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轮大日跃升,湖光荡漾,别有风光。
张凡已经拉着葛双休,出现在秦古小镇的街头。
“这么早你拉我起来吃早茶?”葛双休打着哈欠。
显然,昨天晚上,因为张凡修炼神魔圣胎,他一夜都没有睡好。
他的元神可不像张凡,不眠不休,依旧精神饱满。
须知,无论对于修道者而言,还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养神最好的办法就是闭目睡觉。
“这地方隶属于广陵,广陵的早茶天下一绝,尤其是包子……”
“听说当年乾隆下江南尤为最爱。”张凡轻笑道。
两人寻了一条老街,找了个包子铺,等了半小时方才有了座位,点了一碟大煮干丝,一笼虾饺,一笼五丁包,一壶清茶。
这就是在小镇上,如果是在广陵,想要在最大的玉壶春吃一次早茶,五点钟就得过来排队,两个小时都未必能吃上。
那一家每天都有黄牛卖号,都形成产业了。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广陵的风物再美也不及这一顿早茶啊。”
张凡夹起一只虾饺,一口咬下去,鲜美味浓的汤汁便溢了出来,飘着淡淡的油花,连着虾肉馅和饺皮一起吃下去,那香味能在舌尖化开。
“你怎么不叫上你媳妇儿啊?”葛双休对于吃喝兴趣不大,看着张凡享受的模样,忍不住道。
“妙音?”
“你终于承认了。”葛双休笑道。
“呸,我是顺着你的思路。”张凡白了一眼:“她每天都要睡到自然醒,差不多十点多才会起床。”
“美容觉对于女人而言是大补,胜过一切灵丹妙药。”
“你连她什么时候起床都知道,睡过?”葛双休忍不住问道。
“有次我约她吃早饭,她告诉我的。”张凡斜睨了一眼,淡淡道。
“你约女生吃早饭?”葛双休神色古怪道。
“你们老张家道法天下第一,怎么这方面……”
“午饭太见外,晚饭太腐败,唯有早饭真情常在。”张凡认真道。
“对了,老葛,当年我走了之后,其他人呢?”
就在此时,张凡话锋一转,问起了三七孤儿院的旧人。
“那一年,敬神起香,没过多久你便被人接走了……”葛双休回忆道。
“你应该知道,那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孤儿,离开了孤儿院,也就没地方去了。”
“所以,除了罗森,大家都留了下来。”
203宿舍那群人,除了张凡之外,也只有罗森父母未亡,不过他说过就当他们死了。
罗森的身上藏着故事,他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因此,张凡离开三七孤儿院的第二月,他便离开了。
“又过了两年,陈忌也走了,我跟他同一年离开。”葛双休凝声道。
“我走的时候,纪算和周易都还在。”
“周易!”张凡若有所思。
他在三七孤儿院虽然只待了一年,却对周易印象深刻。
正是因为那段经历,甚至可以说是因为周易,他才能在回来之后不久练成神魔圣胎。
以至于后来,入了大夜不亮之劫,张凡还经常梦见周易,只不过在梦里,他并不知道两人曾经有过交集。
“喂喂喂……”
就在此时,葛双休瞧了瞧桌子,将张凡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你现在该做的事情不是追忆往昔,而是应对眼下的局面。”
“眼下什么局面?”
“这座小镇看似平静,很快便会成为是非之地,那样的乱局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葛双休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收到了消息,上京那边已经派遣了高手前来。”
“你猜是谁?”
“谁?”
“袁天都!”葛双休神色凝重道。
“白鹤观的副观主!?”张凡眉头一挑。
他当然知道,上京白鹤观,除了观主江万岁之外,还有两位副观主,分别是霍法王和袁天都。
与高调霸道的霍法王不同,袁天都此人极为低调,他自从成为白鹤观副观主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出过上京。
“他原本是冲着三尸传人来的。”葛双休盯着张凡。
“三尸照命让白鹤观惊着了。”张凡低头轻语。
“不错,他们不会想这世上再出一个三尸道人。”葛双休点头道:“可是如今,辰龙现身的消息传了过去,所以袁天都直奔此地而来。”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座小镇已经被道盟的人给监管了。”
张凡沉默不语,却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毕竟,玉京到秦古小镇子,开车也就两个小时而已,江南省道盟有大把的高手能够撒过来。
“三五天内,袁天都就会达到。”葛双休声音越发低沉。
辰龙那种级别的高手,如果遇上袁天都,大战一触即发,这座小镇立成凶险之地。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般混乱的局面,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变数之多,不可估算。
“最后是两败俱伤,拼个你死活我。”
张凡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便是如此。
“你想什么呢?”葛双休低声道:“抓捕辰龙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单打独斗?”
道统之争,不是意气之争,必是你死我活。
“除了袁天都,还会有其他高手。”张凡目光微凝。
“肯定的,必是天师一流。”葛双休无比笃定到。
天师交手,必是惊天动地,那般光景,张凡可是曾经见过。
无论是囚仙观下,绛宫之主明神寿与崂山掌门李乘歌之间的大战。
还说那日蟾宝山中,为了争夺天地灵胎的天师混战,都让张凡记忆深刻。
大战一起,旁人如蝼蚁,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一旦近身,唯有灰飞烟灭。
“你不会没有其他准备吧。”葛双休忍不住道。
“我能有什么准备?”张凡白了一眼:“那些可都是天师啊,什么样的准备能够应对这种局面?”
“那你们家……”
“你别忘了,我们家都已经死绝了,我除了靠自己,谁也靠不了。”
“这一回八九悬了。”葛双休叹息道:“要不跑吧。”
“别急啊,也不能说一点准备都没有。”
“什么?”葛双休追问道。
“子鼠!”张凡吐出了两个字。
“子鼠!?”
“情报是祂透出来的,如今的局面也算是祂一手促成的,我不信祂半点动作都没有。”张凡沉声道。
“如果说最大的变数,那就是祂。”
葛双休闻言,露出思索之色。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落在张凡和葛双休的耳中,却是显得极为特别。
他抬头望去,便见一行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人赫然便是葛长风与丘晚眠。
“纯阳世家的人也来了。”张凡低着头,赶紧收回了目光。
那天晚上,他虽然藏形匿迹,只以元神与这两人交战,却也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旁边那人是丘不疑!”
葛长风压着头,低声道:“他居然都来了。”
丘不疑,乃是丘家的翘楚,实力比丘晚眠恐怖太多了。
“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葛双休低声道。
葛长风和丘晚眠都认识他,如今秦古小镇已成是非之地,除了相关人员,但凡出现在这种地方,那肯定就是有问题的。
“你从后门先走。”张凡淡淡道。
话音落下,葛双休便站起身来,走向了后门。
虽然他的动作极其轻微,可还是引起了丘晚眠的注意。
她刚刚坐下来,余光扫过,便将整间铺子的光景收入眼中,葛双休的背影如同一道强光,瞬间便挑动了她的神经。
“怎么了?”旁边,葛长风察觉出不对,开口询问。
“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丘晚眠沉声道。
此言一出,葛长风也看了出来,他一抬手,厉声喝道:“那人,给我站住。”
轰隆隆……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无形的波动冲天而起,在这小小的茶馆之中豁然散开,层层叠叠,如浪涛翻腾,朝着葛长风与丘晚眠两人压了过来。
“元神!?”
葛长风,丘晚眠神色骤然变化,这元神的波动,而且不是一般的元神,如此恐怖的压迫感,就连他们都不由生出了一丝惊惧,眉心灵台颤动,几乎不能自持。
恍惚中,他们便见眼前湖光如镜,大如玄天,映照垠垠苍穹。
如此元神,已有非常气象,仅仅威压袭来,便让他们生出了无力抗争之感。
“好,这小小的镇子果然藏着高手。”
就在此时,端坐在旁边的丘不疑终于动了,他眼睛猛地一亮,如同大夜退散,晨光乍现。
一道雄浑可怕的气息冲天而起。
丘不疑元神出窍,气象万千,恍若一轮红日映照当空,照得那湖光震荡,照得那山色空蒙,转瞬之间,便已横档在了葛长风和丘晚眠的身前,抵住了那如狂潮般的压迫感。
“嗯!?”
几乎同一时刻,张凡不由发出一声轻咦。
他发现,那丘不疑的元神极为怪异,竟是能够与他的元神产生了共振,顺着波动蔓延过来。
如果说,张凡的元神是一只孤雁,那么此时此刻,这天空之上竟是出现了一只相同的大雁,居然与它产生了深深的联系与纠缠。
“不愧是纯阳世家。”
张凡凝声轻叹,就在此时,他的手掌轻轻抬起,缓缓落下,划出的轨迹却是玄妙非凡,如龙蛇起陆,纵横万里,辗转之间,身形逆斩,突然而然,一切成空。
平地无声斩龙蛇,万事休言俱成空。
那般意境,却如春梦深深,大梦惊醒,便了无痕迹。
刹那须臾间,张凡便斩断了与丘不疑元神的联系。
“嗯!?”
丘不疑面色骤变,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深的难以置信。
此人手段看似平平无奇,却能夺神转虚空,破了他的道法。
嗡……
几乎同一时刻,丘不疑元神回归身窍,他猛地起身,目光凌厉刀,扫过整个茶馆,然而视线之中,却再无特殊之人。
至于张凡,则早已离开。
“哥……”
“无为门的高手果然来了。”丘不疑沉声道:“我刚刚用的乃是先天功中的妙法。”
“元神照镜,无所遁形。”
“此人居然破了我的法!?”
丘不疑眉头皱起,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他自练成先天功以来,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
“我们走。”丘不疑面色难看,转身离开。
葛长风和丘晚眠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张凡已经出现在三条街之外。
“张凡,我在这里。”
远处,葛双休挥着手,唤了一声。
张凡见状,迅速靠了过去。
“怎么样?”
“放心,我没有跟他们纠缠。”张凡淡淡道。
“幸好你没有大动干戈。”葛双休松了口气。
“这时候大动干戈,万一惊了辰龙,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张凡轻笑道。
“那丘不疑有点意思,道法很是特别。”
想起刚刚的感觉,张凡却是回味无穷。
“张凡,你是张凡?”
就在此时,路边,一位卖鱼的大婶,盯着张凡,上下打量,好似在确认。
“嗯?”
“你爸爸是不是张灵宗?”卖鱼大婶问道。
“你是……”张凡眼中泛起狐疑。
“真的是老张家的儿子,刚刚听这个小伙子叫你,我还不敢确定,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你爸妈还好吗?”卖鱼大婶惊喜道。
“阿姨,你认识我爸妈?”
“认识,当然认识,当初,我就住在你们家附近,你爸经常买鱼给你妈炖汤喝。”卖鱼大婶笑着道。
“你是我们家以前的领居?”张凡眼睛亮了起来。
他正愁找不到祖宅呢,没想到出了吃顿早饭,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你肯定记不得了,你才三岁就跟着你爸妈走了。”卖鱼大婶笑呵呵地盯着张凡。
显然,当年张灵宗没有少买他们家的鱼。
“你爸妈还好吗?你爸还在火葬场工作?”
“额……挺好的,他不在那儿工作了。”张凡撇了撇嘴,干笑道。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卖鱼大婶瞧着张凡,不由唏嘘道。
“结婚了吗?”
“还没呢,我去年刚毕业,还没来得及考虑个人问题。”张凡轻笑道。
“说起来,我家里那胖小子跟你还是同一年出生呢,年底都要结婚了。”
言语至此,卖鱼大婶双手在围兜上蹭了蹭,脸上笑容稍稍收敛,颇有些唏嘘道。
“你哥哥当初如果没死,应该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唉,真是可惜啊。”
“阿姨,你说什么?”张凡愣了一下,旋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