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倜闻得钟灵话语,看了看手中闪电貂,道:“晚间再不要出去了,惹得主人着急。”
闪电貂似乎听懂,两只小爪子交叠一起,不住点着脑袋。
赵倜想了想,向院内走进,几息后抬手轻叩房门。
里面身影微微停顿,钟灵略带疑惑地道:“是谁?这么晚了什么事?”
赵倜轻咳了一声:“灵儿,是我。”
钟灵闻言惊喜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接着轻快脚步动静响起,片刻过至门前,房门“吱呀”一下打开。
赵倜晃了晃手上闪电貂,道:“这小东西在外面乱逛,惹是生非,被我撞见抓住,给灵儿你送回来。”
闪电貂在赵倜手中挣了挣,“吱吱”叫起两声,似在反驳什么,可没人听得懂。
钟灵脸蛋红了红,伸手接过闪电貂,轻轻抚摸两下:“貂儿貂儿,以后要乖乖的,再不能乱跑了。”
闪电貂再次叫起,冲赵倜挥舞小爪子。
赵倜眯了眯眼,它吓得“噌”地一下,从钟灵手里脱离,窜进屋内。
钟灵眼眸眨眨,小声道:“殿下,要,要进来喝茶吗?”
“喝茶……”赵倜回身观望夜色,月亮升得愈高了,已是向中宵十分靠近。
“好像有些晚了。”钟灵低下头:“这个时候喝茶似乎不好……”
“无妨的。”赵倜摇了摇头:“喝茶便喝茶,左右也睡不着。”
他说着迈进屋内,钟灵露出欣喜之色:“那我去给殿下煮茶。”
赵倜笑道:“小壶即可,喝不得许多。”
钟灵应了一声,莲步轻移,去往一侧房间烧弄。
赵倜走至花厅,看着各处布置甚为温馨,除了茶桌也有书案,上面笔墨宣纸齐全,还有些彩色的颜料。
这是在画画吗?他好奇过去,果然看到一幅尚未完成的画卷,绘制的乃是大理的山茶花,开的漫山遍野,万紫千红,恍若花海世界。
笔法之间虽然尚显生涩,不过却颇有几分真挚情感流露画里,不像一些蓄意钻研所绘,工气匠气十足。
他坐在书桌后面又翻了翻,看见一些蒙书,也有故事话本,随便拿起一册,轻轻观阅起来。
片刻之后,钟灵提着小壶走进花厅,看赵倜在书桌后方端坐,不由羞涩道:“殿下瞧见我的画了?”
赵倜瞅她娇羞可人,不由笑道:“画的很不错,真情流露,比一些坊间画师绘制的强多了。”
钟灵将茶杯沏满,小壶放于茶架上,然后来至案前:“殿下,我画的只算一般,兰儿姐姐画的才叫真正好呢,兰花就和真的一样,惟妙惟肖。”
“兰儿也会画画?她以前学过吗?”赵倜扬了扬眉,兰剑会画画他还真不知道。
“我俩原本都不会,是阿朱姐姐教的,不过兰儿姐姐比我天赋高,画出来后就是阿朱姐姐也自叹弗如呢。”钟灵道。
“是阿朱啊……”赵倜笑了笑,阿朱确实琴棋书画都会一些,且易容术也须有绘画的功底,不知她现在睡了没有,应该在练功吧?
“是啊,殿下。”钟灵点头:“阿朱姐姐会的好多,不过这几日都没见到她,可能忙着练功。”
“练功好……”赵倜颔首,身边的众人不说能不能帮上他,至少得有些自保之力。
木婉清有紧那罗传承,阿朱有乾闼婆传承,王语嫣也不用担心,逍遥子必然将一身所学倾囊传授。
而钟灵和兰剑却没什么特殊的防身本领,看来以后得寻几门合适功法,传给两个了。
他看了眼桌上那幅尚未完成的茶花图,道:“灵儿想家了吗?”
钟灵道:“灵儿倒没太想念大理,毕竟婉儿姐姐也来了,而且父亲和娘都与殿下熟络,在灵儿心中都是一家人,不过兰儿姐姐似乎有些思念天山呢。”
“兰儿思念天山吗?”赵倜沉吟片刻:“我记得她曾往天山写过信。”
钟灵道:“写是写了,不过灵鹫宫那边一直没给她回过,她提起此事来就有些郁郁寡欢。”
“灵鹫宫没回过?”赵倜想了想,看来童姥对上次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
不过也难怪,自己抓她拘禁,霸占灵鹫宫,又逼问功法,最后胁迫一起南下,心中若一点怨气都没有反而不正常了。
而兰剑跟随自己离开,虽然名义上是他这个逍遥派掌门给要去了,但实际却等同背叛灵鹫宫无异。
至于兰剑的三个姐妹,恐怕也叫童姥下了命令,不许回信,甚至以后再不许和兰剑有任何来往。
赵倜摸了摸下巴,童姥不敢明面里反对自己,只好消极抵抗,但对兰剑却有点不公平了。
背不背叛灵鹫宫要看站在哪个角度来说,投靠自己,那就是对的,是正确的,反过来灵鹫宫相悖,那自然便为错的。
看来童姥有些皮痒了,有空还得去灵鹫宫一趟,好好敲打敲打她才行。
赵倜起身往茶桌走去,边走边道:“见了兰儿与她说,我会写信给天山询问,得空时带她回去灵鹫宫走走。”
“那敢情好。”钟灵道:“我与兰儿姐姐说了,她指不定怎样高兴呢。”
赵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之前去大理时,镇南王说要前往中原办事,也不知会不会来西北一游。”
“父亲要去中原吗?”钟灵纳闷道:“就不知干什么。”
赵倜又喝了一口茶,却没有说话,段正淳要去信阳小镜湖找阮星竹,看阿紫在没在那里,这种话自然不好对钟灵讲出。
“可中原和兴州也距离不近,大概不会来吧?”钟灵继续道。
赵倜道:“若是灵儿也想念家人,可以写信叫母亲过来游玩,城中居住,时常见面。”
“真的吗?”钟灵闻言不由露出欣喜之色:“我写信给母亲问询,看母亲来不来西北一行。”
赵倜点头,将杯中茶水喝光,钟灵又满上一杯,他笑道:“有些倦怠,却是不愿意走了。”
“啊?”钟灵闻言不由双颊滚热,低下头,纤巧绣花鞋并拢,嗫嚅道:“殿下……”
赵倜抓过她的手,只觉得入掌柔腻温莹,轻轻一带,将其扯入怀中。
钟灵如同一只小猫,动也不敢动一下,闭着眼睛,长长睫毛微微颤动。
赵倜轻轻抚去,软香温玉,钟灵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低声仿佛呓语般道:“殿下,灵儿,灵儿……”
“不走了……”赵倜起身,抱着钟灵往里面榻旁行去,却看闪电貂正站在榻沿好奇看他。
他微微沉思,将钟灵轻轻放在榻上,随后一伸手抓住闪电貂的后颈,径朝窗边而走。
到了窗边辨别一下方向,然后抬臂将貂远远丟了出去,再一挥袖,闭紧了窗棂……
几息之后,貂落在花园边,看着前方那只刚才捕获的灰鼠,回头望了望那远处的院落,一脸发懵。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说完晚上不许出门吗?
貂两只眼睛转转,露出迷茫之色,陷入了对貂生的深深怀疑之中……
转眼之间中秋到来,兴州城内张灯结彩,气氛热烈。
西夏之前虽然也过此节,但并没有大宋热闹。
党项的文化传统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中原影响,许多汉地传统节日在西夏也流传和庆贺,但毕竟这里族群太杂,不可能如中原般重视。
不过此刻却不同,大宋收复河曲之地后,赵煦留下的一些官员里不乏礼部各司之人,就是要将中原礼仪传统在河曲加大力度宣扬传播。
中秋乃为大节,这些官员自任职后就不遗余力宣传,之前的七夕乞巧节就掀起了一波风潮,甚至还举办了一场诗会,叫各族的士子参加。
这次虽然没有举行诗会,但官府出钱红绸绿缎缠树,又在城内显眼处架起戏台,唱演杂剧,热闹程度甚至好比中原的一些地方了。
王宫内也搭了戏台子,这日没谁再行练功,赵倜将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吃小月团,吃团圆饭,天黑之后一起供月赏月。
中秋结束,天气便逐渐冷下,兴州的第一场雪是要比东京来得更早一些,刚进十月里,就漫天飘起了鹅毛。
而朝上传来信报,就在这个时候,辽国开始有所异动,在河东路的代州,还有河北路的雄州与霸州试探性向前进犯。
这是极其古怪的事情,因为自古以来哪怕战争已起,这个季节也都要休战,从而等待漫长严冬过去。
冬日开战,变数太多,无论胜负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径,军费耗损会大幅度增加,兵丁的死伤率与平时相比也是成倍递增。
所以,除非是辽国昏了头,才会选择冬天动手。
赵倜这时正在暖炉前观看赵煦的信笺,不是圣旨,而是密信。
看完之后,他沉默了半晌,开始调兵遣将,将各州包括陇右的军兵,抽出部分向兴庆府集来。
随着一道道命令离开兴州,各处开始迅速动起。
五日之后,并未待所有军马来齐,赵倜点了三万士卒,又带一万龙象军,直往北面黑山威福军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