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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

  白鹤童子没有选择被动地站在祭坛下进行防御,而是双手高举三叉戟,主动刺了上去。

  守门真君身形微侧,左边翅膀横于身前,打算防御的同时再穿一个错身,祂现在无意做过多牵扯,眼里只有自己被封印的法器。

  因为祂已经意识到了,虽然自己依旧占据着绝对优势,可迟迟无法破局,再让这个局面继续耽搁下去,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咔嚓!”

  白鹤童子左手所握的三叉戟断裂了。

  一是翅膀的防御强度太高,二是童子与林书友近期实力提升,两种原因共同导致阿友当初去金陵上大学时就带着的武器,寿终正寝。

  然而,即将错身而去的守门真君身形却在此时一滞。

  祂低下头,撤开遮蔽于身前的翅膀。

  胸口处,插着一把三叉戟。

  这把三叉戟很快就化作青烟消散,可留下的伤口却是货真价实,黑色浓稠的鲜血,自伤口处不断流出。

  祂,受伤了。

  或许,只有同一类的存在,才能更熟悉彼此,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真正伤到祂。

  真君的眼眸中,怒火正在燃烧。

  可祂仍未去对童子进行反击,依旧向祭坛飞去。

  白鹤童子竖瞳一凝,贴身上前,准备阻拦。

  少年的声音在童子心底响起:“不必阻拦,蓄势下一击。”

  童子的速度一缓,双手虚握,两把三叉戟再次凝聚。

  李追远从侧面跳下了祭坛。

  守门真君根本没去管那少年,而是直接来到一座被贴着符纸的石墩前,单手对其拍下去。

  “嗡!”

  预想中石墩裂开,法器浮现的场景并未出现。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许是压根就未曾预料,那少年不仅在第一时间封印了石墩,而且还在这么短时间于石墩下布置好了阵法。

  守门真君这次连翅膀都来不及压下来,整个人被白光自祭坛上掀了下去。

  当祂还在半空中时,白鹤童子就临身了,两把三叉戟再度刺了过去。

  守门真君喉咙里发出低吼,身体一扭,一拳狠狠砸了过来。

  童子将两把三叉戟交叉,刺入真君挥舞拳头的手臂,随即双手下滑,扣住对方胳膊。

  拳劲刚猛,但大部分力道都被童子卸掉了,不仅如此,童子还进一步上前,右手再次凝聚出一把三叉戟,打算对着对方脑袋刺下去。

  “退。”

  少年的警告自心底传出。

  不警告不行,童子上头了。

  童子主动散去攻势,双脚在真君身上一踹,整个人借力倒飞出去。

  下一刻,真君背后的两双翅膀快速闭合,如同一只大蚌,差点就将童子关合进去。

  “去死!”

  真君两翅再度展开,欲行攻击。

  “砰!”

  润生的铲子,在此时降临,重重地砸了其背后翅膀上。

  真君身体向前一晃,祂震惊地回过头,祂不理解,为什么这家伙的攻击力道,一次比一次强劲。

  可等祂准备转身去寻润生时,怨婴的儿歌声再度响起,鬼打墙再度出现。

  “吼!”

  吼叫声中,被混淆的感知恢复,可润生也借着这一机会后撤了一段距离,蓄力起下一击。

  而白鹤童子再一次进逼,祂的三叉戟术法虚影,可以破开真君翅膀防御,每次上前,都能给真君身上多添一笔。

  李追远舒了口气,积木的地基已经搭建完毕。

  接下来的战斗模式,就是复刻上面的轮回。

  润生攻击时,童子预备;童子攻击时,润生蓄力。

  中间适时加入谭文彬的迷惑性小术法,只为调控一下节奏。

  阴萌的毒罐这会儿不适合再丢了,容易污染己方优势战场。

  不过她的皮鞭没有闲着,不断挥出,只为给童子和谭文彬借力调整战术位置。

  她是不敢给润生递鞭子的,因为润生太沉,蛮力太重,她拉不动,再者润生还处于蓄势叠浪阶段,也不可能这会儿去卸力。

  最闲的,反而是李追远。

  他发现自己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用做,要是做了,不仅不会锦上添花,反而会打乱已有的节奏。

  守门真君不是没想着朝看起来弱一点的目标下手,如果开场祂这么做确实有很大机会先杀一两个,但现在,每每祂有这种企图时,都会被少年提前察觉,围攻的节奏也就随之加快,将其压制回去。

  有了红线连接后,团队配合度提升到了一个相当丝滑层次,而这,也是李追远一直追求的效果。

  团队就该有个团队样,就该把这种以多欺少占便宜的感觉给释放出来,不能只有一两个人闷头狂干,其余人当配件或啦啦队。

  守门真君憋屈的怒吼不断发出,如果可以重来,祂一定会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将石墩里的法器拿出,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将现在那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少年杀死!

  别看那少年现在站在战场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干,但每次祂心里生出其它念头想要改变当下局面时,少年的眼神就会立刻发生变化,随即围攻自己的人也即刻更改布置。

  润生的势叠得越来越高,现在,他每一铲子挥下来时,真君已经不敢像先前那样靠翅膀纯挡了,得主动避开。

  可就算一击落空,润生都会迅速贴身,一定要寻到一个发力点,将这口气的力量结结实实打出去,他才会后退。

  为此,润生不惜和真君对了几拳,挨了几脚,哪怕每次都加重了身上的伤势,让自己鲜血流出得更多,但下一次,润生的气势依旧能再抬高一层。

  面对这样的一种对手,绝对是让人绝望的,因为你无法判断出,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他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海浪,对着沙滩礁石一次又一次地冲刷。

  总之,要么你有绝对实力一击碾碎他,要么有方法可以中断他,否则,你注定会被他给耗死。

  这大概,就是秦叔真正实力下给人的感觉吧。

  当初崇明岛下的白家镇面对这样的秦叔时,大概也是一样的绝望。

  一人即是千军万马,可以单挑一座势力。

  或许,还真得感谢这位守门真君,祂提供了一个极为合适的模版,既强又不超标,简直是润生的完美磨刀石。

  同时,李追远还注意到了,童子打了很久后,才抽空在头顶插上三根问路香,这意味着每一阶段的时间,延长了很多。

  这是因为童子以前就将不少神力余留在了林书友体内,再加上李追远强势分出一半礼包给了阿友,这使得阿友体内有着大量神力富余,可以供童子降临后抽取使用,等于有了备用油箱后,续航能力得到加强。

  阴萌在笑,左右手,两根皮鞭,舞得很开心。

  以前,她只是个战场毒爆者;

  现在,她是战场调度者。

  她已经决定,等这一浪回去后,把鞭法再好好磨砺一下,另外就是皮鞭得加长。

  果然,润生说得没错,小远脑子好听小远的就行,搁过去,她都没料到自己有一天能干这种活儿。

  可以说,除了守门真君很痛苦外,整个团队都在这一阶段磨合提升得更加纯熟。

  李追远虽然未直接插手战局,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少年的双手一直负在身后,不断掐印。

  两侧总共八座石像,不时微微颤抖。

  只是这种幅度的动静,在如此热闹的局面下,压根不值一提。

  一段长时间拉锯鏖战后,将要进入此消彼长期了。

  而往往这个时候,最容易生变,一些原本不舍得使出的底牌,将被迫放出。

  “放缓节奏,不要过度压迫,收一收!”

  少年的声音在同伴心底出现,及时浇上一盆凉水。

  果然,守门真君忽然跪伏下来,将双翅覆于全身,内部当即传出剧烈刺耳的骨骼摩擦声。

  当祂再次张开双翅站起身时,整个人的体格,比先前膨胀了一倍。

  同时,双翅上的外皮彻底脱落,一根根翅骨“唰”的一声,齐齐刺入这庞大身躯里,补充了内部架构,将整个人重新协调支撑。

  变化的是体格,其皮肤因为这种撑大,变得薄弱透明。

  一团红色的火球在其腹部燃起,火光透过身躯,打在整座庙里。

  刹那间,这座庙宇内的压抑阴森氛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圣威严。

  那团火,是祂的神力本源。

  严格意义来说,现如今的白鹤童子以及增损二将,祂们都处于这种状态,只有本源神力,并无肉身。

  每次感应到乩童起乩时,祂们就会分出一部分神力降临,附着到乩童身上去斩妖除魔。

  有付出,就有回报,消耗部分本源神力,换来功德进一步充实,本质上,这其实是一种买卖,有本钱有收益。

  而官将首大人普遍不把乩童当人看,随意使用消耗他们身体的行为,也是为了压缩成本。

  然而,守门真君所代表的这段传承,早已淹没于历史长河中,沉寂于海底,世上再无乩童向其起乩。

  这也就意味着,祂所保留的这点本源,只能消耗,不能补充。

  祂将自己石化封存,也是为了呵护保存这点本源火种,不至于彻底湮灭。

  现在,祂顾不得其它了。

  李追远仔细观察着那团红色火焰,以当下视角看,守门真君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阴神,祂有肉身,但祂又不是乩童。

  再结合这里另外八尊石像都姓姚,不难猜出,当初祂这一阴神大人的乩童传承,只局限于一家内部。所以,这位守门真君应该也姓姚,大概率是这一家地位最尊崇年岁也最大的先祖。

  这和如今的官将首和八家将这类传承截然不同,虽然一座庙宇里难免会出现亲族传承某一姓某一家成员比例比较大,但庙和庙之间是相对独立的,谁家都可以请阴神大人们下来。

  过去的“阴神大人”是族长有肉身,现在的阴神大人是昔日的鬼王,不仅不存在肉身,还早已了断俗尘羁绊。

  过去的是家族传承,现在是庙宇传承。

  过去的天花板很明显,现在的阴神上限和实力明显更高。

  变化很大,但若是站在这一生态位的最高者位置往下看,这些变化,无一不是在削去中间的权力,加强自身垂直管理能力。

  李追远现在不禁怀疑,这牌匾上的“地藏庵”,真是假的么?

  如果这里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八家将和官将首这类阴神传承体系,并不是出现时间较晚年代不够久远,而是在历史上,曾被重新打断纠正过。

  那么又是谁,洗的牌?

  “尔等……死罪!”

  沉闷的声音,在庙宇内回荡,光是这个,就震得人耳膜生疼。

  守门真君双眸腥红,祂现在迫切地想要大杀特杀,将这些先前围着自己压制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蝼蚁,全部踩死!

  润生和白鹤童子等待着少年的命令,他们也有压箱底的牌可以用,也有信心,可以在使用后,把先前的压制节奏重新找回。

  只是,李追远并未下达这样的命令。

  能将守门真君逼到这一步,李追远已经很满意了,再往上填,追加成本,就要亏了。

  李追远将藏于身后的双手置于身前,十指交叉,向上一拱。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石头剥落声传出,那八座姚家乩童石雕全部脱落,露出了封存于内的尸体。

  前期准备工作,李追远先前早已完成。

  以他现如今的能力,一口气控制八具傀儡去战斗,实在是有些勉强,真这么搞,那自己肯定又得眼睛流血透支,而且成效也会很低。

  不过,如果只是操控他们八个做一些简单基础的动作,那问题还是不大的。

  李追远现在想要尝试一下,以《地藏菩萨经》来指引催动自己的傀儡起乩。

  要是能起乩成功,就说明这段埋没于海底的传承,与如今的官将首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八具姚家人傀儡,全部左手摊开,右手握拳,抬脚,一蹬!

  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守门真君这边刚拿出底牌,动用起神力本源,另一边石像就已脱落,集体起乩!

  顷刻间,守门真君体内的红色火焰飘出去了八份,分别落入那八具姚家人傀儡体内。

  李追远当即面露痛苦,操控八个人一起完成起乩,压力真是太大了。

  但少年的眼里,也流露出震惊,居然真的……传承一致!

  “不!”

  守门真君显然没料到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局面,死后与自己陪葬的后代族人,竟然在此时来抢祂这个先祖碗里所剩不多的粥。

  这点量,祂自己都吃不饱,一直藏着掖着封着,一下子被分出去了这么多,祂连这具高大的身躯都无法再维系下去。

  守门真君的身形开始缩小,先前倒刺进体内的一条条翅骨,此刻成为搅乱祂躯体的利刃。

  几个呼吸间,守门真君就恢复回原本体格,而原本视为强大防御的翅膀,眼下将祂身体穿透,钉成了一个刺猬。

  李追远马上中断对那八具傀儡的操控,鼻子里流出了鼻血。

  伙伴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绝佳机会,首先是润生,层层蓄力之下,挥出了当下他除了气门全开外的最强一铲。

  “啪!”

  这一铲打在真君后背上,后背当即出现大面积凹陷,整个人被拍扁了下去,让本就已经乱了套的身体,彻底变得乱七八糟。

  白鹤童子飞跃上前,身形于空中对着手中这把由术法凝聚而出的三叉戟一吐,一股真火附着,紧接着朝着真君头顶,自上而下,狠狠没入!

  没了翅膀庇护,阴萌的毒罐子也终于有了发挥余地,一串毒罐甩出,于其头顶甩鞭破开,毒雾降临,全部覆盖在了真君身上。

  “啊……”

  真君仰起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此时,祂的双眸里出现迷茫,随即又是清醒,原先操控蛊惑祂的力量退去,完全是先前那座岛上的旧事重演。

  祂的目光环视四周,先在少年身上停顿:“你不是……菩萨……”

  祂至死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少年能使用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但祂又确认,少年并不是地藏王菩萨。

  最后,祂的目光定格在了白鹤童子身上。

  童子闭上眼,先前那一戟祂捅得最狠,但现在,祂并不想直视对方的目光。

  守门真君艰难地抬起已经融化大半的手,插入自己的腹部,从中取出一团微弱如烛火的神力本源,递向白鹤童子的方向,沙哑地喊唱道:

  “邪魔妖祟……只杀不渡”

  童子睁开眼,看着这一幕,随即,竖瞳消失,祂逃了。

  林书友看着眼前的场景,又马上看向小远哥。

  李追远:“拿了吧。”

  “哦。”

  林书友走上前,伸手,从真君手里接过这团火苗。

  没有灼烧感,却很烫,林书友紧咬牙关才没叫出声来,等这火苗没入他身体后,在其手背处,浮现出一道红色印记。

  守门真君半截脑袋已经融化,余下部分头颅失去支撑,低垂了下去:

  “看来……庵里……出事了……”

  李追远:“嗯,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是我……没有……守好门……”

  “啪嗒!”

  头颅自身躯脱落,余下身体部分融化成了尸水。

  林书友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色印记,神情有些复杂凝重。

  谭文彬走了过来,撞了一下阿友,说道:

  “阿友啊,这次还是你灵光,把童子强行激了下来。

  要我说,这童子也真是的,总是关键时刻喜欢溜号,这次居然被这真假不知的地藏王菩萨气息给吓成这样,真假雷音寺的故事祂没听过么?”

  “彬彬哥。”

  “嗯,小远哥?”

  “我觉得先前在桥上,童子应该是真实感应到了,地藏王菩萨的气息。”

  谭文彬和林书友听到这话,二人眼睛当即瞪起。

  而李追远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在场四人,全部汗毛颤栗。

  “地藏王菩萨……就在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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