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至宗门世家,上至国家民族,皆如一庞然巨物,拥有共同的意志,整合无尽的个体。
此时,他们便如同另类的生灵,松散且凝聚,分散且统一。
世上如有此法……
“能使万法凝一者,即为大道真王!?”
夜深了,张凡坐在床头,回想着白天周易所说的话,皎皎明月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的身上。
“张凡,想什么呢?”
旁边,陈忌的元神飘了过来,在张凡耳边轻语道。
“我想要出去。”张凡低语道。
“想爸妈了?”葛双休的脑袋从上铺探了下来。
张凡进入三七孤儿院已经快一年了,大部分刚来的小孩都会偶尔冒出这样的情绪。
“你这点修为无法点燃那神像香火,别做梦了。”葛双休立刻让张凡清醒过来。
“你还不如我呢!?”张凡斜睨了一眼。
他进来这么久,除了周易未曾觉醒之外,几乎跟所有人都切磋交过手,唯有葛双休,从来没有见他动过手。
“我修的法不一样,我自己也压不住,使出来,怕伤着你。”葛双休咧嘴轻笑道。
“吹!”
一阵低语从罗森的床榻传来。
“张凡,你想出去,等我算明白了。”
纪算盘坐在床上,推了推眼睛,看着手中的破旧罗盘。
“我有个法子。”
突然,张凡开口道。
“嗯?”
“什么法子?”
罗森,陈忌,葛双休,纪算纷纷围到了张凡的床前。
张凡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法,能够采念为药,壮大元神。”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骤变,面面相觑。
念头,乃是修行之大忌,元神之大劫,采念为药,壮大元神,如此匪夷所思,简直闻所未闻。
“天下至凶,神魔圣胎!?”
此时,这群小孩之中,唯有纪算推了推眼镜,发出一声惊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凡。
“这是什么法门?采念为药,如此凶险?”陈忌忍不住道。
“难怪你敢放话要压我一头。”
罗森似有深意地看着张凡,旋即沉声道:“看来你没能练成。”
“哪有这么容易?”张凡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你们要帮我。”
“怎么帮?”葛双休问道。
“用念头喂我。”张凡两只小拳头紧紧握起,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此言一出,众人尽都沉默。
念头,乃是元神大忌,修为越高,念头也就越恐怖,一旦妄念纷飞,便是劫数重重。
张凡的法子,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运气好,便是一步踏出,浴火重生。
运气不好,那就是引火自焚,万劫不复。
“要不再想想吧,太险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啊。”纪算推了推眼睛,沉声道。
“这世上哪有十足的事情?只要有五六分的胜算就值得冒险。”张凡凝声道。
“你们帮不帮我?”
张凡的目光扫过众人。
“好,你敢以身犯险,我定会帮帮场子。”陈忌的元神飘飘荡荡道。
“两横一竖就是干,一力两点就是办。”罗森道。
“干了!”
“可以试试。”
众人一拍即合,张凡风险最大,都义无反顾,其他人自然也都不是怂包。
“什么时候动手?”纪算问道。
“明天!”
整整一天,张凡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将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此时此刻,他对于神魔圣胎依旧没有把握。
黄昏已至,残阳如血。
张凡从三七孤儿院的破旧的宿舍楼走了出来,走向了那八臂无首的神像。
罗森,陈忌,纪算,葛双休紧随其后。
大楼前的台阶上,一直在看蚂蚁的周易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众人距离八臂无首神像越来越近。
“快看,203宿舍的那帮人要干嘛?”
“他们想要祭神燃香?”
“啧啧,又是个想不开的疯子,有的瞧了。”
宿舍楼内,人头攒动,一道道身影聚拥在窗前,看着广场上的风景,瞧着热闹。
“兄弟,别丢份。”罗森低声道。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走到了八臂无首神像的面前。
那尊平平无奇的神像,仿佛藏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仅仅只是靠近,他的元神便感受到了深深的压迫。
这就如同是一道天堑,横档在三七孤儿院的大门前,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呼……
就在此时,张凡元神出窍,横现在八臂无首神像面前。
这座孤儿院,除了周易之外,一双双眼睛都能清晰地见到那道弱小的元神在神像面前,恍若蜉蝣,漂泊无定。
一股无形的波动辐散开来,压迫着张凡的元神。
突然,罗森,陈忌,葛双休,纪算等人亦是元神出窍,伫立在张凡身后。
“嗯?这帮人要干什么?”
“排队自杀吗?”
“疯了……203的这帮人都疯了,幸好周易未曾觉醒元神,没有跟着他们一块疯。”
宿舍楼内,所有人都沸腾了。
单枪匹马送死的见过,可是组团来团灭的却还是头一回,。
嗡……
然而,就在此时,罗森,陈忌,葛双休等人的元神却未曾靠近神像,他们浮空而立,忽有大夜混茫之色骤然而生,眼见天花乱坠,似如白雪纷飞,妄念骤起,诸劫必至。
这一刻,就连他们的元神都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沉寂。
几乎同一时刻,张凡元神震荡,他盘坐不动,一道道混茫大夜之色,如同一道道黑线,竟是朝着他的元神汹涌而至。
“天下至凶,神魔圣胎!”
三七孤儿院,最后楼层的房间里,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广场上的这一幕,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凝重之色。
“不愧是张家的种。”
那混茫黑色不断涌入张凡的元神,他的元神疯狂壮大……
“他……他在干什么?”
“他的元神在变化?怎么强大了这个多?”
“他做了什么?这是何等法门?”
宿舍楼内,一道道骇然的目光再也没有了刚刚看热闹的从容,此时此刻,他们竟是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来自元神深处。
“竟有如此玄妙!?”
罗森抬头,瞪大了双眼,脸上溢满了不可思议。
此时张凡的元神仿佛经历了不可思议的蜕变,他的周身气象奔腾,如黑夜交织,似大日璀璨,光暗流淌,神魔不败。
这样的张凡与平常判若两人。
“给我燃!”
张凡一声低吼,他的元神走向八臂无首神像。
长空之上,一道雷霆闪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
广场上,神像震荡,张凡的元神仿佛在与空气撕摩,隐隐间竟有火光奔腾。
那座神像周围的空间仿佛藏着无尽的压迫感,一旦踏入,便是无尽的撕扯与碰撞。
“近到五步之内了!”
宿舍楼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光景,他们仿佛即将见证历史。
毕竟,在过去还从来没有谁的元神能够靠近那尊神像五步之内。
“难道他要成功了?”
“203宿舍出了一个怪物?他又近了一步。”
“难道真要成功了?”
宿舍楼内,沸腾了,那一道道目光泛起别样的光彩,似在兴奋,似在期待。
张凡的元神越发恐怖,天下至凶,采念为药,即便未曾练就神魔圣胎,他的气象依旧无人可比。
“三步了!”
罗森,陈忌,葛双休,纪算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不仅仅要见证历史,而且还是历史的参与者。
从此之后,这座孤儿院必有他们的名号。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突然间,张凡周身气象顿时消散。
他面色骤变,这一刻,竟是生出错觉,他仿佛见到那尊八臂无首的神像动了,一只手臂横空探来,掌中似有光暗生灭,竟是一把便抓住了张凡的元神。
“失败了!”
众人心头咯噔一下,在他们的眼中,张凡的元神便如同腾腾大火,忽然熄灭,转眼便已如小火苗。
“将他带回来!”
罗森厉声喝道。
他们的元神如同绳索一般,缠向了张凡,便要将其拉扯回来。
“别管我了。”
张凡咬着牙,他能够感觉到,那种无上的伟力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抗衡的,迟疑片刻,就连罗森他们都要受到牵连。
然而此时已经太迟了,罗森等人的元神仿佛遭到了禁锢,他们便如同触怒神明的蝼蚁,自有天罚而降,必受株连。
“是我太托大了!”
张凡咬着牙,无比地愤恨着自己,他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在神魔圣胎修炼上的造诣,也低估了这座神像的诡异。
呼……
他的元神如坠风雨飘摇,气息越发微弱。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恍惚中,一阵轻慢的声音在张凡耳畔响彻,他艰难的回头望去。
那声音越发宏大,越来越近。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三七孤儿院前,周易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明媚,至诚如天日,光明似皓雪。
“我悟了!”
周易轻笑,他一步踏出,便是元神出窍。
这一刻,众人惊异莫名,便见一道元神冲天而起,煌煌如高山延绵,纵横南北,横绝东西,无比广大,似如乾坤高绝。
“周易……”
张凡怔然,那道元神便已落到了他的跟前,挡在了那座神像近处。
恐怖的压迫感涌向周易,无差别攻击,似要将他也化为劫灰。
“周易,你不该来,你会死的。”张凡咬着牙,眼中充满了愧疚。
“张凡……”周易神色坦然,他的目光仿佛永远落在那极远处。
“什么?”
“这里太小了……”
“若有人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周易轻语道。
话音刚落,一道道气息冲天而起,竟是从那宿舍楼内纷纷涌动而来。
“道友,我来助你。”
“周易,我也来。”
“还有我……”
一道道元神纷至沓来,化为了今夜最亮的光彩。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恍惚中,那念诵之声再度响起,分别来自不同的声音,于此刻连成一片,却是恢宏浩大。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此时此刻,周易的元神再度暴涨,他如同一座高山,齐天而成,立地而生,纵横南北,横绝东西。
那一道道元神仿佛成为了这座高山的一部分。
山石垒苍岳,试比九天高。
“一炁周流,法用万物!”
高楼之上,那深藏的眸光泛起别样的异彩,死死地盯着广场上的风景,盯着那道恍若高山的元神。
“盖世的天才!”
苍山耸立,诸神共敬,那伫立许久的石像也不由颤动,一缕香火袅袅升腾,就连光阴都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滴滴滴……
一阵喇叭鸣笛声在高速公路上响彻,张凡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车窗外。
此时,他正在前往秦古小镇的路上。
那里也是张凡出生的地方,小时候,他听张灵宗说过,秦古小镇算是他们的老家,自从爷爷死了以后,张灵宗便背井离乡,也就是李玲珑生张凡的时候,曾经回去过。
“你怎么睡着了?”葛双休开着车,眸光斜睨,似有深意道:“不是说修炼了神魔圣胎的人几乎都不用睡觉吗?”
神满不思睡,普通人神足气满都很少睡觉,更何况是练成神魔圣胎的张凡!?
平日夜里,别人睡觉的时候,他都是用来练功。
换句话说,修炼神魔圣胎的人,就连修炼时间都要比别人多出一倍来。
这种人天生适合加班熬夜。
“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睡过了。”张凡揉了揉眼睛,不由笑了。
以往,他也只有借助张灵宗留下的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上两三个小时,倒不是一定要睡,只是睡了以后,心理会踏实点。
“我还做了梦。”张凡随口道。
“你梦见谁了?”李妙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凡稍稍一怔,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往事种种,浮上心头。
“我梦见了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