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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洛阳女儿名莫愁

  起床,洗漱,吃饭,一气呵成,然后出门前往州学。

  课堂内此刻铃声尚未响起,先生也没进入,学生们聊天说话窃窃私语,莫寻在旁边小声道:“赵兄,我姐姐来了。”

  “莫愁小姐到玉州了吗?”赵倜瞅他一眼:“可是莫兄……为何要告诉在下此事?”

  “这个……”莫寻嘿嘿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我姐姐想要见一见赵兄。”

  赵倜闻言不由一怔:“莫兄,我与令姐素不相识,从未谋面,见在下作甚?”

  “家姐,家姐……”莫寻轻叹道:“家姐知道了罗敷辞与青青歌两首诗,所以想要结识一下赵兄。”

  “罗敷辞,青青歌?”赵倜闻言皱起眉头,苦笑道:“竟是传播得如此快吗?已经到了洛州那边?”

  莫训道:“正是如此,秦家与诸葛家满天下传扬,此刻赵兄诗名,已是于世间鹊起了。”

  赵倜想了想:“莫兄,可见面似乎不太好吧,原本扶摇公子给令姐写莫愁曲,天下广为流传,如今我写了另外两首,多少分去些令姐风头……我看这个面还是不见为妙,以免到时尴尬。”

  “赵兄想多了,家姐并未做此般想法,而是闻得两诗之后,惊叹赵兄才名,所以才想一会赵兄,讨教些诗词文章之事。”莫寻解释道。

  赵倜不语,半天道:“这不太好,令姐不比莫兄,与在下多年同窗,可以抛弃身份背景,畅谈家国之事,引为君子之交,无关名利地位,令姐乃世家嫡女,又身为十大名花,自身高贵,可远观不可近渎也,在下布衣白身,家中甚莫足寒门,我看还是不要见了。”

  莫寻闻言双眼不由睁大,颇为意外地道:“赵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什么叫自身高贵,可远观不可近渎?什么白衣布身,家中莫足寒门?赵兄见我姐姐,难道不是看在我的面上吗?关那些世俗成见鸟事?我姐姐也从不看重那些,甚至从不在乎,从不去管的,但凡赵兄去过洛阳,就会知道我姐姐的名声,城中百姓,无不称赞,无不呼唤洛阳女儿莫愁……”

  赵倜挠了挠头:“莫愁小姐如此平易近人,在下十分佩服,可在下并非洛阳之人,不是一方水土,总是不识,有身份之阻隔,还有那两首诗的事情在前……不见了,不见了。”

  莫寻嘴角抽了抽:“赵兄和罗敷姑娘就没什么阻隔,没一方水土之说吗?诗会都可去参加,酣畅淋漓做起诗歌,独占鳌头,毫不自喜自悲,怎么我家姐姐邀请你却拒绝呢?”

  赵倜道:“莫兄怎么好这般相比?诗会乃是做学问的场所,在下是去作诗学习去,和令姐邀见怎么相同?”

  莫寻皱眉道:“赵兄又这般说了,我记得以前赵兄不是说诗会大抵乃是玩乐事情,少有什么可学之处,参加不过白白浪费读书时间。”

  赵倜道:“此一时彼一次,何况在下去了又自不同……”

  莫寻负气道:“赵兄推三阻四,罗敷姑娘的诗会都好参与,家姐的邀请却不愿前往,莫非瞧不起我家姐姐吗?”

  赵倜瞅莫寻一眼,幽幽地道:“莫兄啊,怎可这么揣度在下呢,莫兄难道不知在下为人吗?实乃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啊!”

  莫寻气极而笑:“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看赵兄是怕罗敷姑娘知道吧?赵兄担心去见我姐姐叫罗敷小姐得知,心中不愉吃醋,才百般拒绝的吧?”

  赵倜心想,我怕她知道干什么?我是不想诸葛青青知道,自己毕竟要对诸葛青青负责,怎么好于对方不在之时,去见旁的女子?

  诸葛青青说去寻找克制自己左手的法子,自己这时去见同为十大名花,且并非相识的世家女子总归不好,寻常女子有事情相见还情有可原,但是莫愁就算了,不是怕诸葛青青多想,是自己不好过心中之关。

  “莫兄千万别胡言乱语,这关罗敷小姐什么事,且莫要凭空污罗敷小姐清白,这般言语之下,以后还怎么相见罗敷小姐呢?”赵倜摇头道。

  “既然……不关罗敷小姐的事情,那罗敷小姐若是要见赵兄,赵兄见或是不见呢?”莫寻气哼哼地道。

  “这个……自然是要见的,毕竟乃为相识友人,若是有事,怎好不见?”赵倜思忖道。

  见罗敷与见莫愁不同,毕竟相识在诸葛青青之前,而且有诗文礼物往赠,算是好友,诸葛青青不会不理解,自己心中也无什么惭愧。

  至于莫愁自己又不认识,见来做甚?且还有诗文夺其美之事在前,已经算是过节了,就是对方再不在乎,可也总别别扭扭,何况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呢?

  “赵兄实在是太虚伪了,太虚伪了……”莫寻忿忿不已,赵倜将诸般话语都堵死,他一时想不出来什么说辞,只得不停言道其虚伪。

  赵倜沉吟道:“莫兄言重,哪里是什么虚伪,实在是见了令姐并无半分益处,说不好还惹得两边都一肚子气在,又有授受不亲之故,在下便不去见了。”

  “我都说了姐姐不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那赵兄见罗敷姑娘就有益处?就没什么授受不亲了?赵兄平日自诩君子,没想到在此小事之上却虚伪的紧,到时我也会在一旁相陪,哪里来的什么授受不亲呢。”莫寻气呼呼道。

  赵倜笑笑不语,这时上课铜铃响起,外面先生脚步声动,莫寻小声负气道:“放学我再与赵兄分说!”

  转眼一天时间过去,最后堂课结束,赵倜害怕莫寻继续唠叨,瞅他不注意,拿起笈箱就走,可还没走至州学大门,便闻后边莫寻追来喊道:“赵兄跑甚么?”

  赵倜无奈只得停下,然后转头道:“今日实在是先生的课业没做完,着急回家继续做功课,所以没等莫兄一起。”

  莫寻道:“赵兄以为我是小孩子一般好骗吗?还不是嫌我啰嗦姐姐的事情烦了,赶快躲着?”

  赵倜抚额道:“莫兄这是哪里话,一起走吧,走吧。”

  莫寻脸皮抽搐,与赵倜并排而行,片刻出了州学大门。

  这时下学学子各自分开,莫寻这些时日都未乘马车,与赵倜行至玉江边上。

  “赵兄,还是去见一见家姐,不然在下实在没办法与姐姐交代啊。”

  赵倜不解道:“莫兄同胞姐弟,有何不好交代的?不过邀约这种小事,只说我不肯去也就是了,再加上几句在下不识抬举,不识好歹,也都无妨。”

  莫寻伸手拍胸道:“赵兄啊赵兄,可是我都已经在家姐面前夸下了海口,说一定能把赵兄请到的……”

  赵倜纳闷道:“这算哪门子的海口?”

  莫寻讷讷道:“我,我与家姐说,你的诗才远超过扶摇公子,别说扶摇公子,就是四大公子齐至也并非赵兄对手,只不过徒增笑耳罢了,而若是请不来赵兄,岂不是全为吹牛?在家姐面前丢死人了,不但家姐,有一些族人也听到我的言语,恐怕也是笑话,回洛阳宣传一番,我只怕更难回家了。”

  赵倜闻言呆了呆:“这哪是莫兄自己夸下海口?这分明是给在下夸的海口,莫兄总归家里事情,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可在下若是不见令姐,却显得怯场怕了,夸耀四大公子不如自己,却反而不敢露面,其实是在浮夸大话而已,显得在下乃为不诚之人了。”

  “啊,这个……”莫寻抹了一把脸,道:“总之赵兄,咱们二人现在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赵兄去见一次家姐又何妨,不过谈些诗词文章,本就做为雅事,赵兄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呢?”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倜嘘声道:“我家不过平民白身,哪里有什么荣损之说,更何况即便叫令姐以为我是吹牛,是不诚之人又如何?一切都是莫兄说的,在下又不知晓,世上本无事,但求我心安,皎若明月,皎若明月。”

  “赵兄,你,你怎么油盐不进呢。”莫寻听到这里跺了跺脚:“不仅如此,家姐写信给扶摇公子,说了我所言语,估计扶摇公子即日便到,想要会一会赵兄呢……”

  “莫兄是真能给在下找事儿啊。”赵倜不禁头大如斗:“会甚么会,想来是给你家夺宝助拳的,会我干什么,令姐我都不见,更别说什么四大公子了,莫兄,已到玉带桥了,莫兄过桥北行,在下也赶快回家,就此告辞了。”

  他说着拱了拱手,转身便快步朝前走,气得莫寻在后面直瞪眼,却毫无办法。

  赵倜沿着江边向前,也不回头,片刻后远离玉带桥,这才松下口气,放慢了脚步。

  他不会去见莫愁,现在莫寻又说扶摇公子也来,那就更不可能去见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自己现在还不具备完全保护家门,保护自身的能力,那就得谨慎行事,少沾惹外界因果,似四大公子这些人能不接触便不要接触,能不见到便不去见到。

  他边想边走,这时太阳往西而落,光芒照在玉江之上,映入眼帘一片金黄,暖风不时吹过,令人熏熏欲醉,感觉无比惬意。

  就在这时,前方江上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唱得是: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著江南岸。

  声音甜美软糯,十分动听,唱的曲调也字正腔圆,韵律丝毫不差,不由引得赵倜注目。

  这是本朝初一位诗词大家所作蝶恋花词,说的是江南越女采莲的情景,虽只寥寥六十字,但其中人物衣着形象无一不描绘得历历如见,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夹抒情,自近而远,余意不尽。

  而此刻唱此词的却是一名少女,这少女踏一只轻舟,撑一根竹篙,从前方江边顺水而来,口中悠悠吟唱,顺风传出极远。

  赵倜看去少女,虽然还不算近,但他此刻内力雄浑无比,自是瞅得清晰。

  只见少女立在小船船头,发挽明月新髻,青丝随风轻扬,鬓边簪一朵新摘的白茉莉,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唇不点而含丹,笑得梨涡浅浅,顾盼间自有倾城之姿。

  身上穿件荷绿色细致襦裙,裙摆绣着几支淡青水草,被江雾润得微微发潮,却更显她身姿窈窕,宛若水中凌波而来的仙子。

  好一幅美妙图画,赵倜不由心中赞叹,此刻落日美,江水美,少女美,歌声美,几样融合一起,看了不禁叫人心旷神怡,忍不住称颂。

  此时少女划着小船越来越近,速度却是逐渐慢下,目光落在沿江畔而走的赵倜身上,微微露出一丝浅笑。

  赵倜心中纳闷,对自己笑什么?自己又不认得她。

  就见少女驾小船至赵倜不远,忽然撑篙停住,然后身形轻轻一跃,竟如柳叶一般飘至岸上,极巧地落在赵倜的前面。

  赵倜不由止住脚步,两人此刻不过半丈距离,再走势必碰上,他疑惑打量少女:“这位姑娘,你……”

  “可是赵倜赵公子当面?”少女盈盈开口,如夜莺轻鸣,无比柔软好听。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是……”赵倜摸不着头脑,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顺江而下,在此处上岸拦住自己,似乎是专为等自己而来?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小女乃是赵公子同窗好友,莫寻的姐姐,怕舍弟邀约公子不成,所以特地在此等候,想见公子一见。”少女盈盈一笑。

  “啊?这个……”赵倜闻言顿时有些哑口无言,这,这怎么还堵上自己了呢?料到自己不愿意相见,所以特意在此等着?可又怎么会认得自己呢?

  “小女唐突,赵公子不会介意吧?”少女轻轻道。

  “不……介意。”赵倜硬着头皮道,心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一个大姑娘家,这样做真的好吗?

  “不知莫愁小姐……怎么会识出在下?”

  少女莞尔道:“之前询问过家弟公子面貌形象,家弟描述极为详细,尤其是……公子所戴的那一块上好羊脂玉佩,难有人相同,一见便知是公子当面。”

  赵倜低头看了眼腰上玉佩,心说不行,这东西被莫寻盯上了,和谁都讲,难免最后败坏罗敷姑娘的名声,此番回家后还是先摘下来好了。

  他想到此处,正了正色,道:“莫愁小姐,不知找在下有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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