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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龙族恩怨

  淮水一战,青锋染血。

  吕洞宾奉师父钟离权之命,于江淮之地斩除妖蛟,自认是替天行道,却不知此妖与泾河龙王一脉有些渊源。

  此黄色蛟龙非是寻常精怪,其与那泾河龙王之子、镇守一方水府的淮渎龙王小黄龙关系不浅。

  正是淮渎龙王小黄龙的妻弟!

  这层关系,对刚刚飞剑斩龙、扬名立万的纯阳真人吕洞宾而言,实如一场未卜的因果孽障。

  淮河龙宫,钟声长鸣,号角呜咽。

  龙王谕令既出,淮河水府立刻进入一种骇人的沸腾状态。

  “铛、铛、铛!”

  “嘟、嘟、嘟!”

  丧钟之音低回盘桓,肃杀的号角在幽暗水底呜咽传荡。

  水藻摇曳,珊瑚失色。

  刹那间,鳞甲闪烁、兵刃森寒!

  披鳞顶盔的巡水夜叉,面如蓝靛,眼似铜铃,挥动沉重的分水叉,发出沉闷的破水声。

  身着重甲的虾兵,密密麻麻,如同涌动的钢铁洪流,其赤红巨螯如战斧开合,咔咔作响,寒光凛冽。

  更有无数鳗鱼精、黑鱼尉、鲤鱼校尉化作道道黑风,鳞甲闪烁幽光,手持淬毒分水刺、锐利的骨矛,杀气腾腾!

  成建制之虾兵蟹将、鱼龟精卒,如铺天盖地之黑潮,汹涌澎湃。

  他们裹挟着复仇的浊浪,在秘宝“定海搜魂镜”光芒的精准指引下,直扑向岸边尚不知灾厄已至、自以为事了拂衣去的青衫剑仙——吕洞宾!

  吕洞宾虽已初窥仙道门径,斩蛟试剑,初显锋芒。

  然其根基尚浅,此刻骤然面临这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更携重宝而来的龙宫水族精锐围剿,顿感压力排山倒海!

  那龙宫秘宝“定海搜魂镜”射出的冷冽寒光宛如附骨之蛆,牢牢锁定他的纯阳气息,任凭他身形疾如鬼魅、变幻莫测,或以土遁隐迹山林,或以云霞遮蔽天机,在那镜光照耀之下,他宛如黑暗穹窿下最耀眼的孤星,根本无从遁形!

  一时间,吕洞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围杀!

  纯阳剑锋芒虽利,也颇难招架这水陆交织、源源不绝的凶猛攻势。

  四面八方,水箭如暴雨倾盆,劲力足以洞穿金铁;巨浪化形为水龙巨兽,悍不畏死地猛冲;更有那持重兵器的蟹将、夜叉轮番冲击,每一击都势沉力猛,震得吕洞宾手腕发麻。

  吕洞宾只得将纯阳古剑舞成一片泼水难入的护体光轮!

  剑光烁烁,炽烈纯阳剑气在身周旋转如日轮,竭力格挡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水陆交织的狂猛攻势。

  飞溅之水珠锐如破空劲弩,带着凌厉之势;巨大之水族妖将轮番冲击,如浪击礁石,势不可挡。

  吕洞宾时而避入密林幽壑,时而在惊涛骇浪间腾挪转折,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衣袂之上渐染伤痕水渍,真真是步步惊心,生死一线!

  正如诗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宝剑锋从磨砺出。

  危机亦是最上乘的磨刀石!

  这逼至绝境的亡命奔袭,这喘不过气来的高压搏杀,却也是一块磨刀石。

  于这场亡命奔袭、生死一线之高压搏杀中。

  昔日东华帝君那睥睨三界、斩仙戮神的无双剑意,于冥冥血脉中悄然流转。

  吕洞宾那绝伦的根骨禀赋与道法潜力被彻底激发,纯阳真元运转如江河澎湃,手中三尺青锋愈发灵动凌厉,凛冽剑气直冲霄汉,剑道感悟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进拔升!

  他且战且退,身形在密林与江岸间穿梭跳跃。

  剑随身走,所过之处,粗大古木被剑气拦腰斩断,追在最前的凶悍巡海夜叉,连人带叉分为两截,腥膻妖血泼洒如雨!

  吕洞宾一路奔袭,剑下荡开追兵无数。

  其本性中那份不羁与对世俗束缚的不屑,令他不急于撇清与妖蛟之事,面对这些龙宫爪牙,他不言解释,反倒有心以手中之剑、眉间之傲,向这自视甚高的水族龙威。

  一场结怨之局已定。

  终于在一次突围遭遇战中,吕洞宾修为暴涨。

  “呔!”

  一声清叱震野,纯阳剑陡然化作一道割裂天地的刺目虹光,沛然莫御的剑气悍然撕裂厚重水幕!

  这一剑,不仅瞬间逼退了涌上之水族妖兵,令它们心生恐惧。

  那无坚不摧之剑锋,竟在电光石火、令人窒息之乱战缠斗中,快逾闪电地掠过了一位身着龙纹重甲、煞气冲霄之龙族太子颈项——淮河龙王之嫡子,泾河龙王之嫡孙!

  “锵——嚓!”

  利刃破开坚固龙鳞护甲的声音刺耳!

  腥红滚烫的妖异龙血如同泉涌,刹那喷溅,染得周遭水域一片刺目猩红!

  那个头戴宝珠金冠、身着重甲、凶悍异常的的龙太子,尚未及看清剑路,已然脖颈一凉,瞬间身首异处!

  “殿下!!!”

  “龙太子……龙太子陨落了!!!”

  惊骇到变调的嘶嚎在水中炸开,无数水兵面如死灰。

  淮河龙王之嫡子,泾河龙王之嫡孙,竟陨落于一凡尘道人之手!

  腥烈冲霄,水府泣血。

  那汩汩融入淮水的赤红龙血,如同在天地间签下了一份以血为墨、怨为契的死仇契约!

  这一剑,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回旋的余地。

  自此刻起。

  泾河龙王一脉与纯阳剑仙之间,至此,结下了死仇!

  数月时光,弹指即逝。

  凡尘某处幽静的山野竹林间,溪水潺潺。

  钟离权负手而立。

  吕洞宾归来,眉宇间除却一如既往的洒脱,更添了几分剑气淬炼后的沉凝与锋锐。

  师徒二人再次相逢。

  “洞宾啊。”

  钟离权缓缓转过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思长叹,眉间轻蹙,语重心长:

  “你剑斩那龙子虽为斩妖,然其身份尊贵,此举恐与那泾河龙王一脉……结下了滔天仇怨啊。”

  “龙族乃三界大族,四海同气连枝,在三界之中根基深厚,其报复之势,恐将无穷无尽……”

  钟离权状似关切地提及龙族报复之忧,那神情,似是为徒弟的前途命运忧心忡忡。

  吕洞宾正擦拭着纯阳剑的锋刃,闻言只是洒然一笑,浑不在意地呷了一口美酒:

  “师父多虑了,弟子斩那恶蛟,乃是救万民于水厄之中。”

  “我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

  他剑眉微挑,骨子里那份属于纯阳真人的傲然不羁坦露无遗: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道法在身,正念在心。”

  “若因区区龙族衔怨便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岂非有违本心,失了‘纯阳’本色?”

  他手抚铮铮剑脊,那剑似有感应,发出清脆的嗡鸣,傲然之气直冲霄汉:

  “道法自然,但行善举,问心无愧。些许宵小睚眦之怨,何足道哉?”

  “龙族虽势大,但我纯阳子亦非等闲之辈,他们若敢来犯,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言毕,吕洞宾手腕轻振,寒光一闪,宝剑稳稳归入古朴剑匣。

  随即,将那散发着诱人醇香的朱红酒葫芦随意地往腰间青绦上一挂,玉扣轻响。

  吕洞宾转过头,目光穿过雕花的窗棂,投向远方已恢复安宁的江淮城镇。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浮起,市井喧哗复归温暖祥和,他嘴角不觉勾起一丝惯有的、游戏红尘般洒脱自适的笑意:

  “此地妖氛已靖,浊气尽散,百姓稍得安宁。今日……”

  吕洞宾的目光越过了楼阁飞檐与薄暮烟岚,投向了遥远处那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红袖招摇、脂粉暗香之地:

  “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呵,当浮一大白!师父,弟子暂且告退。”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儿,插花弄玉去也!”

  青衫微摆,身影悠然没入了凡俗的喧嚣之中,直接往青楼而去。

  钟离权立于原地,望着徒弟那渐行渐远的、潇洒不羁的背影,目光深邃难辨。

  “呵呵呵……”

  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投下莫测的光影,唯有一抹隐秘的、算计得逞的冰冷弧线,在他脸上悄然浮现,久久……不曾散去。

  在那三十三天外。

  离恨天兜率宫深处。

  八卦炉中丹火摇曳,明暗不定。

  太上老君闭目垂帘,仿佛对下界一无所觉。

  然而,天地间的因果脉络,道门人教八仙身上那渐次凝聚、明灭闪烁的道门气运,以及那悄然种下的道门种子,都清晰地映照在他那无悲无喜、洞彻万物的“无为”道心之中。

  昔日。

  在浩渺的天界之中。

  又有那天庭的香仙吏(道门八仙铁拐李之前世)、司花女官(道门八仙何仙姑之前世)、殿前秘书郎(道门八仙韩湘子前世)……皆被贬下凡。

  赤脚大仙之弟“披发大仙”,即道门八仙之“蓝采和”前世,亦被贬入凡世……

  其间,铁拐李(李玄)因投入李老君之族,为李老君宗族后裔,故而李玄被李老君收为嫡传弟子。

  太上老君早于李玄尚在襁褓之时,便将《道德经》真义播于其心田,为其奠定道基。

  此后。

  太上老君更是时时亲临,耳提面命,授李玄无上大道,传其玄妙妙法。

  太上老君更曾亲自携李玄神游蓬莱、方丈等缥缈仙境,开其眼界,深植道基。

  自点化启蒙、授法考验,至重塑身形、赐宝济世……李玄皆得太上老君悉心指点。

  李玄既为李老君宗族后裔,同姓同族,又得太上老君授予法宝与道法,收为嫡传弟子。

  是以,李玄位列道门人教八仙之首。

  太上老君倾注心血,意将李玄造就为未来道门人教八仙中执牛耳者。

  混沌初分之际,有白蝙蝠精一只,其寿元绵长,“老而不死”,正合太上老君之意,被收为道门弟子。

  吕洞宾,师承于钟离权,游走于红尘万丈之中,亦肩负起度化何仙姑、韩湘子等诸位道友共赴仙途的任务……

  而这一切波澜与机缘,皆由幕后那“清静无为,又无所不为”的太上道祖一手推动。

  三十三天外的离恨天。

  太上老君在幽静的兜率宫内,默默俯瞰着这一切的发生与发展。

  溯观三界,道门兴衰之变,如潮起潮落,历历在目。

  昔日,道门三教——阐教、截教、人教,三教一家,同气连枝,道门昌盛。

  正如所言:“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阐教也好,截教也好,人教也好,实皆为道教,皆属太乙玄门。

  这道门三教之三清道祖,亦由三团清气所化,大家同根同源。

  然而,自封神大战后,道门气运起伏跌宕。

  道门之截教一脉就此覆灭,往昔的辉煌如梦幻泡影,消散于天地之间。

  在下界,截教的道统传承几乎断绝,仅余些许残篇断简。

  封神之后。

  阐教亦生变故。

  阐教玉虚十二金仙,或弃道从佛,往西方求法,以觅新途……

  或惧红尘煞气,再历杀劫,遂闭关深山,潜心修行,誓斩三尸,以求超脱……

  阐教门庭,日渐凋零,人丁稀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西方佛门这个“渔翁”最终得利,趁机兴起。

  如今,西方佛法东传之势浩浩荡荡,大有席卷东土之心。

  至于人教,虽秉持无为而治之理念,顺应天道,不强行干预世间纷扰。

  然截教既灭,阐教亦隐,维护道门道统之重任,终归人教肩上。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然亦需有人承继发扬,以续道脉。

  若无人传承,再精妙之道法,便如那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终将枯竭,道门亦将逐渐衰落。

  而如今三清圣人皆已超脱三界之外,逍遥于不可知之地。

  而他太上老君,便成了如今三界之内公认之“太上道祖”,稳坐三界之内的道门魁首之位。

  三界之中,道门以他为尊,尊其为“太上道祖”,他亦需为道门谋划一二,以保道门永续昌盛。

  太上老君身为三界“道祖”,深感道门传承之危机,遂大开人教之门,广纳弟子,意欲重振道统于人间,弘扬道法。

  其心中早有谋划,欲以“八仙”之形,显“众生皆可成仙”之念。

  太上老君拟集“男、女、老、少、富、贵、贫、贱”八般象征,令其历经红尘百态,证道成仙,以此向三界众生昭告:

  “三界六道,芸芸众生,无论出身贵贱,位次高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富是贵,是贫是贱,但凡心怀至诚向道之心,待得机缘降临,皆可入我道门,求问长生之道!”

  此一颗“道可学,仙可成”之信念种子,将随人教八仙的故事,播撒于人间大地,生根发芽。

  此乃道统长续、香火不绝的万年根本之策。

  时至今日,八仙之气运已渐次归位,各自历经重重劫数,于人间显圣传道,弘扬道法。

  至于西海龙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生灵为蝼蚁。

  这一日。

  青楼之内,绣阁之中,暖帐低垂,遮掩住一室旖旎风光。

  瑞脑香在金兽香炉中静静燃烧,袅袅香烟如丝如缕,缓缓升腾,最终消散于无形。

  兰麝之气,暗自浮游,弥漫于空气之中。

  芙蓉帐内,春宵苦短,几番颠鸾倒凤,几度魂酥骨软,尽享人间欢愉。

  窗外,天光已微微泛白,欲破晓而出。

  室内,红烛泪尽,已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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