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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虎狼之词

  雪势顿止,月光细碎,明都内外早已乱作一团,披甲跨刀的戎人于街头巷尾来回奔行,受惊牛羊横冲直撞,草原国都嘈杂声浪如潮如海。

  沈湘阁突围前更是放出一把火,顷刻间明都已陷入火海,火光近乎将半天夜空染成赤红。

  “赵无眠呢!?”

  “扛着一大铁炉,跟铁锤似的乱砸一通,跑出城了……”

  有人望着街头碎肉与残肢断臂,不免瞳孔瞪大几分,“那么大的铁炉,保守也得有上百斤,他扛着那玩意还能跑!?”

  “亲眼所见……狼卫统领与西域圣教的武魁似乎也栽在他手里……”

  草原大汗阿苏尔并未被书房残砖瓦砾活生生砸死,苍狼汗那会儿自是出手救了他一命。

  此刻他正裹着毛皮大氅,站在皇城城墙上,眺望着乱作一团的明都。

  晚风拂动他的乱发与破破烂烂的衣袍下摆,他满脸尘土,狼狈不堪,即便再如何没有实权,他也是草原大汗,草原的狼王。

  无论如何,也该注重家族体面……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心力思考这些事了。

  有侍卫匆匆而来,“大汗,赵无眠有可能折返而归,皇城并非安稳之地,我们还是先躲……”

  阿苏尔冷冷打断他的话,“赵无眠若想杀我,你们拦得住?”

  侍卫哑口无言。

  阿苏尔回首看了看书房残骸,又看了看已成废墟的望南楼,后眺望着乱作一团,火势汹汹的明都城,忽的身形一晃,瘫倒在地,眼神茫然,口中喃喃自语。

  “还是降了吧。”

  “啊?”侍卫疑惑看来。

  “降了南朝,降了赵无眠……割地赔款,休战讲和,彼此再也井水不犯河水……”

  侍卫眼眸瞪大,却也相顾无言。

  赵无眠此次燕云之行,不单杀了萨满天,打得戎人军心溃散,就连草原大汗的心气,也已被他活生生打散。

  但草原大汗还代表不了戎族。

  那侍卫低声道:“只要国师一日不降,那草原与南朝战事便一日不止。”

  “是啊,国师还在,国师还在……”

  阿苏尔双眼无神望着明都,顷刻间恢复几分光亮。

  却并非希望的光,而是恨意。

  对乌达木的恨。

  赵无眠杀上明都,大闹一通,潇洒离去,让草原沦为天下笑柄之际,乌达木又在何方?

  阿苏尔身为皇室都已放下了光复前朝的夙愿,只想安安稳稳,休养生息,为何乌达木就对前朝如此念念不忘,无时不刻不想着南下中原。

  哪怕他忍几十年,沉淀沉淀,积蓄国力,再图谋南下呢?

  若是如此,又怎会招惹上赵无眠此等杀星?

  武魁不是很能活吗?难道乌达木连几十年都等不了?

  乌达木几十年前,也没少去中原京师大闹一番,可从未有赵无眠这般阵仗。

  阿苏尔不知是因为中原朝廷武力更高,还是因为…赵无眠比乌达木武功更高?

  如今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

  阿苏尔起身回宫。

  “大汗,你不主持追剿赵无眠吗?”侍卫连忙跟上。

  阿苏尔回首看他,疑惑问:“你们这时候想起我是大汗了?我没那个资格调遣禁军,排兵布阵……寻国师去吧。”

  话音落下,阿苏尔自顾离去。

  侍卫顿了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阿苏尔,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于武人而言,心气远比天赋,师承,机遇要重要许多。

  但其实无关武夫,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心气,那便什么都没有。

  阿苏尔眼神恍惚,已经在心底盘算着自己是否该背地里偷偷联系南朝……

  共谋休战一事。

  明都城外,马蹄如雷,来往戎军宛若黑潮,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往雪原深处追寻着赵无眠的踪迹。

  至于找到后能不能杀,暂且不论,至少得把追凶的场面闹得声势浩大些……否则戎人可就真得成天下笑柄,遗臭万年。

  南侧万里雪原,银装素裹,满目皆白,四道人影快步奔行,为首一人扛着重达百斤的炼丹炉,但速度比起周围几人却丝毫不慢,健步如飞,举重若轻,画面很有张力。

  紫衣轻功差些,若被戎军缠住,的确也是麻烦,因此她干脆让萧远暮抱着跑,丝毫没落下。

  两女在京师时,紫衣每天都来曾冷月为萧远暮看病治伤,几个月过去,感情倒也不错,因此萧远暮也并未嫌弃,只是注意了些,以防触碰到紫衣中毒。

  孟婆注意到萧远暮的小细节,不免又多打量了几眼,“连萧远暮这女人都不敢随意沾上你的毒……你莫不是自小就在寒玉九黎等蛊王之毒中泡澡?”

  紫衣还穿着入宫时那一身华贵红裙,只是多披了件赵无眠的玄黑大氅御寒。

  此刻她正打量袖中那疑似娘亲之物的金簪,闻听此言,也没什么玩闹心思,认真琢磨片刻,才微微摇头。

  “或许吧。”

  “或许?”孟婆好奇看她。

  “娘亲自幼梦想以毒行医,待我出生后,这念头更是愈演愈烈,但正经人谁信毒物这种害人的东西还能救人?哪怕别人信,我们也不敢随意尝试,毕竟剂量稍微有些问题便会闹出人命,许多东西就只能我们母女俩自个试……

  而这先天万毒体,说白了就是归玄谷的传说,具体能不能成根本不知,连个成体系的法子都没有……修炼此体的详细步骤,还是我们母女琢磨出的呢!”

  紫衣微微颔首,稍显自傲,而后才继续道:

  “别说本姑娘,我娘亲那才叫一个剧毒遍体,若你此前触碰的人是她,恐怕就不止浑身无力这么简单。”

  紫衣收起金簪,转眼看向几人身后,雪原的地平线外,明都那雄伟黑城,已隐隐不见踪迹。

  孟婆刚想问那你娘亲又是何方神圣,从哪找这么多珍稀蛊毒的,下一刻便听赵无眠道:

  “你没怨过你娘?”

  “为何要怨?”紫衣疑惑看着赵无眠。

  “你真想当这毒医?若非如此,你现在也不至于浑身是毒,连个正常人都当不了。”赵无眠扛着炼丹炉,步履稳健,呼吸平稳,忍不住问。

  紫衣斟酌片刻,才轻叹一口气。

  “小时候其实是有些怨的,如今早便放下了。”

  “为何?”

  “本姑娘若怨了,便不会学这一身本事……没这本事,你当初早便因寒玉蛊而死在申屠不罪手中,说起来,还是本姑娘习承娘亲这一身毒术,才能救你一命哩!”

  赵无眠微微一愣,孟婆忍不住移开视线,腮帮子又开始鼓。

  真酸。

  萧远暮一直没插嘴,此刻闻言不免一笑,认认真真朝紫衣说了声谢谢,这才看向赵无眠,轻声问:

  “能杀苍狼汗,怕是费了不少力气,可有受什么伤?”

  萨满天当初那身乌龟壳着实令赵无眠好生苦恼,直到参悟几分错金博山炉的空间之法才能破防,如今他内息护体不在萨满天之下,若此刻还能受伤,岂不是白练这功夫?

  因此赵无眠感知几秒才微微摇头,“只是有些累……”

  紫衣不太信,朝赵无眠凑近几分,拉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赵无眠放缓脚步,配合萧远暮的步伐,望着紫衣认真的俏脸,问:“你真没见过自己亲爹?”

  两人当初在鹤拓聊过紫衣的家事,赵无眠知道,紫衣自小与娘亲相依为命。

  但若苍狼汗所说无误,紫衣的亲生父亲很有可能是季应时……所以他还是不免发问。

  “没见过啊,抛弃妻女的家伙,有什么可在乎的?”紫衣翻了个可爱白眼,收回小手,又看了眼天色,才提议道:

  “夜太深,又下着雪,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休整半夜,等雪枭寻来,咱们再赶路吧。”

  观云舒那边三个武魁顶着,安危肯定不用赵无眠费心,而万里雪原一旦入夜,很容易迷失方向,等雪枭来寻,肯定好过漫无目的瞎跑,导致彼此越离越远。

  几人没有异议,很快寻得一处雪原山脊,将中间挖空,也算是不小空间,还能藏住炼丹炉。

  赵无眠将丹炉放在里侧,充当承重柱,又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雪中。

  紫衣不想踩脏赵无眠的衣物,犹豫几秒,还是脱了绣鞋,单穿着棉袜,屈膝坐在衣上,放下从国库搜来的宝贝包裹,后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丹药放在衣上。

  萧远暮将几人痕迹抹平,才弯腰走进小雪屋,虽然武功太高不惧严寒,但姑娘家生得肌肤娇嫩,俏脸还是不免有几分红扑扑。

  “饿不饿?行李都在马车上,咱们现在水也没有,零嘴也没有……要不我出去打头狼烤着吃?”

  她说话间呼着白气,自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燃,倒插在雪中,细微的昏黄火光摇曳,映在她的脸上,很是可爱。

  瞧见紫衣连鞋子都脱了,萧远暮犹豫几秒,也跟着脱了绣鞋,踩上外衣。

  “雪枭约莫没多久便能寻来,没必要费那气力……而且你也不会烤肉,厨艺堪忧,我恐怕难以下咽……”

  萧远暮闻言柳眉一竖,抬脚就踩在赵无眠脸上,堵住他的嘴,“少废话。”

  萧远暮的脚丫暖呼呼,又绵软滑腻,穿着白袜,有一股别样的色气……不过赵无眠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动什么歪心思,抬手捞开她的脚儿,无奈问:

  “你呢?杀了不少人,没受伤吧?”

  “他们也配让本座受伤?”

  “好了好了,我是大夫,我说了算,你们老实坐下,我给你们瞧瞧……”

  三人轻声细语说着,孟婆和他们也不是一家子,插不上嘴,便趴在小雪屋外侧,也不脱鞋,穿着绣鞋的小腿在半空晃呀晃呀晃,显得活泼可爱。

  她摸索着怀中的传国玉玺,探出身子,看向雪原之外,观察周边情况。

  赵无眠的上衣被紫衣脱掉,借着不甚明亮的火光,凑近打量,呼吸间的热气扑在身上,让赵无眠心底痒丝丝的。

  萧远暮则看向孟婆,此时才抽出心思道:“西域孟婆……你怎么会也在这儿?”

  萧远暮还记得当初在蜀地,孟婆带着一票人抓赵无眠的事情,因此语气称不上友善。

  孟婆实力虽差了萧远暮些,但同为三大妖女,自也不会露了怯,闻言轻哼一声。

  “过来勾搭你男人呗,哪有妖女不会勾引男人的?”

  萧远暮扫了赵无眠一眼,他正想说自己与孟婆清清白白,她只是说着玩,哪成想萧远暮下一刻便抬手在孟婆极为翘立浑圆的臀儿上拍了下。

  似有波浪阵阵,光线昏暗的缘故,看不分明,可火折子带来的昏黄火光,竟也随着上下摇曳,由此可见孟婆臀儿究竟有多柔软。

  孟婆美目瞪大几分,连忙转身捂住臀儿,羞红着脸瞪萧远暮,还未说话,便听萧远暮语气含笑道:

  “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女,我见多了,沈湘阁便是典型……你最终定会玩火过头,让自己也陷进去……我等着你老老实实唤我姐姐的那一天。”

  一提起沈湘阁,孟婆当即也顾不得羞愤,转而疑惑问:

  “江湖倒是有谣传赵无眠同师……苍花娘娘有染,不曾想这竟是真的?沈湘阁那小娘皮真着了他的道?”

  “没着他的道,是着他的棍了。”萧远暮道。

  紫衣被这荤话逗得噗嗤一笑,又连忙捂唇。

  孟婆虽然被赵无眠一碰就软,但表面看着还是很有妖女范儿的,听这荤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激起她的好胜心,冷哼一声。

  “沈湘阁贵为京师小姐,看似武功高绝,心智捉摸不透,实则就是又菜又爱玩,被赵无眠三言两语勾了魂很正常,但我可不一样。”

  “哪不一样?”赵无眠觉得孟婆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不免也笑着问。

  孟婆回首看他,瞧见他脱了上衣,视线不免在赵无眠的喉结,锁骨,胸肌,腹肌等地方微不可查转了一圈,而后才回过神来,摆出妖女架子,凑近几分,指尖绕着赵无眠小臂往上滑,呵气如兰道:

  “胡女的滋味,侯爷还没尝过吧?和沈湘阁那等京师大小姐,可是不同风味儿保管让你欲仙欲死……”

  赵无眠想起沈湘阁,当初她也喜欢这么逗他玩……现在其实也喜欢,只不过逗着逗着便被着他棍。

  他不免一笑,握住孟婆小手,很配合她道:“是吗?那不妨让本侯尝尝……”

  “赵无眠?”萧远暮看他。

  “嗯?”

  “松手。”

  赵无眠默默松开。

  孟婆被握住手,俏脸其实已经有点发烫了,见状当即笑出了声,“中原的男人在家中不都是一家之主吗?赵无眠你贵为王侯,怎么还怕夫人?”

  “怕什么夫人?”萧远暮反而开始维护起赵无眠的颜面,她坐在衣上,靠在赵无眠身旁,小鸟依人,瞥了孟婆一眼便收回视线。

  “等你入了门,就知道他怕不怕了。”

  “我可不是沈湘阁……”孟婆轻哼一声。

  几人在小雪屋吵吵闹闹,倒也不显寂寞冷清,片刻后,赵无眠一手搂一位香喷喷又软乎乎的美人,不免升起几分冲动。

  可孟婆在跟前,如今又在雪原之外,时间地点都不对,他也便闭目养神,压下冲动,琢磨着紫衣与季应时的事。

  紫衣的娘亲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哪怕医术再高,也找不到那么多珍奇蛊毒……当世谁能给她这些资源呢?

  除了九黎,就只剩季应时……蛊道世家,峨眉唐家都还不够格。

  紫衣身上这毒,其实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了。

  赵无眠想起烛九天当初说,他与季应时早便有了牵扯。

  恐怕季应时当年没少从九黎那儿‘进货’,所以烛九天才会知晓这种隐秘。

  这事儿紫衣自己料想也不知,赵无眠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

  斟酌间,赵无眠便察觉到萧远暮似是寒冷,往他怀里又贴近几分,炙热的体温与饱满团儿压在胳膊上,赵无眠一血气方刚的青年,哪受得了这刺激。

  他往紫衣那边挪了挪,暗示萧远暮别贴这么近,他真受不住,结果萧远暮反倒也跟着往里贴了贴,轻声道:

  “你躲什么?我这才刚稳固伤势没几天,满打满算与你就欢好了一次……”

  说着,她甚至还主动拉起赵无眠的手,从自己的小袄下摆探进去,用自己饱满滑腻的暮鼓晨钟接着。

  “啊?”孟婆半个身子还探在雪屋外勘察四周,闻言错愕看来,萧远暮这妖女说什么虎狼之词呢?真不把她当外人啊。

  赵无眠还是把孟婆当外人的,但掌心传来的美好触感又让他有些舍不得松手,也便当什么也没发生,一边五指时而用力,时而放松,一边闭目同自己可可爱爱的青梅竹马依偎一块,相拥取暖。

  紫衣眼神有些茫然,觉得萧远暮都如此亲近,那自己不表示表示,貌似也不合适,但她没萧远暮这么大胆,只能当做没看见,闭目歇息。

  但赵无眠被远暮逗弄得有几分火气,另一只手不由自主隔着紫衣曲线姣好的腰肢滑下,掌心钻进裙摆,摩挲着她软乎乎的光滑大腿。

  紫衣娇躯一绷,却唯恐被孟婆发现,愣是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这能瞒得过谁啊?也就只能骗一骗自己,掩耳盗铃。

  呼呼————

  小雪屋内已安静下来,晚风扫过雪原,卷起些许雪雾,风声细微。

  孟婆露个小脑袋,发丝积了些雪,俨然在风中凌乱,但身后那一家子也只是抱抱摸摸,没什么过火动作,她若太上纲上线,显然平生尴尬,也便同样装作不知。

  可渐渐的,孟婆耳边传来莫名其妙的‘滋滋’轻响。

  她还当是赵无眠色心大发,轻薄姑娘,可细细听去,又觉有几分不对劲儿。

  貌似不是赵无眠在动,是萧远暮套着小手……

  孟婆抬起俏脸,望着四处昏暗,不见五指的漆黑雪原,神情茫然。

  自己这不就成了门口望风的?

  欺人太甚!

  她是不是还要吹一曲《凤求凰》啊?

  孟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继续默默望风。

  主要还是打不过……要知传国玉玺还在她身上,虽然赵无眠一直没提,但若惹得他不痛快,伸手来抢,孟婆肯定是保不住的。

  这都是其次,万一赵无眠这大好兴致被打岔,一怒之下把她按在雪中,撕扯裙子,肆意把玩……

  那位医女会如何,暂且不知,但萧远暮那妖女肯定还会帮忙按住她的手。

  唉……技不如人,忍一忍吧,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漂亮,赵无眠多半把持不住。

  孟婆胡思乱想,用以解闷,渐渐身后没什么动静,她才往雪屋里钻了钻,抬手拂去发上积雪,垂眼看去。

  这一家子已抱在一处,靠着角落,沉沉睡去。

  天寒地冻,异国他乡,追兵在寻,但他们三人依偎在一块,看上去倒是温馨又温暖。

  孟婆抱着膝盖,孤零零坐在角落,与这一家子相隔一段距离,泾渭分明。

  些许晚风涌进雪屋,浮动几缕孟婆额前发丝。

  她不是矫情的人,但此情此景,还是不免心生寂寞。

  孟婆其实是怕寂寞的人,否则行走江湖,也不会次次都带着自己的小丫鬟,总是与人结伴同行。

  如今她的小丫鬟们还在明都,孟婆斟酌着过几日等明都稳定几分,再去救她们。

  孟婆抱着膝盖的双手又紧了紧,蜷缩起身子,准备闭目小歇,却听耳边传来赵无眠的细微嗓音。

  “孟婆,你冷吗?”

  孟婆睫毛轻颤,疑惑看去,赵无眠还没睡着,正侧眼看她。

  孟婆随口敷衍,“我是武魁,冷什么冷,你把本座当一般女子撩拨呢?”

  “撩什么撩……”赵无眠轻轻松开萧远暮与紫衣,缓缓起身,弓着腰往小雪屋外走去,“你守了前半夜,后半夜我来守。”

  孟婆的心不知为何跳了下,“守夜?”

  “对啊。”赵无眠钻出雪屋,盘腿坐在外面,刻意压低的嗓音缓缓传来,“这些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干啊。”

  “不是……你还真把我当成你们一伙的啊?”孟婆面上鄙夷,但心底隐隐有几分悸动。

  赵无眠将她视为同路伙伴……虽然孟婆觉得他此举过分轻信于人,但他轻信的人是自己,于是也不免心觉一丝温暖。

  “防备来防备去,没什么意思,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想做什么都不可能瞒过我。”

  孟婆心底一丝暖意瞬间荡然无存,腮帮子又开始鼓,稍显奶凶瞪了赵无眠背影一眼后,默默将小脸搁在屈起的大腿上,干脆不搭理这人了。

  片刻后,雪屋渐渐暖和几分,她才疑惑抬眼……怎么没风了?

  侧眼看去,才知原来是赵无眠盘腿坐在门口,人高马大的背影,好似铁塔般为她遮雪挡风。

  或许不是为她,是为萧远暮与紫衣。

  但也确实暖了孟婆的身子。

  孟婆环在小腿前的双手不免又紧了几分,总觉得不知为何,有点局促。

  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片刻后,她才佯装平常,随口轻声道:

  “你,你坐在外面,冷不冷?要不坐进来?反正以你的感知,也无需靠眼睛守夜……”

  赵无眠回首看她,用孟婆方才的话,回答道:“我是武魁,冷什么冷,你把我当一般男人撩拨呢?”

  “撩什么撩……”孟婆当即被气笑了,又怕打扰萧远暮与紫衣休息,抬手在地上捏了团雪,轻轻扔在赵无眠背上。

  赵无眠笑了笑,又转过视线,不说话了。

  孟婆也不说话了。

  但她不寂寞了。

  等雪枭寻来时,已是天亮,一轮赤红的火团自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赵无眠站起身,拍拍身上积雪,眺望着朝此地飞来的雪枭,后耳根微动,听得远处有马车奔行的细响。

  嘎吱嘎吱————

  一架马车碾过积雪,留下一行车辙马蹄印,在风雪中窜出,朝赵无眠等人的方向驶来。

  隐隐可见车架上站着人影,后那人影也看到了赵无眠,回首敲敲车厢。

  当即有人钻出来,踮起脚尖儿,不断招手。

  是洛湘竹。

  她不能说话,只能用力招手。

  “在这——”

  赵无眠不禁一笑,也学着招手,高声呼喊。

  嗓音在雪原中传去很远。

  萧远暮,紫衣出雪屋,瞧见车架,皆不免转颜一笑。

  孟婆站在最后,望着他们高兴的神情,正想也跟着笑一笑,但转眼想起自己作为外人,有什么好乐的?

  于是她又板起脸。

  可又忍不住觉得赵无眠与这一家子的氛围倒是很好嘛。

  很快几人上了马车,当即调转车头,朝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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