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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砸门

  儿子来了。

  被婆子按着的王氏泪流满面。

  她和贾政都升起了生的希望。

  东西二府,他们的珠儿是同辈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老太太舍得让他在此时守孝,错过考官的最佳时期吗?只要老太太舍不得,沈氏那里总有办法。

  不就是说了一句养小叔子吗?

  她可以再收回来呀,她可以说自己是出于嫉妒,是痛恨她把她和贾政赶出了家,她可以背着荆条一路走着去请罪的。

  反正王氏就是不想死。

  服了药的她,小腹这一会真的很痛。

  上次病倒,她还没好透呢。

  王氏感觉不赶紧请大夫给她对症下药,可能不用三天,自己就得死了。

  她努力的挣扎,好在婆子也是懂事的,听到老太太和珠儿都来了,就放开了手。

  “珠儿,珠儿,我的珠儿”

  王氏急喊儿子的时候,贾政也忙跟上。

  熟悉的脚步声很快响起,就是听着很有些无力。

  两个人都怀疑,儿子为了给他们求命,受了不少罪。

  只是……

  “父亲、母亲”

  爹娘的样子是受了大苦,贾珠又心疼又无力,跪倒于地时,心情激荡,到底又咳了起来。

  负责看着他们的婆子看到这样的大爷,全都惊的很。

  “珠儿,珠儿”

  贾政抖着手,看着儿子的头发感觉呼吸困难时,王氏已经跌跌撞撞的从炕上冲下来,浑身颤抖的抚向儿子的头发,“珠儿,我的珠儿,”她喊儿子名字的时候,眼泪在大颗的落下,“你的头发怎么白了呀?啊啊啊啊啊,我的珠儿呀,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会的痛和悔,真的把王氏淹了。

  她终于想到,那样说沈氏的时候,以儿子对沈氏的尊重和孝、敬,会有多难受。

  他几次带着宝玉和环儿过来时,说的都是沈氏的好话,沈氏得了什么好东西,从来没有厚此薄彼,别人有的,他们兄弟姐妹也都有。

  可他们越是那样说,王氏就越是恨。

  她的儿子们,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把大仇人沈氏当亲娘一样。

  她和贾政细细询问他们的生活、学问,想要找到点破绽,可是……一直没找到。

  好像没了她和贾政,他们所有人都过得更好。

  就是宝玉的笑容都多了好些。

  自从出入祠堂以来,王氏好长好长时间,都没看到宝玉脸上的笑容了。

  这孩子被她和贾政逼得没法子,跑东府跟着焦大一起习武。

  王氏一直以为,他受不得这个苦。

  而且,宝玉的身子也一直弱的很。

  也许小病几场后,老太太都会强按着他回来。

  可是没想到,孩子坚持住了。

  自入东府习武以来,甚至连病都不曾病过一次。

  如今……

  “我的珠儿,我的珠儿呀,娘错了,娘错了,老天该罚我呀,怎么罚了你?”

  王氏搂住儿子痛哭的昏天黑地。

  “母亲”

  贾珠的眼泪也落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他娘想把最好的给他。

  可有些东西,真的不能伸手。

  老天可能也早就惩罚了他娘。

  只是没有罚在娘自己身上,罚在她最珍视的‘他’身上。

  “求母亲心疼心疼儿子,以后……都改了吧!”

  这一句都改了吧,直击王氏的心灵,她当场放声大哭。

  “蠢妇,你还有脸哭?”

  进来的贾母,心痛的看了一眼她的二儿后,对王氏那真是恨不能剥皮抽筋,“赶紧给老婆子闭嘴,地上凉不知道吗?你要害死我的珠儿吗?”

  王氏的心下一跳,顾不得哭了,忙扶贾珠。

  只是她如今也没什么力气,还是旁边的赖嬷嬷帮了一把。

  “把炕烧起来,珠儿你先躺躺。”

  贾母心疼儿孙,吩咐婆子,“再把带来的药熬了。”

  “母亲”

  贾政升起希望,忙哀哀的上前了一步。

  “你们得多谢你大嫂子,她心疼珠儿,舍不得他熬死他自己。”

  贾母叹了一口气,“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是是!”

  贾政看向慢慢进来的沈柠,忙羞愧跪下,“多谢大嫂,政错了。”

  沈柠:“……”

  她在门口站了一瞬,看了贾政一眼,没有说话也没进里屋,径直走向青竹给垫好的椅子。

  两个蠢人,没什么值得她说的。

  是不是认错已经无关紧要。

  火盆、手炉都被身边的丫环婆子迅速安排上,里面的贾政也在贾母的叹息里起来了。

  别人不敢拉他起来,他自己也不敢起来,是老太太拉了一把。

  “不想死,就到外面,去给你们大嫂好生请个罪!”

  老太太瞄了一眼还在摸贾珠头发的王氏,眼神一厉,道:“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珠儿都是被你害的。”

  被她害的,被她害的……

  王氏好像受不住般,身体晃了晃。

  信佛的人,总是相信些因果报应的。

  以前在家里,她能去小佛堂跟菩萨忏悔,大慈大悲的菩萨总能原谅她。

  可是这里……

  贾珠担心的捏了捏母亲的手。

  王氏忙振作精神,安抚的给了儿子一个努力挤出的笑脸,“娘去去就来。”

  她恨沈柠,可是珠儿这个样子……,她必须低头。

  “大嫂,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

  王氏忍着腹中的难受,大步出来时,就跪倒在沈柠身前,“我就是跟贾政生气,才口不择言。”

  早知如此,她是绝对不会说那些话的。

  “大嫂,都是我的错!”

  慢了一步的贾政,到底还是跟出来认了错。

  “不敢受二老爷和二太太的礼,来此只是看在老太太和珠儿的面上。”

  沈柠抱着手炉,声音淡淡的,“此生此世,我们之间谈不上原谅了。”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贾政远比贾赦和贾珍要好。

  洁身自好,没几个妾,还想努力一把管束子孙。

  但事实上呢?

  因为老太太,贾政才是荣国府真正的当家人。

  所以,他在府中被人称为老爷,贾赦被称为大老爷。

  至于贾珍……

  在私德上很有亏,先是染指秦可卿,后又在国孝家孝期间跟尤二姐尤三姐有首尾,再加上聚众赌博,但这在豪门大族上,远不到能抄家流放的地步。

  贾家之罪,主要还是当家人的站队问题。

  贾政愚钝、蠢笨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在朝堂毫无建树,外放为官祸害一方不说,还被下人糊弄,要从家拿银子……

  说他管束宝玉,那就是想起来的时候管一下,大部分的时间是不管的,一天到晚,养一堆的清客相公,博所谓君子美名。

  黛玉在那个家常跟宝玉闹,娇嗔的说‘我告诉舅舅去’,那是她对这个舅舅的认同,她觉得舅舅很好,有什么事舅舅都会为她做主。

  但事实上呢?

  王氏一次次的为难她,这个所谓的舅舅从来没有为她说过一句。

  贾政用他的端方君子形象,误导了所有人。

  反正所有的坏事都跟他无关,他不知道,他不在场。

  他听老娘的,他听媳妇的,他听娘娘的……

  沈柠深恨这样的人。

  明明白白的坏,可以让身边的人有提防,可贾政这样的……,一个不好,真的会被他连累死。

  甚至你被他连累死时,他还是一副我不知道的无辜样子。

  但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窃居荣禧堂,却装模作样的住厢房,显见是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举头三尺有神明,喝了药,逃了命,以后再说什么做什么,想想你们的儿女吧!”

  沈柠已经看到了王氏的报应,心里也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这夫妻两个不会当爹也不会当娘,心里眼里只有他们自己。

  只希望这次过后,能做个人吧!

  沈柠直接起身,朝贾母道:“婶娘,这里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寿儿留下,一会儿把他们该给的赔偿拿了,送给村里的贫苦人家。”

  “是!”

  寿儿大力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啥赔偿,但太太既然说了,那想来也没人敢不给。

  “成,你慢点走。”

  沈柠能跟着走一趟,贾母就觉得很可以了。

  而且赦儿在这边,避开些对大家都好。

  “珍儿,”老太太吩咐贾珍,“好生服侍你娘回去。”

  “是!”

  贾珍忙应了,过来扶向他娘。

  沈柠一路往外,朝不敢说话的贾赦点了下头,很快又坐上马车,一路慢悠悠的往回走。

  “母亲,您……”

  贾珍陪在马车里,心里慌慌的。

  本来他想说,您过来做啥?就让他们死呗,可话到口边,想到贾珠的头发,又只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五天了,你觉得流言还能止住吗?”

  沈柠抱着手炉,恨铁不成钢,“你相不相信,他们的死讯一传出,你娘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贾珍:“……”

  “叫你凡事多动脑子,你怎么就不知道动动呢?”

  沈柠头疼,“看到珠儿的头发没?你相不相信,贾政夫妻真要这样死了,不说他如何,只老太太那里,我不跟着丢上半条命,老太太都能恨上我们家?”

  “……儿子错了!”

  但是这事,他当时不敢跟娘说啊!

  贾珍委屈的很。

  他昨儿一夜没睡呢。

  “不过,让贾政也死的事,是赦叔促成的。”

  他就在旁边敲个边鼓。

  “母亲,那流言……”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沈柠冷哼一声,“有你爹的珠玉在前,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能入得我的眼?”

  贾珍:“……”

  他挺为去世的父亲高兴的。

  “真要有人信,又说到你面前,就只管大耳刮子打。”

  沈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靠,“只打人还不行,打到他们家,再去顺天府告对方犯口舌,如果实在来头大,就去告御状。”

  不镇一镇那些只盯女人私事的小人,他们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沈柠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回家多带几个府卫,去把王家的大门给我砸了。王子胜和王仁敢拦,就一起给我敲一顿。”

  “欸”

  贾珍大声答应。

  他喜欢他娘这份迁怒。

  因为元春他们,不好休了王氏,可是王家教养出王氏这样的女人,合该被他们打回去。

  “另外,找人关注一下南边,看看王子腾最近都在做什么。”

  “是!”

  沈柠忌惮的还是王子腾。

  红楼中的王子腾虽然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但是四大家族,他才是那个能在朝堂上说话的。

  皇帝让他一路升官,从掌管京营到九省统制,看着是信任,实则是让他离开京营。

  京营才是攸关京城安全的重中之重。

  “贾琏若回来,跟他也说一声,南边的情况,他也注意着些。”

  希望王子腾不会在南安郡王交割兵权的时候作死。

  “有什么事,马上给家里递个信。”

  “嗯嗯,”贾珍点头,“上次离京之前,我们就说过这事,当时就说好了,京城有什么事,或者军中有什么事,他走军中渠道,给我们送个信。”

  “你有数就好。”

  沈柠稍微放心了些,“回家召集族老,跟他们说一说王氏的事,如果他们对王氏和贾政还有什么惩罚,就让他们自己去跟老太太说。”

  “儿子省的。”

  五天了,这一会,消息灵通的,可能都已经闻听了王氏所言。

  事实上,今天流言的传播速度,确实比前两天快了许多。

  尤其会同馆那边。

  本来贾政这个流放在外的荣国府二老爷,就是他们想要寻的突破口之一。

  王氏说的养小叔子,本来他们是没有多重视的,因为在他们那边,兄弟死了,其他人继承兄弟的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盯贾家的侍卫回来说,今天一早,贾珍贾赦出门,直奔流放在外的贾政处,他们的心就活泛了。

  也终于想起这是中原,女人的名节跟性命一样。

  沈氏……

  索晋真是不能想那个女人,一想就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齿。

  终于,他们也能寻到弄死她的办法了吧?

  他不惜砸钱,也要助力她养小叔子的流言。

  只是,愿望很美好,本来这黄谣传的好好的,结果一有人给钱,还是会同馆金人给钱……

  有人偷着收了钱,帮着多传了些,可是也有人把会同馆给钱要他帮着传谣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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