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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寻医求治,望闻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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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康。

  两道流光出了蜀,一路往西康而去。

  “南麟,你说的那个怀朴大师有没有那么神,我身上这火煞之毒,是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师尊给我想了不少办法也没去掉,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人,能行吗?”

  说话的,看面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些瘦,生一对大眼,眸子乌黑有神,五官也算俊俏,可是偏偏天生一张黑脸,像是被草木灰抹过似的,身后还背着一个足有两尺高的紫皮大葫芦。

  “哼!”

  对于他的质疑,他的同伴冷哼以对。

  这是一个女子,二八芳华,一身红衣,飒飒英姿,眉心处还别出心裁的画了一点朱砂。此时听闻黑脸青年的话,她脸上浮现出些许恼意,

  “什么名不见经传,那是你见识少,坎离山观玄观的名头你也没听过?怀朴大师医家圣手,尤其是善调养补虚,这几年治了多少人的暗伤旧疾,名传西康。

  “咱们蜀中的医师我还不知道吗,擅长的都是医元神、稳魂魄这些,再者就是接胳膊接腿,哪里懂什么调养。

  “之前大师游历西康采药,神踪无定,近三年才归山坐观,现在每月只初一、十五两天放号,我是和大师熟识,这才插号带你过来的!”

  说到这里,女子脸上的神情又变得骄傲起来,随即又把眼一瞪,

  “你要是信不过,咱这就停步,你回你的岷山剑阁,我去康南找师尊去,你当我没说过就是了!”

  黑脸青年闻言连陪笑,急说,

  “我错了,是我说错了,多谢南麟费心,过会一定请大师好好给我看看。”

  女子也未曾真生气,听这青年服了软,便转嗔为笑,说道,

  “亏你从岷山剑阁回来,还知道给我带一张李前辈的题字署款,也不枉我为了你给怀朴大师送去急信,求他破例出关。”

  黑脸青年挠头憨笑,

  “我自是知道南麟喜欢什么的,更何况那是我自家师姐,莫说什么题字署款,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定都给你讨回来。”

  “不要,张口多了就令人生厌了,我得了李前辈的题字署款,已经是心满意足。”

  女子听了黑脸青年连摇头。

  不过,女子知道,自己其实是说了一点的假话的,自己得了题字署款,确实是极为欣喜,但是也觉得稍微有一些美中不足,那就是题字的内容。

  那张由尉迟从岷山剑阁带回来的条子上,分明只这样写着几个字:

  「光大玄门。——李英琼」

  怎么说呢,字确实不是很好看,这可能和李前辈独善剑道有关,一剑在手,群魔辟易,自然不需要符箓。既然未曾涉猎符道,那控笔有所生疏也是理所应当的,这个自己并不是很介意。

  再者说了,这字迹即便是歪七扭八的,但是上面气冲凌霄的剑意依旧扎目,不负紫郢剑的响亮威名。

  就是这个题字内容本身,「光大玄门」,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前辈对后辈的期许嘛,要是没有对比,自己肯定也乐滋滋的反复诵读。

  可凡事就怕对比。

  女子此时不由想到周前辈给师妹兼闺中蜜友吕灵姑的题字:

  「灵台长明光映月,慧剑无锋亦斩魔。——周轻云」

  字迹仿佛云泥,内容本身也差距太大,怎么人家的看起来、读起来就让人耳目一新呢?而且人家长辈对晚辈的期许一看就很走心啊!这是寄托于个人的、教人内外兼修的,也很有深意和韵味。

  女子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亲手把字条交给灵姑的时候,好友是何等的喜悦,差点都要幸福到晕了过去。

  灵姑说,这行短句里有自己的名字「灵」在,而且「慧剑」正是出自同姓吕祖的典故,周前辈怎么会如此用心!

  而且女子还知道,这行短句自此成了灵姑的座右铭,她还在自己的剑鞘和衣带上都绣上了这行短句,连字迹都分毫不差。

  当时可是羡煞了自己。

  现在自己虽然也是有了,可怎么就是「光大玄门」这四个字呢?

  这一看就是不假思索的套话嘛!

  要是自己把这四个字绣到剑鞘和衣带上,那别人看到了恐怕还以为是盟里新发的制式衣具吧,当然,还不能用原字迹……

  女子不知道那位李前辈当时写这个条子的时候是不是随手就落笔了,但是周前辈给灵姑题字的时候,自己是在场的,亲眼见到周前辈是认真想过的。

  而一旦起了这个心思,女子就会反复的对比,越对比,心里的落差就越大,越发的不得劲,以至于她不由这样想:

  要是没收到这个条子就好了。

  女孩子的心思变得快,才换上笑意的女子一下子又沉下了脸,白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便恨恨一跺脚,化作剑光迅速远去了。

  尉迟真焱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无辜的抓抓脑袋,随即也化作剑光跟上,

  “南麟,你等等我!”

  两人一提速,很快就到了坎离山前。

  此时已到惊蛰三候,豫章一带生机萌发,春雨如丝,但西康这边还是大雪纷飞。这正是:

  十万里河入汪洋,九千仞岳上摩天。

  西风北雪寒冬里,东望江南已春年。

  神州辽阔,可见一斑。

  虽然是大雪如席,可坎离山有风雪吹不散的五彩云霞环绕着雪顶,还是非常好认。

  “咦,南麟你瞧,那雪山顶上还长了一片松林,好翠的松。”

  尉迟真焱指着山顶上的几片绿色道。

  虞南麟听着白了他一眼,不想接话,随即转头对着那片绿松,朗声道,

  “狮君,我与怀朴大师有约。”

  于是,尉迟真焱便见那雪顶上亮起两点金芒,像是两个大灯笼照过来。不过金光只是一闪而逝,马上就看不见了。

  “那山是活的!”

  尉迟真焱激动的告诉虞南麟。

  虞南麟还是不想说话,拉着尉迟真焱飞入了云雾中。既然大家都叫他黑孩儿,黑有原因,孩儿那肯定也是有原因。

  两人安然穿过大阵,落到观玄观前。

  “玄之又玄,云上坎离参玄境。妙而愈妙,炉中龙虎叩妙门。嘿,口气不小。”

  尉迟真焱读了一遍门柱上的楹联。

  虞南麟还是不理他,高声通报,

  “怀朴大师,青城山虞南麟求见。”

  马上,观里便有回应,

  “请进。”

  于是两人进了观,只见一个麻衣道士手捧暖炉,端坐在观中。

  “怀朴大师。”

  虞南麟打了个招呼。

  “虞道友,还有这位道友,请坐。”

  冯济虎笑着说。

  两人落座,并由虞南麟代为介绍,

  “怀朴大师,这位是峨眉山飞雷岭「紫髯飞雷」李元化之徒,尉迟真焱。”

  尉迟真焱拱拱手,

  “见过怀朴大师。”

  冯济虎也还了一礼,

  “尉迟道友,有礼了。”

  虞南麟马上进入正题,

  “大师,此番打扰您清修,就是为了尉迟。”

  “我已收到道友的传信,你在信中所说,这位尉迟道友是母胎里带出来的先天火煞之毒?”

  虞南麟与尉迟真焱都连连点头,前者道,

  “尉迟,你自己与大师说吧,可千万说清楚,说仔细了。”

  尉迟真焱点点头,看向冯济虎,可是他却不知道从哪说起。

  见状,冯济虎便道,

  “那尉迟道友,你便先说说你这火煞之毒的来源吧。”

  尉迟真焱点点头,反正自己的身世在蜀中都人尽皆知了,也无碍再说一遍,

  “我生在滇文野人山,母亲怀我时恰逢赤星坠地,落地后砸进地脉火穴里,形成了一道「地火天星煞」。煞气弥漫,我母亲当时离坠星地近,吸了一口煞气,染到了我身上。

  “师尊说我是因祸得福,成就玄煞火脉,不过我修行起来是挺快的,炼化地煞也很快,但是也落下了毛病,体内攒着先天火毒,时不时就要发作,发作起来是疼死个人。”

  冯济虎面色有些凝重,又问,

  “令堂当时是几个月的身孕?”

  尉迟真焱闻言稍有沉默,之前倒是没有人问起过这个问题,他也不太想回答。但是想到南麟专门为自己跑这一趟,他还是如实说了。

  “七个月,我是早产,被村里人剖出来的。”

  尉迟真焱答着,心里不禁一抽,因为听师尊说,自己的母亲当场就死了,而他,也快死了,更是因为全身漆黑而被当作怪胎,要拿去烧死。

  沉思了一会,又问,

  “平日里发作时候的症状是什么,咳吗?”

  “咳!”

  虞南麟抢了一句,

  “他都快咳死了,刚才在锁妖塔里,我们去提审一个魔头,他忽然就发作了,那个魔头趁机动手,我们险险逃出来。”

  尉迟真焱脸一黑——但幸好他的脸本就很黑,所以也看不出来,他似乎觉得因为自己导致虞南麟差点落入险境有些丢脸,便解释了一句,

  “那魔头是赤心教的,能操弄心火,他暗自对我施法,勾动了我体内的火毒,这才发作了。”

  而冯济虎在听说锁妖塔三个字后,心中一动,不过他暂时按下,还是仔细观察着尉迟真焱,并继续问起病情。

  “咳的时候,肺疼?”

  尉迟真焱听着连点头,

  “很疼!”

  冯济虎继续问,

  “有没有呛感,喉窍和鼻窍有没有灼烫感?会失声吗?”

  “有!都有!您真是神医!”

  尉迟真焱激动起来,这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道士和以往见到的那些医师真有些不一样。

  见这人对自己的医术已经比较信服了,便也懒得去猜了,毕竟费心神,而且万一猜错了还很坠名声。

  对待病人冯济虎还是很有经验的,像这种久病无治的,见到医家,会有倦怠感,压根不相信有人能治好,所以如果一开始就细问起来,病人常常是敷衍回应,这也不利于对病情的判断。

  尉迟真焱一进观里,他的神态步伐都落在冯济虎的眼里,冯济虎自然也能判断出来,尉迟真焱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只简单问两句,加之自己的观察判断,便开始下结论,从而震慑这个病人。

  冯济虎的手段起效了,所以此刻他便从容张口,开始询问,

  “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不舒服?”

  尉迟真焱此刻已经是心悦诚服,自然是积极配合,有什么答什么,

  “发作的时候手脚发寒,耳朵有些麻……”

  冯济虎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尉迟真焱快速倾诉着病症,把能想到的都说了,说完之后,就眼巴巴看着冯济虎。

  “看一下舌苔。”

  “啊——”

  “再号一下脉。”

  尉迟真焱拉着蒲团挪到冯济虎身边,伸出了手。

  冯济虎号了一会,点了点头,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尉迟真焱眨眨眼,

  “大师,还有救吗?”

  尉迟真焱心里有些忐忑,虽然说这病根死不了人,但是真疼呀,小时候就疼,现在都到三境了,还是疼,而且就怕斗法的时候发作,那就真要了命了。

  从小到大也见了不少名医,但是就这个给尉迟真焱感觉是最靠谱的,好些人一听说是先天火毒,就啥也不问不看,亦或是随便问问,就拿出一葫芦丹丸就让回去吃,好像他那葫芦里的药能包治百病似的,当然,吃了也是一点用没有。

  “不难治。你这是火煞入体,伤了肺和肾,所以才会咳嗽和耳麻,要调养一下,补金润水,压制火性。另外,有些煞气淤塞了脏腑联通到四肢的经络,所以你才会手脚凉,这地方的火气要化开。只有一个小问题,就是这些煞气和你的脏腑经络纠缠的太紧,不能速拔,要徐徐地化,起码要三五年功夫才成。”

  冯济虎心里有了谱,这其实跟心瞻的真煞冲穴有些像,不过这个尉迟要幸运的得多,或者也是不幸,他的母亲为他阻隔掉了绝大多数的煞气,而七个月,也是刚刚够他活命的月份。

  而尉迟真焱闻言大喜,连道,

  “不慢了,不慢了!”

  “我给你开一道方子。”

  说着,他便拿出纸笔,便笺浮在空中,冯济虎一笔一划写起来,而尉迟真焱就在旁边看着。

  「清火镇煞汤」。

  好普通的名字。

  尉迟真焱不禁这样想。

  “方子分主药、辅药、佐使药,作用分别是清肺泻火、凉血化淤和通络护脉,三者之间又会互相促进药效。第一个疗程的,也就是前两个月的药我会配给你,后面你就按方抓、按方吃就可以。”

  尉迟真焱听着连连点头,眼珠子紧盯着笺上所写:

  主药:黄芩三钱,白华五钱,……

  辅药:黄连两钱,紫杏仁两钱,……

  佐使药:草参三钱,甘草两钱,……

  炮制:先煎白华,大火,两刻钟后转文火,下黄芩……

  剂量:……

  药引:梨汁。

  禁忌:食燥物,……

  写的细致入微。

  尉迟真焱虽然看不懂,但依旧连连点头,因为这样一副药,看起来就比有些医师包治百病的葫芦丹丸强。

  写完了丹方,冯济虎就把便笺递给尉迟真焱,交代道,

  “服药第一个月,咳嗽会加剧,咳出黑红色的血痰,这时在排火毒。等第二个月,喉窍灼痛就会减轻,但胸口会出现红斑,也是在排毒,这个过程会很久,短则三年,长则五年。等红斑消失了,你的火煞之疾也就好了。”

  尉迟真焱颤抖着接过便笺,连连说好,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大师,不知何等的报酬才能换来您这份丹方?”

  冯济虎笑了笑,但他还没说话,虞南麟就替他答了,

  “大师不要什么金银宝贝,只要草药和水木罡煞,如果你身上有现成的,就拿出来。如果没有的话,你是我作保的,也不必垫付什么,日后寻到了,送来这里就是了。”

  尉迟真焱挠挠头,他身上还真没有草药,火煞金煞倒是有,但也没有水木罡煞,于是只好道,

  “大师您宽限我几日,我定给您送来。”

  冯济虎摇摇头,笑了笑,

  “不急。”

  随即,他便开始当着两人的面为尉迟真焱打包第一个疗程所需要的药。他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在跟两人闲聊着。

  “我这有个疑问,不知可否冒昧请两位解惑。”

  他问。

  “大师请讲。”

  尉迟真焱连道。

  “尉迟道友是峨眉髯仙的徒弟,髯仙是妙一真人的师弟,妙一真人与青城的涵虚真人同辈,而呼延道友是涵虚真人的徒弟,所以按理来讲,尉迟道友和呼延道友是同辈,高过虞道友一辈才是,但是我看两位道友又是年岁相仿,这里面,是哪位收徒晚了吗?怎么悬殊如此之大?”

  冯济虎问。

  虞南麟听了便答,

  “此事我可以为大师解惑。妙一真人和我家掌教同辈,年纪也相仿。不过我家掌教老早就收了第一个徒弟,也就是我的大师伯纪登高,隔了上百年又连收了我师傅呼延钧、三师叔杨太真,还有四师叔,也就是我的伯祖讳白鹭。然后中间又隔了很久,才收的小师叔袁永真。这个时候,妙一真人才开始收七修剑为自己的真传弟子,所以这里面岁数就差的大了。

  “而飞真七仙,则是长眉真人飞升之后,由妙一真人陆续代师收徒收下来的,他们几位的年岁,刚好和我师尊相仿。

  “而妙一真人收下七修剑后,飞真七仙这才开始收徒,这个时候,我师尊也收了我。所以现在两家掌教这一系,青城三代和峨眉二代的年岁差不多。”

  冯济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随后,他又继续抓药,似乎是怕观中静下来有些尴尬,于是他又随嘴道,

  “方才虞道友说,两位是去锁妖塔提审,尉迟道友被赤心教的魔头勾起了心火这才旧疾复发,怎么,这些魔头被关进锁妖塔里还有法力在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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