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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回 悟得无问见真意,无陷之境始为真

  “难道你希望老师输掉吗?“赵不琼看着李一杲那张写满遗憾的脸,不解地问道。

  李一杲抬起头,目光穿过灰蒙蒙的天空。棋局刚刚落下帷幕,就像这场毫无预兆就停歇的春雨,一样毫无预兆地重新到来。细雨斜斜飘入竹木凉亭,洒在棋盘上,打湿了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

  “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啊。“他叹了一口气,声音里裹挟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花园。李一杲确实不希望无问僧获胜,因为这意味着头顶上将多出一个“董事长“——这个称呼里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滋味。赵雄的支持就像一把双刃剑,既意味着机会,也预示着束缚。他太了解资本的獠牙了,在赵雄阅读他的商业计划书的闪烁眼神中,他看到了欲望的火焰。

  表面上的全力支持不过是场精致的表演。棋局之外的人生棋局更加复杂:若是赵雄赢了,不过赢得老丈人的欢心而已;若是“配合“输掉,能否获得一片自由翱翔的天空?这种微妙平衡术的两难选择,连最亲密的人也难以参透。

  而此刻的赵不琼,正站在这个秘密花园的门外。她听不懂丈夫的叹息里藏着多少无奈与算计,也看不懂这场雨究竟在诉说着什么。在她眼中,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春雨,正如她眼中的婚姻——如果没有创业,那只会平静得近乎单调。

  无问僧与赵雄在温泉里泡得浑身发红才出浴,两人的交谈如同这场温泉一般暧昧不清。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赵雄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庞上,却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愁绪。那愁绪像是一层薄纱,虽然被他巧妙地遮掩住了,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最高兴的莫过于无问僧了。晚餐比午餐更加丰盛,菜品也更加丰富。当一道道美味佳肴摆上餐桌时,无问僧仿佛重新回到了中午那个贪吃的大胃王状态。他一边大口咀嚼着食物,一边兴奋地嚷嚷道:“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这一幕让人不禁想起了中午的那一幕:三秒吃光一碟的大戏再次上演。

  幸好,无问僧的夫人及时出手制止了他的狼吞虎咽。无问僧这才一脸不情愿地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然而,众人很快发现,无问僧的胃口似乎深不可测。直到桌上的美味佳肴被一扫而空,得知没有新的菜品上桌时,无问僧才心满意足地感叹道:“一点不剩是食客美德,也是对厨师的最大尊重!“

  无问僧之所以能如此豪饮饱食,其实源于赵不琼与赵雄之间的一个误会。上午,赵不琼带师娘参观后院的时候,师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你安排上桌的菜要少而精,每个菜品分量要少,意思意思就行了,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

  赵不琼听到这话后,立刻跑到厨房,把师娘的话告诉了大厨。大厨听完后,转身就去找赵雄确认。赵雄以为无问僧的夫人看到了食材,觉得不够高档,所以才说“意思意思就行了“。于是,他吩咐大厨把晚餐的食材换成了午餐用,并赶紧准备最顶级的食材来做晚餐。这一换,晚餐的食材几乎搜罗了深圳能找到的所有最顶级食材。无问僧自然是眼前一亮,更没想到的是,他竟是个食量惊人的大胃王。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把准备好的菜肴吃了个精光。大厨见状,又把剩下的普通食材都做了菜,无问僧依然来者不拒,一扫而空!

  看着这一幕误会,赵不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问僧的夫人会一起来。要是没有她在场,恐怕无问僧还得闹出更多笑料呢!

  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大家都以为无问僧会被吃得走不动道。然而,让大家更惊讶的是,无问僧还是那个瘦削的身材。虽然他穿着宽松的对襟汉服,但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肚子依然平坦如初。众人惊讶得不行,但都假装不在意,只是偶尔瞟一眼,心中都觉得好奇。

  李一杲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摸了摸无问僧的肚皮。这一摸不要紧,无问僧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就像打雷一样响了起来。无问僧顿时乐呵呵地说:“怎么样,一呆哥?是不是看我没吃饱?想再弄点好吃的?听到没?我肚子都咕咕抗议了!“

  “老师,你真的还没吃饱?“李一杲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问道。

  邬师娘见状,连忙拉住无问僧,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好啦好啦,喝口茶消消食儿。“

  李一杲收起那副吃惊的模样,领着无问僧夫妇进了茶室。其他人也鱼贯而入。无问僧和赵雄在沙发上落座,众人则围着他俩坐成一圈。无问僧的夫人显然对这场热闹不感兴趣,她拿了本书走到茶室的窗台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一边翻阅书籍,一边欣赏着度假区远处孩子们燃放的烟花。

  度假村的夜晚笼罩在蒙蒙细雨中,照树灯的光芒穿透雨幕,在树叶间跳跃,将每一片叶子都映照得晶莹剔透,宛如翡翠般闪烁。七彩洗墙灯勾勒出度假村建筑的轮廓,仿佛将童话中的城堡搬到了现实世界。灯光与雨丝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既浪漫又神秘的氛围。湿润的寒风裹挟着雾气从窗外飘入,轻轻拂过窗台边绽放的百合花,将花香悄悄播撒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无问僧的夫人似乎对这般意境格外钟情,她倚在窗边,目光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沉醉。远处孩子们燃放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她恬静的面庞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目光,拿起书本,低头沉浸在阅读的世界里。

  无问僧和赵雄并肩坐在沙发上,李一杲则在一旁忙碌地泡起了茶。大红袍的香气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两人一边品味着茶香,一边聊起了李一杲的创业计划。无问僧和赵雄都对预制菜行业颇有见解,他们从产业链的上游生产到下游销售,一层层抽丝剥茧,将整个行业的脉络剖析得淋漓尽致。

  正当两人聊得兴起时,无问僧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涟漪:“赵兄啊,这个项目到底是'一呆哥的'项目,还是'一呆哥家的'项目啊?“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赵雄立刻明白了无问僧的意思:如果是“一呆哥家的“项目,就意味着赵雄全家都会倾力支持李一杲,包括赵雄自己这位老丈人和他那位精明能干的女儿赵不琼;而如果是“一呆哥的“项目,则意味着赵雄一家只是口头支持,给些建议却不真正投入资金。

  赵雄早有打算。他计划先拿出一两百万元作为启动资金,帮助李一杲打好基础,在市场上开一两家门店试水。如果项目表现良好,他再继续追加投资;如果经营不善,也不至于造成太大损失。更重要的是,无论结果如何,赵雄都能从中获益:若是李一杲失败了,他可以趁机将这位女婿纳入自己的阵营;若是李一杲成功了,他则可以通过旗下的星美投资公司介入,将其包装成一个风险投资项目,吸引更多基金跟投。这样一来,无论是风险还是收益都被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个问题,让赵雄陷入了沉思。窗外的烟花,依旧在夜空中肆意绽放,照亮了他那张若有所思的脸。那脸色,在烟花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仿佛在诉说着他心中的算计与权衡。

  赵雄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精心挑选般说道:“哎,任何项目,都得像磨刀一样,慢慢打磨。初期嘛,就让小李去闯闯,他那套智能冷链保鲜的玩法,要是真能搞出点名堂,可以大规模复制推广了,那我们赵家,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压上重注的。说不定,这还能成为我们家族的扛鼎之作呢!”

  无问僧心里冷哼一声,早已将赵雄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这句话,无异于把“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心态,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先让李一杲孤军奋战,等遇到难题了,再跑去跟老丈人哭诉求援,这不就是把我这宝贝徒弟当棋子使唤嘛?

  无问僧心中不悦,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赵兄啊,我听说你那投资基金,规模可是庞大得很呐,是吧?”

  赵雄这人,心胸倒还算得上宽广,明知无问僧是在讽刺,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还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哈哈,没错,我那基金,投了好几期了,加起来得好几个亿呢。现在手头这期的两个基金,加起来就有三个亿。虽说最开始那几期有点不尽人意,但后来的,嘿,那收益,可是让人眼红得很。不出意外的话,里头有个项目,正准备D轮融资,然后就要冲刺上市了……”

  赵雄越说越起劲,言语间满是得意,似乎想用基金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英明:“不过啊,我这基金,可不玩天使轮那一套,那都是小打小闹。我们专挑A轮、B轮下手,得等商业模式稳固了才出手,所以这成功率,自然也是高得很。”

  无问僧听得明白,赵雄这句“不投天使轮”,才是真正的关键。这话里的潜台词,不就是说他不是不想给李一杲的项目掏钱,而是基金有基金的规矩,他赵雄虽是老大,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基金投什么项目,那得投资人投票说了算。

  无问僧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没再跟赵雄纠缠,话锋一转,问道:“赵兄啊,你刚才说考察了十几个预制菜项目,怎么就一直没动手呢?”

  赵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追着问投资李一杲的事,别的他都能侃侃而谈。他笑着回道:“预制菜这行,水可深了去了。消费者买不买账,还是个未知数呢。那些餐饮大佬,很多都自己搞起来了。预制菜里头,肯定得分出好多细分领域,我们盯的就是这些。但现在看,那些项目都不够细分,不够精准。我觉得小李那预制菜项目,能精准定位到鱼类海鲜,这跟我们基金的投资方向,倒是挺契合的。要是他们能把商业模式跑通了,我们基金A轮进去,我估计投资人应该没什么意见。”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似乎是想强调自己的无奈,“虽然我管着基金,但每个项目都得投资人决策委员会点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无问僧话锋突转,抛出个与预制菜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赵兄,这几年化妆品行业那可是风生水起,尤其直播电商一闹腾,彩妆行业简直如日中天。就像那个直播界的网红李七夜,不就是靠彩妆起家的嘛?可我有个纳闷的地方,为啥彩妆这细分领域里,少见有人涉足儿童彩妆呢?”说罢,他也不等赵雄接话,便转头问向赵不琼,“不琼啊,你是女孩子家,对化妆品该不陌生吧,你也来琢磨琢磨这个问题。”

  赵雄的星美集团本就是美妆造型的行家里手,彩妆更是他的老本行。他的基金投了不少化妆品项目,就连他儿子赵不富也是在彩妆投资的浪潮中,结识了现在的网红儿媳妇,两人还因此喜结良缘。

  却没料想无问僧这问题,竟拐了个弯问到了赵不琼。赵不琼对化妆品那是一知半解,只晓得往脸上抹的那些瓶瓶罐罐的性能和品牌。虽对行业不甚了解,但常买常用,也算不得全然陌生。她思忖片刻,确实鲜少听闻儿童化妆品,便回道:“或许是儿童化妆品市场需求不大吧?再说了,小女孩儿皮肤水嫩嫩的,哪还用得着化妆呀。”

  赵雄对女儿的回答甚是满意,微微颔首以示嘉许,接着补充道:“市场需求固然重要,可别忘了,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学校管得那叫一个严,化妆这事儿,学生们想都别想。”

  赵不琼闻言,灵感乍现,连忙接话道:“对呀,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连女生长发披肩都不许,好多同学都忍痛割爱剪了短发,化妆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后来我去国外念书,发现那里的女生打扮得可自由了,这应该跟国情有很大关系吧?”

  无问僧瞧着这父女俩一唱一和,脸上浮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他瞅瞅赵雄,又瞅瞅赵不琼,打趣道:“嘿,你们父女俩这是上演‘父女齐心,其利断金’的戏码呢,配合得还挺默契,不错不错。”说罢,他又将目光投向李一杲,“一呆哥,你有什么高论要发表吗?”

  李一杲本正沉浸在预制菜的世界里,忽听无问僧话题一转,聊起了化妆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他努力回想赵雄和赵不琼的话,感觉他们已把该说的都说了。这时,他忽想起赵不琼曾提及,小时候爱偷偷拿老妈的化妆品来打扮自己,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说道:“儿童用妈妈的化妆品不就得了嘛,应该没必要专门的吧?”

  无问僧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斜睨了赵雄一眼,打趣道:“赵兄啊,你这女婿补刀补得挺及时的嘛,看来也是个中高手啊!”

  赵雄一听,哈哈大笑,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拍了拍无问僧的肩膀,说道:“无问兄,听你的意思,我们刚才的讨论都没戳到点子上啊?”

  无问僧并未直接作答,而是站起身,踱步至窗边。他望着窗外,只见一群孩子正在放烟花,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夺目。他指了指外面的孩子,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而深邃的表情,缓缓说道:“你们看,孩子们玩得多欢实啊,这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已走回沙发旁,重新坐下。见李一杲还站着,他便指了指身旁的另一张沙发,示意李一杲落座。然后,他缓缓开口:“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可跟咱们刚才聊的有点瓜葛哦。”

  赵雄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连连点头。而李一杲和赵不琼则瞪大了眼睛,他们知道,“讲故事”可是无问僧的拿手好戏,比起任何的语言交锋都要高出一筹,是真正的“亮剑出鞘”。赵不琼眼疾手快,赶忙拿出手机,准备将无问僧讲的故事录下来,以免错失任何精彩瞬间。

无问斋志异·凡·第三篇·剑客  于那古老江湖之中,流传着一段奇闻异事。有年轻剑客,胸怀壮志,梦想攀登武林之巅,遂遍访群山,求索名师,历经千辛万苦,终在一幽深山脉之中,得遇传说中的无问大师——彼乃剑法之宗师,隐逸于山林间者也。

  大师初见剑客,轻轻摇首,心念其慧根浅薄,恐难承继剑道之精髓。剑客心有不甘,却未轻言放弃,遂决意留于大师身侧,勤勉刻苦,任劳任怨,期以诚挚与努力,打动大师之心。

  时光荏苒,无问大师见剑客勤劳之身影,心中不禁有所触动。终有一日,大师打破长久之沉默,纳剑客为徒。然则,大师并未亲身传授剑法,仅赐一本泛黄剑谱,令剑客自行参悟修炼。

  剑客并未心生绝望,盖因他知,每至月圆之夜,大师必于后山练剑。于是,剑客屡次潜行窥视,悉心揣摩,渐悟剑谱之深奥。十年光阴,转瞬即逝,剑客勤学苦练,日夜不辍,剑法已至炉火纯青之境,每一招每一式,皆与大师如出一辙。

  然剑客心知,于此山之中,他已难再有寸进。于是,鼓起勇气,往见无问大师。大师淡然视之,似已料其此举,乃言道:“汝若有疑,尽管问来。然须记,仅可三问。答汝三问之后,师徒之缘尽矣,汝亦不得再入此山林。”

  剑客心中五味杂陈,深知此机会之难得。经一番深思熟虑,终问出困扰已久之第一问:“师尊,吾如何才能成为武林中之绝世高手?”无问大师微微颔首,简言答曰:“兵者,诡道也。去吧,自行领悟。”言罢,大师飘然而去,留下剑客一人,于山风中沉思。

  剑客辞别无问大师,跏趺山下,历半月之久,心胸豁然开朗,遂创独步之剑招。其剑招变幻莫测,诡谲异常,使对手如坠五里雾中,莫辨真伪,故往往轻取其胜。未几,剑客之名,哄传江湖。

  数载之后,剑客遇更骁勇之高手。彼人洞悉剑客之虚招,破之如探囊取物。剑客败绩频仍,于武林中屡遭挫折,一蹶不振。自觉已至瓶颈,难以寸进,剑客复诣无问大师之仙山。陈述数年之遭遇,并展露所创之剑招。

  无问大师聆毕观终,颔首而问:“汝有何惑?”剑客沉吟片刻,复问当年之旧问:“师尊,吾何以能成武林之绝世高手?”无问大师再颔首,答曰:“将者,愚之道也。去吧,自悟之。”

  剑客再辞大师,跏趺山下,又历半月,心胸复豁然开朗,再创崭新之剑招。其剑招风格迥异,看似鲁莽笨拙,实则深藏不露。未几,剑客之名,再次哄传江湖,声震寰宇。

  又数载流逝,剑客游历江湖,逢高手无数,其间一人,剑术之精湛,力能扛鼎,守如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剑客或以虚招诱之,或以猛攻迫之,皆不能取其寸利。一番激战过后,剑客自知非其敌手,遂爽快认输,虚心求教。

  自此,剑客遍访群英,切磋剑艺,虽偶有挫败,然其剑术日渐精进,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然则,彼心之所向,仍为绝世高手之境。岁月荏苒,剑客觉已至瓶颈,难再寸进,遂决意复赴无问大师之隐居,以求指点迷津。

  至彼,剑客不复急于施展所学,乃静坐大师之前,细述历年之经历与感悟。无问大师闻其言,微笑而问:“汝有何惑?”剑客心知此乃最后求教之机,沉吟片刻,乃小心翼翼而言:“吾欲借此宝地居留数日,再思吾之惑,可否?”无问大师闻之,颔首应允。

  于是,剑客暂栖无问大师之仙山,日日练剑不懈,其剑光如龙,划破云霄。至月圆之夜,剑客心有所感,独步后山,欲窥大师练剑之奥秘。然至悬崖绝壁之畔,却愕然发现对面已无大师之踪影,心中怅惘若失明灯,彷徨无主。遂于悬崖之巅,尽展平生所学,剑影婆娑,如龙蛇共舞,试图于清辉之下觅得新境,然终无所获,心中茫然更甚。

  翌日清晨,剑客复至无问大师之居所,躬身请教。大师淡然视之,问道:“汝之心结,可已明了?”剑客点头如捣蒜,坚毅答曰:“师尊,吾之惑,仍在于如何能成为武林中之绝世高手。”

  无问大师默然不语,起身向剑客招手,遂推门而出,步履轻盈,向后山悬崖而去。剑客紧随其后,如影随形。至悬崖之边,大师伸手自地下拾起一根枯枝,对剑客轻挥衣袖,示意其退避三舍。而后,大师缓缓言道:“帅者,诚之道也;仙者,生死无间之道也。无患无失,不昭不显,无所执著……”言至此处,大师手握枯枝,向前一挥,剑客但觉眼前剑光如电,与大师之身融为一体,一闪即逝,剑光与大师之影刹那消失,唯余无尽深渊中回响着大师之遗言:“……心与道合,剑道自在其中矣。”言罢,万籁俱寂,只留下剑客一人,怔怔立于悬崖之边,若有所思。

  剑客心震如鼓,良久未能定。待旭日东升,一缕晨光刺眼难睁,乃匆匆转身。再启眸时,讶然发现自己竟立于喧嚣之菜市场。顾盼四周,何曾有此大山悬崖之景,惟见熙熙攘攘之人群,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自此,剑客绝迹江湖之比武,游走于尘世之间,化为诚朴之常人。岁月如梭,江湖之上,其又成新谈资。闻其从不言妄,若有人能指其一语之虚,愿以死谢之,诚哉斯言!

  岁月悠悠,江湖忽现一绝世剑客,自号竹本太君,肆虐人间,江湖十大武林高手皆败于其手。众人念及隐居之剑客,遂寻至其隐居之山庄,恳请其出手除害。剑客摇指前方山坡而言:“若汝等能将其请至此地,吾愿与之比试一番;若欲吾出山,则免开尊口。”

  未几,江湖传言复起,云竹本太君惧剑客之威,不敢轻启战端。竹本太君闻之,傲然放言,谓将于下个月圆之夜,亲赴剑客隐居之所,一决雌雄。

  至月圆之夜,剑客已立于山坡之上,静待竹本太君之至。见竹本太君现身,剑客拱手而言:“吾有一招,乃师门秘传,名曰‘无问杀’。此招一出,虽可斩你,然吾亦需以命相搏,君当慎之。”言罢,遂于竹本太君面前,施展此绝世之招。竹本太君观之,点头赞许,心知若硬撼此招,虽可毙剑客,然自身亦难免同归于尽之劫。

  二人交手,剑光如电,往来数十招后,剑客渐感不敌,乃高声示警:“当心,吾将出‘无问杀’之绝招矣!”言毕,立即使出绝招。竹本太君闻之,急聚丹田之气,罡气护体,纵身一跃,避过剑招,复与剑客战于一处。

  又战数十回合,剑客再感招竭,复又提醒:“吾将再施绝招,君此次当倍加小心。君之左侧,吾已掘一陷阱,君宜谨防。”言罢,再次施展绝招。竹本太君闻警,再聚丹田之气,拔身而起,向左挥剑,同时纵身一跃。果然,左侧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一深坑,内藏金钢尖刺,状甚骇人。

  两人如此往复,激战七日七夜,山巅之上,坑洞遍布,如星辰罗列。剑客每遇险境,便出同归于尽之“无问杀”绝招,同时好心提醒竹本太君规避坑洞。而竹本太君非但轻盈跃避,更顺势劈开剑客所指之坑,不知不觉间,满山遍野,坑洞累累,如陨石坑群,蔚为奇观。

  至第八日清晨将至之时,竹本太君已渐窥剑客绝招之奥秘,心中暗思,或可斩剑客而免于同归于尽。正此时,剑客又施绝招,并善意提醒:“右边大坑。”竹本太君凌虚踏步,身形左移,同时罡气凝于剑尖,向前一挥,只听轰隆一声,剑客之剑应声而断。竹本太君心中大喜,却忽觉脚下一空,身形急坠。心中一慌,连忙收回罡气护体,却发现坑洞深邃无比,坠落之势愈速。

  半晌之后,剑客踱步至竹本太君坠落之深坑前,悠然问道:“竹本兄,可有疑惑?”坑洞中传来竹本太君微弱之音:“你曾誓言不说假话,否则自绝。如今我堕入陷阱,你是否亦该践行诺言,自尽以谢?”剑客淡然一笑,道:“我言无虚,右边确为大坑。”言罢,向四面八方挥出三掌,只听一阵轰隆隆巨响,上方土方尽数塌陷。竹本太君艰难挣扎,环视四周,只见密密麻麻,尽皆钢刺,如地狱之景。

  竹本太君又问:“为何我坠落之坑,远比前几日之坑深邃许多?”未待剑客回答,他轻叹一声,道:“吾已明矣,吾之败,不冤也。”言毕,缓缓气绝。

  剑客凝视毙命之竹本太君,良久默然,直至旭日东升,一缕阳光洒落其身,再令其目不能睁。剑客乃仰天大笑,双掌一挥,霎时山岗大坑之中,万千钢刺尽皆腾空而起,于空中翩翩飞腾,犹如群魔乱舞。瞬息间,钢刺汇聚,化为一座钢铁大门,巍然屹立。剑客轻推其门,步入其中,见一熟悉老翁,正于菜市场内与小贩讨价还价,乐此不疲。

  剑客趋步至老翁身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老翁回首望之,点头微笑,言道:“悟矣?”剑客颔首应之:“然也,师尊。世间无须绝顶高手之名。”言罢,剑客身形渐隐于茫茫人海,从此世间再无剑客之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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