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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听到来自千里之外,遥遥北沧重镇‘沧都’诸侯府内,那尊坐于堂首的诸侯金口玉言。

  空气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取而代之的。

  则是看向季修的‘异样’眼神。

  “随诸侯侧,入白玉京!”

  那些江阴天骄,尤其是府院出身,似周通、陈执这等一席魁首,口中已是开始喃喃自语。

  同时,更是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一刻,不管他们曾经心中有多么心高气傲。

  此时随着这位陈玄雀诸侯的言语飘落,都尽作浮云消散,连一星半点欲要与季修争锋的心思,都不复存在。

  白玉京。

  那是什么地方?

  整座‘人仙武道’的中心!

  就算是十方天柱、九大巨室的洞天秘地,与之相比,也差了些许,里面藏匿着数之不清的秘藏经传,各家传承。

  俗话说的好。

  天子脚下七品官!

  若是托生在‘白玉京’里,能够寻到一处好师承,可比在塞外苦寒之地拼搏多年,要强出了太多太多。

  纵使江阴府水利便通,连通诸府,乃‘三峡要地’,除却北沧,尚能与西岐、南楚等诸侯藩镇,建立枢纽商贸,已是开明之地。

  可那也要分和谁比!

  与白玉京的条件两相比较.

  无异于萤烛末光,欲与皓月争辉,两者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可比性。

  更何况,还是一尊诸侯亲自开口相邀!

  这是何等的尊崇?

  季修这家伙.

  可真是有着泼天的运道!

  他不过是这安宁小县出身,到底是凭什么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青睐?

天刀流派、龙象真宗、北沧侯的垂青还不够  眼下,更添了一位远在沧都的泰山北斗!

  前三者也就罢了。

  以这位的体量,季修到底是怎么与之相识的?

  这则疑问,一时之间于许多人的脑海中,疑窦顿生。

  但有些事情,注定是得不到答案。

  包括王玄阳、徐龙象、甚至是在这位北沧诸侯麾下效命的萧平南.

  三人怎么也没有料想得到。

  这位陈玄雀诸侯主开口力挺,甚至不惜驳了六阀五正统的面子,不是因为他们,竟是这位后生小辈!

  甚至还如此看好他,一开尊口,便要卸任之后,远赴白玉京时,也要将他给带上!

  旁人不知,但到了他们这种量级,一尊藩镇诸侯主卸任去往玄京‘白玉京’,他能任什么职、做什么官?

  一尊封疆大吏入朝.

  位子只会高,不会低!

  而且自古以来,大玄便有着一十九家不得入‘内阁’的规矩。

  哪怕天柱与巨室传世悠久,底蕴深厚,可这能够伸往天下的大手,却入不得白玉京中。

  再加上玄血王裔乃宗室出身,亦不会占上至关重要的重臣位。

故此这位入朝,若是背后有着党羽、派系,而且尽都联络好了  说不定走马上任,便会是‘大朝会内阁成员’之一!

  要知道,内阁之位,只有六尊!

  乃是以‘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为基,构造的至高无上之权柄!

  大冢宰、大司徒、大宗伯、大司马、大司寇、大司空!

  此乃‘大玄六册’之中,玄官之巅,也是考取府官之后,任职中枢的尽头。

  随着前代坐鼎的最后一位‘人主’陨落,从此之后,虽有宗室封王登得大宝,但无一例外,皆得不到祖脉认可,因此至今,宝鼎空悬。

  而能够维系大玄运转,至今门庭不坠的,便是历代内阁积累下来的衮衮诸公。

他若能得到那些肱骨柱国的认可  说不定,便能坐得那一席位子!

  到时候,纵使这辈子在武夫道路之上,修不成个‘人间绝巅’,也能在朝堂之下,道上一句‘位极人臣’。

  这种存在的赏识.

  未来封侯拜将,那都是板上钉钉!

  不比混迹江湖,在府县之中摸爬滚打,要好上了千倍万倍?

  一时之间,江阴一众人心中恨不得取而代之,然后毫不犹豫的立刻答应。

  哪怕是徐龙象、王玄阳等人,都不曾开口阻止。

  要知道,雏龙碑的评定,便是白玉京的一家超然势力定夺的。

  那里藏龙卧虎,堪比一方天柱。

  他们这位弟子门徒,如今年岁还轻,可塑性极强,要是能借助这位诸侯主的关系,拜入那里的至高文脉、大玄宗庙等等秘地.

  起码比现如今他们给予的资源,要多的多!

  然而季修考虑半晌,却并未如在场众人预料的那样,直接应下陈玄雀的邀约。

  反而与这位诸侯主对视之后,看着他眼眸里含着的笑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敢问诸侯主,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位的意思?”

  那位?

  听到季修的言语,众人思绪纷飞。

  莫不成这季修,还认识什么大人物不成!

  关于这点,方才也听陈玄雀诸侯提及过。

而能叫他以如此语气对待的  必定也是可以与之平起平坐之辈。

  这家伙,身上到底还藏有着多少秘辛?

  裴道然暗暗咂舌。

  他坐这府院院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等‘关系通天’的妖孽!

  至于驻军大将罗道成,更是面色精彩。

  小半年前,季修初至江阴府,正值孤立无援之时,枉他看在自己徒弟韩鹰、徒孙张青的份上,还想庇护一二这小子,将他收入门下。

  被他拒绝之后,也曾有过短暂不爽,觉着这小子头角峥嵘,太过锐利了些,过刚易折,这样不好。

  可现如今回过头来再看,幸亏没收成!

  若是他当时真将此子收入门下.

  罗道成喉咙滚动,只余苦笑。

  那到了现在,这一众人等站在这里对话,他连并肩而立的资格都没有。

  纵使他武夫修至了‘龙虎’,官途做到了‘驻府大将’,可谓府中拔尖,可在这些人面前,还是不够看,不够格。

  “哦?”

  而陈玄雀似乎也没有料到,季修竟然会这样询问,随即挑了下眉头:

  “若我说,这是我的意思,而不是那位的意思.”

  “那你是否愿意跟随?”

  季修闻言,心中了然,随即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若不是那位的意思.那诸侯主,恕季修难以从命。”

  当季修的言语缓缓响起。

  所有人都愕然了下。

  包括陈玄雀。

  他拒绝了一尊诸侯主,未来大概率会入主内阁中枢,为这一代六阁之一的邀请?!

  一时间,就算是那些堂上客,也不由侧眸,真正注意到了这一幕。

  “你不愿意。”

  陈玄雀眉梢轻皱:

  “我能问下原因么?”

  季修并未遮掩,当下侃侃而谈:

  “我与诸侯主只有一面之缘,缘分全靠那位牵线搭桥。”

  “如若诸侯主远赴白玉京,我从未去过那等‘恢弘之地’,衣食住行,全需仰仗诸侯主,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季修,不愿再走一遍。”

  说完,季修施了一礼,面对这位宰执北沧的大人物,依旧继续道:

  “但要是那位的意思,我便不会拒绝。”

  “这一路走来,季修多有仰赖她的相助,雪中送炭之恩,不能忘之,她但有吩咐,我若做得到,定当不会推辞。”

  “所以诸侯主”

  季修欲言又止。

  而陈玄雀已然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不愿便不愿吧。”

  他的眸中并无任何懊恼的意思。

  反而欣赏的意味更浓了:

  “那我且问你。”

  “若是那位真有需要仰赖你的时候.”

  “你会如何?”

  季修听后,对答如流:

  “就像是我与诸侯主初次见面时,所说的那样,一般无二。”

  说完这一句只有二人才懂的言语。

  陈玄雀毫无征兆的,抚掌大笑:

  “好小子,好气性!”

顿时之间,他想起了那一日在黑市时见到季修,面对那位‘末代人主’时,就算是他都有些拘谨,但这少年却如若家常的一举一动时  终于明白。

  之于他陈玄雀而言,姜璃永远都是高居大鼎之上的尊崇模样,她的脾气、她的性格,都不重要。

  百年前是,百年后亦是如此。

  他可以为了报君恩典,放下裂土封疆,割据一方的殊荣,身入波澜漩涡之地,为其党羽,待到时机到来,再次争上一争。

  但那永远都是‘君与臣子’的关系。

  这是他与季修,本质上的不同。

  和皇帝为友?

  陈玄雀心中第一反应是荒谬。

  紧随其后,却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些许羡慕。

  是的。

  哪怕他的境界、地位都是旷古绝今,是这片土壤的执牛耳者,但偏偏他就无法与姜璃有着此等关系。

  有些人,有些事情,究竟会以何种面貌、何种方式维系.

  往往取决于第一次相见。

  想到这里,陈玄雀叹了一声。

  他活了太久,和这骨龄不过舞象之年的小子,终究心态不同。

  这也没法子。

  “你才十七岁,功名利禄,所谓尊卑,于你而言,还是太远了。”

  “但我辈武夫,正应如此,本就该如此!”

  言语落。

  那千里之外的北沧诸侯府内!

  陈玄雀‘倏’得一下站起身来,大手一张,刹那间便从左壁悬挂的几张空白匾额之中,择出了一块。

  而后中食二指并起,随着气机锋锐纵横,刹那便见其洋洋洒洒,苍劲有力的大字,随即浮现:

  少年侠气,当如是也!

  而后‘啪’的一下,将这块巨擘提字,拍在案前,看向季修笑道:

  “就冲着你的话,我不带你入‘白玉京’,未来有一天,你也会亲自打入那片土地!”

  “听闻你有考取府官,步入大玄功名之志?”

  “此乃诸侯提字,他日待你考取府官,若能拔得头筹.”

  “本官这牌匾,便亲自封裱起来,送予江阴,为你庆贺!”

  “如何?”

  季修洒然一笑,应下声来:

  “有天刀真宗、龙象真宗两脉师长为我保驾护航一路,我若无法崭露头角,那就是愧对恩师了。”

  “因此诸侯主这牌匾,便请稍稍代掌一段时日。”

  “不久之后.”

  “自会为季修所取!”

  语落!

  随着陈玄雀哈哈大笑。

  那秦狩虎用来救急的一块古朴大令,时限已至,当即越发模糊,直至消散!

待到千里之外,那些阀主、巨擘的影子无影无踪,仿若一场幻梦时  在场众人,犹自难以回神。

  而王玄阳更是一把揽住季修的肩膀,嘿然道:

  “你小子,到底是在哪里勾搭的这些个大人物”

  “陈玄雀刚刚嘴巴里说的‘那位’又是谁?方便跟师祖我说道说道么?”

  看到师祖他老人家一脸好奇的模样,季修面露苦笑:

  “师祖,你老人家还是不晓得的为好.”

  听说当年‘刀道祖庭’覆灭,正是因为一条路走到黑,直接与末代人王绑死在了一条船上,直接一起沉了。

  可以说,姜璃具有不可推卸的‘功劳’。

  或许当年刀道祖庭的巨擘、老祖们落子无悔。

  但门下弟子.

  想必不会对于姜璃、对于日月馆有什么好感。

  而且这么多人面前,他要是敢提及姜璃‘名讳’.季修毫不怀疑,谁来了都保不住他,说不定还得将陈玄雀都给拖下水。

  索性。

  还不待王玄阳继续闲扯。

  嗖,嗖!

  见到众人注意都尽聚季修身上.

  高正、宁不语一言不发,已是提起武圣手段,便要夺路而走!

  如今事态发生到了这种程度.

  两人再不跑,就算是伪武圣,明年的今天,也是自己的忌日了。

  但徐龙象早就死盯着二人。

  见到这一幕,自然狞笑了下,五指合拢,攥成拳头,只‘轰轰轰’的砸出!

  “想要去哪儿?”

  顿时之间,这白发白须的老人,便如同披上人皮的太古龙象,力能擎天,气机刹那肆虐、气血更是遮蔽了穹霄。

  随着丝丝罡雷缠绕拳芒,打得漫天尽显拳影,叫高正、宁不语这封爵世族、真宗之主连连咳血不止,纵使显现武圣真意,也是无济于事!

  巨擘之力,横推伪武圣,如若等闲!

  在徐龙象面前。

  他们的武圣真意,孱弱的可怕。

  不过小半炷香而已。

  便见徐龙象发丝飞扬,染着点点苍血,被地龙窟的微风掀起了发须,浑身煞气滚滚。

  此时,他如若提着死狗一样,一手拖着一尊伪武圣,看向沉默不语的秦狩虎,咧嘴一笑:

  “秦阀的武圣。”

  “我要毙了这二人,给我门下门徒,出一口气。”

  “你是拦,还是不拦?”

  闻言,秦狩虎心中抽抽,看了徐龙象一眼,又深深的瞅了一眼季修,嘴角苦涩:

  “龙象巨擘说笑了我得我家阀主之令,不日就将回归北沧。”

  “这座‘新府’已是天刀流.天刀真宗的新封地,你们要执行什么法例,在州里府官未曾前来教化之前,无需问及他人。”

  “还请自便。”

  说完,他转过身去,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只剩下那些丹山高氏、天水剑宗的门徒,看向他们的老祖被这么打压,一脸如丧考妣。

而后,便看到徐龙象双掌用劲,随着‘咔嚓、咔嚓’的筋骨挤压、膨胀之声不断迭起  顷刻间,漫天武圣血雨,洒落地龙窟,甚至天穹都微微生悸,有异象产出!

  一尊封号武道,便是活生生的‘血肉大药’,可谓行走的天材。

  就算伪武圣差了不少。

  可对天地来讲,也是大补!

  在典籍之中便曾有记载,有武圣交手,一方陨落,便可孕育汇聚灵机之地,陨落越多,不是不详大凶,便是洞天真府!

  这也是为何那‘兵解坟’,既是封号之下第一大凶,也是第一机缘的缘由所在。

  “玄阳老弟,你既为我这学生掳来了一座‘府城’,又要立下真宗基业,老哥我没什么送的。”

  徐龙象抖了抖袖子,眼眸之中,凶光闪烁,看着那些身子抖擞,颤颤巍巍的一众丹山高氏、天水剑宗门徒.

  一对浓眉竖起:

  “便送你一座‘真宗府库’的一众底蕴,权当作你晋升真宗的贺礼吧!”

  “龙象门徒何在?!”

  随着徐龙象一声肃喝。

  一众摩拳擦掌、神情振奋的龙象弟子,包括几位首座,当即精神了起来。

  “为期三日,本巨擘要带你们.抄家灭族!”

  而看着徐龙象意气风发的模样。

  王玄阳揽着季修的肩膀,眸子中精光闪烁,暗自戳了戳他,悄声传音:

  “好徒孙,这边尘埃落定了,你这座师要去报仇,还要给他徒弟安葬,必然时间紧迫,没什么空管你。”

  “但修行如登山,每日必要坚持,怎可耽搁?”

  “正好你气机勾动了这块‘巨擘刀匾’,待到回去,且快参悟我师傅留下的秘藏,迟则生变,万一消散可怎么办?”

  这话说的在理,季修也摩拳擦掌,想要看看之前‘那一刀’,还有‘练气大家’之后的修行,究竟是怎么个事。

  而看到他没有矢口否认。

  王玄阳眼里狡黠之色,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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