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真人与菩萨携一二人行入南瞻部洲,欲往徐州而去,沿途所过,二人遍观,皆知宋朝气相有衰败。
腾云驾雾之间,牛魔王顺着真人目光,朝下边张望,未有瞧见甚变化之处,低声问道:“老爷,我有一惑,不知可能讲说否。”
真人止住云头,笑着问道:“我既是带你出来,自有教你修行历练之意,你可与我言说,是何等困惑,我自当为你解得困惑。”
牛魔王说道:“老爷,你与菩萨是如何观望得南瞻部洲气数有无变故的?莫非此须大法力方才可观望不成。”
真人笑道:“若有大法力,不过便利些罢。要观望气数,不须大法力,但有法眼,即可观望。”
牛魔王说道:“老爷,老牛我虽本事不济,但法眼那等,我却是有的。然老牛观来观去,看不出有甚气数之变。”
真人说道:“若以法眼观气,则须观入细微之处,方可见得气数之变。”
牛魔王抓耳挠腮,道:“老爷,此间怎说?”
真人笑了笑,指定前处,说道:“牛王,你一路走来,观望南瞻部洲之气,你觉之如何?”
牛魔王答道:“气数混淆,数不尽的气夹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真人说道:“但你不曾细看,若你细看,便能察觉,此间南瞻部洲宋朝之地,王气如残烛将烬,紫垣星辉黯若蒙尘。”
说罢。
真人指向汴梁之处。
牛魔王顺势张望而去,但他以法眼相见,便是瞧见那汴梁气数黯淡,其气数黄霭氤氲而杂黑。
牛魔王恍然大悟,知得此便是气数大乱之相,他又是问道:“老爷,不知这气数大乱,乃至于将尽,与气数平稳而旺盛时,有甚区别?”
真人笑道:“区别甚大,你且听我讲说。若王朝昌隆时,紫微垣中金光冲斗牛,赤帝之气如华盖覆九州。地脉勃发若春泉奔涌,五色云霞昼夜笼殿阙。但昌隆时,有三点是其气数必然有的。”
“一者乃‘凝’,王气聚为玄黄柱,百丈巍巍镇山河,虽罡风不能摧,更可震慑妖邪,魔障。二者乃‘通’,清阳之气上达璇玑,下贯坤舆,如金丝串连二十八宿。三者乃‘润’,祥霭所至枯木生华,赤地涌醴,贤良辈出,英雄不尽,风调雨顺。”
真人将此间与牛魔王讲说。
牛魔王再是问道:“老爷,若是气数将尽,衰败,又是何等模样?”
真人道:“若是衰败,其太微垣星芒涣散如沙洒,王气柱裂若朽木。其亦有三点。一者乃‘浊’,黑瘴自阡陌升,与黄霭相搏成赭色怨云,盘旋市井如饿鸦争腐。二者乃‘滞’,地气壅塞若淤塘,春夏草木带霜色,河渎流浊泛血沫。三者乃‘泄’,金銮殿瓦逸散灰烟,虽晨钟暮鼓不能聚,蛇钻九窍,白蚁蛀明堂。”
牛魔王应声,拜道:“谢老爷教诲,我却记切。”
身旁龙女与惠岸行者亦是拜礼,他等听得真人所言,有所明悟。
真人摆手,示意一众不必多礼。
菩萨笑道:“真人所言,一语中的,将望气之精,悉数讲说,此间真人所讲,我听之亦大有收获。”
真人说道:“些许小道罢,教菩萨见笑了。”
菩萨摇了摇头。
二人在此处谈说一阵,便再是启程。
不多时,一众已是行至徐州白龙山一带。
观世音菩萨止住云头,指定前方一庄子,说道:“真人,便是前方那庄子。”
真人顺着菩萨视线张望而去,便是瞧见那山下有一村庄,但见其‘卧白龙山之阴,朱楼灯火灼如昼,酒旗斜矗若招魂幡。夜市人摩肩,粉面郎君执玉壶,壶口涎垂猩红;珠翠妇人笑启檀盒,盒中珊瑚枝蠕若蜈蚣。百戏喧阗处,吐火术者焰泛青紫,吞刀壮汉喉结逆凸如鼠窜。食摊列炙豚,金黄油滴落火竟作啜泣声;糖画绘蟠桃,剔透处隐见血丝络’。
又见‘西街孤庙,苔侵石阶如拭净蒲团,蛛网封门似垂素纱幡。庭前古柏苍然,每片叶尖凝露若杨枝水未坠。此乃观世音菩萨庙’。
真人说道:“此庄有些繁华,但繁华之中,尽是败落之相,妖邪竟这般多。”
观世音菩萨摇头说道:“此繁华乃虚假之繁华罢,镜花水月,何以为真?”
真人望向那孤零零的观世音菩萨庙,说道:“宝相蒙尘,信众不朝,菩萨其嗔乎。”
观世音菩萨笑道:“子见檀烟散尽,吾见十方莲开。”
真人朝菩萨一拜,说道:“菩萨修行,教我敬服。我不如也。”
菩萨回礼道:“我却不敢当真人所言,三界内外,鲜少有人敢言胜真人。”
真人笑了笑,不再多言,朝山上张望,自见徐州鼎与他呼应,他指定一处,说道:“菩萨,那徐州鼎便在那处,庄中人有二三在看护,但其奈何不得徐州鼎。”
菩萨说道:“真人可要去取鼎?”
真人摇头,说道:“不急。但我欲寻个土神,问清庄中人为何会对徐州鼎起心,又是听信何等邪祟之言。”
菩萨说道:“真人,可要我去寻个土神?”
真人说道:“如何敢劳烦菩萨前往。”
牛魔王遂站出,请命去寻土地而来。
真人应允。
牛魔王便是按落云头而去。
真人与菩萨一众则是行至另一山头,等候牛魔王归来。
等候一盏茶的功夫,牛魔王则是带一土地前来,与真人,菩萨相见。
土地见着真人,菩萨,战战兢兢的道:“白龙庄土地,拜见广心真人,拜见观世音菩萨。”
真人上前将土地扶起,说道:“土神不必多礼。今我遣护法前往,请土神前来,乃有一事须相问,不知可有惊扰到土神,若有惊扰,望请土神见谅。”
土地慌了道:“未有惊扰,未有惊扰!真人若有事须问,但请真人问之,我定答得,不敢有瞒。”
真人笑了笑,遂将事情与土地言说。
土地闻听真人乃是要问白龙庄中之事,即是将事情与真人言说,其拜礼说道:“真人相问那庄人为何窃取神鼎,又为何庄中多有妖邪作祟,此事我近来有所知晓。”
真人说道:“望请土神相告。”
土地说道:“真人,此庄中之所以生出这般多事,盖因庄中大户陈姓太公,其欲成菩萨,心生邪念,故生出这般多事来。”
菩萨听言,感到古怪,问道:“但其窃取神鼎,又使庄中多妖邪,此如何与成菩萨有关?”
土地说道:“菩萨有所不知。此陈太公,素来喜佛,近来年老,便常常为寿数而困扰,其便欲成菩萨,念着若为菩萨,便可免受生死困扰。此间因心起邪念,教妖魔感知,便趁虚而入,与陈太公见面,以谗言蛊惑陈太公,如此生出许多事来,更教庄中多妖魔,多人遭难。”
真人问道:“何等谗言?”
土地答道:“有妖魔曾与陈太公言说,欲成菩萨甚易。以人死后事进行蛊惑,言说若人死后,魂魄自脚底而出,死后将堕饿鬼道与地狱道,受尽苦楚。若魂魄自膝盖而出,死后将堕入畜生道。若魂魄自胸口而出,下一世可转生为人。若魂魄自眉心神舍而出,下一世可入天道,为天人。然若死后魂魄能从头顶即梵穴而出,则可成菩萨也。”
“那妖魔又言说,山上有神物,若能取其气护身,则可教陈太公死后魂魄自头顶而出,即成菩萨。”
土地将事情悉数讲说。
真人与菩萨听完,并未第一时间答话。
牛魔王忍不住道:“那陈太公便是这般轻易信得此妖魔所言?”
土地说道:“起初自是不信,可那妖魔引着陈太公,前往那神鼎所在之处,教陈太公见着神鼎不凡,又是与陈太公讲说神鼎来历,陈太公自是信足了。”
牛魔王说道:“这妖魔却甚是聪慧,竟知使神鼎来引诱陈太公,若教陈太公信服,此庄中岂非任其作祟,而无人可制得。”
土地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此间白龙庄中,无人可制那妖邪。”
真人说道:“此间之事,我已是悉数知得。却是劳烦土神相告,望请土神安心,庄中之事,我定会妥善处置。”
土地闻听,急是与观世音菩萨,真人拜得大礼,说道:“小神在此,替白龙庄人谢过真人,谢过菩萨。”
真人将土地扶起,又是勉励其一二,教其莫要忘得职责。
土地自是应从,再三拜礼,方才离去。
真人目送土地离去,望向菩萨,说道:“既如此,菩萨,我等便先解决庄中之事,再是去取徐州鼎。菩萨以为如何。”
菩萨双手合十,说道:“自当如此。只是不曾想,庄中竟是因这等事,而教大乱。”
真人笑道:“菩萨以为,那妖邪所说成菩萨之法如何?”
菩萨摇头说道:“若菩萨有我相,人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真人说道:“菩萨以为,若有一人以香火供奉菩萨百年,直至寿终,其可为佛众否?”
菩萨说道:“不可为佛众。”
真人问道:“为何?”
菩萨答道:“香火空花,荣寂同梦。真菩萨者,岂为外境所转?惟见众生迷故现寺塔,众生悟时虚空座。”
真人笑着点头,未再多言,与观世音菩萨一同朝庄子中走去。牛魔王牵着白鹿,惠岸行者,龙女在旁随行。
不消多时,已是行至白龙庄中。
真人与菩萨等人皆隐去仙相菩萨相,步入白龙庄中。
一众方才走入,便是瞧见有个老者,神色匆匆的走来。
那老者一瞧见真人一众,上来驱赶。
“止步,止步!”
老者拦住真人一众。
牛魔王上前,问道:“老先生,你何故拦我等之道?”
老者做出驱赶动作,说道:“异客勿入兹土,内有物怪非人世所有。尔等速速离去,此乃我好言相劝,若尔等执意不离,届时伤了性命,便休要怪得庄中之人。”
牛魔王笑道:“我走南闯北,不知见过多少东西,怎个你言说一些物怪,便不教我入内,此是个甚理儿。你且放开路来,与我进去,我却是不惧那等。”
老者说道:“我果真不曾哄你,但前路果真不好行走。”
牛魔王还要说些甚。
真人走得出来,说道:“老先生,不须拦我等之道,不瞒你说,我等俱有些降魔的手段,方才敢行至此处,我等入内,今便是听闻庄中之事,故来降伏妖魔。”
老者闻听,说道:“但其中物怪,非同凡响,不可大意,若是大意,恐害了你等性命。”
真人笑道:“老先生安心,那其中物怪,害不得我等性命。”
老者还要说些甚。
真人已是朝里边走去,牛魔王,菩萨等人俱是前行。
老者见之,只得站在原地跺脚,只恨他不曾阻拦得成,恐教妖怪害得他等异客性命。
真人等众走入庄中,此庄不输一些县镇,瞧着十分繁华,然一眼望去,多是一些小妖在街道之中,伪装做人形,四处走动。
真人扫视一眼,说道:“牛王,劳你走上一遭,但此处妖邪,皆为作恶者,尽可除之。”
牛魔王笑道:“真人在此少待!老牛这便将之除灭!”
说罢。
牛魔王抡着黑龙辟岳槊,朝那些小妖打杀而去。
菩萨双手合十,说道:“惠岸,你可相助一功。”
惠岸行者上前说道:“是。”
其二话不说,提棍便相助着牛魔王,一同打杀庄中小妖。
真人与菩萨在原地等候,但二人等候不久,牛魔王与惠岸行者即是行走归来,各自回禀,只道妖邪悉数除去。
真人与菩萨见之,方才继续前行,朝那陈太公家中走去,欲要除去此间蛊惑的妖邪,亦是要惩戒此陈太公。
二人行走不久,便见那前处有楼阁大户,此便为那陈太公家宅。
二人行至陈太公家宅前。
真人道:“牛王,且上前叩门,我等方与那陈太公一见。”
牛魔王唱喏,领命上前,气势汹汹,叩响门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