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必须承认,“玄门做题家们”的确有两把刷子。
即便她已经将九曲黄河阵改得面目全非,鹿鼎仙依旧根据以往的经验、此时的见识与智慧,迅速抓住好几处破绽。
若非她是个活人,懂得灵活变动,不停调整阵法,还真有可能让他从外面破阵。
足足半个时辰,鹿鼎仙神色沉稳,双手快速掐印,一百零八根阵旗闪烁灿灿仙光,不停变换方位。
五雷将军从天上往下看,仿佛看到一百零八颗星辰在按照某种轨迹快速移动。
而随着一百零八旗杆变幻轨迹,九元九曲黄河阵与盘古世界的元气连接、法则连接、大道连接,都开始时断时续。
仿佛信号受到了干扰。
奈何羽太师此时已与紫府融合了十分之一,感悟道法的效率,比这群尚未“考公上岸”(证道大罗)的玄门做题家还要强。
况且她同样擅长周天星辰阵。
鹿鼎仙在下方解题,羽太师一边看着他解题,一边感悟、分析他的解题思路,然后更换新的试卷。
两人虽没直接对轰大神通,依旧算是在斗法。
比斗的是阵法之道,以及临场变阵能力。
随着时间推移,第一次拿出来实战的“九元九曲黄河阵”,威能明显提升一个档次。
又半个时辰后,鹿鼎仙面上的沉稳镇定开始消失。
慌乱与焦躁如同中年人头上的白发,不受控制地爬上来。
“羽太师,你厉害,贫道服气了!”他停下手上动作,一挥袖袍,收走一百零八根阵旗,飘上天空,神色复杂道:“这次我们栽了,你放隐阴子离开,我们不要青莲孙了。
你尽管公审,尽管向天下宣告是我俩谋害大秦三公。
写入史册也随你。
你赢了,我们认赌服输。”
五雷将军挑了挑眉,道:“只一句‘认赌服输’,就想轻易了结此事?
你还是下去继续破阵吧!”
“已经一个时辰了,你的混元金斗,将隐阴子炼成什么样了?”鹿鼎仙问道。
五雷将军叹道:“只炼化了他的仙体,阳神缩进了不朽金丹中,在金斗内滴溜溜旋转。造化自身,不朽不灭,难缠得紧。
要灭他顶上三花,怕是要耗费不短的时间。”
鹿鼎仙微微一笑,面上有几分苦涩与怜悯,也有几分得意,道:“这就是了。混元金斗才是九曲黄河阵的根基。
就像诛仙四剑之于诛仙剑阵。
哪怕你将仙阵改良得再完美,仿制的混元金斗也不可能释放‘先天秽气’与‘先天净光’。
即便是真正的混元金斗,斩了三尸的金仙,阳神不朽不坏,也能在里面坚持一两个月呢。
时代不一样了,道祖(元始天尊)早已针对混元金斗,对天仙法做了修改。
任何能够伤害大罗道的力量,最终只能让大罗道更强大、更完美。”
五雷将军道:“这种程度的消耗,我坚持个一两年,完全不成问题。”
鹿鼎仙摇头道:“你没有时间了。贫道若不能说服你,肯定要去搬救兵。”
“你去吧!”五雷将军摆手道:“我跟你说句真心话,你搬来救兵越多,我越开心。
最好你们将我的仙阵给破了,我最开心。”
鹿鼎仙惊疑道:“你莫不是夹脑风?等我们真的破开仙阵,你夹着尾巴逃窜,丢了面皮不说,还要本源受创。何必呢?”
五雷将军淡淡道:“你们把我一个人当成对手,我却是在对抗你们所有人。
一个隐阴子算啥?
即便拿下他,也不能让我感觉高枕无忧。
如果你们一起出手,来破我的仙阵,我能在你们寻找漏洞的同时,找到你们的弱点。
嘿嘿,你之前尝试了一个多时辰,你的底细,我大致了解了。
你信不信,此时你进入阵中,我镇压你,要比之前镇压隐阴子还要简单?”
“小辈狂妄无礼!”鹿鼎仙怒道:“把我们当成磨刀石,你配吗?”
五雷将军伸手邀请,“来试一试呀!配不配,试过就知道了。”
“好好好,小辈嚣张无知,贫道今天叫你晓得什么叫‘天命不可违’!”
鹿鼎仙放下一句狠话,转身遁光消失。
五雷将军撇撇嘴,先变成“羽太师”,再化为雷光,落到阿房宫内,一处名为“观星崖”的风景名胜。
那儿已经聚集了一群大秦天师,以及关中的奇人异士。
都是被变故吸引而来,想吃瓜围观又不敢靠太近的人。
“是羽太师,羽太师来啦”
“拜见羽太师!”
等羽太师现身,尚未落地呢!无论是不是朝廷之官、钦天监之天师,所有人都恭敬行礼,有不少还直接跪地稽首。
连都城隍嬴虔,也顾不得“人鬼两隔”,从地下钻出来,担忧询问情况。
羽太师先还了礼,没当众解释,只将钦天监“三大金刚”喊到天上,任由嬴虔围观。
“等会儿会有很多金仙老前辈过来,你们负责接待。
他们只是找我,不是胡乱杀人的魔头。
真没必要躲躲藏藏。
作为主人家,畏畏缩缩,显得很没脸面。”
关真人讪讪道:“太师与金仙大能在天上斗法,在地上斗阵。都声势浩大,甚是吓人。
我们别说助阵了,在远处眺望,都心惊胆战呢。”
羽太师笑着安慰道:“别说你们了,我身临其境,更加骇然惊恐呢!
两个老仙,都是即将证道大罗的存在。
神通道行比咱们厉害,很正常,怕被神通打死更正常。”
嬴虔恭维道:“至少太师有胜无败,占据了优势。”
他不清楚具体战况,至少确定羽太师的仙阵稳稳当当。
“即将证道大罗,还不止一人.”阳礼咽了口唾沫,道:“太师的意思是,接下来还有更多即将证道大罗的老仙过来?他们来干什么?”
羽太师得意道:“鹿鼎仙与隐阴子联手攻我,一个陷入仙阵,仙体已毁,阳神将亡;另一个铩羽而退,去寻找帮手,要喊一群准大罗,继续与我斗法呢!”
钦天监“三大金刚”皆骇然变色。
嬴虔惊惶道:“怎么闹到这种地步了?”
羽太师将事情梗概讲了一遍,才道:“其它事儿,你们都不用管。
这是我和‘下棋人’的斗法,只要好好招待他们,别失了礼仪即可。”
“太师,您已经占了大便宜,不如将青莲孙放了。或者直接砍了,绝了那群大仙的顾虑,同时为国尉大人报仇。”嬴虔道。
羽太师摇头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不单单是为国尉老大人复仇。
有位圣贤曾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朝廷三公,他们都敢随意暗杀,杀了人还敢正大光明找本太师索要钦犯。
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到了这种程度。
不狠狠给他们个教训,朝堂上的公卿、在外领兵的将领,谁还敢尽忠职守?”
嬴虔看她的眼神越发钦佩与敬畏,可脸上的担忧始终化解不开。
“一群准大罗,太师即便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羽太师淡笑道:“他们若能同心协力,悍不畏死,我早就畏惧退缩了。
隐阴子陷入仙阵中,鹿鼎仙甚至不敢入阵。
他若入阵,我未必拦得住。
这点他自己都明白,可他不敢,也不愿为隐阴子以身犯险。
这群大仙,只差一步就要证道大罗、永享逍遥,一个个比谁都惜命。”
关真人若有所思,“太师不打算与他们拼神通,这次只是试探一二?”
羽太师道:“别多想,也别瞎操心,做好了接待工作,安心待在边上看热闹即可。”
“怎么接待?”灰鹤真人问。
羽太师把自己的计划,快速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接待计划很繁琐,礼仪很隆重,让他们感觉很奇怪。
阳礼面露怀疑之色,“太师,你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这种时候还在乎虚礼,不是你的作风呀。”
羽太师叹道:“我若力强,当然可以洒脱些、随意些。
如今神通不如别人,还不得礼仪周到,让他们别起杀心?”
这当然不是实话。
这是一招“打草惊蛇”。
都不晓得那群“准大罗”是什么身份、来历,将来如何针对他们布局、下大棋?
如果可以,最好还能“打草搂兔子”——趁他们集体亮相的机会,让他们触发大灭爸。
隐阴子没有激活大灭爸,差点要了她的命。
仅凭针对琼林四友的灭杀之法甚至灭杀之法还没完成,便对隐阴子这个准大罗同样有效果。
这一事实再次证明:大灭爸真的很管用,让敌人提前触发大灭爸真的很必要。
盘古世界的斗法,不仅拼数值,机制也特别重要。不了解机制、破不了机制,数值再高也没用。
比如鹿鼎仙与小羽,鹿鼎仙神通强,却打不到风骚走位的羽太师。
破解了机制,低数值的小辈,也能重创大佬。
大灭爸特别擅长破机制。
且说鹿鼎仙气咻咻离开了咸阳,下意识往东飞。
飞到华山地界,他心中的怒火逐渐消散,理智回归后,表情不由十分纠结。
“我这是要干啥?纠集同道,共伐天命还在的帝国太师?我莫不是劫气冲脑了?
可我要引导大劫。
不是如同扶龙庭的修士一样以身入劫、随波逐流、挣扎求活啊!”
“事已至此,贫道不能放任隐阴子不管。唉,先去见一见白鹿山人,那家伙就在华山。”
他身形往下坠落,顷刻间便进入幽冥界,进入华山神府。
“嗨,贫道正在跟金天王谈论你们呢,你咋找过来了?”白鹿山人白须白发,胖胖的脸颊,红润细嫩如婴儿,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烁纯真之光。
“谈论什么?莫非,你们之前一直在边上观战?”鹿鼎仙埋怨道:“既然见到了,何不搭把手?”
白鹿山人连连摇头,“在大秦帝都对付羽太师?不不不,老夫还没疯。”
“我们也没疯。奈何羽凤仙要公审青莲孙。青莲孙知道很多事儿,还很没节操。这次来咸阳,我们最初也是抱着有商有量的态度,只打算捞出青莲孙。”鹿鼎仙道。
白鹿山人道:“既然没有搏杀羽太师的心思,为何闹到这地步?”
“劫气缠身,形势不由人。”鹿鼎仙向他鞠了一躬,“还请道友相助一二,只需救出隐阴子即可。若能顺便捞出青莲孙,更完美。”
白鹿山人很是无语,“隐阴子陷入九曲黄河阵一个多时辰,铁定被镇压在混元金斗里。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思考虑青莲孙。”
鹿鼎仙道:“隐阴子的仙体铁定毁了,已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不能捞出青莲孙,任由羽凤仙在史书上记下这篇故事。
贫道与隐阴子,乃至诸位道友,都要被凡人嘲笑到人道终结的那一日。
捞出青莲孙,至少能挫一挫羽凤仙的锐气。
挫她的锐气,让她今后小心些,这才是最重要的。”
白鹿山人摇头道:“此事与老夫无关,老夫永远不会在胡亥死前进入咸阳。
不会在大秦丢掉‘正朔’地位前,与羽太师照面。”
鹿鼎仙沉声道:“这种大道理,贫道也懂。但道友说此事与你无关,却是大大的谬误。
大秦三公不死,大秦如果覆灭?
刺杀三公,是顺天应命,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白鹿山人面色微冷,道:“老夫与国尉寮是故旧,你不晓得?
还有李丞相,我早年与他几次见面,他都礼仪有加,待吾甚厚。
面对自然降临的天命,老夫尚且要劝他早日弃官避劫。
如今他活得好好的,老夫岂忍害之 你们的计划只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别用天命胁迫所有人。”
鹿鼎仙很气恼,却无可奈何。
他看向金天王。
金天王连连摆手,“道友,朕如今是怕了羽凤仙了,惹不起,不敢惹。
况且,天帝刚严厉申饬过五岳,朕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呢!”
鹿鼎仙无奈,遁出华山,进入三川郡,在胭脂河水府,找到正在灵田种玉的卢敖。
听完鹿鼎仙的讲述,卢敖道:“道友,别的事儿,贫道若有能力,一定相帮,刺杀三公贫道不瞒你,你们刺杀李斯失败,是因为贫道通风报信。”
“什么,是你出卖了我们?你夹脑风了?!”鹿鼎仙震怒。
卢敖皱眉道:“道友别胡说八道!你们刺杀三公时,何时与贫道商量过,或者通知过贫道?
贫道是夜观星象,看到有彗星侵犯‘三公星’,心中有些疑惑,故而传讯给隔壁的李丞相,提醒他待在皇宫别外出。”
鹿鼎仙还是难以接受,“三公不死,大秦如何灭亡?
道友即便不知道计划详情,也该明白此乃顺天应命之举。
李斯死,是天命所归。
可你不仅不帮忙,还扯我们后腿”
卢敖感慨道:“即便真是‘老天’要李斯死,贫道也该提醒他一句。
半个月前,他还来胭脂河拜访贫道。他儿子李由,算是贫道徒孙呢!
天命归天命,交情归交情。这道理道友难道不懂?”
“啪啪”
鹿鼎仙狠抽自己两嘴巴,骂道:“特码的,是贫道与隐阴子下贱!
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偏要自以为是,觉得是在为‘天下人’做出牺牲,自己和自己的计划很伟大!
艹,干,叫你下贱,下贱胚子”
卢仙翁呆了呆,赶忙上去拉住侏儒手臂,“道友,别这样!贫道不能帮忙,你可以找别人呀,莫要燥火烧脑。”
鹿鼎仙甩开他的手臂,一言不发,“嗖”的一下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