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衍收起寒梅剑,严妙真跌跌撞撞落在地上,在倒地之前赶紧撑住了一旁的树干。
“没想到妙真庵主还有这般血性,一个人说杀就杀,倒是挺果断的。”庄衍笑着说道。
严妙真擦掉嘴角的血迹,朝庄衍合十一礼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庄衍道:“我只是恰好路过,看到庵主有难,随手搭救,也算报答了庵主柴房收留之情。”
“惭愧。”严妙真摆了摆手,又说道:“道友救命之恩,容来日再报,贫尼先告辞了。”
庄衍笑道:“庵主要回散花庵?”
“对。”严妙真说道:“我杀了金化长老,空定州佛门将有一场大乱。”
庄衍道:“庵主杀了金化长老,大法严寺的人是不会放过庵主的,你现在回去只怕会自投罗网。”
严妙真道:“我本来没想活着出来,但既蒙道友搭救逃出生天,还是要回去一趟。”
说着,严妙真朝庄衍合十一礼,问道:“敢问道友名讳?日后若是有缘再见,也好有个称呼。”
“我道号灵台。”庄衍笑道。
严妙真躬身一拜,“灵台道长,贫尼告辞了。”
“等一等。”庄衍叫住了严妙真。
严妙真停下脚步,朝庄衍看了过来,只见庄衍将手中寒梅剑送到了严妙真面前,说道:“带上这把剑。”
严妙真拒绝道:“无功不受禄,我已欠了道友救命之情,不好再欠道友人情,道友厚意,妙真拜谢。”
说完,严妙真径直转身离去,身影不久后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与此同时,在那大法严寺中,原本的喜事却变成了丧事,让整个大法严寺处于一片悲戚阴沉之中。
各地来得主持、庵主一时也不好走了,只能留下来帮着大法严寺善后。
也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大法严寺主持,领袖空定州一万两千年的高僧玄界主持圆寂了。
一时间整个大法严寺都充斥在了一片悲伤、凄惨的氛围下,各寺的主持、庵主们又赶紧去为玄界主持诵经。
大概过了七、八天之后,玄界主持和金化长老的舍利子被送入了塔林供奉。
其后在各地主持、庵主的推举下,玄界主持的二弟子金缺长老继任了大法严寺主持。
在举行了升座仪式之后,各地的主持、庵主便都拜辞了新主持,返回自家寺庙去了。
如果按照本来的走向,由金化长老接任主持,虽然金化长老会推动修改佛经,但他是有足够的威望来统辖空定州佛门的。
无论是在佛法造诣还是修为上面,金化长老与各方主持、庵主的威望都在同一层面。
但除去金化长老之外,别的人就完全不行了,不然玄界主持也不会在各地主持里面选人来接替金化长老。
所以经历过这一次大变的大法严寺,完全失去了空定州佛门领袖的地位。
但金缺主持在上位的第一件事,还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开除了严妙真的僧籍,并将严妙真定为‘受到梵教蛊惑叛徒’。
既然被开除了僧籍,打为了叛徒,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空定州太守府接到大法严寺举报之后,立刻派出军队开往了散花庵。
此时的散花庵内,严妙真已经把庵中所有的资财都分给了那些小尼姑,让她们去另寻出路。
只是大法严寺的报复比她想象的来得晚了许多,就在她遣散散花庵众人六天之后的深夜,太守府的军队才将散花庵包围了起来。
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弓弩,军队撞开了庵门,然后冲进来就到处放火。
幸好严妙真已经遣散了那些小尼姑,不然她们现在已经成了官兵的刀下亡魂了。
“将军,人都跑了。”副将带着人在散花庵里搜查了一番,最后来到了将军面前禀道。
那将军点点头,道:“跑了就跑了吧,只把这散花庵一把火烧了,也好回去向太守复命。”
副将领命一声,随后便带着兵士开始纵火。
很快整个散花庵内便燃起了熊熊烈焰,但严妙真其实并未离开,她还在藏书阁内打包所有的经书。
这六天她已经把许多经书都转移了出去,但还剩许多零散的经书没有来得及带走。
外面的兵士忽然发现里面大火中还有人影来回穿行,立刻禀报给了将军。
那副将一见大喜,说道:“将军,那肯定是严妙真,她已被太守府通缉,若是把她抓回去,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你疯了。”那将军说道:“她可是修行人士,又受到了梵教蛊惑,说不定已经成了什么邪祟,你去得罪她?”
副将闻言道:“可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你我没什么动作,若是回去有人告我们的状,岂不坏事?”
将军想了想,道:“放箭吧,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出去,也对得起太守给我们发的军饷了,总不能真让兄弟们去送死吧?”
“也对。”副将说道:“这么大的火,我们也只能放箭了。”
随后,副将立刻下令,所有弓箭手立刻朝着里面那个人影放箭。
一时间箭矢如雨点般飞进了火海之中,严妙真一边用法力聚成护罩抵御火焰,一边抢救经书。
现在还要用更多的法力来抵挡箭矢,在火焰和箭矢的围攻下,很快严妙真的法力便耗尽了。
她抱着经书,顶着火焰和箭矢朝外面冲去,她的身上已经中了十几箭,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然后又被高温烤干。
此时严妙真来到了后院墙边,但法力几乎耗尽的她已经无法背着一大包经书翻墙而过。
这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丢下经书,翻墙逃命。”
严妙真听到这个声音,目光却变得极为坚定,只见她一声大喝,用尽全部力气将那一大包经书丢了出去。
只见那包经书迅速飞过院墙落了出去,严妙真整个人顿时脱力倒在了地上,接着又是雨点般的箭矢落下,随后又是一声巨响,散花庵的房屋带着熊熊烈焰倒塌下来,箭矢、火焰以及正在燃烧的残垣断壁顷刻间将严妙真掩埋。
祝清秋再次来到散花庵时,火都还没完全熄灭,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浓烟滚滚的散花庵,随后一头冲了进去。
祝清秋在炽热的残垣断壁中搜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在后院一面被烧的漆黑的土墙边找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经过祝清秋的仔细辨认,这具尸体正是这散花庵的庵主严妙真。
祝清秋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严妙真的尸体从废墟中拖出来,一直拖到了散花庵外面的雪地中。
他看着眼前的焦尸,愣了好大一会儿,突然伸手在焦尸的手腕上摸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祝清秋猛地回头一看,随后立刻起身叫道:“灵台道友?”
庄衍盯着祝清秋捏着那焦尸手腕的右手,祝清秋猛地反应过来,说道:“我想看看她还有没有脉搏。”
庄衍满脸惊诧,“都烧成碳了,你觉得还能有脉搏吗?”
“唉。”祝清秋将焦尸的手放了回去,叹了口气说道:“前段时间见到还是个绝色佳人,怎么突然就.”
说到这里,祝清秋忽然看到庄衍背上那一个大包袱,问道:“灵台道友,你背上背的什么?”
庄衍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一挥,只见一道仙光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面光幕,里面完整地复现了昨晚散花庵的经过。
祝清秋看完后不禁摇头道:“这女人真傻,几本经书能有自己的命值钱吗?”
庄衍道:“也不必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可惜了。”祝清秋摇头道:“太可惜了。”
庄衍看着他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哦。”祝清秋这才想起了正事,“我是回来找灵台道友你的,多谢你的帮忙,我那兄弟的婚事定下来了,我特来邀请道友去参加喜宴。”
庄衍笑道:“我就不去了,我这人不爱热闹。”
祝清秋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道:“好吧,道友既然不愿意去,那我也不勉强。”
说到这里,祝清秋朝庄衍问道:“道友仙山在何处?日后有暇我好去拜访道友。”
庄衍笑着说道:“你以后可以到二郎村来找我。”
“二郎村?就是那个二郎村?”祝清秋问道。
庄衍道:“西牛贺洲还有第二个二郎村吗?”
“知道了。”祝清秋点点头,随后又看着严妙真的尸体道:“既然来了,那就送庵主一程吧。”
随后祝清秋和庄衍给严妙真立坟树碑,其后祝清秋便告辞离去。
此时庄衍立在严妙真的坟墓前,将那柄寒梅剑取了出来,抬手一掷,便化作一道仙光消失在了严妙真的坟墓上方。
而此时此刻,严妙真的魂魄已经进入地府,走过了黄泉路,来到了阴司大殿上。
大殿之上站着许多新魂,秦广王坐在殿上,朝那第一个人问道:“堂下首站者何人?”
那魂魄拜道:“回阎君,贫僧乃西牛贺洲大法严寺长老金化。”
秦广王道:“你因何而死?”
金化长老魂魄道:“贫僧被散花庵庵主严妙真所杀。”
秦广王点点头,又朝下一个新魂问道:“次站者何人?”
那新魂神情淡然地道:“回阎君,贫尼就是散花庵庵主严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