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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九章

  青城山?

  那就是都江堰,不是丰都。

  照这样看,如果这是浪花线索的话,至少目前指向,并不是大帝所希望看见的。

  所以,这就意味着小远哥行为规范里所写的天道与大帝间的博弈,是天道胜了?

  谭文彬手指向前一挥,两个孩子就从他肩膀上离开,飘到后头,开始推动轮椅。

  小远哥有“四鬼起轿”,他谭文彬现在也有“两鬼推车”。

  只是这亦是术法的一种,俩孩子现在任何特殊的折腾动作都会让谭文彬的寒冷加剧、更为煎熬。

  “嗯?”

  道长将自己的桃木剑挪到跟前,摸了摸剑柄后又去摸了摸剑身,怎滴有种感觉,这剑比往常烫了些?

  “道长,怎么了?”

  “无事,继续走。”

  就这样,月光下,道长和中年人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一辆正在自行移动的轮椅。

  “道长,就是这家,你看看村里其他家,再看看这家,这屋子破得简直不像话。”

  “唉,俩孩子在这样的家里生活,确实是受委屈了,如此,就让贫道来救他们脱离苦海吧。”

  道长先是踏出步伐,念动咒语,为了尽量避免惊扰到屋内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前置准备结束后,道长给自己头部与四肢处,都贴了一张符,最后再取一张黄纸,以桃木剑抵之。

  剑尖一挑,黄纸却毫无动静。

  道长一愣,随即又挑了一下,还是没变化。

  道长干脆心下一横,连续不断地用剑尖拍打着黄纸,中途是有火星窜出,却又很快熄灭,远远未到足以燃起的地步。

  中年男不懂这些,但他能瞧出来好像出了点问题。

  “道长……”

  “把你打火机拿给我。”

  “哦,好。”

  道长接过打火机,“咔嚓”一声,打出火苗,将黄纸点燃。

  以往同样的流程,这黄纸应该早就快速燃烧成灰烬了才是,今晚不知道是怎么了。

  等黄纸燃完后,道长只能在心里猜测,大概是沿海地区空气湿润,自己的黄纸受潮了吧。

  最后一道流程走完,道长示意中年男在此等候,他一个人向里走去。

  屋门是落了锁的,道长把桃木剑往里一探再一挑,门闩落下,随即,他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

  外头,中年男正焦急等待着。

  旁边轮椅上坐着的谭文彬,也是皱着眉。

  他有能力出手阻止这件事,但自己的阻止很可能会掐断这条线索。

  最理智冷血的做法,应该是坐看这道长把孩子“偷”出来,让他们回青城山,然后自己等人就以此为理由,去青城山解救找寻那孩子,把因果线给推过去坐实。

  谭文彬知道,眼前这是王莲奶奶的家,她是柳老太太的牌友,后续明摆着是有一条线可以扯上去的。

  很快,道长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俩孩子,额头各自贴着一张符,不哭不闹闭着眼,像是在梦游。

  看着孩子被带出来了,谭文彬心里的那份纠结,也就随之消失。

  道长自信满满,阻止了中年男上前抱着孩子走的行为,而是将木剑向前一指,俩孩子自然跟上他们的步伐。

  对此,道长解释道:“犯不着如此这般,我们不是来‘偷’孩子的,我们是来救孩子的。”

  中年男听到这话,脸皮抽了抽,但还是应了下来:“道长说的是,车停在村道口,咱们还是稍微快点吧。”

  道长轻抚山羊须,略微加快了些步伐。

  他的本意是想加速的,但速度一提起来,那俩跟着走的孩子,步伐出现了紊乱,身体也开始摇晃。

  见状,道长只能轻咳一声,又把速度放慢。

  谭文彬的轮椅就这么一直跟在他们后头,来到了村道边,马路上停着一辆小轿车。

  中年男去开车门时,谭文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先是极为阴沉,但很快,又调低了力度,变得稍许柔和。

  “啊……”

  中年男只觉得自己脖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完全喘不过气来,只得松开抓着车门把的手,跪伏在地。

  “你这是怎了?”道长目露疑惑,上前查看后又问道,“你有哮喘?带药了么?”

  中年男想解释自己没病,可只能挥舞着手,任凭嘴巴张得再大,也无法发出声音。

  这会儿,道长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性质,他马上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中年男额头。

  这符纸可变出七种颜色,分别代表着七种不同强度的邪祟。

  然而,这符纸刚贴上,竟直接燃起。

  道长双目吓得瞪大,慌乱地环视四周,哆嗦地呵斥道:

  “何方妖孽,竟敢在光天化……竟敢作祟!”

  回应他的,是发自内心的心悸。

  “嘶……”

  道长捂着胸口,跪伏下来,像是突发了心绞痛。

  下一刻,谭文彬解开身前的迷瘴,让自己身形显露。

  眼下的谭文彬,头发花白,形容枯槁,死气浓郁,不用任何伪装,看起来就是一副鬼邪模样。

  两个孩子,分别向道长和中年男那里飘去,嘴里发出无声呢喃,将咒术打入他们体内。

  这是延迟性咒术,中咒者若不能想办法及时解开,那么体质就会变得越来越差,不出一个月,就会肠穿肚烂,死于怪疾。

  并且,俩孩子还能对自己下的这个咒产生位置感应。

  下咒完成后,两个孩子飘回到谭文彬身边。

  与此同时,谭文彬也解除了对中年男与道长的压制。

  中年男双目惊恐地看着谭文彬,胸口剧烈起伏。

  道长也很怕,但他还是本能地从袖口里掏出一把折成方块的小符包,朝着谭文彬丢去。

  两个孩子欲要将其拦截,却被谭文彬用意识制止住。

  可即使谭文彬什么阻拦都没做,但情急心慌之下,道长所丢出的符包,大部分全都偏离散落向了其它位置,只有一个,砸到了谭文彬的脖子。

  谭文彬现在本身就鬼气弥漫,这种符包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外加谭文彬刻意不去压制,故意让符包的效果最大化。

  “嘶啦……”

  脖颈处,出现了一小块焦黑。

  谭文彬对这点杀伤,很不满意。

  他只得示意俩孩子继续推动轮椅上前,给那道长带来更大的压迫。

  “啊,为了正道,诛杀邪魔!”

  道长决定孤注一掷,手持桃木剑,向谭文彬冲来。

  谭文彬依旧没做阻挡,只是默默示意孩子推轮椅时,记得调整一下方位。

  “噗……”

  桃木剑刺中了谭文彬的右胳膊,剑身上的诛邪气息与他体内的鬼气开始发生反应。

  然后很快,桃木剑颜色开始变黑。

  很显然,这把剑的材质以及品相不过关,非但没能净化得了邪祟,反倒是被邪祟给反向污染了。

  这可不行,连点血都没流出。

  谭文彬示意俩孩子继续向前推轮椅,好让桃木剑刺得更深一点,终于,刺进去了,也出血了。

  原本,谭文彬还想继续更多造点伤势,但道长见被自己刺中的邪祟不仅没退反而主动向自己发动了冲锋,吓得手一抖,桃木剑丢落在地,扭头就跑了。

  那中年男见道长都跑了,他也不敢耽搁,先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没跑几步就又摔了记跟头,随后连滚带爬地追上道长的背影。

  他们不仅把偷出门的俩孩子丢在了这里,连同这辆轿车,也停在了这儿。

  谭文彬目光落在自己一个干儿子身上,说道:

  “快去李大爷家找小远哥求救,就说对方手段高超,我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干儿子的鬼眼眨了眨,显然,他无法理解这种骗鬼的话。

  “去。”

  干儿子化作一道黑影,向李三江家飘去。

  谭文彬把王莲家的俩孩子给救下来了。

  但要想这条因果线不断,就只能自己主动给它加因果,就比如自己“身受重伤”后的“复仇线”。

  那道士是有点本事,可也就仅限于有点,谭文彬是有能力把他俩直接杀了的。

  只是不仅不能杀,也不能抓,因为抓了后可能会陷入后续的扯皮,要是人家道观前来寻人,认错态度良好甚至干脆做出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之举那该怎么办?

  就得给他们吓跑了放回去,到时候顺着这条线去青城山,就简单了。

  另外,谭文彬也不担心自己的“谎话”会害得小远哥担心,小远哥一看自己传信的干儿子状态良好就能知晓自己肯定没事。

  就在谭文彬坐在轮椅上,又往里缩了缩身子时,一道身影猛地从身侧窜出,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向先前道长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速度,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那两个给抓回来。

  “阿友……”

  白鹤真君听不见,只是一味奔跑。

  谭文彬没办法,只能对着那道快要跑出自己施咒范围的身影,下了一记咒。

  咒术一下,林书友就停下了脚步,伴随着竖瞳闪烁,神力在其身上流转,很快将这咒力给压了下去。

  “彬哥?”

  林书友边挠着头边疑惑地走了回来。

  “我是故意让他们俩跑的,别追。”

  “啊?”

  谭文彬先指尖一动,彻底驱散了阿友身上的咒力,又看向旁边脑门上贴着符纸的俩孩子,说道:

  “把这俩孩子抱回王莲奶奶家吧,告诉他们,你是在村道上撞见他俩被两个人贩子偷了的,是你救下了他们。

  人贩子被你吓跑了,车还停在了那儿。

  嗯,顺便再报个警。”

  “好的,彬哥。”

  林书友马上按照吩咐去做。

  很快,村里就渐渐起了动静,不仅是王莲家后怕的哭喊声,附近邻居也开始不断通知其他村民,查看一下自家的孩子。

  这伙人贩子居然敢大半夜地进家去偷孩子,实在是太过吓人。

  警察很快就来了,当作证物,拖走了那辆车。

  车牌还是“川”字的,是从蓉城开到的这里,不出意外的话,车辆信息应该也登记在那个中年男名下。

  主要那俩并不是专业的人贩子,而且来偷孩子时,没想到会出意外,因此留下的马脚格外多。

  大胡子家的坝子上。

  李追远:“彬彬哥,你做得很好。”

  谭文彬:“都是《走江行为规范》的功劳。”

  “目前来看,这场博弈,应该是大帝输了,大帝错估了我们在天道心里的位置。”

  江水是被大帝引向了他所在的方向,但奈何……川渝太大了。

  李追远看向阴萌,继续道:“萌萌,家里还有肉么?”

  阴萌:“有,但那是预备着明天做饭用的。”

  “你先取来再做一下练习吧,然后给你先祖上个供。”

  “好的,小远哥。”

  阴萌把“练习材料”取了出来,开始走流程,等蛊虫没入肉块中后,肉块快速腐烂,一只只虫子爬出,渐渐分成两个序列。

  一列在地上围绕着阴萌爬行,另一列则扇动着翅膀环绕阴萌飞。

  不一会儿,飞着的虫子落下改为爬行,原本爬行的虫子则飞起改为环绕,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李追远:“很好。”

  阴萌:“小远哥,我正在考虑配毒素,单一虫子无法承受剧毒,我想着把无毒或者毒性弱的给它们加上,再在攻击时由它们进行排列组合,聚成新的剧毒。”

  “不错的设想,可行性很高,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你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缩短前期步骤,这样实战性才能更高。”

  “嗯,我在努力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上供吧。”

  “好。”

  阴萌开始烧纸祭祀,这次,黄纸被很正常的烧完,酒碗里也并未出现字。

  李追远:“这下,是彻底确定了。”

  谭文彬:“上次咱们去的山城,我听说蓉城的火锅另有一番味道。”

  阴萌开心道:“咱们这是确定要去蓉城了么?”

  虽然不是直接回自己老家,但能再次听到乡音,阴萌还是极为兴奋。

  李追远:“等山大爷来了,我就着手帮润生苏醒意识。”

  谭文彬看了看还黑漆漆的夜色:“山大爷应该快到了。”

  依照以往山大爷的习惯,他会赶早就来,蹭上一顿早饭。

  李大爷也是很宠山大爷的,哪怕有时候是早上,也会让刘姨去煮干饭再炒几个菜,不会让山大爷喝粥。

  李追远:“萌萌,等阿友回来,你也通知一下他,继续关注自己身边的情况,最好能再接一两条浪花线索。”

  “明白。”

  “明白。”

  谭文彬:“保不齐明儿个李大爷又去摸奖了,要是再摸出个豪华蓉城五日游,额……会不会太明显了?”

  李追远:“说不准,兴许这次天道对大帝的挑衅发怒了,就故意以这种方式进行回击呢?再者,也是对我们的一种安抚。”

  阴萌:“意思是,天道在主动庇护我们。”

  谭文彬:“这是我们打出的统战价值。”

  阴萌:“至少目前,我们算是在被老天保佑呗。”

  谭文彬:“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祖宗保佑和老天保佑起冲突的。”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李三江焦急的喊声:

  “小远侯啊小远侯啊你在哪儿呐”

  夜里被村里动静惊醒,得知王莲家深夜进了人贩子,两个伢儿都被拐到村道口了,惊得李三江马上去自家曾孙卧室里去查看,一看发现曾孙不在房里,吓得李三江以为自家小远侯也被拐卖了。

  等见到李追远向他跑来,李三江才舒了口气,一把将少年抱住:

  “哎哟,可把太爷我吓坏喽。”

  “太爷,是阿友赶跑的人贩子救下的孩子,我是陪他去跟警察交代经过的。”

  “都怪那传话的,也不把话说明白,真是的。”

  李三江自是舍不得责怪小远深夜不睡觉跑出去的,只是牵着少年的手,领着他回家,途中一刻都不敢松手。

  回到家后,李追远只是浅浅的眯上一觉,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

  是王莲与她男人带着俩孩子过来感谢林书友的,王莲让俩孩子给林书友磕头,林书友有些尴尬想推辞,却在小远哥的目光注视下,只能接受。

  警方那边已经通过车牌讯息锁定的犯罪嫌疑人,姓丁,叫丁山泉,这正好和王莲家这边提供的讯息对上了。

  警方一边在本地进行搜捕,考虑到对方事败后很可能会潜逃回蓉城,就向蓉城警方也发出通知,让他们帮忙协助调查抓捕。

  这边坝子上还在热闹着,那边就走来一个驼背的人影,正是山大爷。

  他确实赶了个早,在早饭前就到了,只是他一脸垂头丧气,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

  李三江叼着烟,站在坝子上,开口道:“咋了,山炮,又把米缸输干净了?”

  山大爷抬头看着李三江:“润生侯呢……”

  李三江:“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么,润生侯和壮壮在工地上哩,你家润生侯跟着好好混一混,以后保不齐也能当个包工头,不比做咱老行当要好得多?”

  山大爷:“三江,润生侯出事了。”

  李三江:“瞎说,人在工地上好着呢,出啥事了。”

  山大爷急得跺脚:“不骗你,三江,润生侯真的出事了,他肯定出事了呀,我的润生侯啊!”

  “你咋啦,我说你到底咋回事,输钱输出癔症了?”

  山大爷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把一沓一沓卷了边的钱掏出来,一阵乱撒:

  “我他娘的赢钱了,这些天一直在赢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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