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猫，仰面躺在地上。
他们扭头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直笑道眼泪都溅出来了。
“痛快！多少年不曾如此痛快地一战了。”
宁红尘摊开双手，一身放松地说道。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留下李天尊。”
苏牧有些惋惜地道，“要是能杀死一个天尊，那才真的能吹一辈子呢。”
“做梦呢？天尊那么好杀？”
猫九道，“别说李天尊了，就我这个刚刚突破的猫天尊，他们想弄死我都做不到好吧。”
吐槽一阵，苏牧渐渐地从宁红尘和猫九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猫九和宁红尘一直在暗中谋画帮苏牧成就天尊，结果就突然发生了白天尊提前陨落的事情。
当时找不到苏牧，而宁红尘自身的状态特殊，不可能成为天尊。
于是就让猫九顶上，把白天尊留下的尊位给抢占了。
那个时候苍穹宗宗主傅沧澜、武宗宗主武祖、真圣宗宗主杨鸿等人都不在阳界，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抢得过猫九。
不过猫九抢到了天尊之位也相当于捅了一个马蜂窝。
白天尊留下的尊位早已经被那些天尊视为禁脔，猫九这相当于虎口夺食。
于是那些天尊亲自出手，全都想要趁着猫九立足不稳弄死猫九。
之前李天尊联合另外两个天尊堵住了猫九，眼看着就要将猫九击杀，无奈之下，宁红尘只能现身相助。
宁红尘拼死缠住了李天尊，然后猫九将另外两个天尊引走，再回过头来救援宁红尘。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苏牧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过程虽然复杂了一些，但结果是好的。
三人联手，竟然真的将李天尊给击退了。
当然，他们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宁红尘的十二具化身全部战死。
苏牧也身受重伤。
连新晋天尊猫九，都硬挨了李天尊好几下重击。
就算这样，李天尊其实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被他们拼命的架势给吓到了，所以才果断离开。
“打成这样也是够丢人的，三打一，竟然还弄得如此狼狈。”
苏牧叹了口气，说道，“我自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你就知足吧，对方可是天尊。”
宁红尘没好气地说道，“能击退一个天尊还不够你吹牛的？”
“话不是这么说，我们这边不也有个天尊？”
苏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猫九。
“别看我，我这个天尊连屁股都没坐热呢。”
猫九翻着白眼说道，“我跟你们说，我算是上了贼船了，这天尊之位是真的不好坐！”
“此话怎讲？”
苏牧有些疑惑地道。
为了这个天尊之位，苍穹宗背后的天尊都亲自出来当打手了。
别人打破头也想抢的东西，到了猫九嘴里，竟然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咱们以前就是太天真了，所以被那些天尊给骗了。”
猫九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它一拍爪子，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笼罩起来，这才开口说道。
“我跟你们说，天尊，根本就是他娘的奴仆！”
“天尊，奴仆？”
苏牧皱起眉头。
这两个词怎么都不可能联系起来。
天尊是什么？那是武道的巅峰，天下最尊贵、最强大的存在。
他们怎么可能是奴仆呢？
奴仆跟他们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嘿，想不到吧。”
猫九嘿嘿道，“我也想不到，天尊高高在上，谁能想到还有人骑在他们头上？”
“猫九，你这么卖关子可是很容易挨揍的。”
苏牧没好气地说道。
“准确地来说，也不是人。”
猫九肥硕的身躯抖了抖，它现在状态不佳，可能还真打不过苏牧，万一被揍一顿就丢脸了。
“天尊与其说是武道境界，不如说是权柄。”
它表情严肃地说道，“用容易理解的话来说，你把这一方天地当成一个大玄王朝，权柄，就是管理这一方天地运转的衙门。
而天尊，就是你们大玄王朝的六部尚书。”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方天地还有一个皇帝存在？”
苏牧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准确地来说，是这一方天地有一个主人。”
猫九沉声道，“它就是这天地本身。”
“天道？”
苏牧神色一肃，正色道。
“没错，就是这玩意儿。”
猫九道，“天道将这一方天地的权柄分成了几个部分，然后丢给我们，谁捡到了，谁就是天尊，可以替天行道。
得到的同时，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那就是成为天道的奴仆，它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
宁红尘显然早就听猫九讲过这些事情，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严肃，替猫九继续道。
“猫九说的其实有些夸张了，天道并不像你想的那般拥有清晰的自我意识。”
宁红尘道，“我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但我猜，猫九说的为奴，其实更像是一种使命，而不是天道直接给天尊们下的命令。”
“成为天尊，掌握天地权柄，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需要完成的使命，这就是天道的法则。”
苏牧点了点头，猫九和宁红尘的说法不同，但大致意思还是一样的。
那就是天尊得到权柄的同时，还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
“猫九，你的使命是什么？”
苏牧好奇地问道。
猫九的天尊之位是白天尊留下的，理论上，猫九的使命应该就是以前白天尊的使命。
苏牧和白天尊有过短暂的接触，到现在，他对白天尊的某些行为都还充满了疑惑。
如果能知道白天尊的使命，那或许他就能猜出来白天尊临死之前的那些安排到底有什么目的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使命是杀人。”
猫九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是一只爱好和平的猫，为什么要让我摊上这使命呢？”
它唉声叹气。
苏牧怀疑猫九只是懒。
不过这杀人的使命倒是出乎苏牧的意料之外。
天道意志要杀人，还用得着借天尊之手吗？直接一道天雷降下不就劈死了？
如果白天尊以前的使命也是杀人，那他临死之前做的这些事情，目的是什么呢？
苏牧心中愈发迷惑。
“杀人……”
苏牧沉吟道，“杀什么人？总不能见人就杀吧？”
“不知道。”
猫九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让我杀谁，反正我成了天尊之后脑海中就有这个想法，杀谁不一定，不过只要是遇到了，我自然就能知道是谁了。”
苏牧：“……”
“这是让你满天下去找要杀的目标？”
苏牧问道。
“谁说不是呢？”
猫九叹了口气，说道，“我得巡视天下，发现该杀的人就杀掉，想偷懒都没法偷。”
“什么是该杀的人？”
苏牧追问。
“不知道。”
猫九一副要死的模样，“要是知道就好了，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得满天下跑。”
“以前白天尊的使命也是这个？”
苏牧沉吟道。
“谁知道呢？每个天尊的使命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你要明白，天尊的使命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如果他们完成不了使命，那就会要了他们自己的命。”
猫九说道，“我也就是信得过你们，所以才会把我的使命告诉你们。”
“都以为天尊高高在上，逍遥自在，谁能想到，他们身上竟然还有这么一层禁锢，要不是猫九突破到了天尊，我们根本无从知道这一重秘密。”
宁红尘感慨道。
想当年，他们七十二贤拼了老命也想成为天尊，如果当年他们就知道天尊还有这个紧箍咒，他们恐怕也不会对天尊之位那么期待了。
真要是说起来，成了天尊，反倒不如留在天命境更自在呢。
苏牧陷入思索当中，天尊的使命是绝密，连猫九都不知道它和白天尊的使命是不是同一个。
只从这一个使命上很难去揣测白天尊的行为。
“要是我们能知道李天尊的使命是什么，只要破坏了他的使命，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受到惩罚……”
猫九嘿嘿地说道。
“你都说了，天尊的使命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他们怎么可能把弱点轻易示人？”
宁红尘摇头说道。
“先不提这些。”
苏牧沉吟着道，“你们以前想要让我突破到天尊境去替你们做一些事情，现在猫九已经是天尊，那就用不着我了吧？”
“猫九虽然是天尊了，但它不懂铸兵。”
宁红尘道，“墟界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以前我们不了解天尊的真相，所以想要将整个婆娑世界化作纯阳世界，现在的话，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停下来看一看了。”
宁红尘的语气有些意兴阑珊。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
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目标有问题，也就是宁红尘经历过的大起大落足够多，换了别人，现在恐怕已经崩溃了。
“我现在怀疑，大天尊留下的天命神兵图谱可能也有问题。”
宁红尘沉声说道。
“对了。”
苏牧忽然道，他手腕一翻，掌心上出现了两块方方正正的石板。
“这是——”
宁红尘一愣，他记得他只给了苏牧一块原初石板，现在怎么有两块？
“原初石板，不过白天尊称它们为混沌图录。”
苏牧正色道，“据白天尊所说，它们一共有九块，这些你以前不知道？”
宁红尘摇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猫九舔了舔舌头，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将这两块石板据为己有的念头。
它可是最喜欢收集各种宝物了。
“一共有九块，这才两块，其他七块在什么地方？”
猫九兴致勃勃地问道。
苏牧是自己人，这两块石板不能抢，但要是新找到的，那它不就可以收藏了？
“你是想问，这原初石板，或者混沌图录——什么名字都好，你想问它们跟大天尊有没有关系？”
宁红尘沉声道，明白了苏牧的意思。
苏牧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都没有搭理猫九的问题。
猫天尊在他们面前属实是没有什么地位。
“我一直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对复活大天尊有那么大的执念？”
苏牧道，“当年你们七十二个为了让婆娑世界变成纯阳世界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为何你还是不放弃呢？”
苏牧之前也问过宁红尘类似的问题，只不过宁红尘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他。
现在苏牧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而猫九也成就了天尊，苏牧再次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说起来，就算当年七十二贤成功了，真的将整个墟界都彻底转化成阳界，让这婆娑世界变成了一个纯阳世界，这个纯阳世界，也撑不起七十二个天尊的存在。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七十二贤都不可能全部成为天尊。
他们当年所做的事情，很大一部分都是无用功。
“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复活大天尊。”
宁红尘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道，“我们之所以会做那么多事情，是因为大天尊对纯阳世界的描述。”
苏牧看着宁红尘，并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他知道，时至今日，宁红尘不会再对他卖关子。
因为他苏牧已经有实力可以上桌了，有些秘密，他苏牧已经有资格接触到了。
这是他刚刚用实力证明的事情。
刚刚对战李天尊的时候，他苏牧可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如果不是他，只怕宁红尘已经死在了李天尊的手里。
“当年我们七十二个机缘巧合，得到了大天尊留下的原初石板和天命图谱。
当然，原初石板这个名字是我们自己取的，白天尊将它成为混沌图录，名字不重要，东西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宁红尘说道，“当年除了这两样东西，大天尊还留下了一段话。
我就不一一复述了，大概的意思就是，纯阳世界，人人如龙。”
“纯阳世界，人人如龙……是什么意思？”
苏牧疑惑地问道。
“若婆娑世界成了纯阳世界，人人都能身强体健，以终天年。”
宁红尘道，“我们七十二个出身都不高，一路修行吃尽了苦头。
我们淋过雨，所以想要替后人撑一把伞。”
宁红尘一脸平静，但苏牧能够感受到他这句话里面的力量。
替后人撑一把伞，所以他们七十二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就算是宁红尘，现在虽然还活着，却也和死了无疑，修为再也无法提升。
他现在是带着其他人的愿望在艰难地活着。
活着，或许比死了更加痛苦。
苏牧下意识地看向猫九，如果说七十二贤有情怀在，那猫九绝对不是一个有情怀的。
对猫九来说，所谓的梦想，可能都不如一件宝贝来的实在。
“看我干什么玩意儿？我只是欠了他们一个人情，所以才帮他们的。”
猫九说道，“人人如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人！”
“好吧。”
苏牧也懒得与它争辩，回归正题道，“纯阳世界离我们有点远，但是这混沌图录就在眼前。
这混沌图录中确实蕴含着武道奥义，如果能集齐九块，或许能够领悟出一条新的道路也说不定。”
“那还等什么，快点去找啊。”
猫九跃跃欲试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们抢了天尊之位，李天尊那些人可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还想弄死我，让这天尊之位重新空出来呢。”
“当年我们也算是走遍天下了，并不曾发现过其他混沌图录。”
宁红尘道。
“白天尊有个弟子，他临死之前与我做过一个交易，让我保护他的弟子去一个地方。
他这个弟子有个天生的本事，能够定位到混沌图录的位置。”
苏牧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其实就是因为她感应到，这附近有一块混沌图录。”
苏牧正色道。
“这里？”
宁红尘和猫九都是一愣，“这么巧？”
他们两个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之前被天尊追杀，慌不择路地逃到这里，就在这里被天尊给拦了下来。
也就是说，他们会在这里与李天尊交手纯粹是个意外。
宁红尘环顾四周，“你确定这里有混沌图录？”
当年他们七十二贤发现混沌图录的地方，乃是一处上古遗迹。
现在这个地方，完全看不到有上古遗迹的痕迹。
据宁红尘了解，这里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处荒山野岭，甚至连灵气都不充裕。
只看这里并无宗门占领就能看得出来了。
在阳界，但凡是灵气充裕的地方，都会变成各大宗门的驻地。
“白天尊的弟子可信吗？”
宁红尘问道。
“应该可信。”
苏牧思索了一下，说道。
齐灵云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看上去也没什么心机。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齐灵云表演出来的，那这种演技也未免太逆天了。
“白天尊的弟子人在哪里？”
宁红尘道，“我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异样之处，或许他可以。”
“刚刚我发现这里有天尊交手，所以把她留在远处了。”
苏牧说道，他观察了一番周围，也没发现混沌图录的踪迹。
这恐怕还得着落到齐灵云的身上。
苏牧也想看看，齐灵云是不是真的能找到混沌图录。
“你们跟我来吧。”
苏牧说道，当先向着来时的方向飞了过去。
猫九和宁红尘也没有多想，他们也都恢复了一些力气，同时起身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两人一猫就出现在一座小山丘上。
那座小山丘上，一个年纪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蹲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她就是白天尊的弟子。”
苏牧向宁红尘和猫九介绍道。
忽然。
苏牧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身边升起。
他扭头一看，只见猫九弓着背，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它瞪着眼睛，呼吸粗重，属于天尊的气息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来。
强大的气息，让空中都凭空生出一道狂风。
咔嚓咔嚓。
方圆数百丈范围内的树木被猫九的气息震倒。
小姑娘齐灵云身体周围猛地腾起一道光幕。
那是苏牧布下的阵法。
阵法受到力量的刺激，自动激活。
齐灵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苏牧，脸上露出笑容，对着苏牧挥挥手。
“苏大叔！”
她大声喊道，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猫九，你——”
苏牧看着猫九，脸色一变，沉声道。
“是她！”
猫九声音冰冷，开口道，“她是我要杀的人。”
“天尊的使命？”
苏牧心中一沉，那种不好的感觉变成了现实。
他没想到，齐灵云竟然会是猫九的目标！
宁红尘也是一脸意外。
“猫九，会不会搞错了？对方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连武道都没有修炼过。”
宁红尘开口道。
“不会有错的。”
猫九摇摇头，说道，“你们不是天尊，不知道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绝对不会有错，她就是我要杀的人。”
说话之间，猫九已经向前踏出一步。
苏牧不假思索，身形一晃，已经拦在了猫九和齐灵云中间。
“猫九，冷静。”
苏牧沉声道。
“我冷静不了。”
猫九道，“不杀她，死的就是我。
苏牧，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还比不上你跟一个认识还没多久的小丫头？
你想让我死？”
猫九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身上的杀气宛若实质。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牧摇摇头，沉声道，“我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我们再商量商量，事情可有回转的余地？”
“猫九，你有多长时间？”
宁红尘也开口道，“多久不杀她，你就会遭到惩罚？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觉得苏牧说的有道理。
滥杀无辜非英雄所为，你如果真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那以后就真的成了天道的奴仆。”
“如果是我没有看见她，那倒是不要紧。”
猫九喘着粗气道，“但现在我已经看到了她，那就必须得杀了她。
我只有十日时间，十日之内，要么她死，要么我死，你们别逼我啊。”
“猫九，给我十日时间，十日之内，我一定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的话，到时候你要杀她，我绝不阻拦！”
苏牧斩钉截铁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