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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三章潜伏王府的密探

  这几日,为了完成武帝暗中交待的任务,徐良基本游走在王府一些关键的人物之间。

  他是朝廷特使,王府上下,面子都要给的,基本上是每日设宴,邀请他这位特使入席。

  喝酒,听曲,喝酒,看舞……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几日间,与王府这些属官打了不少交道。

  而宗人府的那位大人这几日也没闲着,几日来,与王府公子间,走动的频繁。

  当然,他们也没刻意去做什么,都是被请过去的,也没特意去接触某个人。

  他们也在防范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毕竟,这里是北凉,肯定有人在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这么继续下去,不知道查到什么时候去,瞻前顾后。

  陛下那边也等不及。

  只能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左宗人低眉问询。

  徐良本来想张口,最后沉吟了下,此事只有他一人知道,不便多言,于是道:“我再想想,还不成熟,”

  “有眉目再相告。”

  “徐少卿先忙”那位左宗人就此背着手离开。

  等此人离开后,徐良眉头紧锁,在房间里踱步,眼中思绪随着光芒流转。

  经过这段时间对北凉王府的观察,以及同其中人物的谨慎试探,徐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管那位北凉王,还是手下属官,都还算和气,该尽的礼数都尽到了。

  凉州府上下,也没透露出异常。

  不过陛下亲自下令的任务消息,定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起初,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都是顺势而为,现在,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得冒点险了。

  这偌大的王府中,自然不可能铁板一块,就算经营千百载,总得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不然朝廷不放心。

  徐良眼神闪烁了几下,脚下一顿,随后走到房间里的书案前坐下,铺开一张宣纸,镇石压上,随后挥毫泼墨,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字。

  “文,烁、金、咏”

  奇怪的是,这些字并不连贯,似乎随手练字,想到什么写什么。

  大约写了十七八个字,徐良这位太常寺少卿收笔,将笔靠在砚台上,看了一眼纸上,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袖子一甩,那窗户应声而开。

  从窗户外,能看清书案中的场景。

  陈渊走到窗户边,这时,守在外面的一位禁军,快步过来。

  “徐大人,有何吩咐?”

  房间外,从神都一路跟随而来的禁军,在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没事,本卿就是透透气,不用管我。”他随发走,目光朝着窗外景色看去。

  此时,他身处一座小楼之上,外面天色正值傍晚,近处山水园林,树木成阴,远处,一襟晚照。

  徐良目光逡巡窗外景色,很快,他便感应到远处的建筑中,有人朝他这边投来视线。

  以他半步龙虎的修为,能感应到,这种视线不止一道!

  暗中窥探他这位朝廷特使的人不少啊。

  希望有自己想要的人吧。

  他心里琢磨,面上却不动声色。

  佯装无事,继续观望着风景,神色如常。

  大概过了盏茶时间,风景看“够”了,徐良将窗户关上。

  关上窗户后,他眉头有些愁绪,也不知道潜伏在王府中的内应,有没有看到。

  似乎这名内应很重要,陛下交代任务时,都没告诉这名内应的身份,只是告诉了他与那名内应的接头方式。

  不是什么秘法传信,也不是万里传音,用的就是这种最简单,最朴实无华的方法!

  想着,他看向桌上的笔墨,目光微微闪烁。

  这笔墨,就算被别人看到,引起注意,别人也看不懂,完全不相关联。

  因为,这有一本独立专门的密文书。

  不知内情的人,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希望一切顺利吧!

  徐良心中思忖,既然这密探潜伏在王府,连陛下都不告知其身份,只让其单向联系,想来此人在王府中潜藏了很多年,而且很可能身居要职,但如果王府有变,这内应应该有消息传回去。

  这种情况的话,其一是这个消息知道的人很少,王府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所以内应得不到消息,这种情况需要警惕。第二种情况就是这内应知而瞒报.

  徐良很快打住心里的想法,想来陛下安排的人,应该还是有把握的,他就不妄加揣测了。

  时辰渐渐来到酉时中,凉州府的鼓楼敲过总金第三通鼓,西天的日头便像被瀚海吹来的风揉碎了似的,一点点漫成铺天盖地的赤金色云霞,沿着祁连山的轮廓轻轻描了一圈,把远处终年积雪的峰顶染成了金顶。

  天光渐暗,王府内外,亮起了灯笼,霞光披彩,映照非凡。

  这时,门外,传来禁军的禀报声。

  “徐大人,王府来人,邀请您参加晚宴。”

  随着这声落下,房间门开,徐良身穿一身常服,出了门来。

  他眼睛一扫,就见一位躬身拱手的禁卫后面,站了一人。

  生得中等身材,却是肩背挺拔,透着一股干练。肤色不是凉州本地那种常年被戈壁日光晒出的底色,其眉眼算不上锐利,眼角刻着两道浅纹,此时此人浅笑着,顺着纹路晕开俩,透着几分温和之色。

  其头发用一根素面白玉簪束成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倒添了几分边塞文人的随性。身上一身浅绯对襟衫,衫下摆缝着一道三寸宽的黑布襕,腰间束着一条黑革带,脚上穿的是一双乌皮靴。

  看一眼,此人藏着几分久居边塞的沉稳干练,又带着文官的儒雅,不失温和,有几分风骨。

  徐良一眼认出此人,此人是北凉王府的右长史,姓颜,虽然品级不高,但早年便随着北凉王,是那位王爷身边的能人,起码修为不弱于他。

  此时这位颜长史见徐良出来,浅笑着迎上来,拱了拱手,

  “徐大人,我家王爷在正堂设宴,邀您过去。”

  “哦?怎么今日王爷突然设宴?”徐良眉峰耸了耸。

  这位北凉王除了祭表那日,简单宴请了他们一行人,后面几日就未有什么表示了。

  颜长史笑着告罪,“徐大人莫怪,王爷平日里公务繁忙,需巡视边军,加上刚祭祀世子,心中伤心,不宜大办宴席,冷落了大人,还望少卿理解一二。”

  这说的在情在理,徐良自然挑不了刺,他也没打算纠结这些,只是问一句而已,

  毕竟这位王爷行事,总应有些缘由。

  他点了点头,“本卿理解,又怎敢怪罪王爷,人之常情,只是问询一句。”

  颜长史笑容更甚,手上一放,

  “几位大人由其他人请去了。”

  “徐大人,请!”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良没有言语,跟着赴宴,身后跟了几位禁军随行。

  于是一行人下了楼,出了别院,穿过园林,其间亭台楼阁,独具特色,既有中原的风貌,又有边塞的元素。

  一路过来,行了足足有两三里路,才来到王府正厅。

  此时暮色已经漫过王府,檐角下的铜铃在晚风里清脆轻晃,两边廊下,一个个犹如身穿明黄彩带的侍女们,手中提着鎏金宫灯往来,灯影在青砖上淌成细碎的金河,映得廊柱上缠枝莲纹愈发鲜亮。

  正厅内繁花似锦,檀木长案沿墙排开,案上青瓷盘里盛着金齑玉脍,琥珀杯注满葡萄酿。厅中悬着三盏琉璃灯,灯芯燃得正旺,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连梁柱上彩绘的飞天仕女,衣带间的金线都清晰可见。

  其中,许多人已至,大厅内非常热闹,府中的公子郡主,文官武将,还有王府豢养的诸多江湖门客,相互拜手,在侍女指引下一一落座。

  “见过三公子。”

  “成将军!”

  “胡大人”

  “柳武藏。”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朝廷来的汪大人。”

  大厅内,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等徐良到了时,便有府内下人高喊一声,

  “徐大人到!“

  立马,大厅内嘈杂的声音停了一瞬,众人的视线朝门外看去,一双双眼睛中,带着诸多意味,随后又重新恢复嘈杂。

  很快,徐良在颜长史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两边桌案的人,见了这位朝廷特使,倒是给足了面子,纷纷起身,朝其扶了扶手。

  有的府中属官,近几日打交道的,投来笑容,

  “徐大人。”

  “徐大人,快请上座!”

  徐良一边点头,一边被恭敬引到主位之下,左边的上位坐下。

  陪同的颜长历史在其侧边坐了下来。

  对面,宗人府的左宗人朝他颔了颔首,朝廷其他跟随而来的五六位官员,也已经到了,安排的位置都很讲究,连一些公子郡主的位置都往后靠。

  显然,该给的面子都给了。

  徐良不动声色地打量今天参加宴会的人员,看是否有值得注意的人。

  不多时,门外,一声高昂的吊嗓响起。

  “王爷驾到!”

  随着这声起,大厅里,声音停下,众人纷纷起身,王府中人俯首躬身长揖,行全礼,奴婢们跪的跪,委身的委身。

  徐良作为朝廷特使,半礼都不用,只是起身相迎就是了。

  很快,北凉王萧中天身穿一身玄色蟒袍大步而入,虎步雄踞,自带威严。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家喊了一句口号,萧中天则龙行虎步,来到主位坐下。

  坐下后,这位王爷的目光便落在侧边站立的徐良身上,

  “这几日,本王心思繁乱,未曾好好招待诸位,今日补上,徐少卿不要往心里去。”

  徐良正了正色,侧了侧身,朝上扶手,

  “不敢!”

  萧中天没说什么,朝着众人抬了抬手,“都坐下!”

  “开始吧!”

  “谢王爷!”大厅里众人齐声,随后纷纷呢坐下,宴席也宣布开始。

  很快,有乐师鱼贯而入,来到殿角,不一会儿,有古筝琵琶声响起,接着,舞姬们踏着节拍而入,她们身着彩衫,犹如敦煌飞天的仙女,裙摆绣着银线云纹,旋转间如云絮翻飞,无论姿色,舞技,都当属一流,而且带有鲜明的西域色彩。

  有人抚掌叫好,有宾客间敬酒,侍女们则提着酒壶穿行,壶嘴细如柳丝,酒液注入杯中时,溅起细碎的酒花。

  慢慢,宴会的气氛就搞起来了。

  因为这几日,王府属官与朝廷一行人在私人宴会上打过不少交道,相互之间倒没有多少生涩,频频敬酒。

  宴会前期,很平静,异常和谐,就是喝酒听曲,赏舞。

  北凉王则高坐主位,没有多少言语,只是默默欣赏着舞。

  王府的人,似乎知道这位王爷没什么心情,都很知趣,少有人打扰。

  毕竟,朝廷派来人刚祭祀世子。

  但徐良不同,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的,他双手端起琉璃杯,里面乘着葡萄美酒,面向萧中天。

  “下官敬王爷一杯,多谢今日王爷的款待!”

  萧中天举起杯子。

  徐良饮尽杯中酒,北凉王也放下酒杯,目光平和,

  “徐少卿何须多礼,这几日在王府可还住的习惯?”

  “王府风景宜人,王爷下面的人也是盛情相待,没什么不习惯。”徐良浅笑回应。

  “那就好!”萧中天点了点头,忽然,其眼皮往上一抬,声音不大,

  “不知诸位打算还在凉州逗留几日?”

  “本王好作安排。”

  徐良听了这话,心中一突,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陛下交代要查探的事还没查到,自然不能离开王府。

  就在徐良该如何作答时,其突然眉眼一动,余光忍不住看向大殿一边,那里是一群乐师,正在低吟浅唱一曲清平小调。

  “徐大人!”旁边的颜长史呼唤了一声。

  徐良神色一动,收回视线。

  “王爷在问你话呢。”对方提醒了一句。

  徐良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王爷见谅,王爷这个问题,下官也不好回答。”

  说到这,他心里一动,

  “毕竟陛下旨意中交代,下官回京时,需请王爷回去一趟,陛下体恤,所以这个答案在王爷那里。”

  他这话一出,原本嬉笑热闹的大厅,忽然凝滞,气氛诡异安静了下来。

  而弹奏乐曲的乐师们,被这突然的安静惊了一下,手上出了乱子。

  一张古筝上的弦断了,弹在琴座上,断弦瞬间像指尖捏碎薄瓷片,声音尖细而利落,带着“咻”的短促尾音。

  而正在跳舞的舞姬们,被这断掉的声音打断,一声声娇呼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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