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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画中道

  被劈断的藤蔓乱舞,断口处有鲜血狂喷而出,那是顾经年的血。

  它依然裹挟着顾经年,向深渊下落去。

  裴念知道,一旦让顾经年落入那些虺蛭之口,可能徐公公的某种炼术就会完成。

  她毫不犹豫抛掉手里的长剑,一把捉住那根断藤,试图把顾经年拉上来。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徐公公脸上的惊异之色此时才消融下去。

  他确实没想到裴念能凭意志醒过来,因此直接就信了她是厉霜云。

  可其实对话的过程中并非没有破绽,比如,厉霜云从未见过他,反而是裴念,不久前在内侍省才见过他,能够认出他。

  方才裴念摸不准厉霜云有没有见过他,否则便会说是从裴念记忆里认出了他,而不是故意略过这话题。

  想明白自己被耍了,徐公公眼神中反而露出了激赏之色,觉得裴念这丫头挺有趣的。

  他似乎是不擅长武斗,也不出手,站在那儿以看热闹的眼神看着裴念拼命拉顾经年的样子,嘴角勾起玩味的微笑。

  裴念虽瘦,力气却不小,加上顾经年失血过多,轻了一些,还真被她拉住。

  可那藤蔓既然被斩断,渐渐失去了生命力,无法再卷紧顾经年。

  这边裴念努力把藤蔓往上拉,那边顾经年身子一翻,落了下去。

  裴念心中一紧,下一刻,手中藤蔓的重量反而更重了。

  顾经年在这关键时刻醒了,一把抓住了藤蔓。

  “我拉你上来!”裴念大喜,忙不迭喊道。

  两人共同使劲,终于把顾经年慢慢拉上来。

  裴念扑到石台边,伸出手捉住他。

  两人双手相握的一瞬间,目光相对,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忽然,裴念腰上一痛,再次被藤蔓卷住。

  她还是拉着顾经年的手,两人遂同时被高高举到空中。

  徐公公脸上带着微笑,如同佛祖拈花时那么慈悲,伸手再次抚摸着那藤蔓。

  于是藤蔓倏然伸远,把两人推向深渊。

  巨虺仰首,咬向顾经年,与他的靴子只差一点点。

  藤蔓垂下,裴念连忙把顾经年往上拉。

  至此,她要救顾经年,全凭胳膊上的力气,但力气终究有用尽的时候,顾经年还是一点点地往下滑去。

  “捉紧我!”

  裴念感觉手酸疼得要断了,却还不肯放开,两人的手依旧紧紧握着。

  徐公公脸上玩味的笑意更浓,饶有兴趣地看着,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坚持住。”

  裴念以眼神给顾经年鼓励,她也知道两人不可能这样坚持下去,此时始终不愿松手,求的是一个同生共死。

  顾经年受她激励,涌起求生的意志,这意志越强,他越冷静,心知眼下的情况若想脱困,唯有凭借异能了。

  在这黑钕石山中施展异能似乎不可能,可他相信必有办法,好比沈季螭、厉霜云也曾在居塞城使用异能。

  由此他又想到了荀言说过的这里离居塞城很近,此事听来十分离奇,若是真的,该如何调动他在居塞城的力量呢?

  还有,沈季螭故意让荀言把他带来此处,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顾经年开口喊道:“徐公公,你就不怕中了沈季螭的计吗?”

  “吱呀。”

  一扇屋门被推开,荀言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眼神原本是带着紧张,之后惊喜地发现此间并没有守卫。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只看墙壁与地面的石料的光泽便给人一种大气之感。

  金银珠宝、珍珠翡翠堆满了一地,光彩夺目。

  “咦。”

  魏婵探头往里看了看,惊讶了一下,觉得这里好像宫城的内库,只是更大一些。

  “哇!”

  阿莞最后一个进来,一下子就被震撼到了,看着那些发亮的珠宝,她的眼睛也发光,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这里怎么这么多珠宝?”

  对于她而言,脚下随便一块金子都能把她的身契买下来了。

  一行人中,就她最穷,自然就数她最在乎钱财。

  荀言则有点失望,他发现那些金银珠玉虽然琳琅满目,可异宝药材却已经不见了。

  “哪里去了?”

  他喃喃自语一声,思量起来。

  这来的一路他也看了,道路荒芜,昔日的繁华已完全凋零,可却没有把异宝运出去的痕迹。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往里面运了。

  想到这里,荀言不仅不遗憾,眼神反而透出了隐隐的期待之色。

  继续往里走,他愈发激动,加快了脚步。

  拐杖点在地上的频率越来越快,发出“嗒嗒”的响声。

  穿过一排排摆着精美器皿的架子,前方是一面墙壁,上面挂着一幅巨大的画。

  这画的画工不算差,但在满屋的珍宝之中,就显得特别不值钱,自然也就不引人注意。

  但荀言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那幅画。

  他没有试图拆下那幅画,毫不犹豫地向它撞上去。

  “荀大夫!”

  阿莞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呼一声。

  她怕荀言年迈,撞死在墙上,然而神奇的是荀言竟是直接穿过去了。

  画没有裂开,上面的青山依旧,墨迹如新,荀言的身影却已不见。

  “荀大夫?”

  阿莞连忙跑上前,呼唤了几声,却不见荀言有所回应。

  魏婵本在四处打量,寻找稀奇的异宝,听了动静便跑过来,道:“人呢?”

  “从画里穿过去了。”

  魏婵伸出手往那画上摸去,拍了拍那画,后面却是实的。

  她很是稀奇,掀开那画往里看了一眼,背后分明是一面墙,厚实得很。

  “喂,你人呢?”

  没有回应。

  魏婵不由骂道:“这老家伙,怕不是抛下我们跑了。”

  阿莞道:“公主,我看他是直接撞上去的,我们要不要也试试撞上去啊?”

  “那撞伤了怎么办?”魏婵皱眉道,“这哪说得通?”

  “也许这画就和顾公子的传影一样呢。”

  “也有道理,那你先撞撞试试。”

  魏婵一说,阿莞也没觉得不妥,这本就是她一个奴婢该做的,于是“哦”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这次她倒也不太害怕,咬咬牙,闭上眼就撞了过去。

  她已做好了被撞个趔趄的准备,可身体接触到那幅画却只像碰到了一个影子。

  下一刻,眼前光线一变,她已置身于一个像是大牢般的地方。

  前方是一个个牢笼,里面是空的,昏黄的灯光从墙上照下,显出森然之气。

  阿莞正出神,忽然被推了一下,吓得叫出了声,却是魏婵已经过来了。

  “老家伙在哪?”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便见荀言正蹲在一个牢笼前,用手指从地上蘸起了什么东西嗅着。

  “你在看什么?”魏婵问道。

  荀言没有回答,但魏婵一走近便看清了,他手指沾着的分明是发黑的血迹。

  这血也不知存在了多久,竟还未干涸。

  低头一看,地上的那滩血里还有虫子在蠕动。

  魏婵正觉恶心,接着,荀言却是捏起一只虫子,丢入口中。

  “这……你在做什么?!”

  荀言听到魏婵惊呼,第一反应竟是把剩下的虫子全吃了,方才回过身道:“小老儿衰败老迈,近来太过疲惫,补上一补,让公主见笑了。”

  魏婵才不管他补不补,掩着口鼻,嫌恶道:“你又在打什么心思?让我逮到了要你好看。”

  “不敢不敢。”荀言道:“这些笼子里关的都是炼化的好材料,便是留下的血也是好东西。而再往前,便是此间最重要的地方——炼炉的所在了。”

  魏婵不喜他废话,道:“快带我去。”

  荀言亦是振奋,拄拐起身。

  前方又是一条向下的石梯,沿梯而行,豁然开朗,远远便可看到一个巨大的炉子。

  那炉子确实是巍然宏伟,但魏婵见了却觉失望,道:“就是个大炉子,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可小看了这炉子啊。”荀言呵呵而笑,道:“小老儿说过此间通向居塞城,但公主可知居塞城在何处?”

  “何处?”

  荀言郑重一指,道:“就在炉子下面,如同水的倒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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