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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抹字归真通妙象,唤亲破障启鸿蒙

  翰杏园的围墙修得极高,防偷窥效果一流——村民只道这是个小破院,哪知里头藏着缩微版的蓬莱仙境,山水亭台错落如画。可坏处也显眼:日头一偏西,高墙便早早截断阳光,活像吝啬财主藏起了金元宝。这不,李一杲和王禹翔正兴高采烈玩着“万古太始刹那间”的造字游戏,青石板上水痕蜿蜒如龙蛇走笔,谁承想阳光蓦然从锦鲤池水面抽身,一寸寸向东缩去,仿佛被什么无形之手拽跑了。

  李一杲眼皮一掀,盯着那溜走的光线怔忡出神,手里的沾水涂鸦戛然而止。王禹翔也似心电感应般抬头,俩大男人对着移动的光斑发愣,活像两只被抢了松果的松鼠。

  眼尖的李一杲倏地瞥见栏台上躺着一截小白粉笔,顿时乐得牙花子都呲出来!一把抄起粉笔,“唰啦”在青石板上划出条刺眼的白线,喉咙里迸出怪响:“哇哇哇……”——好家伙,这可是他俩摆脱“啊啊啊”单调音阶的首个进化里程碑!

  王禹翔哪肯落后?眼珠滴溜一转,蹲身扒拉墙角,眨眼翻出块焦黑炭渣。只见他指尖染得乌漆嘛黑,也往石板上一杵,拖出条粗粝黑线:“哎哎哎……”得,哥俩的“原始人音节发明大赛”正式开锣!

  李一杲咧嘴指着白线,手舞足蹈:“哇哇哇!”活像见了金矿。王禹翔却瘪嘴蔫蔫一叹,手指戳向自家黑线:“哎哎……哎!”那失落劲儿,堪比弄丢了糖葫芦的娃娃。李一杲歪头琢磨半晌,忽地抄起粉笔“咔嚓”把黑线劈成两段,嘴里呜噜呜噜冒出新调:“呜呜呜……”王禹翔一拍大腿秒懂!也跟着“呜呜呜”吼成一片,顺手蘸水在石板画了个歪斜日头配移动斜线——好嘛,这堆抽象符号翻译过来正是:“太阳打西边滚下山去,光影子向东边溜达……天黑黑要逮人喽!”

  李一杲哪还按捺得住?指尖沾着池水淋漓,在青石板上狂涂乱抹起来。画个圈圈是月牙儿,搓个三角成山峦,嘴里还“嗷嗷”“咦呀”怪叫不停——您瞧,这不就是太极八卦的阴阳雏形?白昼黑夜之争,光暗交替之理,被两个现代人用返祖的法子演得风生水起!

  李一杲和王禹翔在翰杏园将太极八卦的玄机推演了个遍——那长短横杠虽能描摹日升月落,却依然撬不开语言的铁锁。满脑子塞满象形符号的师兄弟,恰似揣着密码本却忘了密钥的探员。无问僧眼瞧着日影西斜,枯枝般的手掌轻挥逐客。二人便咿呀作揖,倒退着蹭出院门。

  临跨门槛,李一杲脖颈倏地一仰!高悬的“翰杏园”匾额于他仍是天书,可底下那行蚯蚓爬似的甲骨文,却如电流直窜天灵盖!他指尖猛戳首字,又急急指向院内含笑的无问僧。

  老道颌首捻须点头,笑纹深如刀刻。王禹翔见状也踮脚望去,目光锁死第二字。倏地他眼皮急颤如蝶振,豁然扭身扑向墙角断砖。抓两截残块冲回院中,挖泥糊缝粘作一体,继而郑重捧起“康复”的砖头抵住自己心口,灼灼瞪向师父!

  无问僧白眉高扬,蒲扇似的手掌“啪”地击在膝头——妙啊!此乃“医”字真意!

  师兄弟二人眉开眼笑,雀跃着离开翰杏园,各自驱车踏上归途——纵使车上那些方方块块的文字仍是谜题,半句言语也吐不出分毫,倒是一点不妨碍他们把车开得行云流水,连设定导航、精准到家,都顺畅得好似本能。

  李一杲紧攥方向盘,归心似箭。挡风玻璃外,霓虹车流淌成模糊的光河。万千画面穿颅而过:妻子隆起的腹线如水波荡漾,未出世婴孩的胎动隔着肚皮轻轻敲打掌心……悲喜如初生的幼兽在心房莽撞冲撞,毫无遮掩,亦无需名姓。

  车轮碾过古河村巷尾的落叶,“嘎吱”一声刹停。他豹子般弹射而出,皮鞋砸着水泥阶梯噔噔作响,五层楼的窄梯震得铁扶手嗡嗡哀鸣。

  掌心汗湿的门把被旋开。门缝泄出一线暖黄灯光,悄然漫过玄关。一张面孔在光影里浮现——时光犁深的沟壑间嵌着星子般的眸,银发如初雪覆顶。李一杲喉头骤然哽住。某个沉埋地心深处、暌违已久的音节挣断岩层,带着滚烫的温度喷涌炸裂:“——妈!!!”热泪决堤刹那,三十载母称封印轰然崩塌。万亿被遗忘的文字洪流倒灌入髓,轰隆隆碾过干涸的河床。

  同一轮月色下,王禹翔推开家门的瞬间。那声哽咽的“妈……”刚滚落舌尖,遗忘的堤坝顷刻崩塌。汹涌的记忆狂潮,淹没了所有喑哑的日夜。

  门缝泄出的暖黄光晕漫过玄关,李妈那张嵌着星眸的老面孔刚在光影里定格,那句石破天惊的“妈!”还余音绕梁。“衰仔!”炸雷般的呵斥瞬间压过所有唏嘘。李妈那双铁钳似的手精准钳住儿子胳膊,力道大得像要嵌进骨头里:“话三点钟到家,睇睇现在几点喇?再一个礼拜你老婆就要入产房啦!心肝好似畀猫叼走,仲到处去颠!”

  李一杲眼球还被泪花渍得生疼,硬生生把心口那股海啸似的激荡按回深处。他讪笑着点头如捣蒜,换鞋的动作麻利得像被狗追。客厅里,赵不琼正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白瓷碗,认命地对付李妈牌“金钟罩铁布衫”——那碗一天五顿准时驾到的十全大补汤,炖得汤色醇厚得能挂壁,她咕咚咕咚喝着,腮帮子撑得像只囤粮过冬的松鼠。

  “老婆!”李一杲火箭般冲过去,顺手抄起墙根的小马扎,哧溜一下滑到她脚边坐下,那架势活像古代臣子递急报:“我啱啱成了真人喇!”他双眼亮得惊人:“畀师父洗咗脑啊!记忆铲走晒!”

  “哐啷——”赵不琼手腕猛地一抖,汤勺险险擦过碗沿磕出声脆响。脸上那份岁月静好的甜笑瞬间冻住,她慢动作般放下汤碗,狐疑的视线像探照灯上下扫射:“失忆?那你点知我系你老婆?”

  “唔系铲走晒嘅记忆,”李一杲急急摆手,额角竟沁出细汗。他努力搜刮着词句,仿佛那些字眼刚从土里刨出来还沾着泥,新鲜又陌生:“系...系啲字同讲话嘅记忆啊!成个脑子,好似清空咗嘅硬盘,”他笨拙地比划着自己的太阳穴,指尖戳得发髻微乱,“净系得返...”话到嘴边又卡壳,他急得喉结直滚,“净系得返——画面!一箩筐一箩筐闪啊闪嘅画!”

  接着,他喉咙里溢出几声不成调的气音,手舞足蹈,像上演一出哑剧——指指自己脑袋代表信号塔,又对着虚空点点戳戳表达传输信息,最后两手一摊示意网络故障,懊恼地垮下肩膀:“信号断咗线!睇到识得,识得个‘嘢’系乜,但系...系乜‘名’,点‘叫’佢?塞死咗啊!”他用力捶了捶胸口,仿佛要把那团堵住认知的棉絮捶散。

  “仲有啲...似系识飞,对手脚又畀缠住咗啲藤蔓,”他龇牙咧嘴做出挣脱状,“话想郁,偏偏畀嘢捆实咗——就系噉嘅‘讲唔出’嘅死感!”看着丈夫脸红脖子粗地跟不存在的藤蔓较劲,赵不琼噗嗤一声,嘴角重新弯起一点弧度,却掩不住眼底的忧心。

  李一杲趁机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将翰杏园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被高墙掐断的日光、还有那行让他脑袋过电的甲骨文匾额下的顿悟……这些没有文字的“奇遇”,倒豆子般囫囵吐了出来。

  李一杲只是给赵不琼讲了为啥跟王禹翔去爬白云山的开头,李妈那堪比高分贝喇叭的嗓门已然穿透空气,“嗡”地一声震得客厅吊灯的水晶穗子集体打摆子:“开——饭——啦!米吹水啦!”

  赵不琼温软的手掌轻轻搭在李一杲手背上,像是给一枚躁动的硬币按下暂停键:“老公,天塌下来也得先喂饱五脏庙,事儿再大也等饱了肚子再议。”

  两人挪步饭厅落座。四口之家围桌,餐盘交错间,李妈话头铁打不动锁定即将到来的“大日子”。她手腕一抖,油亮的当归鸡汤稳稳落进儿媳碗里,旋即扭身,那目光锐利得能刮下李一杲一层脸皮:“衰仔,你听真啲!下个星期就系阿琼的大日子,三条A你都记牢佢!”她掰着指头,一条条数落,比菜市场精算师还利落:“第一,‘见红’!要系厾裤有啲啡啡哋,千祈莫慌!记住佢系乜色、几多量。但系要即刻Call我同医生!”

  “第二,‘阵痛’!肚皮硬咗又软返,就系阵痛!刚开头可能隔一两个时辰先痛一下,好似蚊叮。佢要系开始密过公厕排队咁——半个时辰痛三趟!就即刻抄起待产包,火烧眼眉咁扯去医院!记住计时!几耐痛一次,一次痛几耐,精确到秒!手机装个阵痛计数App未啊?冇就今晚装!”

  “第三,‘穿水’!要系忽然间下边暖暖湿湿一大滩——好似爆水喉,止都止唔住!嗱,即刻叫阿琼踎低咗或者垫高个屎窟瞓床!千祈莫企!莫行!莫冲凉!跟住打俾我、打俾医生、Call白车,三样一次过做齐!听到未?!穿水拖得耐,个仔会焗亲噶!”

  李妈顿了一下,筷子笃笃笃敲着碗边,加重语气:“仲有!阿琼你听住:到时肚饿都只准食啖葡萄糖水!惊生嘅时候屙到你妈都唔认得!唔听话想偷偷食嘢,我即刻没收你手机!”

  赵不琼乖巧点头,李一杲则听得眼皮直跳,忙不迭应承:“收到收到!三条A:见红报告,阵痛密过打更,穿水垫屁股!”李妈这才露出点满意神色,夹了块姜醋蛋到儿子碗里:“算你识做。最后一句:你个死仔包,手机廿四小时唔准静音、唔准没电、唔准行开阿琼半步!到时辰仲拖拖拉拉,你阿妈我用鸡毛掸赶你出街!”她嘴角向下撇,露出经典的李氏杀气表情。

  风卷残云,碗盘见底。李妈化身家务龙卷风,一把抄起脏衣篓,“嗖”地卷下楼去。李毅老爷子早默契地撸起袖子盘踞在洗碗池前。李一杲和赵不琼如同两尊误入凡间的人形摆件,对望一眼,被二老无缝衔接地“请”进了客厅沙发。眨眼功夫,楼下洗衣机已开始滚筒轰鸣,客厅瞬间成为专属二人世界的静谧气泡。

  “老公,”赵不琼忽然切回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指尖戳戳李一杲胳膊肘,像发现了大新闻的记者,“你嘴巴刚刚上演‘叛逃’大戏了?这粤语……溜得像‘饮早茶’喝了几十年的老茶骨!”

  这对夫妻的语言交流向来是场奇异混搭:李一杲的西北版普通话撞上赵不琼的粤味广府话,互相倒能懂,但他那口“煲冬瓜粤语”常搅得赵不琼眉头打结,久而久之便养成各讲各话的习惯。

  如今?李一杲迷茫地晃晃脑袋,一句“我点解唔觉嘅?”冲口而出。话音没落,他自己先虎躯一震——这腔调,活脱脱东山少爷的做派!“哇,依家至听出,真係波!唔通返到屋企……”

  “停!”赵不琼双眸圆睁,像验钞机扫到假币,“‘翻屋企’?!这是东山少爷的腔口!西关老派都说‘翻归’的!天老爷……你去‘翰杏园’吃‘通灵口条丸’了?”

  那段“东山少爷,西关小姐”的岭南旧事在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李一杲嗓子眼发干,慌忙抓句陕西话压惊:“额滴神呀!饿是你男人不?莫麻哒!”乡音安然无恙!再试粤语——字正腔圆!切普通话——啧啧!比新闻联播还字正腔圆!“我的个乖乖隆咚锵!”李一杲乐得后槽牙都晒到了太阳,眼珠一转瞥见妻子祖籍,一串正过“胶己人”的潮州话噼里啪啦往外蹦!

  赵不琼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高尔夫球:“潮汕阿嬷来了都要喊你老师傅!老实交代——在翰杏园是不是吞了语言芯片?”

  “嗐!”李一杲这才想起半截被掐断的故事,竹筒倒豆子般将跟王禹翔爬山、白云山论道、无问僧那夺魂一掌拍成语言文字幼崽、以及在沙湾古园甲骨文匾下爬行“返祖”的经历囫囵吐了出来。

  “老婆,最玄幻的不是这个!”李一杲切回播音腔,模仿着导航AI的冰冷调子,“小艺导航叽里呱啦我听天书,可我手脚自己认得路耶!”他兴奋地比划了个方向盘手势,“要能摸透这‘道’,给AI造个‘洪荒世界’还不跟玩儿似的?”

  赵不琼的眼睛亮得像夜探珠光的寻宝灯:“快说说你这‘人形翻译机’咋满血复活的?进门时不还说不了完整句吗?”

  李一杲眼神蓦地放软,仿佛穿越时光长河:“看见我妈那张脸……呼啦一下!从奶瓶到书包的记忆,像决堤的珠江一股脑儿冲出来……”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仿佛刚刚通过高压电流的颤音,“‘妈!’——这声一喊出来,嘴巴就跟开了光灌了油!顺溜得自己都吓懵,播音稿都没这丝滑!”

  赵不琼圆润如暖玉的孕肚皮被她轻柔地抚摸着,李一杲那声冲破时空阻隔的“妈”,仿佛在她心湖投下了一颗温情的石子,荡开层层母爱的涟漪。“老公,”她眼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粤语喊‘妈’,潮州话也喊‘妈’,普通话还是‘妈’,难不成这‘妈’字儿,是全地球人类语言的接头暗号?”

  “貌似是这么个理儿……”李一杲努力在记忆宫殿里翻箱倒柜,无数知识碎片打着旋儿涌入脑海——确实有些方言区不直呼“妈”,可方才那番失语返祖的经历又涌上心头。对语言源头的顿悟、从牙牙学语到精准发音的蜕变感,如同甘泉般清冽流淌。“语言学里这招叫‘婴儿指向语’,”他一本正经地开腔,腮帮子却滑稽地学着婴儿嘬奶般鼓胀起来,“噗~么~妈!看到没?人类硬件出厂设定就这样,发m这双唇鼻音最省力,配个a元音,组成‘妈’音就跟喝水似的,基因里写好的开机密码!”

  “可别当成宇宙铁律!”他话锋一转,带点考古学家的调皮,“西非约鲁巴语说‘Iyá’,匈牙利讲‘Anya’,蒙古包里的娃儿喊‘ээж’(eej)……各有各的门道!不过嘛……”他眼神倏地飘远,似回瀚杏园那一刻,“要是回到那大字不识一个的蒙昧状态,随便谁对着我嚎一嗓子‘妈!’,”他语气笃定得像是抓住了世界的把手,“我脑子里铁定立马印出我妈那张脸!这声呼唤可不止是音节,那是自带心跳节拍、体温气息、奶香味的亲情识别码,比牛津大词典都好使!”

  赵不琼穷追不舍:“那‘爸’呢?要是在瀚杏园门口接你的不是咱妈,是你家老爷子杵那儿,这称呼也能‘语通万界’,自带人脸识别不?”

  李一杲仿佛瞬间连上了语言的Wi-Fi,灵魂都“叮咚”响了一声:“‘爸’啊?那可是方言展览馆!粤语‘老豆’,透着街巷里的烟火亲昵;波兰语‘Tata’,舌尖打卷像撒娇;瑞典‘Pappa’,憨厚得让人想摸头……”他忽然压低嗓门,凑近妻子,如同分享惊天秘密:“跨文化研究讲,‘爸’音呢,暗藏玄机!爆破音/p//b//d/那是主打音色,模拟的是咱小时候吐泡泡的‘噗噗’交响曲——”

  “可要说那种灵魂出窍的本能感应嘛?”他两手一摊,笨拙地模仿着瀚杏园里指手画脚的囧态,“要是我爸那会儿站在门口?我估计得急成个指路机器人,对着他脑门儿光会‘啊啊啊’!为啥?我爹的帅脸可没我妈那份自带‘甜奶香硬核加密’的记忆底片啊!”

  赵不琼的惊奇指数瞬间满格,纤纤玉手探上丈夫前额:“打住!老公,这满嘴专业词汇快溢出墨水味了!你丫不是码农界扛把子吗?啥时候偷偷跨界成了语言学客座教授了?这一手开坛讲学的本事,比你家娃娃蹬腿还利索!”

  “这些知识点啊,像是沉在脑瓜子角落的老照片,早蒙尘了。”李一杲眼神发直,像在执行某种本能程序,“你一戳这问题,它就‘哐当’一声,自己跳出来了,跟装了个语言知识弹窗似的。”

  “弹窗?条件反射?”赵不琼戳戳自己太阳穴,满脸无辜,“同是碳基生物,我这内存咋不蹦词儿呢?”她灵光一闪,“哦对了!你一进门就嚷嚷‘成了真人’,咋地,码农修为暴涨成仙了?”

  “真人?!”李一杲脑中似有灵光击穿迷雾,猛然醒悟,一脸“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劲儿,“老婆!想起来了!不就是师父整天神神叨叨的‘上古天真论’么?他老人家说哇,混沌初开那阵子,老祖宗还没发明文字呢,全是靠‘感应’跟天地万物唠嗑的‘真人’!”他双目放光,仿佛重新触摸到那种无羁状态,“在翰杏园被师父那神之一掌格式化掉语言文字时,我的感官啊……噌!一下就贴近了天地万物的呼吸节奏!”

  “那感受啊,没法用框住的词汇形容,非得钻回记忆里去:翰杏园那丛蔸竹,当时瞧着哪里是什么“簕竹属单子叶植物”?阳光穿透高墙吝啬的缝隙,洒在竹节上,像是给它们披了件摇晃的金纱衣。竹杆在风里扭着腰肢,窸窸窣窣,连叶尖儿都抖着俏,像在冲你甩小辫子!池里那只老龟慢悠悠划拉,不是‘龟’的概念,而是背甲上岁月沉淀的古铜光泽、脖颈间如铜钱刻痕般的纹路,每一片鳞甲都凉沁沁的,贴着你脉搏呼吸。锦鲤甩尾滑过水痕,红彤彤的霞彩浮光掠影,扭动的劲道挠着你的心尖儿痒痒。甚至那淙淙水流声,滤掉了‘泉水’‘溪流’的文字标签,纯纯是一曲叮咚作响、带着青苔土腥气的天然背景乐!整个世界没了说明书,只剩触手可及的、鲜活湿漉的、带着温度韵律的‘存在’本身。竹子的青涩味儿、龟甲的老钱味儿、池水的生腥味儿、石板的苔藓潮气——那是万物赤裸裸的原始体香,比任何标签都震撼人心!”

  李一杲越说越兴奋,“对了!”他一拍大腿,眼里的光几乎要实体化喷涌出来,“文字是包装盒,标签是说明书!扒拉干净这些,直接去感受那根竹子本身‘竹之味’,那团活水本身‘水之韵’,那才叫返璞归真——原来真人就是‘活成了感觉本身’的老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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