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羽凤仙为“元君”时,玉帝脸上不见半点犹豫、难堪、羞愤与勉强。
可看到“传言玉女”递到龙案上的陈情表,他眉头皱了起来,表情纠结不已。
王母心中微动,低声问道:“陛下是否心烦意燥,灵觉中感到一些不妥?”
玉帝惊讶道:“王母也有同感?”
王母轻轻点头,道:“先前我也看过陈情表,称呼、态度与内容,都挑不出半点问题。
可偏偏拿到陈情表读了一遍,心中感觉表中暗藏玄机,甚至是危机,很是诡异。”
玉帝古怪一笑,“朕与王母同感,看来这份陈情表里,果然藏有猫腻。
可既然朕与王母都有了警觉,无论猫腻藏在何处,一定能将它找出来。
王母可愿与朕联手试一试?”
王母伸出了白皙滑嫩的右手,玉帝用左手将其握住。
天帝之权柄与天后之权柄,阴阳和合,完美无缺的“老天爷意志”,诞生了。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因果能瞒过他们的双眼。
当他们再次看向陈情表时,陈情表第一句“大天尊乃三界生灵之‘共父’,王母乃三界生灵之‘共母’”,仿佛在闪烁红光。
天帝与王母脑海中,还拉响了警报。
“咦,竟然是称谓有问题?”玉帝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王母道:“加大权柄,用天道意志一字字推衍,看是哪个字,哪个词藏了玄机。”
“朕觉得这句话很普通呀!”玉帝嘀咕道。
“天道都已经示警,你还觉得它普通?”王母冷笑道。
玉帝道:“朕当然信天道的示警,只是不明白算了,就用天道意志推衍吧!”
与此同时,大赤天太清宫内,道德天尊从禅定中惊醒,快速掐指演算片刻,叹气道:“愚蠢,才这点神通就敢算计玉帝与王母,真以为‘三界之主’是虚的?”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卷图,朝着天上一扔,整个天空化为太极图。
黑白阴阳鱼,还在快速绕圈游走。
刹那间,一部分天道被太极图蒙蔽并取代。
王母与天帝毫无所觉,继续用组合技——天地意志,一个字接一个字地推敲。
“果然有问题!‘共父’与‘共母’,带了一点隐藏极深的诅咒之力。”
玉帝虽这么说,脸上的疑惑不仅没消散,反而更浓了。
“羽凤仙称呼你我为父母,似乎能消减你我福运。”王母也一脸不解。
玉帝道:“不仅是消减福运,似乎还有某种特殊的不祥,让人心中不安.羽凤仙身上一定有秘密!”
“她这个人,本来就不太对劲。”王母道。
玉帝纠结道:“可天道完全认可她,她还颇受天眷。”
王母不以为然道:“她肯定有天眷!早在十年前,天门镇衙门口赌天意,我们就能确定她身上天眷甚浓。”
“昂”这时,通明殿外传来震天的龙啸。
啸声比之前还要响亮,一股股龙煞浊气,化为狂风,卷入大殿,吹得碧瓦乱飞,群臣抬臂遮掩,嘴里惊呼咒骂不止。
玉帝道:“时间耽搁有点久,羽凤仙不耐烦了。咋办?”
王母迟疑道:“从天道分析中,至少可以确定两件事。
首先,被羽凤仙称为父母,有未知之害。
其次,羽凤仙本人并无恶意,她甚至不晓得这件事,不是故意害人。
唉,连我们都弄不明白缘由,羽凤仙更是一直无知无觉,浑浑噩噩。”
玉帝道:“所以呢,这份陈情表要不要公开宣读?”
王母点头道:“些许小害,以陛下的气量,肯定不会在乎。”
玉帝道:“羽凤仙也要你留印认可,不如你来读?”
王母木然道:“你为天帝,你要让权与我吗?”
——把主持朝会的权柄交给我,我来读!
玉帝微笑道:“朕的意思是,王母先盖章留印。”
王母淡淡道:“明知有害,我又不是夹脑风,为何要留印?
反正你公开宣读。
羽凤仙不是咱们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我们的真实想法。
也就猜不到我压根不认可她的‘大母’之称。”
玉帝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王母结束私密传音,公开高声叫道:“陛下,这份陈情表你还没看完吗?
虽不少,但内容简单,没必要细究,快快宣布吧!”
丹墀之下,左右两班文武大臣连连点头,都把催促写在表情与眼神中:大天尊呀,这份陈情表,你之前纵然没看过,也听说过里面的内容啊。
现在一脸严肃地字斟句酌,仿佛在读自己的卖身契、判决书,至于吗?
玉帝无奈,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道:“羽凤仙的陈情表,朕看了,情真意切、事实详具,很好,朕向天道起誓,完全认可表文内容——”
话音刚落,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中“诅咒”的感觉。
——狗攮的羽凤仙,朕乃三界之主,为何还承受不起你一声“大父”?
狗攮的王母,明明大家联手推敲,为何最后让朕一人承担因果?
狗攮的文武大臣,不仅不体量朕,还不停催促朕。
心里暗骂的同时,祂还在仔细感知自身的状况,从仙体到灵魂,从因果到气运,认认真真检查。
好像啥危害也没有?
玉帝带着疑惑,把表文内容讲了一遍,当众宣布对它的认可,并留下玉帝印玺。
“诸位爱卿,你们也瞧一瞧吧!吾等君臣全部见证一遍,就送出去交给羽凤仙。”
王母悄悄传音,问道:“陛下感觉如何?”
“还请王母相助,再用天道意志,将朕身体内外检查一遍。”玉帝道。
王母欣然从命。
片刻后,这对夫妻的心里,都被疑惑填满。
玉帝只削去微弱到可以完全忽略的一点气运,除此之外再无危害。
“这是什么情况?”王母疑惑道。
“朕身上的确没什么变化.”玉帝想了想,道:“等朝会散了,王母你去暗狱楼、天书楼调查一下,过往被羽凤仙敬称为‘父母’的人,如今都是什么结果。
或许能通过大量的案例,分析出一个结果。”
昆仑仙境有十二座玉楼,专门用来藏书的。
绿朱楼存放人间书籍,暗狱楼收藏了三座地府历来全部文档,天书楼藏了天庭符使、功曹巡检三界时记录的“天册”。
不能保证找到一切与羽凤仙有关的信息,至少能搜寻出鬼神所知之事。
王母微微颔首,道:“这是个好法子,我让九天玄女去调查。”
这时,张天师已经将盖了玉帝印玺的陈情表送还给羽太师,并回到灵霄宝殿,禀告道:“羽凤仙准备走了,走之前要完成‘天庭显圣’。”
玉帝笑道:“她想用气运红光扫灵霄宝殿?呵呵,让她扫吧!”
张天师环顾四周,道:“陛下,还有诸位仙官神将,请做好准备。
羽凤仙是个夹脑风,万一红光冲破墙壁,进入大殿.唉,咱们还是避一避吧!”
众仙官连声赞同,道:“没错,羽凤仙是个夹脑风,用气运红光扫灵霄宝殿这种荒唐事儿,她都想得到、还做得出来。
难保不会故意失手,咱们还是避开为上。”
玉帝道:“那诸位仙卿,请跟随王母去凌虚殿,朕独自坐镇灵霄宝殿。”
“陛下,您为君,吾等为臣,岂能臣子逃避,让君上涉险?”文曲星纠结道。
玉帝摆了摆手,笑道:“朕岂是人间柔弱的凡人君王?”
“陛下英明神武,万劫不灭,诸法辟易。”众臣赞道。
然后他们一窝蜂跟着王母走侧门,去了后面的凌虚殿。
“你已经获封‘元君’,还有什么不满的呢?不如节省一些人道气运,为大秦保存一点元气,你也多一点底气,不至于早早失道而自逝。”
趁着张天师回灵霄宝殿请示的机会,神锏太保还悄悄劝了小羽一句。
小羽没理睬他。
不是蔑视神锏太保,她是知道身在灵霄宝殿之外,即便她用龙煞浊气干扰周围的仙灵之气、神道法则,依旧免不了被天庭之主、天上星君以权柄窃听声音,甚至心声。
等到张天师再次回来,并示意她可以发飙了,祖龙一个神龙摆尾,冲上更高的空间,然后从上往下,仿佛一根攻城锤,俯冲向灵霄宝殿。
“食我人道气运炮,同归于寂灭吧”
祖龙咆哮震天,以有我无敌的气势,如同一根标枪,“轰隆隆”射向灵霄宝殿。
祖龙头顶红光再现,还有凝聚内敛之势,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应到一股极为浩瀚恐怖的力量正蓄势待发。
“狗攮的,羽凤仙果然夹脑风,要在临走前,冲破灵霄宝殿穹顶,‘误伤’一些天庭大神,甚至就是冲着陛下去的。”
下方的张天师,表情凝重,心中暗暗叫骂。
已经躲进凌虚殿的众神,也神情复杂,既轻松自己预判对了羽凤仙的狠辣狡诈,又愤怒她真有拉他们“同归于寂灭”的决心,还有些担心灵霄宝殿被十万丈长的巨龙,直接撞成一片废墟。
不伤人,伤人的面皮啊!
就在灵霄宝殿中的玉皇大天尊,都握紧龙椅扶手,做好了迎接“祖龙头槌”、“气运红光”前后双重冲击时,祖龙如闪电般来到灵霄宝殿飞檐前方时,它却没直接撞击下来,而使用了一招“亢龙有悔”。
看着有些粗笨的巨大龙躯,动作飘逸灵活地调转九十度。
那一瞬间,众神仙仿佛看到了黄河过弯。
滔滔大河奔流不息,来到九曲十八弯处,自然流畅地绕过一个个关口。
这一刻,祖龙神韵天成,几乎成了黄河。
“啪嗒”祖龙绕过了灵霄宝殿的屋檐时,头顶猛地红光大放,然后张开龙嘴,把灵霄宝殿大门上的“灵霄宝殿”牌匾给含入嘴里。
等巨大的龙躯即将彻底飞离灵霄宝殿时,龙尾还猛地朝下一砸,把屋檐、门框、门牌楼,砸得断砖烂瓦到处飞。
玉帝呆了呆,然后勃然大怒,“羽凤仙好大的狗胆,竟敢拆朕的灵霄宝殿”
凌虚殿的众神也迷惑了一瞬。
“刚刚的红光中,好像没有人道气运。”
“本来就没有,那红光压根不是从祖龙头顶发出.哎,看起来像是从祖龙头顶射出,却不是祖龙的气运之象,射出来的更不是人道气运。”
“没错,那红光只是普通的火焰仙法,我可以完全断定!
羽凤仙在嘲弄我们,说是用气运红光扫灵霄宝殿,其实只是吓跑我们。
然后用嘴巴咬走牌匾,用尾巴抽烂大门。
狗攮的,她要毁我们天庭的招牌,打我们天庭的脸啊!”火德星君骂道。
“不能让她叼走‘灵霄宝殿’牌匾,不然我们天庭真没脸啦!“武德星君怒吼。
“祖龙头顶还在冒红光呢.”南斗六司司命星君提醒道。
“红光是假的,火德星君都说了,是火光。”武德星君道。
火德星君没好气道:“刚才是假的,等你冲过去后,八成要换成真的。”
“哎,羽凤仙就等着哪位大神冲过去,让她用红光扫一扫呢!
狗攮的,她八成在玩‘计中计’。
表面上抢夺匾额,实际上激怒吾等,让吾等失去理智,以身入劫。”延寿星君叹气道。
“嘿,那杀才一定是这么想的。她一直遗憾,人生一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到天庭耀武扬威,却手持‘红光’而无用武之地,十分遗憾。
见我们谨慎持重,她便故意夺走牌匾,撞烂门梁,让我们怒而兴兵,冲出去与她理论,然后她红光一扫,从此威震三界!”有一位雷部的星君咬牙切齿地分析道。
“不能让她如愿以偿,我们且稳定不动,让她焦躁难安、心似火燎、意似油煎!”
于是,众神稳坐钓鱼台,强忍着火燎油煎似的内心,眼睁睁看着祖龙夺走“灵霄宝殿”牌匾后,还在前院上空扬武扬威,来回游走好一会儿,才“满是不甘”(昂首挺胸,长啸震天)地离开南天门。
自始至终,无一位神仙出来呵斥阻拦,并索取“灵霄宝殿”牌匾。
甚至直到祖龙冲出南天府,离开了天庭,他们才走出殿宇,在半空怒斥“丘山元君”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