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谒云涛,紫翠重叠 宏罗岛坐落于阳州外海以西三千里,形若鸟身,两旁巨岭如翼展张,俨然如鹏鸟卧玉波当中,可谓一绝。
而岛中又多植古桃树,不可计数,几有摩云凌汉之势。
每当有风涛荡激,桃枝簌簌,便叫方圆数十里海波俱是花叶流烂,如偌大锦锻铺展开来,好不耀眼。
眼下在宏罗岛上一座基广百顷的宫阙中,堂上早有鼓乐齐鸣,正奏出一派大雅清音。
陈展和大多宾客正朝外看去,见数息功夫后,空中传来声声裂帛也似的动静,将堂上乐律突兀打断,然后就有一个连须发都是沾满灼灼桃花的紫衣老者从空中落下,面上微带一丝赧然之色。
“孙老近几年耽于房中术,功夫可是要比当年略见逊色啊,曾肩顶三山的老英雄,怎今番如此狼狈”
西位法座上,正拥美饮酒的陈辛瞥得这幕,不由放了酒樽,嘿嘿取笑一声。
此时已有两个女侍上前,那孙老也不要她们服侍,捏了个去尘的诀,满襟的落花须臾一扫而空。
他先和几个相熟的见礼过后,又寻了个座椅坐下,待痛饮过几杯后这才转向陈辛,不屑道:
“这道路障同气力有什么大相干分明是在考验运转灵巧之能,都知我在那场绝争后修为坏了,偏你是多生两张嘴!”
陈辛也不怕他恼火,又说了几句俏皮话,直到孙老佯怒拍案,说要将自家精心所炼的那合欢阳生丹细细藏好,再不舍一粒出去。
这话才总算是打中了陈辛七寸,叫他忙赔笑上前,告饶不停。
就在两人说笑之际,空中又传来阵阵声响,漫山花瓣扑扑炸开。
不多时,随清风卷起,一个面如莲花的垂髻少女亦自堂上现出身形来,眼中有一丝憾色。
陈辛在对那少女点头招呼一声后,目光也不觉向外望去。
此时在他视野当中,见满空都是桃花飞动,翻腾若海,恰是攒成了一方锦阵。
非仅是围住了这宫阙,便连整条大山都为这秀色所罩,叫人浑不知花绕山动,亦或是花托山飞。
而每当有遁光要穿透花阵,飞来宫殿时候,那些花瓣便将齐齐朝道光裹去,要拦住去处。
这时候若想以神通强自打穿一条通道,那诸多被毁去的花瓣便要发出聒耳杂音来,非仅是尖利难听,还将扰了堂上正乐,叫残花沾落于人身,实是下乘之选。
要做得端雅有风致些,也唯是以手段将那些花瓣拦住,叫它们既不损毁,又不阻道。
但这一步是考验修士对自家气力的掌控程度。
需知空中桃花都是被施过手段的,添一毫气力则多,削一丝气力又少,且一动就是成千上万之数,应接无暇。
陈辛对此亦无什么好办法,若用法器那便是承认自认不如人了,只得硬着头皮去上。
好在他早早赶来,未叫如孙老这等熟人撞见。
眼下倒是可以安坐不动,拿出一副看戏的做派了......
在陈辛暗忖之际,也是有不少光陆陆续续穿了花阵,往下落来。
或是激出许多杂音,又或是只有十数声鸣响,动静不一。
几个天外的年轻修士似对这雅戏颇有兴致模样,分明已入了殿,却还要折返回去,再穿阵比较一回。
而随殿中宾客一多,这场雅戏自然是惹来了不少人注目,纷纷出言品评起来。
“大浮山的六虚天遁,果真名不虚传,竟只是坏了十二朵,不愧为大派高门!”
一个黄须男子叹息。
此时天中有一道明净虚澄的光华掠过,紧随其后的,是接连十二道“铎铎”之音。
“青姆神国的李仲,这位倒是有其兄少年时的风范!”
见一个青衣高冠的男子施施然走上堂来,衣角只沾着九朵桃花,有人赞叹吹捧。
“蟾乌洞竟也有人来赴宴,等等......这位是打算用钻地术取巧不成,他不知此山是有阵禁的吗”
看得远处忽草木瑟瑟摇动,一道人影分开坚岩,直往地底钻去,更惹得堂上不少宾客纷纷摇头。
在一片热闹中,主位处怀抱白兔的陈展环视一转。
他唇角扬起,脸上也不禁有一丝得色。
他是今日宏罗岛这场宝会的主持者,而要想担好东道主人这职司,在陈展看来,自酒宴、舞乐这些上面,都已难玩弄出什么花样了。
唯有另辟蹊径,才能显出今日这宝会与寻常的不同!
而看眼下众多宾客的反应,陈展心知自己布下的这雅戏已惹起了他们兴致。
可想而知,在今日过后,他陈展名声必要传扬出去,这对他一个矜奇异之人而言,自是如饮甘露。
不过随时日推移,见虽不断有宾客落座,但他却迟迟未看见陈珩身影。
陈展眼底喜色也是收敛,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你未将礼帖发出去吗”他对下首的陈挺传音喝问。
陈满腹委屈,连忙自辩,待说完后又疑道:
“不会是那位畏惧流言,才不登门吧”
“畏惧流言”
陈展将这话在口中琢磨几遍,眉头挑了挑。
他刚要开口,忽有一条百丈火龙张牙舞爪飞来,硬生生在漫山桃花间撞出了一条路,叫巨响嗡嗡不绝,一时将堂前乐声都彻底掩了过去。
“谁人如此粗鄙!”
陈展冷眼看去。
须臾火龙从天落地,化作一颗大葫芦被人背在身后,待焰光稍消,只见是一个垂发童子正背着双手,大剌剌走过来,嘴里还嘟囔几句:
“搞些花里胡哨的名堂,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弄几盘子好菜上来尝尝......”
陈展脸色当即一黑,陈挺见状忙上前劝住,又道出那童子身份,好歹才叫陈展收了些火气。
“玄纪天,李玄英………………”
陈展心下不屑:
“小孽畜好不知礼,你将来若真是玄纪天尊,我好歹也要敬你三分,如今一个弃人,纵有元载严氏相护,又怎敢如此放肆”
而因李玄英的不请自来,陈展倒也稍坏了几分兴致。
他又等得半晌,终是不耐,刚要摆手吩咐开宴时,忽耳朵竖起,神情不由然。
在场不少人亦是心神有异,眼露疑惑之色,纷纷朝向外间看去。
忽而天光一黯,浓云密雾随雷声立至,云中有一道好似浩漫汪洋般的气机遥遥升起,洋洋洒洒,自极空落来。
感应到这股气机,湿空缤纷桃花立时如潮水迎去,却又很快悉数不动,似被牢牢定住。
此时堂上乐声正奏到高亢激烈处,管弦齐作,箫鼓喧阗。
好似滚滚龙蛇在殿中嘶吼起舞,搅动起如墨风雷,要叫天地昏黑,乾坤失色!
“如此威势......这就是正统仙道的丹成一品啊!”
忽有人低声惊叹。
这时陈展也是看了出来,这漫山的桃花之所以动弹不得,并非是山中法阵出了什么异样,只是陈珩单纯将法力放出,稳稳压在了每一片桃花上。
不提法力之浑厚磅礴。
单这份掌控的精细程度,便是叫他所望尘莫及,难免失神。
在陈展下首的陈挺、陈煜几个心腹见状眼神闪烁,皆不由心思动摇。
便在这时,一道清风在殿外旋起,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惹来人人转首,都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天飘赤霞,地涌彤涛,好一场雅戏。”
在众目睽睽之下,随脚步声一顿,便有一个玄袍金冠,身量颀长的道人悠然走进。
其人风神凝湛,好比山川蕴秀,辰象降灵。
只一露面,虽刻意收摄了气机,却还是有股渊岳峙般的压迫感在隐隐传来,叫近旁的不少修士都是心神暗暗绷紧。
“玉宸陈珩,在此有礼了。”
陈珩打了个稽首,言道。
觥筹纵横,丝竹迭奏。
各类声音夹杂一处,熙熙攘攘,赫然是在殿中呈出一派热闹景象。
在陈珩落座不久又陆续有几位持帖前来,但陈展已是失了兴致,很快便摆手吩咐开宴。
在飞觞行令过后,赴宴的众修倒也未忘记自己此前来宝会的正事,纷纷拿出自家所携的奇珍,交由殿中女去料理。
或要换灵脉奇珍,或要换神通道书种种,所需不一,声浪又高。
不过与这一派热闹相衬的,倒是陈展眼底愈发阴沉的那神色。
此人冷眼朝陈,陈煜几个扫了眼,叫后者暗暗叫苦,忙低头不迭。
在宝会之前,本是议好要由陈、陈煜几个出头,给陈珩一个下马威来。
而或是迫于陈展威势,又或许想着陈嘉到时也将一并到场,有他坐镇,事情必不会闹得太难看,陈几个咬一咬牙,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但孰料今番宝会上,先是陈嘉未曾到场,尔后又见了陈珩轻松压落满山桃花的施为。
陈几个终是胆气又泄,犹豫了个半晌,也没人想当那出头鸟。
而似看出了陈展为难,他的几个食客在暗中交换过眼神后,终是有一个传音向陈展献了一策。
陈展闻言大悦,又同陈挺,陈煜几个秘语几句,叫后者虽有顾忌,但还是连连点头应下。
那几个食客见状大喜,尽管不知陈展为何执意要落陈珩颜面,但他们是主人门下的食客,身份与陈挺、陈煜几个不同。
为图富贵,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此时陈珩正被几个天外修士团团围住,讨教金丹一道的修行。
他对这场宝会倒无什么兴致,今来此地,也多是看在陈嘉和几个言辞真切的陈氏族人份上,在随意自袖囊取了几件战利品拿出凑趣后,也未多关注。
这时,陈珩忽听得唤声。
他转目一看,见陈展笑容满脸站起,对自己道:
“既有好宴,却不可无好戏。左右如今法会已到尾时,我等身为陈氏族人,不若搏戏一番,既聊以欢愉,也好见诸位宾客见识下我陈氏堂堂一品金丹的伟力!”
陈珩闻言一讶,他看向陈展道:
“你是要同我斗法”
这话一出,殿中立时响起一阵低语。
不仅是青姆神国,大浮山的修士们讶异挑眉。
便连陈辛等几个陈氏族人,亦眼角抽搐,看向陈展的眼神与平日格外不同。
陈展喉头滚动几合,忍住心下羞恼,强笑言道:
“怎敢,太和真人自是道法通玄,再且今番只是游戏一二罢,哪能如此激烈。”
他说完从袖中摸出一只小金箭来,长三尺三,箭镝阴刻“破鸷”二字,芒光烨烨。
“我等便来耍个族里的‘破鸷戏’,谁若输了,谁便要满饮一樽,如何”
陈展笑道,又吩咐下人摆出一一白的两只酒樽来。
“破鸷戏”
陈辛一听这名字,便知陈展心中主意。
他刚要开口,便见早有几个族中女子贴了过去,在向陈珩温声解释。
这“破蛰戏”说来不过是一类比拼神意的游戏。
双方需将金箭置于半空,再将念头附在那金箭上,一方要驱策金箭去攻,一方去守,若攻方令金箭近了守方身周,便算得胜,反之亦然。
而之所以会有“破”之名,还得追溯到陈氏先祖陈谦正那时。
这位曾因在神魄较量上输与了一头蛰,被抢走造化,事后一直念念于心,特意耗费心力创出了一门打磨神意的秘法,还传给后辈,意思为不忘屈耻。
而陈展之所以敢说出这话,也是因在“破鸷戏”里,那驱策金箭的并非是什么法力、神力,仅是陈谦正当年所创的秘法。
谁将那法子练得愈纯熟,谁便能愈能与金箭动作相契,将之操纵自如。
而陈谦正乃是陈氏先祖,一应虚皇陈氏中人自然早将那秘法当之家学,自幼便得传授,可谓烂熟于心。
陈展提出这搏戏,倒也不是真想同陈珩以金箭较技一番。
这人里内意思,却还是在暗暗拉找那些正游离不定的陈氏族人。
在劝诫这些人,陈珩终究与他们不是相同出身,日后共处,或难与他们是同一条心。
“原来如此。”
在听得那少女解释过后,陈珩坦然道:
“我并未习得那门秘法。”
陈展虽早料得此,但见陈珩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莫名有种一拳落了空的无力。
她眼神不觉一厉,忽笑道:
“哦,那太和真人是要认负了,既然如此,还请满饮一杯。”
陈辛闻言刚要起身劝阻,不远处忽有一阵冷笑声响起。
诸修循声看去,见李玄英正怀抱着双手,满脸不屑:
“这也算输你都知他是方来虚皇天,还弄这鬼名堂,看来也是个喜欢耍弄心机的无胆玩意!
不如你们真刀真枪打一场,你要不被拍死,我将头上这颗脑袋送来给你蹴鞠。”
陈展闻言大怒,叱道:
“童子好生无礼,此地哪能容你胡言!左右......”
他刚欲吩咐殿外值守的力士将李玄英扔出去,陈珩忽将手微微一抬,那几个力士下意识定住脚,叫陈展额角青筋微微一跳。
“无妨,无妨。”
陈展门下一个食客忙上前打圆场,看向陈珩笑道:
“真人若不胜酒力也无妨,我主素有雅量,并不至因此计较,还望要失了和气为好。”
有了这个出头鸟,虽知陈展此番着实是在胡搅蛮缠,但他门下食客和陈、陈煜几个还是连忙出言附和。
明面虽是在打圆场,但话里话外,皆是将陈珩排斥在虚皇天外,还更隐隐有一层讽意。
“贼庸奴些,真个好生不要脸!”
陈辛和几个陈氏族人见得此状,方欲为陈珩帮腔,又有一声骂声响起。
屡次被打断话头,陈辛无奈咬了咬牙,扭头看去,果然还是那李玄英。
而眼见事情忽闹得狼狈,陈展不怒反喜,似乐意见得此状。
他清咳两声,刚欲出言,却见陈珩已是将那托盘童子唤来,微微一笑,取了一只青樽在手。
“好!不过试试罢了,竟还真中我计了!”
陈展不由窃喜。
他特意做那布置,又叫诸人帮腔,便是打着即便无理蛮缠也要将事情闹起来的地步。
这时若真是一个顾及体面的,怕是不免要胡乱饮上一杯,好将此事圆过去。
而倘使真做了此举,那便是正中了陈展心意!
盘上那一一白的两只酒樽都并非凡物,实乃一对巧器,号为“纳虚杯”,樽中内景广大,足能容纳数座浩浩大湖,且一旦倒出就无法止住,非得倾泄个干净不可。
真满饮上一杯,即便是金丹中人,也绝难做到,那时候骑虎难下,又必出丑。
“本以为此人会拂袖而走,那便无趣味了,仅是暗刺了句他的身世罢,不料他还真要服输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展心下一笑,与那献策的食客对视一眼,嘉许般点点头。
但很快,陈展便看得那食客眼中的欣喜忽转为骇然。
堂上亦有修士倒抽冷气,忙站起身来,定睛细察。
酒波浩荡,似雪浪奔腾,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鬼......
但那些醇浆此时就像流入了一口无底之渊般,激不起分毫动静,不多时候,待陈珩将那酒樽放回盘上时,陈展脸上已是不由变色。
“可惜了,太素玉身的修持果真愈是向上,所需得灵机便愈多。”
陈珩略一感应,也是暗暗摇头。
这酒浆其实并非凡物,因是耗用了诸多宝材大药,同样灵气盎然,足当叫修道人当做符钱来使用。
但纵以那只纳虚杯中的数量,将悉数入了肉身当中,亦难将太素玉身的功行推动多少。
而陈珩先前能修持到了元境五层,还是有真传身份打底,又有偌大食邑在手可供随意取用。
连元境的修持都是如此,那到得始境,怕不是要吞天食地了。
这边在陈珩思忖时候,陈展并想不到元境五层的太素玉身已渐有自成小天地之势,莫说几座大湖,便是更多,也可容纳的下。
他尚疑心陈珩应是使了些法器手段,只是做得隐秘,才未叫人祭出端倪来,刚定住心神,却见陈珩只伸手一招,自己祭在空中的那金箭便被夺了去。
“我虽不知那篇秘法,但对‘破鸷戏’这搏戏亦心向往之。”
迎着陈展愕然视线,陈珩抖手将金箭一掷,淡淡道:
“此番轮到我当先手来攻,请。”
轰隆一声!
空中有一道金芒暴起,团团气浪悍然炸开!
一辈之间,那金芒已是由远及近,突进到陈展眉心处,叫他慌乱自脑后唤出一团明亮火霞,将金芒暂且格住。
匆匆一瞥下,陈展眼下也是勉强看清。
陈珩之所以未习得秘法却能驱策金箭,其实是因此箭已被他一把攥碎,眼下只是一道剑气裹着残渣,在做飞动。
“只一道剑气罢了,只以为我奈何不得”
电光火石间,陈展猛一咬牙。
火霞受他心念所染,猛往上一窜,化成莲花状,花中又探出无数一根根锁链,朝金箭密密捆去。
锁链落来时候,金芒一抖,眨眼间变化成三十六数,光射重霄,刺眼生寒!
“又不是真正飞剑,这也能剑光分化”
陈展大骇。
来不及再想,一股凌厉剑意已似是遥遥贯穿了他的眉心,叫他心识不觉恍惚,忽昏沉了下去。
待得慌张回过神时,无论锁链还是莲花俱被斩了个粉碎,那只残破金箭正抵在他眉心处,叫陈展动也不好动。
“看来这局是我赢了。”
陈珩一笑。
在众目睽睽下,陈珩拿起剩下那只纳虚樽走近,神情自若。
“且住,我”陈展急呼。
陈展一是知晓自家这纳虚樽的厉害,以他如今修为,绝难承受。
二来如此多人当面,他着实也不愿出丑......
但声音才刚发出,同陈珩视线一对上,陈展便似被卡住了脖子般,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我大父是陈守恃,是神王的真正心腹爱将,便不低头,他敢杀我”
心底这念头短刹生出,就忽烟消云散。
在看得陈珩眸中那丝毫光后,陈展就已知晓,陈珩是真的会杀。
自己若想违抗,面前这人是真会抽出剑来,毫无顾忌,一剑斩落自己脑袋!
在沉默片刻,陈展木然接过纳虚樽,无奈饮下。
便是不断运化神力,这具神躯亦难承受如此源源不绝的巨量。
不多时,陈展口鼻便有血丝沁出,又过半晌,五官都在流血,几乎将他染为一个血人。
最后随陈展腹下一声沉沉闷响,此人头顶神光黯灭,终再难支持,吐血昏死过去。
陈珩移了视线,又看向方才那几个食客和陈、陈煜等人,同样道了声请。
待这几人同样是昏死倒地,形貌凄惨时候,殿内已是一片无声,近乎落针可闻。
“太孙!”
见陈珩视线似扫过自己,正头皮发麻的陈辛下意识叫了一声,两手推地向前,行了个大礼。
陈展、陈这几个的惨状可是有目共睹。
而他辛近来才又纳了几房美姬,刚又自孙老那苦苦讨来了几葫芦合欢阳生丹,正是要大展手脚的时候,怎能落个伤重下场!
再且他自一开始便是欲向陈珩靠拢,眼下若也被顺带料理了,那可真是无处喊冤也。
见陈辛还欲奉承,不少陈氏中人亦有意动,似欲一并跟着陈辛拜伏行礼。
陈珩摆手止住,又温言宽慰几句,稽首行了一礼后,这才出了宫阙,纵剑离去。
而出了宏罗岛不过半炷香,遥遥便能见得一亩青云飞来,其上站着陈嘉和一个容貌美丽的宫装女子。
陈珩这时也没有同陈嘉寒暄的打算,在点头致意过后,一剑光,便须臾不见。
“唉,晚了,晚了!陈展这无智物!”
陈嘉在云中跺足不已,摇头长叹,又对身旁女子道:
“道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时候,若非是为陪道友借那面古鉴疗伤,我早赶来宏罗岛了,何至有今日之事”
那女子满不在乎:“我本有伤在身,依你我先前法契,我来虚皇天便是为了借那鉴子,此事关乎我今后修行,哪能够拖延!”
而见陈嘉此仍在嗟叹摇头,那女子奇道:
“不过说来,方才那位就是陈珩”
陈嘉闻言将心绪收拾,在向这位赔罪过后,点了点头应是。
“我先前倒还在虞家听几个贵女提起这名字,说姬五皇子欲将陈之名记入‘上寰运书”,可当今天帝却似未有准之意,虞、夏两家都在看热闹呢。”
那女子秀眉微皱,若有所思道:
“不料今日就能见到真人,倒也是有意思。”
“五皇子姬场这位太和真人名号竟要被写进“上寰运书”中了!”
陈嘉闻言一惊,脑中有无数念头一闪过,最后还是沉吟无语,只将目光投向宏罗岛处。
“今番吃了这教训,怕陈展也要好生老实一阵了,此事一出,纵他那位大父再如何宠爱他,也定要禁足他十几年。”
半晌后,陈嘉摇摇头,面上难得露出一抹讽意:
“香火神道,可是易学难精......如此人物,在虚皇天中怎会与我齐名”
而另一处。
在茫茫海波之上。
此时的陈珩忽将剑光按住,向身后看去,道了一声:
“童子已是跟了我一路,如今四下无人,还不肯露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