通便有感应,雷霆玉始之气弥散。
“我尚还有事务在身,需去青华一趟,倒是不多留了。”
朝雨起身,目光稍转,笑道:
“许剑仙山中倒是有位贵血,将来若是把握时机,借着这关系.也能寻上一尊天大的靠山。”
言毕,这位癸水一道的紫府初期便破开太虚,当即离去,许玄本想再问下关于癸水神通之事,可对方却走的果断。
“贵血说的当是温思安,至于靠山.”
许玄心念稍动,如果说他真正能指望哪位大人帮他一把,恐怕只有自家祖师了。
“天炳昭元恒光真君,祂是炎朝帝血,可却躲过大炎覆灭的清算,甚至也未入福地,是因为奉玄?”
若是丙火果位真的将由炎朝帝血重证,自家祖师归来说不得就有了基础,届时伏易血脉或将重现。
许玄早有疑心,毕竟温思安的生母就是风姓,又是伏易血脉,说不定就是帝血,甚至可能是自白纸福地中走出。
‘可惜,空空儿是个嘴严的,半点多余的信息都不讲。’
就是天陀也对这一处福地知之甚少,仅有猜测,或许其中有元婴坐镇,才能施展种种玄妙仙法,摹刻纸人。
许玄眼下取出恒明玄印,上有一道灵火汹汹燃烧,虚幻升腾,阳丙昭然,为昔日观中真人陨落所留的虚明天火。
他灵识一动,传向荡霞峰上。
不过少时,便见一道赤焰冲至殿前,一灵火凝成的童子慌慌张张地上来,恭声道:
“掌门唤我何事?自此您去了洞天,温光可是日日夜夜都念着,如今见着掌门安然,我想来见见,又怕耽搁您的正事——”
温光谄媚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许玄手中的那道玄印,以及上方的灵火,面上先是有喜,又有惊,最后却是浮现出几分悲意,面上五官似要扭成一团。
“真君的信印,这灵火是.绛霄真人所留。”
这火童历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谄媚滑头的模样,可今日却似乎真的想起伤心事了,一脸苦相,眼中流焰接连坠落。
他连滚带爬地上前,凑近几分,看起这大印:
“掌门.我观两位真人在洞天,是因何陨落?”
此言一处,许玄略有迟疑,还是回道:
“绛瑛真人受了幽冥之消.另一位绛霄真人,则遭了帝血背刺。”
“绛霄真人是真君血嗣,这些人也敢.”
温光似是有些怒气,上方的虚明天火受了感应,自发落下,瞬息就归于这火灵体内,让其神色一怔。
许玄体内的那一处道标也有感应,遥遥能感知到恒仪星上的金赤天光,让他心有所动。
“你且早些恢复境界,门中旧事,将来必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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