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迅速,不觉十日而去。
马钰自拜王重阳为师后,便在全真庵追随于王重阳修行。
而孙富春始终不愿放弃,十日间,频频用些手段,想要见到马钰,但终究乃是无用之功。
孙富春十日间见不得马钰,似明白马钰对他已再无心思,更无往年夫妻情分,他幽幽怨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日,孙富春浑浑噩噩,忽见下人再报,言说全真庵又有东西送来。
孙富春即使人将东西送来,自以为乃是马钰所送。
可当下人带上来时,教孙富春干呕恶心,他抬眼一看,送来的竟是一些腐烂发臭的死鱼与死羊。
下人只道:“全真庵来人言说此乃这些时日夫人频频去往全真庵的回礼。”
孙富春怒火攻心,说道:“一道人,竟敢如此辱我!来人!取我刀来,那时他抢我夫君,我便不满,今时竟这般来辱我,绝不可饶,我定要杀了此人!”
下人战战兢兢,不敢违背,即是取来利刀与孙富春。
孙富春提刀跨马,朝全真庵而去。
不消多时,孙富春即是行至全真庵前,他见全真庵门首大开,朝里边冲去,说道:“那妖道何在!胆敢如此辱我,且来受死!”
他扫视一圈,便是见着王重阳正端坐在蒲团上,似乎正在等待于他。
王重阳微微笑道:“孙夫人何故如此生怒?木者,肝也。怒则伤肝,致使肝气混乱,以伤脾胃,夫人不可这般生怒。”
孙富春骂道:“你怎敢如此言说,问我何故生怒,你将那腐鱼死羊送往我府中,意欲何为?今若不说出个好歹来,我定杀你。”
王重阳笑道:“你嫌鱼羊之臭,可知人身亦是臭皮囊?”
孙富春闻听,一时错愕,不知该如何答说。
王重阳见之,笑意盈盈,口中半唱半吟,说道:“口善心恶,秽污身中之万神;死鱼死羊,臭乱本来之一气。”
孙富春听闻其言,不觉竟有恍然之意,他开口问道:“如你所说,肉身皆是虚妄,然否?”
王重阳说道:“然也。你既能有此想,便当知我所说为何意,追求肉身之毒,肉身之牢笼,何不放下,修得真道,若有功成之日,结为道侣,同登仙籍,岂非上上之策乎?”
孙富春如五雷轰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心中恍然之感浮现,或许他与马从义分离,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无心再与王重阳争辩,将刀舍弃,转身便出全真庵,朝他府中而去。
半个时辰后。
孙富春浑浑噩噩的进了府中房舍,他呆若木鸡,坐在那处,魂不守舍,似在回味王重阳所说。
他目光一转,忽是见着一封纸书,此纸书乃王重阳教人送来,他取来纸书,将之打开,但见其中记载‘嚼碎冰霜毒,心开运神丹。十年相恋,一夕分离。成真去也,跳出凡笼。’
孙富春幽幽一叹,终是接受,肉体之牢笼,弃之也罢,他夫君喜道,他何尝不喜道,如今有此缘法,情情爱爱,舍弃便是。
他不欲再纠缠不清,得王重阳所言,心神恍然,明白许多。
孙富春呼喊下人前来。
不消多时,即有下人近前来,说道:“夫人。”
孙富春说道:“且去准备芹,莲实,菽,枣,龙目,干肉条,明日带着,随我前往全真庵。”
下人不敢多问,即是应答下来。
孙富春叮嘱人去准备,心中已是做了决定,他明日当是前往,拜得王重阳为师。
孙富春站起身,朝房舍外走去,忽是回味,瞧见房中摆设一铜镜,此间正映照他貌美脸庞,他摇头说道:“既是决心修行,要此脸庞有如何?女为悦己者容?我既是要修行,不须再有,此性别本为枷锁,今日当断。”
说罢,他竟是教人取来热油,以热油泼面,毁去容颜,任是身旁下人惊呼,他内心平静。
下人惊呼不止,即是教郎中而来,为孙富春医治。
翌日天晓,孙富春即取六礼,带着许多下人,身负荆条,朝全真庵而去。
半个时辰后,孙富春行至全真庵,面朝门首,跪伏在地。
身旁下人想要扶起孙富春。
孙富春抬手拒绝,说道:“不必理会于我,且去叩门,言说孙富春前来赔罪。”
下人闻听,不敢不从,即是大步走上前去,叩得门首。
少顷间,全真庵大门悄然而开,王重阳自其中走出,见孙富春毁去容貌,背负荆条,跪伏在地,心下一惊,已是明白孙富春之意,但他仍为孙富春之决绝感到惊讶。
王重阳说道:“夫人,你这是何故。”
孙富春叩首说道:“多有冒犯先生,今负荆条而来,愿效从古人负荆请罪,请先生应答。”
王重阳说道:“你今有此诚意,再者你亦是一时无法接受马钰之事罢,我自是谅你。”
孙富春闻听王重阳愿意宽恕于他,又是取来六礼,说道:“先生,今日此来除却负荆请罪外,尚有一事,望请先生能够应允,我愿拜先生为师,决心修道,不再纠缠情爱。”
王重阳沉吟少许,问道:“你之脸庞,可是因为决心修道而为?”
孙富春答道:“先生,我自知与马钰再无瓜葛,然世间多有好事者讨论我与马钰,今我毁去面容,既为表与红尘决裂之心,又当表不为性别之枷锁所缚,望请先生收我为弟子。”
王重阳未有拒绝,笑着点头,说道:“你且将荆条放下,随我入内。”
孙富春教下人将荆条取下,又亲自取六礼,随王重阳入内。
王重阳入内,端坐于蒲团之上,问道:“你果真决心拜我为师?”
孙富春叩首再拜,说道:“弟子决心拜先生为师,一心修道,若不功成,绝不言罢,请先生许我追随修行!”
王重阳说道:“既你如此言说,我自愿收你为弟子,你且随行于我身边修行。”
孙富春将六礼奉上说道:“富春之名,乃俗名,今一心入道修行,请师父赐我真名。”
王重阳沉吟少许,即是答道:“你有决心以修行,我便于你真名‘不二’,乃道心不二之说,你以为如何?”
孙富春叩首,说道:“弟子自今日起,当为孙不二,愿承师父之志,道心不二!”
王重阳笑着点头。
全真庵静室之中,孙悟空与猪八戒皆是笑着张望王重阳。
孙悟空说道:“此方正微必然功成,此二人尘缘已了,再过些时日,待尘缘悉数而绝,便是归家之机。”
猪八戒嚷嚷道:“哥啊,正微将尘缘悉数了绝,但其亦是收得徒弟,与人间再起尘缘,此处尘缘了,那处尘缘起,如何能归家?”
孙悟空摇头说道:“呆子,此便是你无知,正微此处确有尘缘而起,然则此处尘缘甚易破之,不必忧心。”
猪八戒不解其意,问道:“此处尘缘甚易破之?此怎个言说,请猴哥与老猪解答,好教老猪安心。”
孙悟空说道:“你这呆子,却是糊涂,此有何不解之处,此处收徒,那处但假死脱身,尘缘便了,到底只有数人。”
猪八戒闻听,方才恍然大悟,说道:“若是如此言说,正微归家却是不远。”
孙悟空说道:“且好生护持,如今事将功毕,最忌大意。”
猪八戒应答。
光阴迅速,不觉一载馀而去。
此一载馀间,马钰与孙不二一直在追随于王重阳修行,听王重阳讲说道义经文。
除此二人之外,王重阳还陆陆续续外出,收得五人为弟子,分别是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等五人。
王重阳在教导七人一载馀后,有心传道于外,便准备带七人离去,然七人之中,有三人皆因有事而不能追随,其中孙不二因俗世尚未完全脱离,需要留下巩固根基,再是给那些下人准备个后路,其馀二人亦有要事。
故而王重阳准备带四人西行而去,此四人乃是马钰,丘处机,刘处玄,谭处端。
孙悟空与猪八戒二人自是在身旁护法同行。
一日,一众在全真庵外,正是要出发。
孙不二送来许多马匹与财物,干粮,乃至于侍奉的仆人,欲要将之交与王重阳。
王重阳摇头说道:“不必取这些东西,既为修行,便不可有这等便利,不二,此等财物,你当少用之。”
孙不二褪去昔年浮躁,平静不已,面朝王重阳拜礼,说道:“是,师父。待徒儿将诸多事了,便西行追随师父。”
王重阳对此,不置可否。
一众遂是前行,往洛阳方向而去,欲要在洛阳传道,而后返回终南山。
这般行走,时日有二月馀,途径一城中,王重阳与四位弟子歇息,他遂是走出室外,与孙悟空,猪八戒相谈。
三者于室外谈说。
王重阳朝二人拜礼,说道:“师叔,道兄。今时弟子身中尘缘已尽,此七人乃与弟子有缘法者,今时已了,弟子自可归家。”
孙悟空微微一笑,问道:“正微,今时你自可归家,但此处尘缘已了,你与人间尘缘尚未了,你觉当是如何已了?”
王重阳笑道:“师叔,我闻昔年李太白醉酒捞月而亡,太白金星即是归位,你觉如何?”
孙悟空笑着点头,说道:“太白金星那老倌儿,昔年乃是真灵归位,故身亡亦可,你欲修得金丹道,此身尚是有用,故你不可那般轻易亡去。”
王重阳说道:“师叔,弟子自知,故请师叔相助,弟子自知师叔有莫大神通。”
孙悟空喜不自胜,说道:“你知老孙有大神通,老孙自当要助你,你且将你的法子与老孙言说。”
王重阳沉吟少许,说道:“师叔,弟子欲要在终南山坐化,师叔可有法子?”
孙悟空笑道:“此法甚易,老孙自会与你一口仙气,教你生机可自掌,待你坐化后,老孙有毫毛一根,可化作你模样,教你那些弟子等安心。”
王重阳拜礼说道:“弟子拜谢师叔相助。”
孙悟空不再多说,只是朝王重阳轻轻吹了口气。
王重阳只觉微风拂面,忽是有感,他可掌身中之生机,即可变作幼年模样,亦可作老年之模样,生老病死,似悉数全掌于他手。
王重阳十分惊讶,说道:“师叔,你的神通,较昔年我转生之前,大有不同,今时果真了得。”
孙悟空微微一笑,说道:“我得大师兄讲说道义,自知天地数,怎会没有长进?若教老孙逆乱天地数,老孙自是不行,若是教你一人可变,那却是甚易。”
猪八戒却不知孙悟空有这般本事,说道:“哥啊,若如你所说,你如今有渡一人的本事,无有渡众生的本事,可是如此。”
孙悟空答道:“渡一人的本事,老孙自是有的。”
猪八戒说道:“昔年老爷亦是有渡一人的本事,你如今修为岂非离大法力不远?”
孙悟空摆手说道:“呆子,莫要胡言,老孙差之甚远,老孙能渡一人,须是那人愿自渡,老孙可与些许良机,若是那人不愿渡,老孙纵有架海的气力,亦难将之托举离苦海。”
猪八戒若有所思,应声不再言说。
孙悟空说道:“师侄,你可全力施为,老孙与这呆子,会在暗处护持于你,不必忧心。”
王重阳说道:“有劳师叔,道兄。”
孙悟空与猪八戒二人不再多言,驾云至半空,不欲继续留下,他二人皆知王重阳将会脱身而去。
王重阳遂朝室内走去。
翌日天晓,马钰等四人走出,不见猪八戒与孙悟空,正欲相问。
王重阳说道:“二位护法皆有事离去,不可归来,此后之路,我等而行便是。”
马钰等四人虽是不太明白,但皆是拜礼,说道:“是,师父。”
王重阳说道:“我等且上路,往洛阳而去,一路之上,可尽心传道,我已苍老,此道往后皆须依靠你等。”
马钰等四人皆是说道:“师父法力高深,定能位列仙班,怎会苍老。”
王重阳笑了笑,对此未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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