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看着陈墨和覃疏离开的背影,厉鸢眉头微皱。
哪个正经良家会打扮的花枝招展,来给一个陌生男人送糕点,还亲手喂给他吃?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劲,这位严夫人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显然已经变得毫无底线了。
“陈大人慧眼如炬,肯定不会轻易上钩。”
“之所以带她去诏狱,应该是为了套取更多有用的情报……”
厉鸢暗暗宽慰自己。
然而足足等了将近半刻钟,两人依旧没有回来,她心头不禁有些发沉。
虽然以她对陈墨的了解,未必能看得上覃疏,但万一想换换口味呢?
毕竟覃疏的长相和气质都算上乘,而且还是严沛之的正房夫人,在这种特殊身份的加持下,肯定会有种报复的快感和突破禁忌的刺激……
啪,啪——
厉鸢抬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陈大人才不是那种人呢……”
“哥哥不是哪种人?”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厉鸢扭头看去,只见沈知夏背着手站在门前,青丝盘成垂髻,鹅黄色长裙随风拂动,露出一截白皙晶莹的小腿,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甜美的气息。
“沈小姐,你怎么来了?”厉鸢愣了愣神。
“今天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陈墨哥哥。”沈知夏歪着头,说道:“方才似乎听厉百户自言自语,哥哥他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厉鸢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陈大人去诏狱了,得过一会才能回来。”
“哦,好吧。”沈知夏点点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吗?”
“当然可以,沈小姐请坐。”
“谢谢。”
沈知夏捋起裙摆,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端庄娴静。
厉鸢帮她沏了杯茶,笑着说道:“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见面还是新科刚开的时候,当时沈小姐是和清璇道长一起来的。”
“没错。”沈知夏端起茶盏,颔首道:“说来惭愧,还差点耽误了你和哥哥的公事。”
“沈小姐言重了。”面对这位陈墨的未婚妻,厉鸢总是会有些紧张,难道这就是陈家大妇的血脉压制?
公堂内气氛安静。
沈知夏小口品着茶水,在白瓷杯盏边缘留下淡淡唇印。
其实她这次过来是有原因的。
自从陈墨回来后,她就感觉陈府的氛围有些怪怪的,尤其是贺雨芝,整日唉声叹气,看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心疼和愧疚。
还有清璇道长,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每次问起时,又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这让沈知夏心中有些不安。
所以才想趁着陈墨当值的时候,过来问个清楚。
这时,一声轻响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厉鸢有些疑惑的看向沈知夏。
沈知夏脸蛋微微发烫,伸手捂住了小腹。
糟糕,这次出来有些匆忙,忘记带吃的了……
“沈小姐肚子饿了?”厉鸢反应过来,嘴角勾起笑意,把桌上放着八珍糕的食盒端了过来,“正好这里有点吃的,先垫垫吧。”
“谢、谢谢,不用了。”
沈知夏还想保持一下大妇风范,结果闻到那香甜的气息,饥饿感更加强烈,小肚子又“咕咕”的叫了两声。
最后还是红着脸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唔”
沈知夏眼睛一亮,赞叹道:“这糕点是哪家买的?味道还挺不错的!甜度适中,烘烤的也恰到好处,而且还混合着一股药材的清香……”
厉鸢摇头道:“这是严家夫人送给陈大人的,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严夫人?”沈知夏嘴里塞着糕点,眨眨眼睛道:“刑部的那个严家?她怎么会给陈墨哥哥送东西吃?”
厉鸢摊摊手,解释道:“前两天,陈大人把严家公子抓了,估计是想来套近乎,求大人高抬贵手吧。”
沈知夏疑惑道:“可就算是严家想要打点,应该也是要送银子才对吧,哪有人送八珍糕的?难道这里面藏银票了?”
可是接连掰开几块,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厉鸢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在天麟卫执法多年,这种事情见得多了,眼光非常毒辣……严夫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送糕点,实际送的是自己……
而陈墨这么久了都没回来,十有八九是已经……
想到这,她心中越发幽怨,拿起一块八珍糕,用力咬了一口。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两人都是武者,胃口不小,很快就把一整盘糕点吃掉大半。
然而不知为何,她俩越吃越上头,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喝醉酒了似的。
在“八珍糕”的作用下,沈知夏晕晕乎乎的,说话也有些不过脑袋,凑到厉鸢耳边询问道:“厉百户,你和哥哥平时在衙门是不是经常啵啵?”
厉鸢不解道:“啵啵是什么意思?”
“就是亲嘴啦!”
“……没、没有啊。”
“真的?”
沈知夏眸子打量着她,“告诉你,我可聪明了,你别想骗我哦。”
厉鸢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结结巴巴道:“偶、偶尔会啵一下吧……”
“我就知道!”沈知夏抱着肩膀,娇哼道:“上次我就看出来了,哪有人处理公事要往内堂钻,而且嘴巴都亲肿了,还以为能瞒过我的眼睛?”
厉鸢低垂着螓首,不敢接话。
其实当时肿的不止是嘴巴……
沈知夏又咬了一口糕点,摆摆手,含糊不清道:“厉百户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小气啦……毕竟哥哥那么喜欢你,而且你能力又强,能帮到哥哥很多,于公于私,我都没有阻止的理由……”
厉鸢嗓子动了动,低声道:“难道沈姑娘就不吃醋?”
“说实话,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沈知夏掰着手指算道:“除了你之外,还有清璇道长、林捕头、教坊司的两位花魁……一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
“我要是每个人都吃醋,还不得把自己酸死?”
厉鸢点点头。
陈墨哪里都好,就是太能招惹姑娘了。
她现在都不清楚,这人身边到底有多少位红颜知己……
沈知夏粉腮鼓鼓道:“话说回来,哥哥确实越来越离谱了,这样下去家里都快要住不下了……平时我都见不到人,厉百户可得帮我盯紧一些才行。”
“我哪能管得住陈大人?”
厉鸢叹了口气。
没准陈墨这会就在和严夫人快活呢……
“没关系,哥哥要是不听话,你就咬他。”沈知夏笑眯眯道:“这招我可是百试百灵呢。”
厉鸢好奇道:“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下次这样……”
沈知夏凑到厉鸢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厉鸢表情越发古怪。
她和陈墨早就已经知根知底,像这种入门级别的招数都快用腻了……可即便如此,依然要摆出一副虚心好学、聆听大妇教诲的样子。
“厉百户,你有没有觉得这屋里好热?”沈老师传授完知识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出声问道。
厉鸢抬手扇了扇风,点头道:“确实有点热,估计是这八珍糕太补了吧……虽说是八珍,我好像吃出了十几种药材的感觉……”
这时,她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
扭头看去,只见陈墨站在门口,正呆呆的望着她们。
“陈大人,你回来了?”
“陈墨哥哥”
沈知夏笑着挥招呼。
陈墨快步来到近前,看着空空荡荡的食盒,眉头不禁跳了跳,“谁让你们吃这玩意的?!”
“不就吃了几块糕点嘛,哥哥真是小气”沈知夏撅着小嘴道。
厉鸢双手叉腰道:“难道因为这是严夫人亲手做的,所以大人就不舍得给我们吃?”
看着她俩眼神迷离的样子,陈墨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坏了,看来是上劲了……
“没关系,虽然糕点被我吃了,但哥哥可以吃我哦”沈知夏扑到陈墨怀里,痴痴的笑着说道。
陈墨还没反应过来,厉鸢也挂在了他身上,琼鼻动了动,仔细嗅着味道,“大人,你没和严夫人发生什么吧?不行,我得好好检查一下。”
说着,素手便向下探去……
陈墨急忙把两人按住,渡入了一缕真元,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覃疏还算是有点分寸,加的只是一些助兴的药材,对身体无害,也不至于会让人失控……但也架不住两人吃了这么多啊!
她俩本就对陈墨一片倾心,再加上药物的加持,行为越来越大胆……
“过去这么长时间,药力已经吸收,靠真元怕是逼不出来了。”
陈墨叹了口气,一手拎着一个,朝着内宅的方向走去。
严府门前。
覃疏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下轿子。
这次去天麟卫,虽然目的达到了,但过程却和她预料的截然不同。
哪怕她已经摆出那副予取予求的模样,陈墨依旧不为所动……这既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有些失落,还伴随着一股难言的羞耻。
难道自己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了?
“夫人,您回来了?”她刚进入严家大门,管家便快步迎了上来,躬身道:“夫人,老爷在书房,让您回来后立刻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覃疏应了一声。
她一路穿过庭院,来到内宅书房门前。
整理了一下衣服,深深呼吸,然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严沛之站在桌前,手中拿着毛笔,正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覃疏出声道:“老爷,你找我?”
严沛之头也不抬道:“你今天去天麟卫了?”
覃疏闻言眉头一皱,“你派人跟踪我?”
严沛之嗤笑道:“想知道你的行踪,还需要跟踪?你以为我这刑部侍郎是吃干饭的?”
覃疏抱着肩膀,冷冷道:“既然你这么有能耐,怎么还不把虎儿给救出来?”
见她又提起此事,严沛之脸色一沉,不悦道:“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如今这节骨眼必须求稳,等这阵风声过去,我自然会想办法!”
“令虎也是我的骨肉,难道我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覃疏神色越发冰冷,“你知道我今天去的时候,虎儿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吗?等到你所谓的‘时机成熟’,恐怕他命都已经没了!””
“你见到虎儿了?”
严沛之手腕一抖,宣纸上的“忍”字旁边洇出了一个墨点,沉吟道:“不可能,以陈墨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让你见到他,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陈墨今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及严家?”
覃疏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摇头道:“难道你不该先问问,虎儿的情况如何?”
严沛之坦然道:“我心里有数,陈墨不会对令虎下杀手,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至于受点罪,那是应该的,谁让他参与了蛮奴案?”
他扔掉毛笔,走到覃疏面前,语重心长道:“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安附?令虎还活着,那是因为严家还没倒,换言之,若是严家倒了,无论你我包括令虎在内,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覃疏默然无言。
严沛之语气缓和了几分,继续说道:“我已经想好了,等令虎出来后,就把他送到江南去……我本就是江南士族出身,在那边起码能保证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覃疏愣了一下,蹙眉道:“你要把虎儿送走?那严家的家业怎么办?”
严沛之清清嗓子,说道:“咱们两个年纪也不算很大,完全可以再要一个……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可以纳个妾室,不过你放心,你严家主母的身份永远都不会改变……”
覃疏袖子中的双手用力攥紧,笑容有几分凄凉,道:“看来严大人连退路都想好了呢,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养的那几个外室中,已经有人怀孕了吧?”
严沛之表情略显尴尬,强笑道:“夫人,你想多了,哪有的事……”
覃疏没再多说什么,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卧房后,她关紧房门,坐在了梳妆台前。
这些年来,她和严沛之一直都是分房的状态,这个房间除了她从覃家带来的贴身丫鬟之外,再无其他人进来过。
覃疏手指扣动梳妆台下方的暗格,一个隐蔽的小抽屉弹了出来,里面放着一枚白色玉简。
她将玉简攥在手里,表情变幻,最终变得坚定,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若是收到这份礼物,陈墨应该怎么感谢我?”
想到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紫金眸子,覃疏脸泛起潮红,双腿不安的磨蹭着。
望着镜中那娇艳的面容,小声嘀咕道:“明明挺好看的啊,二手货怎么了,二手货更懂得疼人……呸,不解风情的木头……”
日暮时分。
凌凝脂刚走出陈府,迎面就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知夏,你回来了……”
“知夏?”
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
看着沈知夏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凌凝脂眉头皱起,快步来到近前,关切道:“知夏,你没事吧?谁欺负你了?”
“道长?”
沈知夏回过神来,旋即,黑白分明的眸子迅速蓄满泪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还叭叭给人上课呢,结果厉百户早就和哥哥……”
“呜呜呜,丢死人了!”
凌凝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