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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规则魔种,赐你毁灭

  在指引的回放下,天渊领域节点的场景在祁胜的眼中回溯。

  就像是倒放的电影。

  画面回到规则兵种诞生前,地念邪灵收到了鬼牙发来的信息。

  得知它在掠夺战争中毁灭了一个族群,随后在这个族群所在城市的地底发现了一座传送阵。

  里面连接着一个小世界。

  这个族群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但计划还未正式推进,便被鬼牙率领的黑潮邪祟给灭族了。

  而这个族群关注的小世界,似乎也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带着好奇,地念邪灵用意识投影的方式,跟随鬼牙前往连接小世界的传送阵展开调查。

  看到这里,祁胜意识也跟着回放画面穿过传送阵通道,降临小世界。

  刚进入小世界,祁胜便惊讶发现。

  这个世界的强度不高,但竟然是一个时间流速和主流世界,乃至虚空,完全不同的世界。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被设计成了一座隐形大阵。

  有点类似灵息族逃难前往怪物世界前,将世界炼化的行为,但又有许多不同。

  他能感受到这个世界藏有规则气息。

  魔种世界,第八纪元。

  阿洛蜷缩在地牢最阴暗的角落,小口啃食着发霉的食物。

  坚硬的稻草无情地扎进他溃烂的伤口,皮肉与草茎粘连成痂,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潮湿的霉味与腐肉的恶臭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感到窒息。

  在他头顶的铁链上,挂着的半截手臂。

  蛆虫密密麻麻地蠕动着,那是三天前被处决的铁匠。

  他只是想打一把镰刀,换些粮食救自己生病的母亲,便被城卫以“私锻武器罪”抓捕。

  在这里遭受极刑后死去。

  目睹这一切的阿洛,心中只有恐惧。

  虽然犯下的只是偷窃罪,但足以用这个理由判他死刑。

  思绪翻涌中,饥饿感裹挟着强烈的睡意,在此刻席卷而来。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妹妹阿柔蹲在家门前,用树枝一笔一划在沙地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阳光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妹妹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仅存的一丝温暖。

  就在这时,隔壁再度传来的皮鞭抽打和惨叫声,打碎了脑海中的回忆,如同梦魇般一次次刺痛他的神经。

  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哥,我就拿一小包,陈婆婆咳血咳了三天,再不治疗就来不及了。”

  脑海中浮现阿柔冻得通红的小手,拽着他打满补丁的衣角。

  阿柔的偷窃行为没能逃过城卫的追查,最终他选择代替妹妹,被关押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具体何时才能被放出去,无从得知。

  或许……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直至腐烂、死去。

  “三百二十七号。”

  就在这时,生锈的铁门被踢开,阿洛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

  守卫手里的灯笼,照出阿洛消瘦如鬼的面容。

  “刑场缺个收尸的,算你走运,跟我走。”

  阿洛艰难起身,佝偻的脊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守卫不耐烦地用铁棍戳着他的肩胛骨,他一个踉跄撞在潮湿的石墙上,却还是忍痛站直,在守卫的骂声中跟在身后。

  走出监牢,穿过幽暗的甬道时。

  月光从窗外斜劈下来。

  阿洛看到了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嶙峋的轮廓像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守卫的灯笼晃过刑讯室,能看到一具具被悬吊起来的身影,痛苦哀嚎声此起彼伏。

  “别看那些废物,只要好好干,这里就和你没关系。”守卫狞笑着。

  阿洛默不作声,跟着守卫走向倾斜向下的一条廊道。

  来到地底二层,他跟随守卫在杂物间里领取了工具,随后拎着装满水的木桶来到刑场。

  守卫推开沉重的铁门,铰链滚动时发出刺耳声响。

  房间里的处刑台呈椭圆形,地面铺着吸饱血色的青石砖,中央凹陷处有个排水口,边缘结着黑红色的血垢。

  “每处血迹都要擦干净,每块碎肉都要捡起来,明白吗?“

  阿洛沉默点头,走上刑场后跪下来,从水桶中取出鬃毛刷开始忙碌。

  水流顺着砖缝游走,带走细小骨渣,他机械地重复动作,刷毛在地面拖出扇形水痕。

  “动作快些,西区还有三间等着清理,清理完后将残肢全部丢入魔窟。”

  听到魔窟,阿洛身躯一颤。

  这个地方,他早有耳闻。

  据说那里是黑岩城主的炼丹池,所有被投入里面的生命都会被炼化。

  为了获取更多的生命能量,城主麾下的神官和城卫以各种理由抓捕城内居民,将其处刑后投入魔窟炼化。

  这也是所有囚犯的最终归宿。

  但至少现在,他现在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阿洛干得更加卖力。

  他不想死在这里,还想出去和阿柔团聚,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都绝不会放弃。

  往后的日子,阿洛成为了这座监狱里的清理工。

  期间目睹了许多触目惊心的景象。

  犯人被各种荒谬的理由处决,生命像是垃圾一样被处理,最后价值便是被丢进魔窟深坑中炼化。

  守卫早已丧心病狂,甚至以此为乐,打赌下一个犯人能坚持多久。

  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让阿洛心惊胆战。

  他忍受着牢里的非人折磨。

  沉默寡言中,阿洛的心底尚有未熄灭的火苗。

  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希望,除了恐惧,还有独自在外的妹妹阿柔。

  他将一切委屈与痛苦压进心底,继续在地牢里扮演麻木的工具傀儡。

  三个月后,阿洛听到了一个消息。

  某个守卫醉酒后,用调侃语气告诉他,像他这种勤快的囚犯,如果能表现得更好,也许有机会被“特赦”去矿场做苦工。

  守卫强调:

  “城主大人是仁慈的,总会给罪人一丝希望。”

  这个消息像毒药一样渗入阿洛麻木的心,让他对未来又多了一点点期盼。

  如果成为矿工,至少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可以偶尔回家看望自己的妹妹,总好过在这里死去。

  他开始更加卖力的工作,期待城主的“仁慈”降临。

  半年后的一天。

  阿洛依旧麻木地刷洗着刑场青砖上永不干涸的血迹。

  空气里的腐臭早已融入他的呼吸,每一次吸入都像是在咀嚼死亡。

  守卫醉酒后透露的那一丝“特赦”希望,如同黑暗中摇曳的希望之光。

  虽然微弱,却死死攫住了他濒死的心。

  他刷得很卖力,鬃毛刷在砖缝里刮出刺耳声响,仿佛这样就能刷掉自己的“罪孽”,刷出一条通往矿场,通往阿柔身边的渺茫生路。

  “动作快点,还有其他刑场要清理。”守卫的呵斥伴随着铁棍戳在脊背的钝痛传来。

  阿洛用力点头,加快了动作。

  活下去,为了阿柔,只要能脱离这个暗无天日地牢,哪怕是前往矿区……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就在这时,刑房沉重的铁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

  熟悉的铁链拖曳声和守卫粗鲁的推搡声响起。

  阿洛习惯性地将头埋得更低,身体蜷缩,只想融入阴影。

  他不想看,也不敢看,下一个被送入地狱的是谁。

  别人的苦难,带不来快乐,只会让他感到惶恐。

  就在这时。

  一个微弱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所有的麻木与伪装:

  “大人…求求您了。”

  熟悉的声音,在阿洛耳畔放大,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青春靓丽的熟悉身影。

  全身的血液好似被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

  他猛地抬头,动作之大几乎扭断脖颈。

  昏黄的灯笼光下,被高大守卫像拎小鸡一样架着的瘦小单薄身影,此刻脸上布满泪痕。

  这正是他日思夜想,想要拼尽一切保护的妹妹:阿柔。

  “阿柔!”

  绝望咆哮从阿洛喉咙深处炸裂开来。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扔开染血的刷子,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向那个小小的身影扑去。

  恐惧和特赦的希望,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沉重的铁棍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精准狠辣地砸在他的小腿胫骨上。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剧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他感觉不到腿上的剧痛,只是用双手死死扒着染血的地面。

  指甲在坚硬的砖石上刮擦,拖动着残破的身躯想要拼命地向前爬行,血污和污泥糊满了脸和手臂。

  “放开阿柔,冲我来,放了她!”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秽冲刷而下,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道瘦小羸弱的身影。

  这是他在这个地狱里唯一的光,也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他绝不允许阿柔受伤。

  阿柔也看到了他。

  那双曾经清澈温暖的大眼睛里,此时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无助。

  “呜呜……阿洛……我好怕。”看到阿洛的凄惨模样,妹妹的眼泪如决堤之水,止不住的流淌。

  就在这时,穿着漆黑长袍的神官,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来到刑台中央。

  他的眼神空洞冰冷,扫过像蛆虫般在地上挣扎爬行的阿洛时,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看一块肮脏的垃圾。

  他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现场的所有噪音:

  “肃静!”

  声音在血腥的刑场上回荡:

  “此女在城主车队路过时,眼中毫无敬意,这是对城主荣光的亵渎,乃不可饶恕之重罪,其罪当诛……。”

  神官根本没有理会阿洛撕心裂肺的哀求,冰冷的目光落在惊恐万状的阿柔身上,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被销毁的瑕疵品。

  随后扭头对着早已等候在旁,面无表情的行刑者微微颔首:

  “动手吧。”

  “不要,求求你们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别杀我妹妹!”

  阿洛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哀鸣,却无力改变一切。

  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阿柔被守卫按在了处刑台上,行刑者举起形如弯月的巨大砍刀。

  “为了黑岩城的荣光与纯净。”神官的声音冰冷地宣判了最终结果。

  刀光,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阿洛看到了阿柔眼中的绝望与茫然。

  最后,眼中的光芒消散了。

  小小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和血污。

  它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阿洛拼命向前伸出的手指前方。

  空洞的眼睛,正对着他,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迷茫与凝固的恐惧,仿佛在向他询问:

  “哥……为什么?”

  本以为近在咫尺的希望,在阿洛的内心世界轰然崩塌。

  守卫的狞笑、神官的宣判、自己的心跳……一切都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阿柔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体内滚烫的血液好似瞬间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灌满四肢百骸的刺骨寒意。

  他停止了爬行与嘶吼,僵在原地,像一具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木偶,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妹妹的头颅。

  神官缓步走到彻底僵硬的阿洛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极其虚伪“怜悯”笑容。

  “可怜又可悲的蠕虫。”

  神官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钻进阿洛死寂的意识:

  “这便是亵渎者的代价,而你能继续活下去,皆是城主的仁慈。”

  神官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嘲弄:

  “罪人的后代,我知道当时是你的妹妹偷窃了药丸,那颗药丸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你这条贱命了。”

  语罢他直起身,恢复了冰冷姿态:

  “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勤快吗,那就由你亲自送你的妹妹上路吧,把她,还有你其他垃圾,一起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这是他们最后的价值。”

  神官说完,不再看阿洛一眼。

  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离去。

  守卫狞笑着上前,粗暴地将一个散发浓烈血腥和腐臭的藤筐扔在阿洛身边:

  “废物,听见神官大人的话了吗,把你妹妹,还有这些。”他用铁棍指了指刑场角落堆积的,之前处决留下的残肢断臂:

  “都装进去,送到魔窟,动作快点!”

  阿洛的身体动了动,他艰难地挪向阿柔的残躯。

  伸出颤抖的手,挣扎着抱起尚有余温的瘦小躯体,小心翼翼地放进藤筐里。

  随后,他一点点地挪向那颗头颅。

  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小心地放进藤筐。

  然后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开始和往常一样机械地执行命令。

  拖着一条断腿,艰难地爬向刑场角落,将那些散落的残肢断臂一块块捡起,扔进那个巨大的藤筐。

  守卫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咒骂,铁棍不时落在他身上,但他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动作。

  藤筐被填满了。

  混杂着阿柔小小残躯的冰冷肢体堆迭在一起。

  守卫将一根粗糙的麻绳扔在他面前:

  “背上,拖到魔窟入口去,别想偷懒。”

  阿洛沉默地将麻绳套在肩上,勒进溃烂的皮肉里。

  他佝偻着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动着沉重无比的藤筐。

  每拖动一步,断腿都传来钻心的剧痛,肩上的绳索仿佛要勒断骨头。

  藤筐在地上拖行,发出粗糙的摩擦声,筐底渗出的暗红粘稠液体,在他身后留下一条通往地狱的血痕。

  穿过倾斜向下的通道,灼热的气流混合着血腥焦糊,以及药香味。

  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烈。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深邃的暗红色洞口。

  这便是魔窟的入口。

  守卫指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

  “到了,废物,把筐推下去。”

  阿洛站在洞口边缘,灼热的气流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和枯槁的头发。

  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藤筐里的妹妹,眼神里没有悲伤、愤怒、恐惧等情绪。

  只有死寂。

  解下肩上的绳索。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推动那个承载着他在这世上唯一牵挂,也承载着这世界所有黑暗与绝望的藤筐。

  藤筐倾斜,翻滚,向着那吞噬一切生命的深渊坠落下去。

  阿柔小小的残躯和其他冰冷的肢体混杂在一起,在暗红色的光芒中迅速变小,模糊,最终消失在翻滚沸腾的血肉熔浆深处,成为城主获取力量的养分。

  阿洛站在洞口,看着妹妹彻底消失的地方。

  灼热的风像地狱的舌头,舔舐着他裸露的皮肤。

  下方熔浆翻滚的轰鸣声,如同无数冤魂在无声哭嚎。

  他心中最后一丝温暖,连同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已经被他亲手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内心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魔窟熔炉的轰鸣,和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微不可闻。

  守卫在他身后发出不耐烦的狞笑:

  “还在看什么,如果舍不得,要不下去陪她吧?”

  阿洛没有回答,用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看向守卫。

  陪她?

  这两个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了他早已冻结的心湖,却激不起任何涟漪,只留下冰冷的回响。

  是啊。

  我该陪着阿柔一起走。

  这肮脏扭曲的世界,以吞噬无辜者为养料的罪恶之地,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解脱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浮现。

  死亡,已经不再是恐惧的终点,而是终结这无边痛苦的唯一途径。

  或许神官口中那个或许存在的彼岸,会是他和阿柔重新相聚的地方。

  他在这时纵身一跃,决绝地投向沸腾的地狱之口。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灼热的气流裹挟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扑面,阿洛空洞的双眼,倒映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沸腾熔浆。

  仿佛能看到火焰中翻滚着无数扭曲痛苦,正在呐喊的面孔。

  有铁匠,有隔壁惨叫的囚犯,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可怜人……也包括了阿柔。

  接下来,他这具被绝望彻底掏空的躯壳,也将融入其中。

  灼烧带来的痛苦唤醒了他意识深处最后一点东西,不再是爱或希望,而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火。

  不公的规则、虚伪的神权、城主的暴虐统治、残忍麻木的帮凶……以及这个建立在谎言与压迫之上的吃人世界本身。

  心底再无顾虑,压抑的怒火便如火山喷涌。

  愤怒虽烈,但他却清楚自己渺小无力,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无奈带来的是更猛烈的愤怒,让他只想在毁灭中寻求解脱:

  “就这样吧……和这一切……化为灰烬。”

  风在耳边呼啸,死亡气息灌满口鼻。

  痛苦吞噬肉体,愤怒折磨意识。

  生命即将消亡的那一刻,阿洛忽然觉得时间仿佛凝固。

  他感受到自己的肉体与意识都在战栗,粘稠如墨汁般的黑色将他的视线遮蔽,渗入脑海中翻涌。

  意识恍惚间,他忽然听见了心跳声。

  这声音不是自己,就像是远古巨兽碾过地壳的轰鸣。

  意识随后坠入混沌。

  刹那间,一座黑色巨塔突然贯穿脑海。

  塔尖刺入血海般的天空,塔身缠绕翻涌的黑雾,上面的每一块砖石都被刻满了诅咒灵纹。

  随后一轮血色残月自高塔后方升起,悬于高空,挥洒无尽红光。

  在血月下方,高塔顶端的平台上,他看到了超越认知的存在。

  它没有确切的形态,唯有黑雾凝聚的轮廓中,两颗燃烧着业火的暗红色瞳孔跨越空间阻隔,朝他看来。

  更准确的说,这是不是看,而是碾压。

  只是目光注视,便让他感受到意识层面的刺痛感。

  黑雾中的眼眸逐渐明亮,好似两轮在黑夜中燃烧的暗红太阳。

  在这双眼眸的凝视下,阿洛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

  仅是目光触及,他残存的意识便不受控制地战栗,好似遇到了这天地间最为凶恶的猛兽。

  极致的邪恶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冲击着他的精神识海。

  就在这时,邪恶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渺小的家伙,你的绝望、憎恨、渴望,我都听到了。”

  说话间,悬于高塔上,宛如魔神般的邪恶轮廓骤然明亮。

  眼中的烈焰化作镜像,清晰地倒映出阿洛记忆中所有至暗时刻画面。

  阿柔绝望的眼睛、神官的邪恶、守卫的残暴,熔浆中无数扭曲的面孔……以及他心底还在不断升腾的怒火。

  “你想要焚尽世界,寂灭万物的力量,我可以给你,但在完成你的目标后,你的躯壳,你的灵魂,你存在的一切痕迹……皆归于我。”

  “所以,你……愿意吗?”

  魔神模糊的脸上浮现一抹狰狞笑容。

  这个声音的询问在阿洛听来,好似神明向溺亡者展示的最后救赎……哪怕这是一个魔神。

  此时,阿洛的意识早已被极致的痛苦和愤怒填满。

  心中所有的期待与挣扎,早已在阿柔死去的瞬间化为齑粉。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复仇怒火。

  在那对深渊之眸的凝视下,阿洛残存的意识凝聚起最疯狂的渴望,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奋力一跃,扑向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愿意,我愿意,我的一切尽皆拿去,把力量给我!”

  “烧光这一切!”

  阿洛嘶吼重复着“愿意”。

  “成交,祝你接下来的游戏愉快……魔种。”

  高塔平台上方的魔神身影微微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交易,落槌。

  魔神背后隐现一只硕大的邪恶眼眸,暗红色眼眸中的火焰暴涨,仿佛要将他的意识空间点燃。

  极致邪恶力量无视空间阻隔,瞬间贯穿阿洛的意识,狠狠烙印在他识海最深处。

  黑潮改造在此刻开启。

  阿洛的身躯被撕裂空间袭来的黑雾笼罩,皮肤快速碳化剥落,黑焰代替血液在体内流淌,新生的黑色肌肤覆盖全身。

  手臂随后分解,漆黑骨质如活物般扭曲增生,最终生成两条覆盖暗红鳞片,燃烧幽焰的恶魔之爪。

  身体进行着最猛烈的重塑。

  眼球爆裂瞬间,两团暗红火焰从眼窝中升起,熊熊燃烧,灼烧着他的视觉神经。

  极致的痛苦中,悬停在熔浆之上的阿洛却爆发出癫狂笑声。

  当痛苦到达顶峰……狂暴的力量逐渐归于平息。

  阿洛在魔窟烈焰中完成重生,或者说,承载着阿洛最后执念的毁灭容器诞生了。

  他猛地抬起头,燃烧黑潮魔焰的邪恶眼眸望向魔窟熔炉上方微小的出口。

  与魔神的契约,已经达成。

  接下来,是对这个腐朽世界的处决。

  下一刻,阿洛动了。

  身体浮空,朝着下方熔炼血肉的地狱,猛地一踏。

  黑雾以右腿为中心呈环形扩散,整个魔窟熔炉瞬间布满蛛网般的漆黑裂痕。

  恐怖的力量让整个魔窟在震动中爆裂。

  城市上方,所有生灵都听到地底深处传来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地牢上方的地面突然隆起。

  岩石铺就的广场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破裂,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黑红色火柱从地底喷薄而出。

  地动山摇间,整个黑岩城的地下结构,在这一刻遭受毁灭性冲击。

  无数建筑在剧烈的摇晃中倒塌,尖叫声、哭喊声瞬间撕裂了城邦的虚伪宁静。

  火柱顶端,一道身影缓缓舒展躯体,落在熔岩与黑烟构成的王座之上。

  新生的恶魔之躯每一寸都在流淌着液态的黑暗,粘稠的黑浆在体表不断闪烁,形成流动的铠甲。

  此时的阿洛已经完全恶魔化,黑甲面具覆盖下,一双燃烧的眼眸透着疯狂与邪恶。

  所有侥幸在刚才地动中存活的城内居民,无论是底层民众,还是嚣张的城卫,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他们呆滞地仰望天空中那道散逸无尽邪恶与毁灭气息的暗红色身影,眼底难掩恐惧。

  “敌……敌袭!”

  “所有城防卫队,立刻升空!”

  短暂的死寂后,歇斯底里地吼声响起。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城。

  一道道流光从卫戍塔楼,以及各处兵营中激射而出。

  无数身着制式符文铠甲,手持能量长矛或法杖的城防卫队士兵,在神官的带领下,如同被惊动的蜂群,从四面八方朝着阿洛包围而来。

  但他们身上亮起的防护法阵光芒,却驱不散阿洛身上释放的黑暗。

  面对这群蝼蚁的围剿,悬停在空中的毁灭化身,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

  他缓缓抬起如同恶魔利爪般的右手。

  刹那间。

  粘稠如墨,翻涌不息的黑潮魔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从他周身每一寸甲胄的缝隙中疯狂喷涌而出。

  黑雾以他为中心扩散,无数狰狞、扭曲、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邪祟,在黑雾中争先恐后地具现。

  周身燃烧黑焰的骷髅骑士、宛如小山般的天灾兵种、阴影构成的冤魂、散布瘟疫的血球……每一只邪祟都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邪恶气息。

  它们的数量,瞬间就超过了来袭的城防卫队。

  黑雾翻涌中,邪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饥饿鲨群,在阿洛冰冷意志的无声驱使下,化作席卷天空的毁灭浪潮。

  带着最纯粹的恶意与吞噬一切的饥渴,朝着神色惊骇的城防卫队士兵拍去。

  “亵渎者,我以城主之名……。”为首飞来的神官举起镶嵌宝石的法杖,出声怒斥。

  但话未说完,两只白骨手臂突然出现在他两侧,像是拧麻花般扭断了他的左右手臂。

  惨叫还未出口,一张遍布利齿的邪祟巨口便从下方咬住了他的两条腿,猛地发力,带起飞溅的血液。

  下一秒,浓郁黑雾席卷而来将神官笼罩,化成黑色蛆虫疯狂地钻入他的鼻孔、耳道、眼角,在皮下蠕动出蚯蚓状的爬行轨迹。

  惨叫声不受控制的从神官的喉咙中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悬于高空的阿洛消失了。

  再次出现,已是在神官跟前,布满黑鳞的恶魔之手多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体表散逸的黑雾,将心脏表面腐蚀地滋滋作响,腐烂气味弥漫开来。

  但神官却没有死,他被阿洛释放的能量维持着生机,强迫他观看自己的内脏是如何被邪祟分食。

  看着痛苦挣扎的神官,阿洛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仇的过程中不断涌入体内。

  此时,城主府里身穿华丽衣袍的身影,正伸手从食盒里夹起一颗用大量生灵气血能量提炼得来的生命丹,欲投入口中。

  却在听到巨响后放下生命丹,匆匆来到窗边,神色疑惑的抬头看向天空。

  眼底倒映的天空,就像是舞台剧结束时逐渐合拢的帷幕,正在被黑暗快速啃食。

  遮天蔽日的邪恶生物,正在城市上空肆虐。

城卫军身上的符文铠甲在黑暗中发出的光亮,如同暴风雨中的萤火虫,转眼间便被黑暗吞没殆尽  城主的瞳孔剧烈收缩,表情变得惊恐。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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