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县汴口,这里是汴水入口,之前洪水过境时,这里也险些坍塌,多亏了荥泽县令率领三千民夫死守,用数万只泥沙袋加固了堤岸,黄河才没有在这里溃堤,保住了荥阳郡数十万百姓的安全。
这天上午,在大批军队和官员的簇拥下,天子萧夏来到了汴口以及周边地区,查看这里的受灾情况。
受灾也是有的,虽然黄河没有溃堤,但汴水漫出来淹没了大片良田,另外,大量的麦子都因为下雨太多而烂掉了。
萧夏站在黄河大堤,望着浑浊黄河水滚滚东去,雨已经停了一个月,水位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下游的泄洪也早已停止,黄河完全恢复了正常。
崔弘舟汇报道:“陛下,微臣去黄河各段都看过了,黄河决堤、改道的风险已经没有了,现在各地都在自救,朝廷也在不断调拨粮食,各种矛盾也是层出不穷,这边按下去,那边又起来,荥阳这边也是一样。”
“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粮食不够吗?”
崔弘舟摇摇头,“不是粮食问题,是治安问题。”
“治安?”萧夏着实没有想到,治安会出问题。
“什么样的治安问题?”
“有地方恶霸转嫁损失,鱼肉乡里,有地痞成群结队打家劫舍,凌辱妇女,还有一些比较隐蔽的情况。”
“什么隐蔽的情况?”萧夏眉头一皱问题。
“微臣在东郡听说一件事,官府以工代赈,招募了几万人修路筑桥,按照每人每天五十文支付,但听说百姓实际上倒手只有三十五文,好一点有四十文。”
“为什么?被官府贪了?”
“具体怎么回事微臣也不清楚,但听说有工头抽佣情况,每个人抽十文钱。”
“怎么还有这种事情,这种工头抽佣是规定的,还是私下擅自所为?”
崔弘升摇摇头,“当然不可能是规定,谁敢做这种规定,肯定是工头擅自所为!”
“是个别现象,还是普遍现象?“
“如果是个别现象微臣就不提了,就是因为比较普遍,微臣才觉得问题严重,需要告诉陛下。”
萧夏回头令道:“把施将军找来!”
不多时,陪同天子出巡的施孝真快步上前,躬身抱拳道:“参见陛下!”
“施将军在洛阳接到什么消息没有了,关于治安方面的。”
“微臣接到不少报告,主要是很多地痞无赖趁男人出门去做工,然后成群结队去乡下祸害百姓,抢掠倒不多,主要是凌辱妇女,内卫已经抓住了几十批。”
“怎么处置的?”
“重打一百棍,然后交给地方官府严惩。”
萧夏脸一沉,“传朕的命令下去,交给地方官府的人全部抓回来,集中送去流求岛开发土地,既然他们精力过剩,那就让他们发挥作用,以前抓到的,必须送去抓回来送走,以后抓到的,也一律送走,另外,让他们互相指控,然后交给苦主辨认,一旦被苦主认出,则当场斩首,人头悬挂村口,没有铁腕手段,治安好不起来。”
“微臣遵令!”
停一下,萧夏又道:“还两个大案涉及更深,一个是地方恶霸转嫁损失,鱼肉乡里,另一个工头抽佣,崔相国会详细告诉你,如果人手不够,再把京城一万人也调来。”
“陛下,两万人管七郡一府,足够了。”
这时,萧夏见前方出现一个村子,他便直接向村子走去,他要亲眼看一看农民的实际受灾情况。
萧夏让所有人都等在大路上,他只带着十几名侍卫和褚遂良走进了村子。
村子不大,很安静,连狗叫声没有,这时,萧夏看见一个老者在院子里修理农具,他便给褚遂良使个眼色,褚遂良会意,上前道:“老丈,打听一个事!”
“后生,问啥事?”
“你们村的夏粮是全淹了,还是收了一些?”
老者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本地人,长得白白净净,估计是个有身份的人。
“你问这个干嘛?”
“老丈,我们是朝廷的采风使,专门负责了解民间疾苦的,前段时间不是一直下雨吗?我们就是来了解这件事。”
“你们进来坐吧!我给你们倒碗水。”
“水就不要了,我们有水壶,烦请老丈拿几个小凳子。”
老者拿了五六个小凳子出来,萧夏走进院子,他身穿青色绸衣,头戴纱帽,手执一把折扇。
侍卫给他放好凳子,他坐了下令,笑眯眯对老者道:“老丈请坐!”
老者这才明白,这位才是主官,刚才那位是随从。
这实际周围邻居又来了几人,男女都有,萧夏也招呼他们坐下。
院子里坐了五六个百姓,刚才老者道:“这次下雨确实是几十年未见,我们虽然冒雨抢收回来一部分麦子,但最后都发霉了,只能被迫扔掉,实际上是颗粒无收。”
另一名中年人道:“这次太惨了,以前哪怕是旱灾,多多少少都还是会有一部分收成,可这次损失得干干净净。”
“朝廷在每个县的三粗店发放救灾粮食,你们知道吗?”
“知道!我们都去领回来了,那个也只能救急填填肚子,还是要去干活,挣点钱买粗粮,我儿子去修路了,一天能挣四十文,可以买四斗粗麦。”
“才四十文!”
萧夏眉头一皱,“朝廷可是给每个劳工每天五十文钱。”
“这个.听说是被他们工头抽走了,说是规矩,不接受就让你回家,也只能忍了。”
“你们知道有这个规矩吗?”萧夏问道。
“胡扯的规矩,我们又不是工头招进去的,我们是直接向官府报名,和工头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克扣工钱?”
众人都愤怒起来了,一起怒斥克扣工钱,他们都有男子去做工了,所以每天克扣十文钱,直接侵犯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回头我会向朝廷反应,别的方面,还有没有觉得需要朝廷改进的?”
“当今天子已经做得很好了,开三粗店,救了多少穷苦百姓性命,他真是一个少有的明君,不像先帝对百姓那般苛刻,比太祖还要善待百姓,难得的盛世啊!”
萧夏点点头,他见另一人欲言又止,便笑道:“这位兄台想说什么,尽管畅所欲言!”
男子挠挠头道:“听说去矿山干活工钱高,反正今夏粮食也完了,能不能朝廷组织我们矿山干一年活,等明年夏天再回来收麦子。”
“你们都去矿山了,谁来种地?”
“种地肯定有人的,我们初冬撒麦种,春天清理杂草,这些事情我婆娘就能做,大不了请人帮忙。”
萧夏呵呵笑道:“想去矿山可以啊!河北道有好几个大铁矿,距离你们最近的是武安郡铁矿,虽然累一点,但一天能挣至少一百五十文钱,我给朝廷反应一下,到时候会有招工通知。”
萧夏告辞走了,众人这才发现远处官道上有无数的官员在等待这位采风使,好像还有他们的刺史和县令,都毕恭毕敬,甚至上次见到的崔相国也恭恭敬敬。
一时间,所有人的腿都吓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