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只灵鹊,腾飞在红楼当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会首待在房中做客,他也是两眼发愣的看着房中叽叽喳喳的场面。
那两个陪着他吃酒的舞女,更是眼睛发光,立刻就直勾勾的望着余缺。
“真传!”
“楼中有真传弟子出现了。”
整个红楼,酒客舞女们安静了几息,旋即就爆发出了轰然的议论声,连那些灵鹊的报喜声音都给压下了。
余缺望着跟前的鹊桥,他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也是轰然落地,面上不由自主的便浮现出了笑容。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手缩在袖子当中,狠狠的攥了一把。
“真传之位,已得!”
若非现场的人员着实是多,同一层的其他闲杂人等们,已经是争相抢着够着,过来看看他这名新晋的真传弟子,余缺着实是想要大笑一阵,好发泄发泄心间的激荡之情。
黄山道宫之真传弟子,在宫中享有堪比长老的权限,一应待遇种种也是丰厚。
特别是得此身份之后,他便不再是个纯粹的棋子,若是有人想要算计他,哪怕是炼罡上人,也得先将他身上的这层真传皮给扒下来,之后方才可以惩处算计。
余缺思忖着,目光闪烁不定,自觉今后可以一吐郁气也。
“哈哈哈!”
这时,一阵大笑声,突然就在楼中响起来。
是老会首愣了半晌,消化所得后,他确定并非是自己醉酒后眼花耳乱,的确是有灵鹊飞来,告知了真传一事。
这厮腾的从酒桌上站起来,拊掌大声道:
“好小子,给老夫长脸了!”
随即老会首朝着身旁的两个舞女挥手,喝到:“还不快快给咱家这侄儿,沐浴更衣,好生打理一番,即可就赶赴钟楼授箓!”
两个舞女听见,面色都是娇艳欲滴,她们兴奋的站起身,款款的走向余缺。
能和一名道宫的真传弟子搭上关系,且不说能否被对方给瞧上,收为婢女种种,哪怕只是今日服侍着对方更衣一番,日后也能成为她们偌大的一笔谈资。
指不定今后,每年的宫考时节,都会有人为了蹭一蹭真传弟子的福分,而专门点她们俩服侍。
“余老爷,奴婢这就来服侍您。”
余缺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袍子。
他如今的身家早就非同寻常,所穿的袍子样式虽然寻常,但是其材料和炼度师的袍子一般,无甚污秽,火烧不坏,干净的很。
但是要赶赴钟楼上,得授真传之箓,事先焚香沐浴一番,乃是应有之事,以示对道宫的尊敬。
于是他站在原地,点头吐出了一个字:“可。”
但就在那俩舞女上前来时,房间的尽头,忽然就又出现了几道人影。
一个胖乎乎的老鸨,细着嗓子叫到:
“这俩夯货,手笨,咋能伺候得了您。
快,彩衣,你且进去,精明着点,免得那两个夯货冲撞了真传老爷。”
一道娇媚窈窕,身着七彩裙衣,手中还抱着一把木琴的女子。
她面色迟疑的站在了门口,然后被身后的老鸨一推,不由自主的就跌入了房中。
这女子进门的刹那,让老会首和余缺双双感觉眼前一亮。
老会首更是摸着下巴,口中啧啧的打量着那女子。
此女正是这座红楼中,近年来最为出名的花魁,目前还是个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且听闻其身具宝器,乃是上好修行炉鼎。
再加上彩衣仙子性情高洁,琴音出众,在黄山仙城中有着不少拥趸,其中还不乏上九家的子弟。
因此之前老会首叫嚣着,要今夜让此女破瓜,才害得他和余缺两人差点就被楼中的酒客围殴。
而现在,报喜灵鹊一来,无须两人再招呼,这座红楼就将大名鼎鼎的彩衣仙子给送来,主动前来服侍余缺了。
不过,虽然余缺感觉此女的身段容貌的确不差,丝毫不低于君白凤,且在妩媚多姿、楚楚可怜方面,对方更是胜过君白凤等人。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旋即就收回目光,冲身旁的两女吩咐:“更衣罢。”
那两个舞女见余缺并未将她们俩赶走,面上都露出喜色,连忙雀跃的服侍着余缺,往一旁的更衣房中走去。
彩衣仙子此刻则是还愣在原地,她抱着手中的木琴,有些手足无措、以及脸色烧红。
她平生都只是以琴艺服人,以清谈交友,即便是身在这等泥淖中,的确学过服侍人的法子,但是自从她扬名后,何曾有过一日去服侍旁人。
红楼老鸨见她不动,面上焦急,忍不住的跨出半步,再度推了她一把:“还愣着作甚,快去啊。”
此刻屋外,也传来了其他酒客们的艳羡之声:
“楼中有真传,看来彩衣仙子,今夜当真要破瓜咯。”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他是真传,也是个浪荡子,彩衣仙子是何等晶莹高洁之士,如何能看得上此子。”
“可恨!这一老一小,之前一进门就大放厥词,轻辱彩衣仙子,怎的就让他们中了真传,天理不公啊!”
除去酒客们之外,还有其他凑热闹的舞女,有人或是幸灾乐祸道:
“还清高个作甚,那可是道宫的真传老爷,有贴上去的机会,还能不抓住了?”
有人或是关心道:“彩衣姐姐,你快些去,要是能入得那老爷的眼,将你带入宫中做一妾室,你便是脱离苦海了。”
“姐姐,快啊……”
和此女关系好的舞女、小厮们,忙不迭的各种发话。
彩衣仙子听着背后的各种议论,她的身躯是越发的僵硬,一步也挪不动,其面上的羞愤之色也更盛。
她自扬名一来,何曾以色侍人过。
就算对方乃是真传,但道宫中又并非只有一个真传。而她乃是花魁,是偌大的黄山仙城一十八楼所选出的花魁,五年内仅此一株!
砰的一声。
彩衣仙子抱着视若性命的宝琴,猛地将其摔在了地上,且她手上还运用了法力,使得这宝琴即便材质上佳,也是骤然间琴弦崩断,发出了吱呀声。
摔琴的声音响起,整个红楼都一下子安静。
走廊外的酒客、舞女、小厮们,一时间个个哑口无声。
而彩衣仙子在摔琴后,她双目通红,含羞带泣的倔强望着余缺,似乎想要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愿操使此等卑贱之事。
但余缺此刻尚未走入房中,他听见了身后的摔琴声,只是眉头微皱,头都没有回一下,
倒是那两个服侍他的舞女,都是心惊肉跳的回头看了眼彩衣仙子。
但是见余缺没有什么反应,她俩连忙低头,服侍着余缺入内,且合上了房门。
等到余缺消失后,屋内屋外的人等,方才恢复了呼吸一般,嗡的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议论。
“好!好样的,彩衣仙子摔琴立志,便是真传弟子又如何。”
一小撮狂热的拥趸,顿时大呼小叫。
而那推了彩衣仙子两把的老鸨,以及一干的舞女等等,则都是脸色顿白,狠狠的被吓到了。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鸨,此刻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哭丧着脸一般,凑到了彩衣仙子的跟前,颤声:
“乖乖,你平日里不给那些公子哥好脸色也就罢了,但今日乃是真传老爷中榜的大喜日子……你失心疯作甚啊!”
彩衣仙子闻言,她倔强的低着头,只是看着地上破碎的宝琴,一语不发。
言语间,楼中的酒客们更是议论纷纷,言语兴奋。
房中所发生的摔琴之事,更是飞一般,就朝着整个仙城扩散而去。
不多时。
等到余缺从房中走出后,他发髻束好,面容光洁,衣袍整齐,举止间从容飘逸,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好风姿。
如此一亮相,让屋内屋外的酒客们,眼前都是一亮,立刻就有人拍手叫好:
“好个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真传之姿,果非俗物。”
只有那倔强的彩衣仙子,她依旧低着头,干杵在房中,看也不看余缺。
而余缺刚才虽然是在更衣,但是对房内房外的事情,并非毫无察觉。
不过他依旧没有想要搭理此事的半点心思,而是朝着老会首一礼,向对方大拜:
“晚辈此去宫中,或有耽搁,还望前辈见谅,且在城中独自歇息几日。”
老会首拢着袖袍,乐呵呵的站在原地,意有所指的道:
“甚好,你且快去,授箓得运最为要紧,不能被任何杂事给耽搁了。
至于老夫,待会吃完酒就会下山,今后想找我,直接来行会院子中找老夫便是。”
余缺闻言,正色的点点头。
眼下即刻就赶赴钟楼,将真传的身份落实,方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和老会首过多的客气,一拱手后就登上了那千百只灵鹊所组成的鹊桥。
余缺一站在鹊桥上,灵鹊就托举着他,扑扇翅膀,盘旋晃动,朝外飞去。
老会首笑呵呵的看着。
当余缺的身形要飞出红楼时,老会首忽地又中气十足的喊话:
“对了,到山上碰见了玄土那老小子,记得帮老夫打个招呼!”
余缺闻言,他站在鹊桥上,转身朝着老会首再拱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一直等到余缺的身影彻底消失,长长的鹊桥也飞去,老会首方才缓缓的将目光收回,并且转头看向门口处,眼神变冷。
一阵六品仙家的威压,明晃晃的从老会首的身上散发而出,让红楼内外的酒客们,全都是心头咯噔一跳。
几个原本自持法力,一个在劲看笑话的煞神仙家,也都是明智的闭嘴,举起手中酒杯,朝着老会首所在敬了一番。
老会首此刻面色平淡,他浑然没有了和余缺在一起吃酒时的随性,只是冷冷瞥看着那老鸨和彩衣仙子。
噗通一声,老鸨当即就扑在地上,匍匐跪了下来,颤声说:
“仙、仙家降临,老奴怠慢了。”
彩衣仙子感受着老会首的神识,她的面色也是微变。
但她也是入了正七品的仙家,绝非山下所谓的凡人女子。况且别说六品仙家了,便是五品罡神仙家,她也曾为之歌舞过,并未没有见识的人。
此女便咬着嘴唇,依旧是不吭声,倔强的站在门口。
老会首见状,倒也没有再用法力去强压此女,他只是摇头道:
“贵楼的教养,是越发不堪了。”
话说完,他收拾收拾,便从袖中掏出一叠纸钱,甩在了桌上,朝着门外走去。
但那老鸨如何敢收他的钱,滑跪般就来到桌子前,捧着纸钱,哀求似的说:
“仙家、老仙家,这怎么能行,您且收回去。”
老会首的身子一闪,便出了房门,他仅仅在人群中,气笑道:
“岂敢不付账!
否则再连累得老夫那侄儿,坏了名声,便真是老夫的罪过了。”
这话声说得十分清晰,落在了这多酒客眼中,让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
一些吃酒起哄的酒客们,也是陡然清醒过来,纷纷皱眉看向楼中那所谓的彩衣仙子。
啪的!
一道清脆的耳刮子声,立刻在房中炸响。
刚才还跪在地上的老鸨,她忽然就爬了起来,跳着狠狠的抽了那彩衣仙子一掌,然后她身子发抖、面色苍白又扭曲的跺脚叫到: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啊!”
一直倔强的彩衣仙子,被“妈妈”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这一巴掌,她给直接抽懵了。
此女捂着脸,愣愣的看着对方。
谁知那老鸨还没完,她对方立刻指着那地上的木琴,尖声叫到:
“烧了它,立刻烧了它!
还有,把这丫头的身契取来,贬为娼籍——不、贬为炉籍,快快!”
听见这话,彩衣仙子更是惊愕,面色终于也是慌张起来。
一些酒客听见这话,面色同样微变,现场还有人打抱不平的喝到:
“这是名动黄山的彩衣仙子。
你这老鸨,又不是东家,也不是衙门,有何资格改她身籍!?”
倒是舞女们听见了老鸨的叫嚣,不管是先前和彩衣仙子友善的,还是不善的,她们此刻都是面色骤然,有几分花容失色。
众人看向彩衣仙子的眼神,纷纷都带着怜悯,但是不敢吭一声。
彩衣仙子本人在怔怔间,瞧见了姐妹们眼中的怜悯,她顿觉一道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比刚才的那一耳刮子还要刺痛。
很快的,她被小厮们推来推去,跌跌撞撞间,还被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扒掉了身上的七彩仙衣。
老鸨仅仅给她留下了遮身用的内衬,免得这具器物被别人白看了去,恶了之后的主人家。
与此同时。
余缺脚踏七彩鹊桥,飞临至仙城钟楼,他与自家的二位师兄弟谈笑自若。
三人汇聚,灵鹊齐飞。
他们宛若举霞飞升般,在宏大的钟声中,沐浴着黄山气运,朝天、朝地、朝山,一连三拜,接引着真传气运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