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声音不大，在这压抑的密室中，语调甚至平静的有些冷漠。
但在奥尔蒂斯五人心中，眼前的卡勒克却仿佛又是一个蛊惑人心的神晶。
没有人对林恩或者说卡勒克，如何拥这样强大的力量不好奇，尤其是在刚刚被他以碾压的姿态绝望击败过后。
五名灵晶人身躯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却影响不了眼中的探究欲。
感受到五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投来，林恩继续道：
“数年前，我在地表遇到了一场奇遇，一场真正的，不是天外神晶能比的奇遇。
“那是一个名为林恩的先行者留下的遗产，凭借着那些资源和知识，我才能在拥有如今这样强大的力量。”
这个故事很俗套，但越是俗套，反而越是经得起考究。
奥尔蒂斯几人并没有怀疑，反而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循石家的卡勒克现年不过二十岁出头，实力却远超10级晶师，如果不是获得某种奇遇，那么在场的五名灵晶人，恐怕都会道心破碎。
但现在，他们心中明显好受了一些。
原来是奇遇啊……不对，什么奇遇能让一名普通灵晶人在短短几年中，一跃成为了超越10级晶师的存在？！
想到这里，蒙恩皱巴巴的眼皮下，又闪过狐疑，喉结滚动了下，忍不住小声询问：
“敢问阁下所说的那位先行者林恩……他是几级晶师？”
“10级。”
蒙恩的眉头拧得更紧，其余的晶师眼中也浮现出怀疑的神色，快速交换着眼神。
林恩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事实上，我也只是10级的晶师。”
此话一出，五名晶师更是哗然。
“不可能，我与蒙恩阁下切磋过，10级晶师根本没有您这么强！”奥尔蒂斯喃喃。
蒙恩老脸一黑，看着林恩，也是一脸不信。
10级……要是10级有这样的实力，他早就一统灵晶人了！
“10级与10级之间亦有差距。”林恩环视众人，问，“你们可知，晶师修行的最大缺陷是什么？”
不等蒙恩等人回答，林恩自答道：
“晶师修行最大的缺陷在于只积累晶能，却不增长精神。
“所以，晶师使用自身力量就像是稚童使用大锤，能挥动已不易，根本没法举重若轻的舞起来。
“二者之间，威力差距自然很大。”
说完，他将如有实质的精神力铺洒而出，淡淡道：
“这便是精神力，你们的精神力仅能透出体表半尺，而我却能放出十米开外……而这，才是我与你们最本质的区别。”
十米已经是极大的弱化了，但在场的晶师还是大为震撼，心中对林恩的话语再没有任何怀疑。
见状，林恩自觉铺垫得差不多，面色逐渐沉下来，又再次说道：
“灵晶世界已经快要毁灭了，各位。”
这一次，他的话语明显更受重视。
晶师们虽然对他所言的精神一说十分感兴趣，很想追问该如何提升精神，但在捕捉到林恩眼底那不容置疑的冰冷与凝重时，却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硬生生将问题咽了回去，安静下来。
“你们可知道敌人是谁？”林恩缓声问，语速刻意放慢，似乎在审视每个人的反应。
他本以为这个问题和之前一样，需要自问自答。
但面前的奥尔蒂斯眼神闪烁了几下，喉结滑动，带着些不确定道：“苍暮母柱？”
“没错。”林恩讶然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天外神晶就是来自苍暮母柱的阴谋。
“从我刚才看过的名单而言，过去十二年，所有使用过璀璨金晶的灵晶人有一半都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去……这恐怕是苍暮母柱正在用这种方式削弱整个灵晶世界。”
然而，出乎林恩意料的，面前的灵晶人听完却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惊骇和认同，反而脸上浮现些许不以为然的神色。
蒙恩看了眼林恩，似乎在斟酌措辞，用一种尽量委婉但依旧带着坚持语气迟疑道：
“卡勒克阁下来自光脉贵族家族，可能对一些事情了解得不够清楚。
“但实际上，所有辉脉贵族都知道，我们灵晶人与苍暮母柱的斗争已经持续了数千年，一直到近千年前所有灵晶人都退入地下才正式告一段落。
“所以，我们对苍暮母柱其实十分了解，它迟钝愚昧，是依靠本能生存的巨大生灵，并没有智慧，若不是生命力顽强无比，又有着无数的凶兽眷属，我们灵晶人根本不会被其赶下地表。
“恕我直言，卡勒克阁下，苍暮母柱绝无可能制作天外神晶这样的神奇造物。”
林恩不置可否，只是问：“所以你们觉得天外神晶是什么？”
“天外神晶恐怕和我们脚下的这艘飞船一样，是‘大裂变遗物’。”蒙恩笃定道，似乎怕林恩不懂，还补充说，
“传说在数万年前，灵晶世界远比现在庞大，也有着无数强横的生灵，如今的10级晶师在那个时候，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是有一天，世界突然裂成了碎片，无数的、类似飞船这样的器物坠落，它们有的一文不值，有的却价值连城，统一被称为大裂变遗物。”
林恩默不作声，心中明白蒙恩说的传说大概率是真的，其讲述的应该是苔痕世界崩塌的故事。
可能导致世界崩塌的原因有许多，比如到了世界寿命的极限，或者用更专业的说法来说，世界本源消耗殆尽，便会导致世界崩塌。
世界的本源多寡与世界的寿命直接挂钩，和人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减少。
但就像人也可以通过修行增长寿命一样，世界也可以增长自身本源，但由于世界意志并非真正智慧，只是意识的集合，所以很少能主动增长自身本源，通常都只能依靠本世界生灵繁荣度增加与生命层次增长而被动增长自身本源。
不过本世界生灵除了可以增长世界寿命，同样也可能导致世界崩塌，譬如一名生灵竭泽而渔，吸干了世界本源。或者生灵群走向毁灭，世界也会因为本源大量流逝，而逐渐消亡。
这两点，便是星界中最常见的导致世界崩塌的原因。
但蒙恩所说的情况，显然与这两种都并不符合。
他说的情况，更像是——世界被某种外力击碎。
只有这样的意外崩塌，才会如此突然和迅速。
‘崩塌的同时，还有大裂变遗物坠落……难道说当时的苔痕世界正处于一场战争当中？”
林恩想了很多，但现实只是瞬间，他几乎在蒙恩的话语刚说完后，便开始摇头。
“如果是大裂变遗物，不会到现在才从天空坠落。
“而且，谁说苍暮母柱没有智慧，你们可曾去过母柱深处？”
“母柱深处……”
此话自然是无人敢应，自从灵晶族裔被苍暮母柱赶入地下后，便罕有灵晶人走上地表，更别说前往苍暮母柱深处。
“林恩阁下曾去过。”林恩接着说道，“苍暮母柱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它就是这个世界异常的根源。”
林恩说这话倒也不是完全胡说，毕竟从费利西蒂的昏迷可以看出，苍暮母柱一定有问题，否则杜兰特也不会非要赶往母柱。
至于天外神晶为何很大概率是来自苍暮母柱，是因为这个人造宝物能够造成的影响，完全符合苍暮母柱这个入侵者的利益。
谁获利，谁就大概率是幕后主使。
“苍暮母柱并不只是灵晶人的敌人，它真正的目的是吞噬整个世界，灵晶族裔只是挡在它车轮前的小小石粒。”林恩沉声道，又接连发出质问，
“你们可发现近些年气候越来越极端异常？可曾发现新生的灵晶人越来越少？可曾发现能够成为晶师的灵晶人也越来越少？”
一个个证据，一个个质问说得面前的晶师们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林恩后面所说的质问，竟然全都与事实相符！
林恩并不意外，因为气候的改变，主生灵新生儿的减少，修炼…也就是生命层次的提升越来越难，这都是世界本源减少的外在表现。
“我倒是忽然又想起了十二年爆发的那场晶簇之灾……”奥尔蒂斯忽然说道，他看向林恩，请求道，“请容许我去拿一些资料。”
林恩颔首。
片刻后，奥尔蒂斯返回，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大事记：“12年前，晶簇之灾爆发，43年前，邪晶事件出现，108年前，毒噬魔晶灾厄，201年前……
“辉脉城从建立到现在出现了不少像晶簇之灾那样大规模的灾难，从时间上可以明显看出，灾难发生的间隔变短了……卡勒克说得对，灵晶世界正在逐渐毁灭！”
奥尔蒂斯抬起头，眼中满是无言的恐惧。
密室中，空气陷入沉默。
良久后，蒙恩缓缓抬头，看向林恩：“卡勒克阁下，你留了我们一命，又告诉了我们这些……想来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分享这个令人恐惧的事实。”
林恩点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希望你们能与我一同去一趟苍暮母柱深处。”
此话一出，又使得整个密室的气氛变得沉默。
林恩皱眉，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最左边的韦斯顿忽然站了出来，语气坚定道：
“我愿与您同去，卡勒克阁下。”
韦斯顿说完，又转头看向其余晶师：“你们都听到了，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
“灵晶族裔已经从地表逃到了地下，又还能再逃去哪里？
“还记得辉晶家族的誓词吗？
“——辉晶于月夜闪耀。
“地下没有月亮，也没有绸缎般温柔的月夜，有的只是惨绿的夜……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灵晶族裔的地表派，也分为了两类，一类是保守派，只想着固守地下，积累力量，等待有朝一日能反攻地表。
而另一类就是韦斯顿这样的激进派，他们厌倦了等待，只想着从现在开始便一点点夺回地表属于灵晶族裔的领地！
如今林恩带来了世界逐渐在毁灭的证据，还证明了苍暮母柱或者别的什么，正在用天外神晶这样隐蔽的方式削弱整个灵晶族裔。
那么保守派口中的“稳定”、“向好”就只是在自欺欺人。
灵晶族裔，是时候该开始反击了！
林恩倒是不清楚灵晶族裔这些复杂的思想派系，但韦斯顿所言正中他的下怀。
他之所以愿意花时间在这里和这群晶师们说了一大通，除了想通过晶师了解更多关于苍暮母柱的信息之外，就是想到时候去苍暮母柱的时候，还能够有一些炮灰。
这样的做法显然卑劣，林恩心中知晓，却并不在意，就如同当初不在意卡勒克亲友的感情一样。
虽然按照现在的情况，这群灵晶人也的确只有拼死一搏可以选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恩反而是为他们敲响了警钟。
总而言之，地表派系成员当中，赞成激进派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在高阶晶师当中，自身强大的力量给了他们反击的自信。
所以随着韦斯顿的发言，剩余的晶师也一个个站了出来。
最后只剩下蒙恩还留在原地。
林恩将目光投向这名老晶师。
“卡勒克阁下，我是否能将这些信息告知给另外城市的高级晶师？”蒙恩询问。
“当然可以。”林恩自无不可。
“那我们或许可以多等几天，召集更多的晶师前往苍暮母柱。”蒙恩提议。
坦白而言，他的提议很正确，但林恩等不了那么久了。
每多等一天，找到杜兰特的概率就减少一分，他离开的希望也会更加渺茫。
不过，他当然不能和这群这样说。
沉吟片刻，林恩道：“反攻苍暮母柱，并非一日之功，我们可以先出发调查，寻找合适的地方建立起前哨站，为后来者做准备。”
蒙恩不再多言，他看了奥尔蒂斯一眼，沉声道：
“奥尔蒂斯，你留下来，去将这些信息告知给更多灵晶人，我替你跟随卡勒克阁下先行出发。”
奥尔蒂斯一愣，点了点头。
此事就此定下，在林恩的催促下，一行人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物资。
天还没亮便向着苍暮母柱进发！
请：m.badaoge.org
