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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消失的仙庄有问题

  “那支哨子,给我看看。”

  “公子请过目。”

  黄月娘将那支银哨从脖颈上摘下,递到了季忧的手中。

  这银哨的做工极为精巧,但声音并非通过哨体本身传出,而是由其中的簧片震动发出。

  每当气流涌过,簧片就会不断抖动,从而发出高频的震动声。

  不过单从这枚银哨上,倒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季忧仔细观察了许久,随后抬头看向谭晖之:“你们的事情可还有别人知晓”

  “先前与我们一起寻亲的人都知道我们在找人,不过他们中途放弃了,所以并未与我们一起去过尸窟,知晓此事的目前全都在这里。”

  “你们在查卜家的时候,可还发现过别的异常?比如与卜家无关的人”

  谭晖之仔细思索过后摇了摇头:“我们并未在卜家分号停留太久,期间除了分号的工人便没有再见过其他人了。”

  话音落下,药罐的陶盖开始一阵跳动,接着就散发出一股更加浓郁的药材味道。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纷纷侧目,同时又看着季忧,观察着他的态度。

  季忧没有说话,而是将哨子还给了黄月娘,随后起身来到了门口的屋檐处。

  见此一幕,众人立马无声无息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开始从药罐之中往外盛药。

  季忧不清楚他们用了什么药材,只觉得辛辣刺鼻。

  待到药汁稍稍凉了一些,他们便端着瓷碗走到了院子当中。

  清晨时分,细雨蒙蒙,远山飘荡着一层白雾,空气之中还带一股冰凉。

  众人聚集于困着邪种的墙角,有人负责按着,有人则负责往那些邪种化的人口中轻灌。

  灌着灌着,有位此前不发一言的老婆婆忽然流下两行浊泪。

  其实坚持了那么久,什么药方子他们都试过了,也早就知道这不是病,可还是紧拽着这点希望不愿意撒手。

  找了这么多年,人终于找到了,样子变了,可总归还是活蹦乱跳,谁又能真的当他们是死了。

  季忧默不作声地四处环视着,当看到东面一座有两角的石峰时不禁微微皱眉。

  于是他纵身跃起,朝着山头而去,落在了山巅之上。

  他方才就觉得有些眼熟,此刻才发现仅隔一座山的东侧,竟曾是他的冲关地之一。

  而当时的他,从未想过一山之隔会有此等情况。

  等他回到小院,三碗汤药已经被灌完了,黄月娘正在用手绢为邪化的李瑞霖轻轻擦拭着嘴角。

  “他连个妾室的身份都给不了你,你竟然还找了他那么多年?”

  “我是被他救的。”

  黄月娘一边为他擦拭着嘴角一边轻声开口:“十年前,我家因为交不上税奉,爹爹被官差打死,县老爷要把我和娘卖入花楼抵债,是他路过将我们救下,我这辈子都还不上他。”

  季忧听后沉默半晌::“仙也只不过是人罢了,有好的也有坏的,只不过很多修仙者修着修着便忘记了自己是人这件事……”

  “公子高见……”

  “但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

  黄月娘听后低下头:“月娘十年前就该死了。”

  季忧听后陷入了沉默,望着阴云不开的天空久久不语。

  那些人到底是谁,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就如同头顶上的阴云,在其心头始终无法消散。

  谭晖之此时从屋内走出,带着两个年轻人,提着水桶,前去修缮李瑞霖逃走时撞碎的墙面。

  季忧看了半晌之后忽然开口:“谭家主。”

  谭晖之闻声回头:“公子?”

  “我入仙宗不久,有些事若是说的不对,还请不要介意。”

  “您说便是。”

  季忧看着他那已显老态的面孔道:“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谭家,甚至从没见过谭姓子弟。”

  谭晖之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我谭家其实就是个没落世家,早在五百年前就已人丁凋零,我虽是谭家家主,但谭家除了我和儿子,也就只有我那孙儿了,现在……我那孙儿都不知还算不算是个人了。”

  “怪不得您会让唯一的孙儿到仙庄供职。”

  “让公子见笑了。”

  季忧转头看了一眼那化为邪尸的谭寻:“我倒是忘了问,他失踪之前是在哪家仙庄。”

  谭晖之听后开口:“是丰州的一家仙庄,名叫奉仙。”

  “公子”

  “竟是老熟人。”

  季忧听到这个遗忘许久的名字,眼眸变得深邃异常。

  当年他之所以进入天书院,其实刨根问底来说就是因为这奉仙山庄。

  谭晖之看着他忽然严肃的表情不禁开口:“莫非公子知道这家仙庄”

  “说来也巧了,这仙庄就在我出身的玉阳县附近,可据我所知,它早在四年前就搬走了。”

  “是啊……”

  谭晖之说完之后忽然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季忧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了。”

  “公子提起奉仙山庄,倒是引起了老朽一些早年的猜测,关于他们离开丰州,老朽觉得那不是搬迁。”

  “仔细说说。”

  “孙儿丢失之后,我首先查的就是奉仙山庄,想寻到庄内与他相熟之人打听下落,但后来才发现,丢失的并非只有我孙儿一人,甚至可以说是全都丢了。”

“只是无奈加入仙庄的那些人本就是边缘人物,不受家族重视,再加上修行者本就生性凉薄,而且子嗣  众多,以至于很多世家到现在都不知道家里丢了人。”

  谭晖之虽然修为不高,但怎么说也是活到了这把年纪,心思还是极为缜密的。

  他一开始以为季忧真的只是路过,恰好发现了李瑞霖,于是好奇他们的家眷为何变成了邪尸。

  可直到方才的几次询问出口,他才察觉到季忧好像并非是的临时起意的好奇,而是在查什么。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他们的家人害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想将仇人找出报仇雪恨。

  可经过这么多年的查找,第六感告诉他们此事水深无底,他们这种低微的修为根本做不了什么。

  如今得知季忧似乎也想找那伙人,于是便将所知道的疑点全都和盘托出。

  听到这里,季忧的眼眸开始变得深邃。

  有些话是不用说的太清楚,只要听着的人也有疑虑便能想通。

  谭晖之的这句话是在暗示,也许整个山庄都有问题。

  “阿俊的弟弟呢,他在哪家仙庄?”

  季忧方才对比着寻人告知,挨个问过失踪者身份,知道除了谭晖之的孙儿,那个刀客阿俊的弟弟也是个仙庄子弟。

  谭晖之见状抬头:“回公子的话,阿朗也在丰州,一家叫做紫云的仙庄。”

  “还真是巧了。”

  季忧听到之后忍住轻声一语。

当初他在丰州建立世家,连续普查了三年的人口  数量及境内仙庄数量。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紫云山庄也是当初忽然搬离了丰州的一家。

  他当时以为是因为税奉被自己削减,很多世家分不到油水所以另寻他出,但现在看来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辰时,日头稍稍升起。

  院子当中有炊烟直升,与山间的白雾混在了一起。

  季忧迈步跨出了小院,于潮湿的山林之中踏山而去。

  视角不同,对待同一件事的态度也是不同的。

  就像是那些的行将就木的长老,在看到卜家人的时候觉得是仙缘,觉得是延寿的仙机。

  但他们不曾想过,在别人看来这却是家破人亡,却是生离死别。

  只是对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就像黄月娘一样,她既然已经做好了陪之死去的觉悟,那么劝解也好宽慰也好,对他们而言都是没什么意义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通过仙庄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查清楚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人究竟在做什么……

  游仙会之后便已是初夏,几场小雨落下,蝉鸣渐起。

  此间,丰州的作物长势极好,于高处放眼望去,碧波如海。

  壬午日,丰州玉阳县。

县令方中正与夫人、小妾,还有家中的几位婢女  正等在门前,向着南方翘首而盼。

  不多时,一辆马车便自南方缓缓而来,随后在城门前缓缓停驻。

  紧接着,车帘被轻轻挑开。

  方若瑶从车厢之中出来,望着自己的家人轻声开口:“爹爹,女儿回来了。”

  方中正上前将其扶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听闻大兄前几日回来了,现在可还在家?”

  “前几日又出去了,这小子,明明知道你要回来的。”

  方若瑶浅浅一笑:“大兄公事繁忙,若瑶不怪他。”

  方中正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可有仙庄请你前去供奉……”

  听到这句话,方若瑶睫毛轻颤,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这一届的天书院弟子五年期限将近,背景雄厚的自然是要归家,背景不怎么样的就会选择去仙庄当供奉。

  只是就算当供奉也是要看境界的,方若瑶入院五载,至今也不过微照上境,并未收到什么请帖。

  她从马车上下来,忍不住看向了城门前的方向。

  当初就是从此处,她与那人一道离开了玉阳,前往了盛京的,如今不过五载,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见到女儿摇头,方中正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回来要待几日?”

  “三五日吧,月初便要回院,看看能不能加入掌事院,留作行走弟子。”

  “做行走弟子也不错的,之前来过咱们家的那位裴仙子不也是行走弟子,地位也是极高的。

  方若瑶是能够听出这句话不过一句宽慰,但还是轻轻点头,随后跟着家人一起入了城。

  而城中的变化,却是让他感到惊讶的。

  城边那些破旧的土坯房此时已经不见,换成了整齐利落的青砖屋子,房屋之间的土路也被铺就了青石板。

  而在城心的位置,还有一座巨大的建筑,挂着学堂二字的门匾。

  最显眼的是,街上人再没那么骨瘦如柴,甚至还出现了几个胖墩墩孩子。

  静静地看了半晌,方若瑶随父亲回了县府。

  还没进门,她就看到了府门前排了长长的队,而等走到前堂的时候,她则看到师爷正在堂前端坐,依次接见着这些百姓。

  走一个来一个,师爷手中笔耕不辍,落墨纷纷。

  “这是在做什么?

  方若瑶有些茫然地看向父亲。

  方中正见状停步:“前几日丰州府来了信函,说是要整理关于附近仙庄近八年来所有的消息,另外还要排查一些与仙庄有过接触的人,具体为何我也不知。

  “是否跟税奉有关?

  “提到仙庄,那必然是和税奉有关的,只是丰州府下令要问的问题着实有些奇怪,为父也有些闹不明白。

  方中正喃喃一声,有些捋不清头绪。

不过接到信函的不只是他们玉阳县,前几日他去  参加同僚间的聚会,听别人说其他县也都是这样。

  但让所有人都感到不解的是,信函中叫他们调查的并非是那些还在的仙庄,反而是那些早就已经搬离的仙庄。

  他回过神,随后带着女儿去了府衙后面的府邸。

  牛师爷则继续根据百姓的口述,落笔不断,带着一种班味十足的死感,事无巨细地将其写成了文卷。

  此事一连持续了两个整日,直到第二日黄昏时分才结束。

  而到第三日的清晨,朝霞于天际喷薄而出之际,玉阳县官道之上,又一辆马车向着此处而来。

  不过那马车却并未入城,而是沿着城外的石板路转向西去。

  而在这疾驰的马车上所载的,正是季忧。

  从青州离开之后,他便回了丰州府,查看了一下丰州的情况,发现一切都还不错。

  农事发展迅速,财富积累的也极快,灵石运输一直安稳。

  之前他曾提过引导交易市场建立,加速财物流通,两年下来,丰州已经有了许多规模不小的集市。

  另外,他们的灵苗培育初见成效,即便产量还跟不上,但最起码是迈出了第一步。

  此时的季忧正端坐于车厢之中,手中握着一封信笺默读。

  信笺来自傲娇鬼,跟他说了已经回山的事情,并简略地说了一下各大仙宗自游仙会离去之后的动向。

  如同他们所料的那般,仙宗还在不断地开启遗迹,甚至连一些小型的也未放过,带出了众多的果实。

  就目前而言,未被开启的大型遗迹只剩下三座。

  一个是灵州那座,归属于灵剑山,也是让三座主峰都在蠢蠢欲动的那座。

  另一座在云州东侧,被天书院所掌控。

  至于最后一座,则在青州东南处的月魄高原,与禹州交接。

  按道理而言,这座遗迹应该归属于陈氏仙族,但据灵剑山的宗外行走汇报,问道宗已派遣了大量的弟子围守在其周围。

  同样的,陈氏仙族这几日也是异动频频。

  除此之外,山海阁的人也不时地出现在附近,似乎都有意染指,有种战事将起来的氛围在酝酿。

  如果未曾遇到黄月娘一行,对于这封信的内容,他大概不会觉得忧虑,毕竟游仙会观察数日,他大概确定那果子没什么问题。

  可在知道卜家人所扮演的其实是运尸角色,并且还有人一直藏在幕后动作不断时,他的心中便总觉得忐忑不安。

  许久之后,马车缓缓顿足,车子停在了一座偌大的宅院前。

  这宅院建在山岗之上,楼阁林立,飞檐翘角,依旧能见到其曾经的气派。

  只是院墙下随处可见的荒草,以及其门匾之下密集的蛛网,却在告知其早已无人居住。

  季忧将信笺收起,随后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奉仙山庄四个大字,接着推门走了进去,在院中环视了一圈后,他挥袖间以灵气聚风,冲开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门。

屋中散落物品杂多,初看之时叫人觉得那不过是  离开的过于匆忙所致,但若不是离开,也许就另有说处了。

  他一间间地看过,目光落在了一面满是抓痕的墙壁上,脑海之中闪现出邪种那尖锐而刚硬的双爪。

  自回到丰州之后,这已经是他亲自前去查看的第八座忽然离开的仙庄了,而谭晖之的猜测似乎在一点点地被印证。

  这些自丰州大地消失的仙庄,当真是有蹊跷的。

  尤其是他前日所到的紫云山庄,庄主卧房里有间密室,密室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爪印,如同炼狱。

  “将人化为邪种,也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实验……”

  “李瑞霖也好,凭空消失的仙庄门人也好,可能都是些试验品,丰州没有修仙者,自然监察无力,这倒是个绝佳的试验场。”

  “青云天下两次爆发尸潮,数量众多,看来有些是可以找得到来处了。”

  季忧环顾着四周,忍不住默语一声。

  他从玉阳县离开,进入天书院,随后建立世家,削减税奉,组织了仙人参与农耕,还配合司仙监建立了新的灵石运输路线。

  但实际上,他回丰州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在他看来,丰州的风雨来于外因,他一个人镇守住那些外因,丰州内部自然是一片安静祥和的。

  但他从未想过,原来丰州内部一直都祸事暗涌,从未停歇。

  他从所在的房间离开,随后前往了奉仙山庄的香堂,几经寻找,搜寻了些散乱的纸片后踏空而去,落入了玉阳县城之中,迈步进入到了府衙。

  方中正早就知道他要前来,此时正带着衙门口的差役在此迎候。

  季忧心思沉沉,并未与他们闲聊,便去了方中正的书房。

  此时,由二十里铺周围百姓口述,师爷誊写的案卷已经摆放在了书房之中,被他在落座之后翻开。

  “一到夜里就有嘶吼……”

  “牛被咬死了……”

  “暴雨那日之后,山上血腥气极重……”

  “狗子疯了,一入夜就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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